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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贴文] 《财迷仙窍》作者:禾早(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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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11 16: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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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修仙修情修理法宝的故事……

修仙有三好,逍遥,长生,吃得饱。
韩吟自幼孤苦无依,满怀期盼的投入仙门,谁知——
左瞥,逍遥的是这腹黑师叔。
右望,长生的是那冷情师兄。
就连法宝都吃得比她好……


第一章 扣你家祖坟

临渊城,吉祥酒楼。
打烊后,酒楼内空荡荡的,只剩三名伙计,四名厨子,还有柜台后面眯着小眼,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胖掌柜。
厨子们在酒楼内的地位,就好比菜单上那打头的招牌菜,工钱被克扣得有限,他们很快就领了钱走了。
轮到韩吟上前,她满面笑容,目带期盼。
胖掌柜溜她一眼,边打着算盘边念叨。
“月初两日你病了,扣十文工钱。”
韩吟一怔:“病归病,可该干的活我一样都没少干。”
“错!”胖掌柜笑眯眯道:“病了,干活就不麻利,耽误了不少事,再说你是伤风,打喷嚏时吓跑了三名客人,还有两名少点了菜!”
他说着沉吟起来:“唔,扣你十文工钱有点少,这样吧,再扣五文。”
手指那么一拨,算盘轻轻一响。
胖掌柜心情愉悦:“还有前两天,你失手打碎五只盘子。”
韩吟声辩:“那是被客人绊的,怎么可以怪我!何况……”
后面的话她没机会说了,胖掌柜已经正了脸色,气势十足的打断她:“咱们这酒楼的宗旨是什么?”
韩吟悻悻:“客人永远是对的……”
“没错!”胖掌柜一拍柜台:“客人对,那就是你错!打碎的五只盘子都是上等青花瓷,每只盘子十文钱,扣你五十文钱。”
手指那么一拨,算盘轻轻一响。
胖掌柜一路算下去,临到头,韩吟到手的工钱只有区区二十文。
韩吟看看柜台上那散得稀稀落落的铜钱,再看看笑得如同天气一样春光灿烂的胖掌柜,倒吸一口凉气:“正经工钱一月三百文,掌柜您好意思就给这点?”
胖掌柜那双豆子眼里顿时锐芒四射:“二十文,不少了!”
韩吟一扬眉:“够吃还是够穿?”
胖掌柜从柜台里探出身去盯住她:“天气渐热,单衣够穿不用添,至于吃,酒楼里客人的剩菜随你吃,记在帐上,回头从你下月的工钱里扣。”
“扣扣扣!扣你家祖坟啊!”韩吟忍无可忍,一拍柜台,震得那些铜钱叮当乱跳:“你扣字写多了吧,还当是钱眼,写一个就一文钱啊!”
“反了!”胖掌柜气得呼呼直喘,一双胖手直从柜台上往下搂钱:“不听指派,恶骂掌柜,辱及祖坟,再扣你十文工钱!”
“小爷我还不干了呢!”韩吟心里的愤怒就像那小火苗一样飕飕的往上直窜,操起柜台上的算盘就往他脸上摔去。
摔完,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不干归不干,帐倒要跟你算算清楚!月初两日我病了,那是被你传染的!还有,打喷嚏吓跑三名客人的是你,那两名少点了菜的,也是被你瞄他们钱袋时的猥琐眼神给吓到的,这些帐别往我头上算!另外,打碎盘子的客人已经被你勒索着赔了一百文钱,你凭什么再扣我的?”
她还待再骂下去,就听那胖掌柜哭天抢地的喊起来:“你算哪根葱,居然敢打我!”
“闭嘴!打的就是你!”韩吟一拳过去,砸了他的右眼眶。
胖掌柜体胖身虚,反击无力,捂着右眼睛继续喊:“快!快!你们都是死人啊!快捉住她送官去!”
“砰——”
话音刚落,左眼眶上又挨了韩吟一拳:“见什么官?见官要给钱呢!没有十来两银子赢不了官司,可是看一回跌打大夫只需花一百文钱,横竖是看,不如我替你多添点伤,让你占点便宜!”
她说着又噼里啪啦的打下去,手里逮到什么,都往这胖掌柜的肥脸上摔,摔完茶杯摔帐册,摔完帐册,连钱匣子都捧起来一块摔。
“哗啦”一声,钱匣子里的银子铜钱散了一地。
韩吟趁便弯下腰去,挑捡了一块散碎银子在手里掂了掂,随后晃到胖掌柜面前:“看清楚了,二钱银子,不多拿你的,那少给的一钱银子,就当付你看伤的钱了,也没白打你!”
她说完,将银子揣入怀里,扭身就往外跑。
另两名伙计暗恨这胖掌柜已久,在旁看得心爽不已,全都阴奉阳违,磨蹭拖延到此刻才上来捉她,却被她如泥鳅一般灵活的从两人身体的间隙中穿逃了出去。
跑到酒楼外头,韩吟左右看看,伸手就扯了那高挑的酒幌,扔到脚下狠狠的踩了几下,这才“呸呸”两声,钻入街头的人潮里,往城外跑去。
吉祥酒楼里,胖掌柜趴在地上一边痛哭,一边伸着手哀哀的喊:“别跑!你只给了看伤的钱,那药钱还没有着落哪……”
两名伙计顿时绝倒过去,这胖掌柜,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只要钱财不要命!
韩吟打完了人,出了一口憋足了三个月的恶气,起初感觉很爽快,但是跑出城后脚步就渐渐沉重起来。
闹了这一回,临渊城是没法再待下去了,然而天下之大,世情却是一般污浊,再换个地方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最要命的是她刚过了十三岁生辰,身体渐渐长开了,再过个两年,扮男装就不方便了,遇到的麻烦事会比现在更多。
“见鬼!”韩吟憋不住郁闷,将脚下一块小石子使劲的踹飞了出去。
然而事已至此,再郁闷也没什么用,她很快就心平气和了下来,辨了辨方向,往她从前居宿过的城外荒庙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初起的月亮攀在山脊那头还朦胧不明,她只能依稀辨清脚下的道路。
春寒料峭,夜里的风愈冷,吹在身上刺骨侵人。
韩吟紧了紧身上的小单衣,加快了脚步,然而前方的天空中忽然坠下什么物事来,“啪”一声砸在她面前一丈来远处,击得尘土四散飞扬。
什么东西?
她好奇的凑上去,可是还没看清,右脚脖上就是一紧。
低头,怔神,数息过后,韩吟像被针扎一样跳了起来,紧接着又弯了腰去拍打自己的右脚,还使劲的甩了两下,才甩掉那可怖的玩意。
真特么见鬼了啊!
天上掉下来的居然是个人!那紧紧拽住她右脚脖的,是那人苍白带血的手!
韩吟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目不斜视的快步走过,然而……
她想了想又倒退回来,伸手将那人翻转了脸来瞧。
淡淡的月光底下,那人有着一张布满血污,沾满散发的脸。
好丑!好可怕!
她皱了皱眉,慌不迭的甩了手,丢下那人,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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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1 16: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白衣少年



匆匆跑到荒庙,韩吟入内探查了一番,暗自道一声侥幸。
不知道是天气渐暖,还是这庙荒得看上去快要倒塌的缘故,她好些日子没来,这里仍然空置着,没有被附近的乞丐和流浪汉占据。
她双手在供台上一撑,熟练之极的攀了上去,将堆在佛像后头的数捆稻草搬到地下铺开,又从佛像身后破败的洞孔中摸出她藏在那里的一条小破毯子、一身单衣、火镰火石和数只破碗烂罐。
这些就是她目前的全部家当,而今晚,肯定只能在这里将就一夜。
韩吟出去捡了些枯枝败叶,生起一堆火来取暖,借着明亮的火光,她才看见自己的双手和鞋裤上都沾满了血渍。
“见鬼!”
有人从天上掉下来,死在离破庙不远的地方,而她身上沾满血渍……
这要联起来想,她浑身长满了嘴都解说不清。
韩吟郁闷的拾起那身干净衣裳,往庙外走去。
荒庙就座落在山脚下,走不远,岩与岩的错落间有道泉眼,气味很古怪,但是哪怕寒冬腊月,水都是天然温热的,她常去那里洗澡,反正四近都是山林草木,枯藤掩映,泉水腾出的热气也氤氲缭绕,加上夜深人静,地方荒僻,根本不用担心会被人瞧见。
天色愈晚,月明星稀。
仗着路熟,韩吟很快就摸黑到了温泉边上,飞快的脱了身上衣裳就想往水里钻。可是,甩鞋的时候她忽然愣了一下,弯腰下去,从右边的鞋里摸出一个圆圆硬硬的东西来。
那是一枚铜钱。
或者说样子跟铜钱很像吧,外圆内方,可是比一般的铜钱要厚许多,上面也没有字,只有一些精致古朴的花纹,而且色泽不像铜钱那般哑暗,在月光下流光焕彩,灿灿生辉。
莫非这不是铜钱而是金钱?
发财了!
韩吟眼睛一亮,立刻将钱搁到嘴边,想拿牙去咬咬看。
然而,她嘴微张,紧接着又迅速抿了起来。
不对!
她窘窘的想到,这货是从鞋子里挖出来的……
不管这是不是金钱,反正看上去很漂亮,也很值钱的样子,大概是砸胖掌柜的钱匣子时落到自己鞋里的,不要白不要!韩吟就用泉水洗了洗,塞入了干净衣裳贴身缝的内兜里,这才趟下水去。
泉水一如既往的温热,泡在里面很舒服,她惬意的叹了口气,顺便拎过满是油烟和血腥气味的脏衣裳搓洗起来。
只是洗着洗着,她感觉有点不对劲,停下手来,转头往左边望去。
隔着一方巨岩和氤氲水汽,依稀能看见那边的水面上漂浮着一道白影,她先前好像也有看到,只是没怎么留意,此刻想想才觉得不对。
那是荡在水里的白衣裳?
可是温泉又不是小溪河流,哪里会有顺流而下的衣裳漂来,何况这里又这样荒僻……
她好奇心起,攀过了巨岩,结果——
“见鬼!”
她攀回来的速度,比攀过去时还快,而且根本不敢再在水里停留,慌慌忙忙的就胡乱擦了擦身,穿上了衣裳。
她今天撞邪了是吧!
走个路,天上摔个人下来,洗个澡,水里竟然也漂浮着一具尸体!
韩吟一把搂起所有的东西就要往外跑,然而跑了两步,她又倒退了回来,犹豫了片刻,将手里的东西撂到一旁,抹了鞋袜,挽起裤腿,再次趟下水去。
趟近一些,那白衣少年清俊的脸庞就在月光底下清晰起来,即便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也掩不住浑身上下透出的那股清寒气质,犹如她战战兢兢,从他悬在腰间的剑鞘里抽出的那把剑,寒光湛然。
好剑!良人!
可惜,剑在人已亡!
韩吟深吸了一口气,连剑带鞘搁到旁边的巨岩上,伸了手再去解他的衣裳,口里叨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反正你都已经死了,这衣裳对你来说也没有用了,不如送给我吧。放心放心,我不会扒光你的,只要你外头这身衣裳就好,回头卖了钱,在佛前给你烧柱高香,点盏明灯,替你照一照黄泉路,保佑你来生投个好胎,别再不明不白的死在荒山野岭里,被人扒了衣裳去卖钱……”
话犹未说完,那少年眉心忽然一蹙。
眼……眼花了吧……
韩吟顿时头皮发麻,手指颤得就像那风中打摆的树叶。
她真这么倒霉么?难得干一回捡漏的事,就遇上诈尸!
不行!
衣裳都扒了一半,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再说要真诈尸了,反应迅速点也能逃掉!
韩吟的手忽然不颤了,解起衣扣来迅速而坚定。
只是,那少年不光蹙了眉头,喉间还荡出了一声轻吟,在万籁俱寂中听来分外清晰。
诈尸,应该不会出声吧?
韩吟讶然的扬了眉,想了想,停了扒衣裳的手去触他的鼻息。
气息微弱。
再探他胸口。
心跳微弱。
“见鬼!”她长出了一口气:“又没死,漂这里装什么尸体啊!差点被你给活活吓死!”
韩吟稳了稳神,先趟回地上,很好心的捡了许多落叶,松松软软的堆起来,这才再次入水,将那少年推上来,让他躺到落叶堆上,然后——
当然是继续扒他的衣裳啊!
顺便,将他身上带的玉佩啊,发簪啊,青绣囊什么的也一块摘了下来。
开玩笑,救人做好事可以不留名,但东西怎么可以不要?不过做好事果然会心情舒畅哎,起码这回再扒他身上东西时,半点良心不安的感觉都没有。
韩吟最后七零八落的收获了一堆东西,临离去时,回头看了看那躺在月光底下,仅着中衣的少年,想想过意不去,就将今日得的那二钱银子摸了出来,掰开他的手,将银子放到了他的手心里:“呐,你乖乖睡一觉,说不定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时就会醒了,我再留点盘缠给你回家,用不着谢我了,再见!不对不对,最好是永远不见!”
说完,她心情愉悦的卷了东西就走。
至于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时,这少年到底会不会真的醒过来,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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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1 16: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给了钱再晕

春夜,有堆火烤,寒气就显得没那么重。
韩吟闭了庙门,心情愉快的躺在稻草堆上,抱着她那条小破毯子睡着了。
做了很美妙的梦,然而醒来后现实的巨大反差却让她极为失落,待看见昨晚扒来的那堆东西,还好端端的放在早已熄灭的火堆旁边,她的眼睛才闪亮了那么一下。
幸好,捡漏不是梦!
启了庙门出去,天色刚蒙蒙亮,薄雾弥漫。
途经昨晚天上掉人的地方,她小小的忐忑了一下,然而出乎意料,这地方没有人围观,没有差役探查,甚至连那个摔得半死不活的家伙也彻底消失,空荡荡的地面上什么都没有,只余一摊已经变成褐黑色的血迹。
反正,不干她的事!
韩吟紧了紧手里裹着东西的小破毯子,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
赶到城内,她拿破毯遮了脸,还有意绕过了吉祥酒楼,摸进了一条巷子,闪身进了一家估衣铺。
估衣铺掌柜伸手捻着那件素白衣袍,喃喃道:“古怪古怪,这是什么料子,我竟认不出来。”
说完,他又上下扫视韩吟,冷哼一声:“我这里可不收贼赃啊!”
韩吟笑容满面:“您放心,这绝不是什么贼赃!我是前边吉祥酒楼里的小伙计,昨晚快打烊时有位客人上门,要了一堆酒菜却付不出钱来,东家就让人扒了他的衣裳抵帐,这不,教我送到这里来换钱。”
“吉祥酒楼啊……”估衣铺掌柜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是了,我记得你,上个月我去吃酒,还是你过来招呼的。”
衣裳来路既然没有问题,他就放心开了价:“这衣裳做工不错,但料子太古怪,委实不知有没有人买,这样吧,给你五钱银子。”
韩吟陪笑:“掌柜,寻常一身绸缎料子的衣裳也得一两多银子,上佳的料子更不止这个价,物以稀为贵,您再抬抬手。”
“一两多银子,那是卖出去的价,我总得落点赚头吧。”估衣铺掌柜将衣裳一撂:“八钱,再多没有了。”
韩吟察言观色,接回了衣裳道:“那,对不住了,您知道我那东家,生平什么都不爱,就爱钱!我要这么低价卖了,回去就得被他骂死,我还是上别处再问问去吧。”
“等等。”估衣铺掌柜忙喊住她:“一两银子。”
韩吟垂了眼,摸着手里的衣裳:“这料子真软滑,轻薄有如无物。”
“一两五钱银子!”
韩吟揉扯着衣裳,讶然道:“咦,竟然扯不破,揉不皱。”
“二两银子!”
“我昨晚起夜,看见这衣裳发着淡淡的光,好像月光一样,真好看,而且料子奇特,沾水不湿呢!”
“三两银子!”
韩吟顾左右而言其他:“东家平日里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文花。”
估衣铺掌柜死咬了牙:“四两!”
韩吟继续自说自话:“昨日那客人足点了六两银子的酒菜。”
估衣铺掌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六两!”
韩吟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话:“东家平日里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文花。”
“八两!”估衣铺掌柜声嘶力竭了:“你再多说一句话,立刻就给我滚出去!”
韩吟拿着衣裳就往外走。
“站住!你到底卖不卖!”
韩吟没理他,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外走。
估衣铺掌柜豁出去了:“十两!”
这时韩吟已经跨出了门槛,回过头来就抢道:“卖!”
紧接着,她长出了一口气:“可憋死我了!”
估衣铺掌柜一愣:“你憋什么?”
“憋话啊!”韩吟目光微闪:“方才您说八两银子时我就想卖了,可您又说,我要再多说一句话,立刻就给您滚出去。为了避免滚脏了衣裳,我只好憋着走到门外再说,不想您又好心的给添了二两银子,这让人怎么好意思呢,不过您说话算话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衣裳……咦,掌柜!掌柜!您别晕啊,要晕也先给了钱再晕……”
怀里揣着沉甸甸的十两银子,韩吟心情好得快要飘起来。
她又依样画瓢的去了首饰铺,极尽讨价还价之能事,将玉佩和发簪换了一百两银票,出来就往包子铺和肉铺飞奔而去,买了好多肉包子,酱猪蹄,都拿干荷叶裹着,热气腾腾的往回提。
不敢在城里多耽搁,怕被吉祥酒楼的胖掌柜逮住,然而路过街边卖胭脂头花的小摊时,她还是被吸引住了目光,停下来花一文钱买了两条红线绳,将藏在内兜里的那枚金钱栓了起来,系到了脖子上。
自从发现这金钱后,运气似乎变得不错,反正她现在也不缺钱花,就将这钱当成避邪求运的护身符来挂好了。
韩吟一路哼着小调,心满意足的赶回了荒庙。
不想,庙门紧闭着……
她分明记得自己出来时没有关门。
警觉心起,她伸手悄悄慢慢的将门推开一条缝,凑上眼去往里一瞧——
结果正对上一双清寒湛然的眼。
一息,二息,数息过去。
韩吟望着那双眼睛,很镇定的说:“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
话落,转身,她拔腿要跑!
谁想门内探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一把就揪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拎进了庙内,随后“碰”一响,庙门被紧紧的闭上。
“放手放手!”韩吟双腿悬空乱踢,可惜只踢到空气。
那手一松,将她掷到了稻草堆上,紧接着,一个同样清寒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我的东西呢?”
韩吟揉着屁股站起来,满是抱怨的看着他:“什么东西啊?我压根就不认识你!不都说了么,我走错门啦!”
她说着,惯性一样继续往门外溜,结果又被拖着衣领给拽了回来。
清寒少年盯着她:“别装傻,你扒走的那些东西!”
韩吟很坚定:“我不认识你!”
“交出来!”
她打死了不认:“没有!”
下一刻,她很惊恐的发现少年那修长如玉的手往她身上探摸了过来,更惊恐的是她发现自己突然不能动了!连抬抬手指这样的微小动作都做不了,自然更别提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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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1 16: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狐狸大仙

“你……你要干什么……”
幸好幸好,还可以说话,韩吟的声音里难得的带上了颤音。
少年眼睫微垂,只答一个字:“搜!”
话音未落,他已探手入怀,飞快的将那只青绣囊扯了出来。
人赃并获啊!
这次彻底没法狡辩了,韩吟忙道:“我错了我错了,你……”
可是喊话的速度比不上那少年动手的速度,他又探手去搜他的玉佩,结果一摸不到,手往上挪点,再摸不到,再往上挪点,韩吟刚喊出认错的话,他的手已搭在了不该搭的地方。
呃,胸前微微鼓起,手感有点不对劲。
难道……
少年怔神间,韩吟已经尖叫起来:“色狼!白痴!猪头!把你的脏手拿开!”
那手如同被针扎了一样,迅速的缩了回去。
少年面上的神情照旧清寒,然而下垂的眼睫微颤了两下,双颊有可疑的红云浮现,转眼又迅速消失,那一瞬间的尴尬,快得韩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下一刻,她就感觉身体一松,能够动弹了。
“过分啊!”她恼恨的踹了一脚过去。
少年没动,挨了这一下。
韩吟捂住脸,哭倒在稻草堆上:“哪有你这样欺负人的!我都说我错了,你还……你还……呜呜呜……不就是拿了你一点东西么,大不了还给你啊!你这样欺负我,让我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呜呜呜……不活了!我不要活了……”
她这边哭得欢快。
那边,少年的脸色刷的就黑了下来,从牙缝间憋出两个字:“闭嘴!”
哭声嘎然而止。
韩吟一窘,他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呢……
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哭呢,就听那少年冷道:“其他东西呢?”
见鬼!看来装哭这招完全没用!
哭得很累,韩吟索性坐起身来,拿衣袖抹了眼泪,无赖道:“卖掉了啊!”
少年目光一冷:“卖?”
“是啊!”韩吟捡起落在地上的荷叶包,从里头摸出一个肉包子来,咬了一大口,含含糊糊道:“钱都买了吃的,所以你别让我还啊,我还不起的,最多……最多这些吃的还给你……喏,别客气,都给你。”
她又从里摸出一只酱猪蹄来,才将那荷叶包推了出去。
少年看都不看那荷叶包,一双清寒湛然的眼只盯着她。
韩吟被他看得有点心虚,想了想,在衣角上抹了抹她的油手,摸出那卖衣裳的十两银子来,很心疼很不甘的往他那边推了推:“喏,那些东西卖的钱全在这里了,都还给你,别再找我麻烦了啊!再找我麻烦,就真的死给你看!”
反正她打定了主意,那张一百两的银票,就是杀了她也不能交出去!要知道她一辈子都没有摸过那么多钱呢!今后,当然也不太可能再有这种一次性赚一百两银子的机会了。
少年终于不再盯着她了,也没有去动那吃食和银子,只是探手去那青绣囊里摸索了一阵,再伸出手来,韩吟就看见他指尖夹着一颗鲜红色的药丸。
这这这……
韩吟的目光顿时就直了,看着他垂眼将药丸送入口中吞服了下去。
这不可能啊!
青绣囊她来来回回摸索过好几回,里头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又卖不出高价,她才留了下来,打算往里装点小零碎的,可是他怎么能从中摸出药丸来?
还在讶然纳闷呢,就见那少年又从青绣囊内摸出一袭白衣穿到了身上,那白衣的款式质地,同被她卖掉的那件一模一样。
韩吟彻底被震住了,心里无限懊悔无限惋惜无恨哀叹,闹半天原来她走眼失了宝啊!这青绣囊才是所有东西里最值钱的一样,像聚宝盆一般神奇!
憋憋憋,憋了半晌,她终于软软的唤一声:“狐狸大仙——”
少年微垂的眼睫一颤,仿佛被她给煞到了,最后没搭理她,只是盘膝坐下,闭目养起神来,须臾,他身上就有一层淡淡的水雾袅绕而起,将他包裹其中,而他苍白的脸色分明在水雾的萦绕滋养下,渐渐的恢复了一点正常的红润。
他这是在疗伤么?方式同样古怪而令人震惊。
韩吟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再出声去打扰他,只是坐在一旁默默的啃着她那已经凉掉的肉包子和酱猪蹄,与此同时,脑子里碌碌的转着些不可言说的念头。
那少年坐息良久,一动不动。
韩吟吃光了所有的东西,撑得难受,只好站起来在荒庙里跳来跳去帮助消化,跳着跳着,就跳到了那少年身旁,绕着他打起转来。
少年显然能感觉到身外的动静,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终于睁开了眼睛,非常不耐烦的问她:“你干什么?”
韩吟一窘:“找……找尾巴啊……”
少年满面黑线:“离我远点!”
韩吟点点头,后跳了一步,立定,看着他。
少年再憋不住,喝道:“滚出去!”
“哦。”韩吟很听话的转身就往外走,但走了两步,又倒退回来:“忽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这里好像是我住的地方啊,要滚也不该我滚。”
少年:……
韩吟看着他,眼睛亮晶晶:“不过我这个人一向很厚道,你受了伤我当然不会让你滚出去,你可以待在这里随便养伤啊,只要……只要……”
少年微眯了眼:“什么?”
韩吟盈然的眼眸中滚满了期望:“只要狐狸大仙您养好了伤,教我一两招小法术就可以了,我还出去给您买鸡吃,好不好?”
少年盯了她半晌,憋出两个字:“闭嘴!”
说闭嘴就闭嘴,那她多没面子!
韩吟张了口还待再说,忽然看见少年伸手向她一指,就有一道莹蓝的水光击到了她的身上,她顿时发现自己又陷入了之前那种不能动的状态,不禁惶怕起来,嚷道:“喂喂!我错了,狐狸大仙你……”
话未说完,少年蹙了眉头,又伸手向她一指。
这一回彻底悲剧了!
韩吟发现自己非但不能动了,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张嘴闭嘴是可以的,但是吐出来的全是无声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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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1 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跟着大仙好乘凉

少年容貌俊俏气质脱俗,昨夜假死在山脚荒僻无人之处,会束缚术,会屏音术,穿的衣裳不是凡俗可见的料子,身上还有一只疑似聚宝盆的青绣囊。
由此推断——
少年是出没山林的狐狸大仙,很有钱!
结论——
跟着大仙好乘凉!
韩吟身中法术,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打着小算盘。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久到庙内的光线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久到她吃撑的胃再次感觉饥饿,久到她眼皮发沉好想睡觉了,少年才微动了眼睫,收敛了身上那层水雾,立起身来。
紧接着,打着瞌睡的韩吟感觉身上一松,又能动弹了。
她迷茫的揉了揉眼睛,只能依稀看见面前的一道白影,那是少年身上的白衣裳。
少年清寒的声音响起:“我的剑,你卖到哪里去了?”
剑么?
韩吟的脑子还有些迷糊,偏着头想了想,忽然摸着黑攀到了供台上,从佛像身后摸出那把带鞘的剑来:“喏,还给你,这剑太棘手了,没处卖啊,我本来想留着防身……”
话没说完,少年已经一把接了剑去,握住剑柄伸手一抽,寒光霎然满殿。
唉唉!这样好一把剑,要是有地方可以卖,肯定值很多很多银子!
韩吟还在扼腕叹息,那少年忽然收了剑就往外走去。
她一怔,连忙跳下供台追上去,在他推开庙门时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问:“你去哪里?”
少年一拧眉:“松手!”
“不行!”韩吟死拽着不放:“你还没有教我法术啊!”
少年眉头拧得更紧:“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教你了?”
“可是……”韩吟生怕他再施出束缚术来甩了她跑掉,搜肠刮肚的想着借口:“我昨晚救过你啊!要不是我把你从水里推上岸,说不定你都淹死了!”
少年冷冷一笑:“救了我,然后扒光我?”
韩吟一窘,好在头脑转得飞快,立刻就振振有辞道:“我穷啊!没钱替你买药,只好扒了你的东西换银子,这不也是为了救你么!”
少年唇边扬出一抹微讽的笑:“药呢?”
这个……
韩吟面上的神色愈发尴尬。
就知道,这女孩年纪不大,为人却无耻得很!
少年冷哼一声:“别狡辩了,松手!”
庙外月光皎洁,斜斜的照射进来,清楚的映出他眼中那抹鄙夷不屑的神情。
韩吟目光一黯,紧接着松了手,垂下眼道:“若是我能拿出药来,你就承认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么?”
少年笃信她拿不出来,答得极爽快:“是!”
然后,然后自然就是一阵沉默……
少年冷笑一声,抽身跨出了门槛,不想衣袖又是一紧,被她从后拖住。
他刚想发作,一个纸包就递到了他的面前,不用打开,一股淡淡的药草气味就已扑面而来。
……
事情出乎意料,少年一阵沉默,停了半晌,转身,淡淡道一句:“走吧。”
韩吟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相处半日,知道他不喜吵闹,这时自然不会问他要带自己去哪,反正紧紧的跟在后头就对了,跟着大仙好乘凉!
少年似乎没有要即刻远离的盘算,只是在荒庙附近搜寻探查。
跟了一段时间,看他没有要丢下自己的意思,韩吟稍稍安心,就忍不住问他:“狐狸大仙,你要找什么?”
少年脚步微顿,声音里带足了憋闷:“不许这么喊!”
韩吟想了想:“也对!狐狸大仙不好听,那,喊你神仙哥哥?”
少年只回两个字:“闭嘴!”
……
搜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少年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脸来问她:“你一直住在庙里?”
怕再让他喝斥闭嘴,韩吟老实回答,尽量简短:“偶尔。”
“那你昨天有没有在附近看见什么奇怪的人?”
韩吟偏着头想了想:“有啊。”
“那人什么样子?”
“就是你啊!”
……
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少年转身就往荒庙走去。
韩吟却追上两步:“等等,等等,还有一个奇怪的人,我走着走着,他就从天上掉了下来,摔在我的面前。”
少年倏然停步,她没来得及跟着收住脚步,一头撞了上去,直撞得鼻子泛酸,泪光盈然,可是少年却没理会她,只是语声急促的追问:“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韩吟捂着鼻子摇头,一时说不出话来,待见他目光愈来愈冷,才连忙忍着难受道:“他摔得很惨,眼见不活了,我……我被吓到了,丢下他就跑了……”
少年面色立刻沉下来:“跑了!”
糟糕!他这么紧张,莫非那人同他关系亲密?
可惜此刻撇清已经太晚,她只好硬着头皮道:“是……是啊……然后早上我再路过那里时,他就已经不见了……”
少年冷冷的看着她:“带路!”
韩吟忐忑的将他带到了昨晚天上掉人之处,经过白日路人和过往车辆的踩践,地上那摊褐黑色的血迹早已消失不见,可是少年却蹲下身去,撮起地上的土,沉吟了良久。
看见他这个样子,她越发不安,没话找话道:“你……你别担心,说不定他已经被人救走了……”
少年倏然抬眼,眸中寒芒侵人:“你扒了他身上东西?”
韩吟被那目光逼得倒退一步:“没有!绝对没有!他满脸是血的样子太吓人了,我哪敢啊!直接就跑掉了……”
少年拍拍手立起身来,语带微讽:“是啊,见死不救可是你的擅长。”
韩吟被他刺得神色一僵,低了头没有说话。
少年又问她:“老实说,你刚摸出来的那包药真是替我买的?”
“当然……”
“那你倒是说说,我受的什么伤,你买的什么药?”
……
他的伤,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她也没有想过要检查。
那包药,其实是她前些日子从药铺里抓来的极廉价的治伤风咳嗽的普通药,剩的一包没吃完,她舍不得扔,随身带着,恰好派上了用场而已,被他这么一问,自然噎得答不出来,那头就低得越发往下了。
“满口谎言,冷血无情!”
少年丢下八字评价,转身就走。
这一回,韩吟意外的没有追上去,只是低着头立在那里,半晌后,她脚下的地面慢慢的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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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1 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不救就不救

韩吟默默的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被冷风吹得手脚冰凉。
这时才有清寒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半点情绪:“哭够了没有!”
他要不问也就算了,一问,韩吟再也控制不住,“哇”一声大哭了起来,这一哭就是一个昏天暗地,夜空里飘荡的全是她伤心的抽泣。
少年负手立在那里,只是看她,好半晌才道:“怎么,骂错你了不成。”
韩吟胡乱抹着泪:“没错!我就是这么讨厌的人!你说对了!我就喜欢说谎,就喜欢见死不救!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哪里管得着别人死活!”
少年紧抿了唇,不语。
大概是发泄了两句心里痛快,韩吟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去了:“鬼知道这是什么狗屁世道,走两步路天上都能掉下个人来,在我面前摔个开花,吓我好大一跳!这人来历这么古怪,我知道他是谁啊!摔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活不活得成了,我就算跑回城去,没银子也请不来大夫!要拖他去瞧大夫,肥得跟猪一样,我拖得动么!没准拖半道上他一口气没回过来,直接死翘翘,那官府来捉我盘问的时候,谁替我作证,谁替我担保,谁敢说我不是谋财害命!”
她抽抽泣泣的哭了一阵又道:“凭什么要救人,我就是不救!不救!这么多年来我倒霉我悲惨我快要死的时候,有人救过我吗?没有!两年前还好心,年三十晚上救过路边一个快要冻死的人,谁知道那人缓过劲来居然想要捉了我去勾栏卖钱!要不是我路熟逃得快,早就被坑害了!我才没那么缺心眼,吃过一次亏,还要再吃一次亏!”
哭着她又捡小石子扔:“走啦!你还待在这里干嘛,想走就走啊,这会又没有人拦着你!还是你觉得我哭这么丢脸很好看,要再嘲笑我两句?呸呸呸!我明摆着告诉你,昨晚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只想扒光你身上的东西卖钱!把你拖到岸上也没安什么好心,就是为了扒起东西来方便!买药?我躲你还来不及呢,谁会给你买药啊!这种蠢事我才不干呢!好了,我说完了,你满意了?满意就快走,再不走我就啐你一脸唾沫星子,你要不怕脏,尽管留下!”
少年默立风中,衣袂飘飞,身形却动也没动。
韩吟倒是真想啐他,无奈哭得口干舌燥,想啐也啐不动了,只能“呸呸”两声从地上爬起来,哭道:“算你狠!你不走,我走总行了吧!”
她一路跑回荒庙,拍上庙门栓起来,扑倒在稻草堆上又哭了一阵,才枕着寂静的黑暗和孤寂才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不知道是很久没有掉过眼泪,还是今晚这一场肆意发泄让她极为爽快,不哭了之后,心里倒是舒服许多,有如一湖静水,微澜不起,只是夜深疲惫,倦意一波一波的泛上来,她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阳光已从破窗的缝隙中透射进来,照亮了半殿,她睁眼眨了眨,感觉很难受,再伸手一摸就有点窘起来。
好惨!昨晚哭太厉害,眼睛肿了!
她郁闷的走去开门,想到温泉那边去洗一洗,拿温热的水敷敷眼睛,谁想庙门一开,就看见少年盘膝坐在外头。
……
韩吟“砰”一声再次将门摔上,折回身来倒在稻草堆上继续睡,直睡到正午时分,胃里饿得一阵一阵的翻腾,她实在睡不下去了,这才坐起身来想了想,溜到后殿,想从破窗子里翻出去。
谁知吱吱呀呀的破窗一碰就砸在地上,摔了个稀烂,闹出了好大的动静,她再一抬眼,就对上了少年那双清寒湛然,却又平静无波的眼。
他跟没事人一样,隔着窗淡淡道:“睡够了没有,可以走了?”
……
韩吟怔了一会,腆着脸若无其事的答非所问:“我饿了……”
饿了就要吃东西。
临渊城最大的酒楼里,韩吟与少年隔桌对坐。
桌上摆了两荤两素两个果碟,一壶陈年花雕。
韩吟低着头扒饭,每每总要憋很久,这才探筷去荤碟里挑一块红烧肉,飞快的塞进嘴里。
她那一脸心虚又陶醉的神情,让少年紧抿了嘴,终于没忍住,把那两碟荤菜都往她面前推了推。
韩吟一怔:“你不吃么?”
少年端起酒杯,转脸去望窗外景致:“别跟我抢素菜。”
“哦。”韩吟盯着他那修长干净的手指看了一会,低下头去继续扒饭。
她方才也留意到了,少年吃的很少,偶尔才夹一筷素菜,拈个果子,果然是有钱的狐狸大仙!就像她从前见过的那些结社吟诗,弹琴作画的文气贵公子,吃的那都不是饭,而是风雅。
才想着文气贵公子,酒楼里就进来一群文气贵公子,领头被余人簇拥的那个,着一袭白衣,手执一把象牙雕花扇,扇子“唰”的抖洒开,露出里头金笺墨绘的蝶戏牡丹扇面,然后拿下巴对着迎上前殷勤招呼的掌柜,不轻不重的道一句:“老规矩,要上等雅间,最好的酒,菜色新雅些,不要那些油腻的大鱼大肉。”
这群人的架势气派,引得酒楼里许多人将目光投射了过去,韩吟也在扒饭的百忙之中抬头溜了一眼,结果这一看,一口饭差点喷出去,憋得她一个劲的呛咳。
少年背对着那群人,没有瞧见,不解的望了她一眼,将茶水推了过去。
韩吟心虚的低头喝茶,心里默盼着:爷!大爷!别跟这炫了,赶紧进雅间吧,别再出来露脸了!
可惜,从大门到雅间还有一段路,这群人边走边聊的闲谈就飘了几句到她耳里。
“明耀兄这身衣裳真是雅致,尤其是穿在他身上,那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听说这衣裳满城里就一件,买来花了大价钱吧?”
“一百两银子呢!说是海外异域贡来的料子,京城里最好的绣娘亲手裁制的,不知那掌柜如何得来,许多人争着买,最后还是明耀兄出手豪阔,那一掷百金的气势你是没瞧见,惊人啊!”
被夸的人谦虚:“诸位,别谈钱,谈钱多俗,咱们还是饮酒谈诗为妙。”
“对对对!今日的诗题就这么定下了,天衣赋!”
“妙!妙啊!”
……
妙个鬼哦!
这一回,韩吟再没憋住,满口的茶都喷了出去,再抬头,对上少年那微眯起的眼就越发窘起来,最后只好没话找话的解释:“撞……撞衫那是常有的事,你别介意……再说这衣裳,你穿比他穿好看,真的!”
……
少年没好气的道一声:“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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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1 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迷途须返

郊野官道,一辆马车行驰而过,扬起尘土漫天。
韩吟掀起车帘往外张望了两眼,可惜擦过车窗的景致枯燥而类同,除了黄土铺就的平坦大道,就是栽在道旁的常青树木,即便放目远眺,能看见的也只是些山川草色。
回过头来,她看见少年闭着双眼,盘膝而坐,明知道他不会喜欢她的打扰,仍然有些忍不住,问他:“咱们去哪?”
果然,少年微蹙眉头:“到了就知道。”
“哦。”韩吟百无聊赖的摸出一只烤鸡翅啃了一口,想想不对,又将手里的荷叶包递过去:“你吃吗?”
少年面无表情:“不要。”
韩吟扬了眉:“鸡翅哎!”
狐狸不是最喜欢吃鸡么?
少年双眼蓦然睁开:“闭嘴!”
……
好心好意,不领情就算了,这么凶干嘛!
韩吟自己啃鸡翅,啃完,鸡骨头往窗外一抛,衣裳上抹抹油手:“忘了说,我叫韩吟。”
然后看着他等下文,谁知等了半天,他仍然一声不吭。
“你怎么不说话?”
等半晌,仍然无声。
“我都把闺名告诉你了,你不应该有点表示?”
少年终于出声:“人如其名,一样罗嗦!”
……
韩吟窘然:“没让你评价我名字,我是问你名字!你总有名字吧?”
“洛云卿。”
韩吟一怔,喃喃自语:“原来不姓狐啊……”
“闭嘴!”
……
韩吟很想认真的闭嘴,可是漫漫长路,除了马蹄声和车轱辘滚过地面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实在是闷死人!
她憋了很久,憋不住,干脆掀了车帘,往外挪了挪,同车夫聊起天来。
只要不找洛云卿问东问西,他似乎也不在意她同别人聊天,而她这些年来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许多事情,同走南闯北的车夫倒也能搭上话,你一言我一语,消遣起赶路的时光来。
日暮将落时分,马车在青殇镇客栈外头停下。
不巧的很,客房只剩一间。
倒不是过往行客太多,而是这家客栈太小,同小户的住家差不多了,前院后院全算上,只有四间客房,房里当然只有一张床,一条被,韩吟立在房门口探头一看,嗫嗫道:“要不今晚让车夫同你挤一挤,我去睡柴房?”
洛云卿照例言简意赅:“罗嗦!”
这是表示赞同,还是不赞同?
韩吟还在迟疑,就见他走入房内,从青绣囊里摸出一只草垫搁在地上,盘膝坐了上去,再看她:“进来,关门!”
那只青绣囊里到底有多少东西啊!
韩吟艳羡的瞟了一眼,随手关上了门:“你就这么休息?”
“嗯。”
“成天坐着,腿不会抽筋么?”
话刚说完,看见他眉头蹙起,显然那句“闭嘴”又要冲口而出,韩吟就连忙扑到床上:“好了好了,我立刻睡觉,不再说话!”
洛云卿这才平缓了面色,闭上眼睛。
室内一灯如豆,韩吟躺在那里看看帐顶,再看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他,不知为何感觉很安心,卷上被子,合衣就睡着了。
良久,洛云卿睁开眼来,起身替自己倒了杯茶喝,边喝边若有所思的看了两眼已然熟睡的韩吟,微微摇了摇头,又盘膝打坐去了。
晓行夜宿,足有小半个月过去,马车才一路驰入洛原,停在了九玄山下。
韩吟下车,看着洛云卿与那车夫结算车钱,好奇道:“听说前面就是天殊城,是洛原有名的大城,繁华无比哎,我们不进城么?”
洛云卿看她一眼,默然无声。
车夫也在旁笑道:“是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两位怎么在这里下车?听说这九玄山,有些邪乎呢!眼见天色就要黑了,两位不如再坐一程,到天殊城宿一夜吧。”
听见邪乎两字,韩吟来了劲:“大叔,这九玄山怎么邪乎了?”
车夫看看眼前那奇秀幽险,有大半隐在雾气缭绕中的山峰,摇摇头道:“我没上去过,只是听旁人说的,说这山上的云雾终年不散,樵夫药客走到半山之上就会如同鬼打墙一样迷了道,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返回了山下,因此这山另有个别名,唤作迷途山。”
韩吟喃喃:“迷途山……”
洛云卿难得接了话:“迷途须返的意思。”
这话,仿佛带着什么深意。
韩吟望着他沉吟起来。
洛云卿不理她,只对车夫一礼:“就此道别,后会有期。”
车夫欲言又止,最后笑着拱拱手,道声:“两位保重。”
韩吟在旁黑线,这是什么样的对话啊!为什么让她听着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打住打住,一定是想太多了……
这时洛云卿已迈步往山上走去,头也不回的喝她:“还不走?”
“哦!”韩吟连忙跟上,心里却忍不住暗自揣度:莫非,狐狸大仙的老家就在这迷途山上,他是回来继续修炼么,那自己难道要跟着他在深山里啃树皮吃野草?
才想着,洛云卿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来:“有件事要问你。”
韩吟一怔:“什么事?”
“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跟着我。”
韩吟窘然:“狐狸大仙,我都跟了你半个月了,你此刻问这话,是不是晚了点?”
洛云卿斜睨着她道:“不晚。”
韩吟只好盯着自己的脚尖:“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他不会答。
她就嗫嗫道:“真话么,跟着大仙好乘凉,反正我孤身一人,没亲没眷没牵没挂,去哪都一样,只要能混口饭吃就好了……何况你人看上去很好啊,我情愿给你当个小丫鬟,只要你记得我救过你,别让我写卖身契就行……”
难得说这么老实的真心话,但越说,她声音越低,停顿半晌:“假话你就不用听了吧……”
真罗嗦!
这段话说下来,他好几回都想让她闭嘴!
最后还是压了性子问她:“你不怕我?”
怕!怕他知道她扒了他的东西,卖了不止十两银子,让她还钱!
想归这样想,韩吟还是睁着水盈盈的眼,讨好的笑道:“不怕啊!再说你会法术,要想害我的话简直轻而易举,我怕有用么?”
果然就有些投机的小聪明!
洛云卿沉了面色:“既这样,有些话在山上之前要对你说清楚,何去何从,你自己抉择!”
韩吟微扬了眉,默听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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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1 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你在哪我在哪

洛云卿背身负手,仰望山间的飘渺云烟。
“我是这九玄山上的一名修仙弟子,此番下山是有师门要事在身,不想……”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韩吟却在窘窘的想,不想被她缠上了么?
洛云卿显然也为此事郁闷,轻哼了一声接着道:“愿赌服输,既然认了你是救命恩人,自然不会丢下你不管,现今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其一,同我上山修仙,其二,去天殊城住下……”
韩吟忙忙抢道:“我要跟你上山修仙!”
洛云卿回过身来,面色沉得有如万年寒潭:“闭嘴!”
……
“我这师门择徒甚严,私自带你上山,师尊们留不留你还是未知,再说你这心性……”
韩吟颇不服气,没忍住又插了口:“心性怎么了,难道修仙的人都要面色漠然,口不能语?这是修仙呢还是修尸……”
话到一半,看见洛云卿满面风雷之色,她立刻识趣的改了口,只是还有些无赖:“我不管!我要跟着你!”
洛云卿微眯起眼:“你要肯去天殊城,我帮你寻一处宅院,生计不用愁……”
韩吟很坚定的打断他:“我不管!我要跟着你!”
洛云卿忍了忍:“修仙岁月漫长,清苦艰难,天殊城的生活自由快意。”
韩吟还是那句话:“我不管!我要跟着你!”
她有自知之明,心里很清楚她这个“救命恩人”是运气好蒙来的,若是跟定洛云卿,他是守信的好人,不会完全撇下她不管,不论是修仙还是修尸,总会顺手照拂一二吧!若是不跟着他,转去天殊城生活,即便他帮着安顿好了一切又如何?她一名孤女,没爹没娘没兄弟,还没有家族背景势力,手里有钱都担心被人抢了去呢!那时候天高皇帝远,谁来管她?
想通此节,她斩钉截铁的再添一句:“反正你去哪我去哪,你在哪我在哪!”
赖定他了!
洛云卿黑线的盯了她半晌:“你决定了?”
“决定了!”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路上这半个月来,他观察过了,对韩吟没有什么好评价,但是除了感觉她无耻了点,话多了点,生性跳脱了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坏印象,至于她那种心性能不能修仙,他说不好,有时候游戏红尘也是一种另类的洒脱,起码师父曾经说过,他天资上乘,就是为人太过清寒寡漠,有时对事过于执着认真,顿悟上有难碍,可见他没法以己度人的来下断论。
韩吟跟在他身后走,平静了一会情绪才想起要问:“修仙……怎么个修法啊,像你那样盘膝打坐,吃素食就可以了么……”
事实上她一直以为神仙是生来就有,或是那些遇到仙缘之人,被赐了灵丹妙药就能立刻飞身成仙,即便坊间也有寻仙问道的传闻,她也只当是寻到了仙,问着了道,就能脱去一身凡胎,却不知道想要成仙,还需要经过漫长的修炼,那岂不是同江湖门派里广纳门徒,修行武艺一般无二么!
韩吟惜命,一向不喜欢江湖门派里的打打杀杀,因此从没起念要去拜师学武,而仙缘万世难求,她更没为这等虚无飘渺的事情费过心神,待到此刻得知洛云卿的真实身份,再想到他那神奇的法术,不禁对修仙之事好奇而期待起来。
洛云卿的回答只有两个字:“闭嘴!”
好吧!反正修了就知道,何况他说师门择徒甚严,肯不肯收她还是为知呢!想到这里,韩吟心情又有些抑郁起来,跟在他身后不言不语,只闷着头往山上走。
从山脚到山腰,有樵夫药客天长日久踩踏出来的泥道,还不算难行,但是日已偏西,林中光线更暗,韩吟体力不错,可惜平日吃饱撑死了都不会想到要去爬山,苦无山行经验,因此还是有些跟不上洛云卿的脚步,一路上滑了好几跤,摔得满手满身上全是泥。
她倒硬气,半声不吭,摔了再爬起来跟上就是,只是看看自己的狼狈,再对比一下走在前面衣袂轻扬,步履有如临波出尘的洛云卿,多少会生出一种人比人气死人的感慨。
偏偏有时洛云卿还停下来,蹙着眉说:“好慢!”
斥她归斥她,到底是等她了。
韩吟心里有些暖暖,看来这个家伙是典型的嘴硬心软。
及至攀到山腰云雾遮绕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即便没有黑,睁眼望出去一片迷蒙,韩吟也看不见眼前的路,忽然有种往前再踏一步,就有可能临渊失足,坠崖身亡的感觉。
她不得不停下来喊:“狐狸大仙,我看不见。”
没人应她。
韩吟这睁眼瞎无奈再喊:“神仙哥哥……”
“闭嘴!”
洛云卿清寒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紧接着他右掌心里凝出一团莹然光珠,照亮了两人身周一丈有余的范围。
这样也可以?!
韩吟羡慕的看了看那团光珠,跟着洛云卿继续走,只是光珠能照亮的范围有限,她稍稍跟慢了两步,就再次陷入一团迷蒙的黑暗之中,正犹豫要不要出声再喊,忽然看见洛云卿又折了回来,蹙着眉头看了看她,将左手伸给了她。
这是要拉她的意思?
韩吟看看他那只干净修长的手,忽然将双手都反扭到身后去了。
洛云卿可不是好脾气的,直喝她道:“磨蹭什么?”
这样啊——
韩吟只好将右手往他左手里一塞,然后若无其事的左顾右盼。
右手被蓦然握紧,然而下一刻又稍稍松开。
韩吟憋着笑悄悄抬眼,果然发现洛云卿盯着她的脏手,露出了点郁闷的神色,但他到底涵养很深,这郁闷只是一瞬,转眼他面上又恢复了那清寒淡漠的神情,再次握紧了她的手,牵着她就往前走。
他这样子,韩吟倒是有些歉然起来:“对不起啊,我的手太脏……”
洛云卿冷哼了一声,没理她。
韩吟有点自卑起来,往回抽了抽手:“那个……我还是自己走吧,我会尽量跟上……”
洛云卿反倒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头也不回曰:“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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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1 16: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看够了没有

走了一阵,眼前浓重的雾气倏然消失,犹如云破天开,呈现在韩吟面前的赫然是另一个她连做梦都没有梦见过的璀璨世界。
一片梦影流虹般的灯烛光辉里,数不清的殿宇楼阁,飞檐翘角,一重压一重,错落有致的从山顶一路延展下来,绚烂璀丽,幻美难言。
其时雾薄风清,月明星稀,远远的还有清亮的鸟唳声传来,她抬头,看见一道鹤的影子,优雅的从月前蹁跹而过。
这是九玄山,还在人间,怎么却有种恍若仙境的错觉。
韩吟立在那里痴痴的凝望着眼前这令她震撼的景致,直到洛云卿道声:“走吧。”
“嗯。”她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他的手。
脚下都是平整的青石板铺就的道路,石隙里长满苔藓,两旁花木争奇,松篁斗翠,因山间建筑都是依势而筑,不像寻常城镇那样规划井然,复道萦纡而乱人眼目,往往行数步,能瞧见藤萝掩映下人工修建的水磨砖墙,再行数步,也能瞧见丹崖怪石,清溪泻雪的山间常景。
韩吟跟着走不了多远就完全辨不清方向了,迷迷糊糊中,只知道路上偶尔遇到的人都会同洛云卿打招呼,洛云卿颔首回礼后,就会教她喊师兄或是师姐。
师兄师姐这样亲昵的称呼,让她心生欢喜,忽然萌出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归属感,于是她面带甜美笑容,不停的躬身行礼,乖乖巧巧的跟着喊师兄师姐,至于那些师兄师姐们长什么样,她头脑晕乎乎的也没有仔细去记忆,只知道不分男女,每人都是一袭素白衣袍,与洛云卿身上穿的一模一样,就连腰间系的玉佩也雕琢相同,唯有颜色偶有差别,但大多都是青白双色。
这些玉佩似乎有标示身份的用处,让韩吟不由想起洛云卿原先系的那块白玉佩,被她扒去卖了,于是心里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惶惶的再走一段路,忽然看见那边山石后头绕过来一名少年,离得远还没有看清面目,但是洛云卿停下了脚步,她就跟着停步,候着那少年拖着懒洋洋的步子走到面前,她已经躬身招呼习惯了,这次不等洛云卿说,先弯下腰去,恭恭敬敬的唤一声:“师兄。”
洛云卿牵住她的手蓦然微紧,随即,他微微躬身侧立,道声:“慕师叔。”
师……师叔……
韩吟大窘,悄悄抬眼,先瞟见那少年腰间悬的墨玉佩,目光再往上挪,就对上了一双带着懒洋洋笑意,却又深邃有如夜空的眼睛。
那双眼睛望着她,嘴里的言语却调侃着洛云卿:“洛师侄,掌门吩咐你出去办事,你倒拐了个小女孩回来,都喊上师兄了啊,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洛云卿抿紧了唇,片刻方道:“慕师叔取笑了。”
少年轻笑一声,拖着懒洋洋的步子走了。
韩吟不由自主的转头去望他的身影,直到消失。
洛云卿问她:“看够了没有?”
韩吟一窘,这可不能怪她失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那少年虽然浑身都透着一股懒散的神气,但不知为何就是有种很勾人的魅力,让她忍不住想一看再看。
回过神来走了一阵,她还没有忘记方才那名少年,转头看看洛云卿,问他:“神仙哥哥,他看上去年纪同你差不多大啊,为什么要喊他师叔?”
洛云卿瞟她一眼:“辈份和年纪有关系吗?”
好像没有绝对关系……
韩吟想起一句俗话,摇篮里的太公,八十岁的孙子,于是非常识趣的闭上了嘴。
九玄山连绵着七座峰头,分为上三峰与下四峰。
洛云卿带她去的是下四峰之一的集鹤峰。
峰与峰之间只有木栈勾连,两旁山壁枯松倒挂,飞瀑湍流,木栈底下就是万丈深渊,地势奇险,然而洛云卿走惯了,牵着她如履平地。
不居殿外,四周静寂,只有草虫低鸣。
洛云卿转眼看看韩吟,先用法术净了她身上泥尘,才要开口就见两扇殿门已经悄然启开,里头有个声音闷哼道:“滚进来吧!”
语气很不善。
韩吟低头跟着洛云卿入殿,等到用眼角余光悄悄的在殿内扫视过一圈后,她就十分黑线起来。
这殿内情形与殿外的堂皇华丽差得也太远了吧!
四壁悬的都是字幅,龙飞凤舞的草书居多,但殿上除了一张书案外别无其它陈设,满地摊散的都是书册碑帖和一卷卷竹简,还有揉成一团的废弃纸张,乱糟糟的连让人下脚踩跳的地方都没有,而那名须发长得遮脸的男子就立在书案边奋笔疾书,压根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
这应该是洛云卿的师父吧,可是两人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有师徒关系的,一个邋遢而不修边幅,一个干净得纤尘不染。
两人自然不敢出声打扰,都默然无言。
好半晌,那男子才意态恣然的将笔一掷,长舒了一口气,目光炯然的朝他们望了过来。
洛云卿这才上前见礼:“师父。”
厉青寒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洛云卿低头不语。
“遇上了那师门逆徒,怎么不传书左近同门?”
“弟子怕他走脱,一时情急就自作了主张。”
“自作主张!”厉青寒满面怒容:“你什么修为,他什么修为,你一个人就敢同他敌对?没拼掉这条小命,算你运气!”
洛云卿没有辩解,只往下一跪:“弟子鲁莽,请师父责罚。”
厉青寒尚未言语,先有个肃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鲁莽?只怕不是什么鲁莽,而是有意放他走脱吧!”
韩吟转头,看见两名男子联袂而来。
洛云卿起身恭敬道:“宋师伯,李师伯。”
厉青寒却沉了脸:“宋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越冷哼一声:“这就要问问你的好徒弟了!”
说着他就转而喝问洛云卿:“你当真是怕他逃脱,才逞强与他单打独斗的么?”
洛云卿面色依旧:“是。”
“那你飞书回来,告之苏星沉那逆徒逃脱已近半月,为何直至今日才姗姗回返?”
“弟子受了伤,御不得飞剑。”
宋越神情愈冷:“门派里谁都知道你从前与苏星沉这逆徒交情最好,这么多人出去搜寻,只有你找到了人,还自作主张的不飞书与同门,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与苏星沉暗中勾结,有意放他脱逃,甚至压根就没有找见他,只是传点错漏消息回来声东击西!至于受伤,这种幌子最好装,你要借此来拖延回山的日子,我也辨不出真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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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1 16: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存心找茬

这一番话强词夺理,还满带着责罪的意味。
厉青寒气得须发倒张:“臆测之词,作不得数!”
宋越冷然:“是你这徒弟所行太过逆常,怨不得人猜疑!”
厉青寒不擅与人争执,气得打噎,转而望向一直沉默的李别鹤:“李师兄,你来评评这个理!”
李别鹤一脸的黯然,摇摇头道:“惭愧!教出苏星沉这样的逆徒来,我真是无颜师门!此事容我避嫌,就听凭师弟和宋师兄决断吧。”
“不错!”宋越立刻接了话:“此刻我有话要问云卿,厉师弟最好也避避这个嫌!”
厉青寒险些跳起来:“凭什么!”
宋越不理他,只问洛云卿:“你素常极有分寸,苏星沉的修为你也清楚,因此这事单是鲁莽两字解释不清,我也不信!你最好另有说辞,要不别怪我这师伯不容情面,要禀明掌门,治你勾结逆徒,背叛师门之罪!”
洛云卿垂着眼道:“其实弟子找见苏星沉的时候,他已受了不轻的伤,弟子自忖能敌得过他……”
“这话也作不得数!”宋越打断他:“没半个人证在场,还不是由得你说!”
“啪!”厉青寒动了真怒,抬手一拍,一张花梨大案就被拍得粉身碎骨,他指住宋越的鼻子骂道:“你这哪里是问话,分明就是打破鸡蛋挑骨头!”
宋越蹙眉:“我是你师兄,你还有点规矩没有!”
厉青寒抽剑在手:“别废话了,先出来跟我打一场!”
宋越脸色发黑:“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只会动手,不会动口!”厉青寒催他:“来来来!就打一场!咱们手下见真章,我要赢了你滚蛋!我输了,有什么罪名,我都替我徒弟领着!这样够公平了吧!”
滚蛋两字说得宋越脸色黑里透青,青里又透红,他最后仍然扭过脸去:“打斗伤和气,再说我凭什么要陪你胡闹!”
……
韩吟一直默然旁观,看到这里,感觉像有一群乌鸦嘎嘎乱叫着从她头顶飞过。
她憋着笑,忽然插口道:“我看见了!”
殿上众人一愕。
宋越转眼打量她,仿佛在估量她的身份。
厉青寒问她:“你看见什么了?”
“看见你们说的那个苏星沉从天上摔下来,洛师兄也重伤昏迷,我赶去查看洛师兄死活的时候,他就没了影踪。”
洛云卿扫了她一眼,随即垂下了眼。
韩吟若无其事,她可没有说谎,只是把陆续发生的事情放在一块说,省去了其间的时差,让人以为她看见了全部过程。
厉青寒笑起来:“有人证在此,宋师兄还有何话可说?”
宋越紧盯住韩吟:“你说的可是实话?”
韩吟坦然的与他对望:“没有半字虚言!”
宋越冷哼一声:“你是洛云卿带上山的吧,自然替他说话,那也作不得准!”
厉青寒目光一变又扣剑在手。
韩吟抢先一礼:“说什么师伯都不信,这样吧,我就问师伯一句话,洛师兄要没将遇上苏星沉的事情飞书回报,师伯就不知此事吧。”
将这世上发生过的事情全数推演于心,那是飞身成仙后才有的神通。
宋越很不情愿的答了一句:“当然!”
韩吟一笑:“那事情不就清楚了!洛师兄要真有心帮那苏星沉逃脱,找见了也只当没看见,瞒着不报,岂不省事?”
厉青寒回过味来:“不错!云卿还没有傻到多此一举,画蛇添足的地步!”
这点宋越确是没有想到,被说得语噎,半晌才拂了衣袖,冷哼道:“好罢!就算他没有同苏星沉那逆徒勾结,但擅作主张逞强独斗,以至让那逆徒破围逃去,仍然大错当罚!”
厉青寒气得又要跳起来。
韩吟知道他不会斗嘴,再次抢先,前踏一步,笑吟吟问道:“师伯,是出去拿人的那些师兄师姐全数都要罚么?”
宋越一怔,悻悻然道:“他错了,自然只罚他!”
“这样啊!”韩吟就垂了眼,轻扯了扯洛云卿的衣袖道:“那师兄你下回要再遇见这种找人的事,可得记得出工不出力,只要出了师门,随便往哪一晃,游山玩水也好,闲逛闹市也罢,总之别再这么拼命找人了,要不到头来仍是吃力不讨好,没找见人你没有过错,找见人你倒要受罚。”
她这番话声音压得极低,语气又极为天真烂漫,仿佛是在同洛云卿悄悄私语,偏偏殿上每个人都听见了,厉青寒按捺不住,拊掌大笑起来,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别鹤,眼里都露出了一抹笑意。
宋越脸面挂不住,再无心追究洛云卿之事,只冷哼一声道:“师伯师兄,你喊得倒是顺口,可惜咱们九玄门里没有你这么个人!”
说着就喝斥她道:“还不快去!修仙灵地,岂容你这等凡俗之人嬉闹驻留!”
韩吟被他这么一喝,再抬起眼望向众人时,目光里摇晃的就全是盈然水光。
洛云卿素知她的无耻脾性,只是黑线了一下还未怎的,厉青寒却深觉宋越为人刻薄寡思,竟连小女娃娃都这么欺负,再兼着方才之事对韩吟心生好感,看不得她此刻的委屈模样,当即扬声护着她道:“忘了回禀师兄,你来之前我已将这女娃娃收作徒弟,她如今也是咱们九玄门里堂堂正正的一名弟子!”
此言一出,韩吟自然无限欢喜,立刻就伸手牵了厉青寒的衣袍,仰起望他的脸上满是孺慕之思。洛云卿原本也微然而笑,替她欢喜,但看见她这神情后,立刻就敛了笑意,开始怀疑自己引她入门,这事究竟是好是坏。
除却他们,宋越与李别鹤对望一眼,都是讶然。
宋越沉了脸道:“厉师弟,你一年前说过不再收徒的话!”
厉青寒斜睨着他:“不好意思,我看见这个孩子心里欢喜,偶尔食言一回也没什么要紧。”
李别鹤微微沉吟:“这可不是顽的事,师弟要慎重。”
厉青寒一笑:“想好了,师兄放心。”
李别鹤就看了韩吟一眼,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宋越冷哼一声,拱拱手道:“那就恭喜师弟了!不过做师兄的还要提醒你一句,内门弟子要的是资质与悟性,两年后她若是没有达到入窍的修为,那你俩这辈子就注定成不了师徒!”
他说着就拂袖而去,倒是李别鹤觉得闹成这样有伤同门和气,不禁劝了一句:“宋师兄就是这种脾气,师弟你别往心里去。”
厉青寒与李别鹤关系还好,自然不好驳他脸面,含糊应下了,李别鹤这才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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