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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贴文] 《绿眼睛》 作者:陈灯(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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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4 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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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的前男友忽然回头,经历过太多的嘉树却早已封闭了自己的心。
内容标签:怅然若失 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罗嘉树,成钧 ┃ 配角:王誉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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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我其实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成钧的一天。
  
  酒吧里光线昏暗,我却一眼就看到了他,时隔十多年了,他成熟了许多,但是气质依然和从前一样,有着无可质疑的自信和从容,身上的衣装手表显示着他优渥突出的家境及不俗的品味,酒吧里的小零们开始蠢蠢欲动。
  
  酒吧里的一个卡座里有人站了起来招呼他,他微笑着拒绝了几个上前搭讪的男子,往那儿走去,目光真诚,叫人即使得了拒绝也完全不觉得尴尬,和从前一样,他从来不给人难堪,他是个难得具有绅士风度的人,即使当年我被他放弃,我也不能否认他当时气度雍容,反衬出我当时姿态分外难看不堪。
  
  我抿了口酒,摇摇头想将那些遥远的过往从脑袋里摇落,我摸了摸自己的心,感觉到那里古井无波,很好,曾经那些惊涛骇浪脆弱无力已经被很好的封入,我对自己很满意,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孱弱得不堪一击的弱者。
  
  上一个设计让我足足忙了半个多月,累得不行,今天是来放松的,只是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到今夜和我共度良宵的对象,酒吧的酒保jack看我还在枯坐,笑道:“你要求太高了,他们都不敢接近你,不然还是我打个电话给艾伦吧?他一直和我说只要看到你来就给他发个短信,只是你实在太古怪,我没有应。”
  
  我皱了皱眉,艾伦其实人不错,这几年来我们也陆陆续续约过不少次,他技术很好,只是有个爱好,就是喜欢将对象束缚起来,听说他们那一圈里头肯让他调教的M多得不得了,只是我到底不是他们那圈的人,他也有分寸,征得我同意下绑过一两次,并不曾伤过我,平时如果我不是那么累的话,和他玩玩情趣是不错的,他的技术很棒,能让我极大的纾解压力,今天我刚完成一个大案子,本来并不想接受太刺激的夜晚……但是现在我只想赶紧离开这儿,想到不远处的成钧,我还是很快下了决定:“好吧,那你帮我叫他来吧。”
  
  坐在那儿等艾伦的时间,我又叫了一杯长岛冰茶慢慢地喝着,身边却忽然坐下一个人,淡淡的松香似有似无,我抬眼,却与一双深黑如深渊的瞳孔相遇了,居然是成钧。四目相对间,我有些意外,原以为自己怎么也该有些波动,毕竟当年是那样惨烈收场,没想到如今这样的重逢,我居然还能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嗨,好久不见。”
  
  终于能够足够强大的面对过去了,我心里不无唏嘘,成钧显然也有些意外我的态度,他眼神中有着探究,然后恰到好处地带上了惊喜的笑容道:“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朋友说这里有个绿眼的精灵,我一眼就认出了是你。”
  
  我微笑,我的母亲祖上有俄罗斯血统,到我这一代也不知杂糅了什么,忽然生了一双绿色的眼睛,这对于一名不想引人注目的同性恋来说实在太引人注目了,我其实有些无奈。成钧继续说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回国的时候找过你,同学们都说你毕业后不知道去了哪里,你母亲也已经去世,真想不到会在G城这里碰到你。”
  
  我也想不到,从北方到南方何止千里,我从前何曾想过自己会离乡别井,在这儿定居数年?我笑道:“你什么时候回国的?还出去么?”
  
  成钧摇摇头:“不了,打算定居国内,这次来G市是考察几个项目,今晚几个这里的朋友招待,没想到遇见你……”他定定地看着我,忽然伸过手来将我放在吧台上的手覆盖住,低声道:“嘉树,我一直想念你……当年是我对不住你……”他眼睛里满满都是诚挚的愧疚和温柔,几乎能让人在其中软化溺毙,和当年一样,说情话的时候款款情深,教人为之而死也心甘情愿,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也有想你,从前是我太执着,给你很多困扰,是我不对。”可不是我不对么,当年我年少无知,以为同性也可以天长地久,却不知本来这个圈子就是合得来便一夕之欢,合不来了一别两宽才是常态。
  
  成钧握着我的手变紧了,眼神有一刹那的惊痛,似乎想不到当年那个死缠烂打胡搅蛮缠的罗嘉树居然也成长成为一个淡定平静的人,其实这完全可以想到的,这么多年过来了,这圈子见过的分分合合太多了,我很幸运的是遇到的磨刀石是他,虽然棱角被打磨掉的时候那样痛苦,却一步到位,好过在漫长的时光中被无数的磨刀石磋磨,还不知会遇到什么样子的极品,相比之下,他温柔而冷静,强大而果断,给我上了至关重要的一课,完美的让我迅速成长,我该感谢他。
  
  我真心实意的说:“你教我很多,我一直感谢你。”他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说不出是什么,似乎我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想象之中,于是他也难得地无所适从起来。酒吧音乐忽然从低柔缓和变得节奏明快,舞台上有身形妖娆的男子摇着鸵鸟毛踏着舞步出来,表演的时间到了,这是这家店的特色表演,人客们开始欢呼起来,声音嘈杂踊跃,这样的情景下,想要谈话很难,成钧皱了皱眉,握紧我的手腕道:“我们换个安静点的地方吧?”
  
  我楞了楞,有些迟疑,他看我没有马上答应,漆黑眸子紧盯着我,凛然坚决,手紧紧握着我的手腕,一副不容抗拒的神色,他一贯如此气场强大,很难有人对他说不。更糟糕的是,他掌心的热力一直透到我手腕里,热腾腾的,我下头居然有了反应,我一边骂着自己不争气,一边放弃了和艾伦度过一个激情之夜的打算,点了点头道:“对面酒店,我订了房间。”419我一贯是自己订房确保安全的,现在看来有成钧在大概我很难和艾伦走,其实来一发久别重逢的炮也不是不可以,我还真有些想念成钧那热情而充满控制欲的身体语言,想开以后我心情又轻松了些,和jack打了招呼,让他和艾伦致歉一声。
  
  他看我点头的时候脸色本有些缓和,听到我订了房间脸色却忽然沉了下去,我问他:“你不用和你朋友打声招呼么?”他一语不发,一只手仍紧握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便站了起来拉起我大步往外走去。
  
  已经是十月,晚间有些凉,我从温暖的酒吧出了门忍不住微微哆嗦了一下,他原本大步走着,却停了下来,脱了身上的风衣给我披上,风衣上还带着淡淡的松香,真令人怀念的温柔啊,我拢了拢风衣,成钧脸上缓和了些,将我揽了揽,我指了对面的酒店道:“就是那儿。”
  
  酒店前台服务员认得我,这也怪我这绿眼睛实在太招人注意,她将房卡递给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成钧一眼,笑吟吟对我说:“1056房间,祝您有一个愉快的晚上,罗先生。”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成钧却又沉下脸,握得我的手腕生疼,一路将我拉到电梯那儿关上电梯,道:“你常来这儿?”他的语气虽然平静,紧抿的嘴唇却压抑着不快,我曾经太过熟悉他了,只好顾左右而言它:“这家酒店的条件很不错。”
  
  成钧不再说话,嘴唇抿得死紧,从我手里抽过房卡,电梯开了,他仍然牵着我的手一路往前,刷开了房门后将我拉入房间,碰的一下关上门,随即便将我压在了门后头,一只手压着我的肩膀,俯下头问我:“你原本是打算和什么人来这里开`房?”
  
  他双目凌厉地盯着我,漆黑的眼眸里蕴藏着风雷,我微微笑了笑,抬起头去吻他,他的唇微凉,有一点酒香,令人薄醉微醺,他呆了呆,眼神一再变幻,终于回吻我,一只手按紧我的肩膀,另外一只手却伸到我后脑那儿,将我的头用力地按向他,他还是那样,一向喜欢掌握主动权,唇舌忘情的缠绵吮`吸之下,我的身体仿佛对他仍有记忆,已经起了反应,他也是,热而硬的顶着我。他终于放开了我,胸前仍激烈起伏,眼神却似乎找回了些理智,说道:“嘉树,我有话想和你说……”
  
  我伸手向下去抚摸他的腿间,一边微笑着去舔了一下他滚动着的喉结,低声道:“我们可以慢慢说……”
  
  他的理智终于崩溃,紧紧将我拥抱,力气之大仿佛要将我腰都折断,很快我被扔到了床上,当然是一丝`不挂,他也和我坦诚相见,扑了上来,肌肤相贴厮磨,我每一寸肌肤都叫嚣着饥渴难耐,他身上比我热许多,叫人忍不住紧紧相贴,他又重又热的唇不断落在我赤`裸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吻痕,我很快陷入了狂热的欲`望中,真可怕,十多年了,我的身体居然还牢牢地记得他,每一个动作都让我难耐的呻吟,那些疯狂浪漫的前尘往事和情潮一起席卷而来,他一向牢牢掌握着主动权,我则早已将自己交出。但是他进去得还是有点突然了,我忍不住叫了一声,身体也僵了僵,他停了停动作,低下头看我,我眼睛里想必含了泪水,他低下头来吻我的眼睛,含糊着说道:“对不住……”动作却和开始的粗暴不同,明显的温柔起来,伸手替我按摩揉按让我放松,一边喘息着道:“你多久没做了?这样紧……”话里带了笑意。
  
  天知道我其实很少出来找消遣的,上一次还是和艾伦,都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我将头向后仰去让他吻我的脖子,我喜欢别人舔我的这里,他含着我的颈侧吮`吸舔舐,我脚趾全都蜷缩起来,发出含糊的叫声,他发出了愉快的笑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我的绿眼睛精灵……全身都粉红了,真是太可爱了……”他看我已经习惯了,便开始缓缓用力,渐渐大力伐挞起来,我陷入了狂风暴雨一般的情`欲中,仿佛在浪潮中上上下下,将整个人都交给了他。他对我的身体这样熟悉,每一个敏感点都照顾到了,让我快活得很,这是一个热情的晚上,我们抵死缠绵,数不清楚他要了我几次,我最后嗓子都哑了,眼睛湿漉漉的,他一直不断的亲着我的眼角,紧紧的拥着我,最后两人相拥着一起睡着。
  
  长久以来的早起习惯让我并没有睡着很久,醒过来的时候大概是凌晨四点多,成钧睡得很沉稳,一只手搭在我的腰间,浓密的睫毛阖着,挺秀俊朗的轮廓清晰分明,曾经这每一分每一寸每一个细节,都让我眷恋至极,我缓缓的起身,没有惊醒他,昨晚他是那样的热情的投入,自然体力消耗惊人,便是我现在都是腰酸得很,好在我长期练瑜伽,身体素质还不错。我去浴室大致洗了洗,出来换了衣服,悄悄出了门。
  
  这是一次完美的419,圈子里都知道,我一向低调,只和人419,不留真名,不留电话,今晚虽然是故友重逢,我们的身体也依然如此契合完美,我依然清醒的知道,这还是一场露水姻缘,与其再次面临现实的猛烈阳光烘烤,不如一夕之欢后漂亮的抽身而退,这是一次完美的邂逅重逢,我们都不会成为彼此的羁绊,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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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水很久终于有衣服穿了!发文试试水!第一人称主受。


第二章

隔了好多天,我差不多将成均这事忘记。清晨跑步机上跑半个小时,然后瑜伽,早餐后先去工作室见见客户敲定新方案,下午跑工地跟进,晚上继续画设计图,双休日一天驱车去附近的山里随便转转看风景激发灵感,一天在家上网校学国外的设计课程,每个月去一次福利院做义工,每半个月去一次酒吧释放自己,我将自己的人生规划安排得充实忙碌。
  
  没想到这一天在工作室见客户的时候居然又遇到了成钧。
  
  他穿了件墨绿色的衬衣,衬衣袖子翻起来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斜靠在沙发上端着茶杯,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深深地凝视着我,我有些意外地向他点了点头,又向他身边的向先生打招呼道:“向先生您好。”
  
  向立是我前些日子刚接的大客户,他有个别墅让我设计,性格比较龟毛,所以设计图修改了许多次,今天约我见面我以为又有修改的地方,没想到却遇到了成钧。向立笑道:“罗工来了?我这位成老弟看到我别墅的设计图,说喜欢,想要你也来做,今天特意和我一起过来。”
  
  我颔首笑道:“多谢盛赞,愧不敢当,但凡有让我效劳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向立笑着道:“罗工在业内鼎鼎有名,实在太谦虚了,昨天咨询了你们工作室,说你最近太忙暂时不接案子,我这兄弟刚从国外回来,打算在G市置业,又实在喜欢你的设计,今天还要烦劳你先给看看了。”
  
  成钧在旁边一言不发,却一直看着我,他眼皮内双,睫毛纤长,眼珠分外黑,凝视人的时候含情脉脉,我着实有些吃不消,又拿不准他是什么态度,只好笑道:“既然是向先生开口,我敢不从命。”
  
  他终于开口道:“不知罗工今日是否能到我要装修的别墅那儿先看看,我们再商量具体设计方案?”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我只好道:“自然可以的,不知成先生的别墅地址在哪里,我下午过去。”
  
  成钧忽然一笑:“我下午有事,不如现在我就载罗工过去看看吧?”
  
  向立一旁也笑道:“还要麻烦罗工多多照应了,我有事就先回去了。”
  
  我没法子,只好站了起来道:“如此麻烦了。”
  
  成钧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宾利,我才坐上副驾驶,他就伸过手来替我系安全带,身子贴近我,淡淡的松香味萦绕在鼻端,我略略有些拘谨,他系好安全带后却不收回手,而是略略拥紧我,低声道:“我请朋友查了好些天,才找到你……你为什么不告而别……”声音居然有些委屈。
  
  我被他拦着动弹不得,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含糊道:“嗯……我那天早晨有个很急的项目要督办,看你还睡得沉,就没叫醒你。”总不能说我们不是**么,睡过了还能说什么,从前的事情我是一点都不想同他叙旧,将来么我们能有什么将来,还不如肉帛相见,见好就收。
  
  他抬起眼看我,脸上仍然有些委屈道:“我以为你不想再见我……你还恨我么?”
  
  我失笑:“怎么会恨你……你这样完美的人,对我又那么好……”一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对他谁能恨起来?但是我是真的不想再见他,无他,看他深黑的眼睛盯着人,几乎要把人看化一般,不知道他的还以为他对我情深如海,他段数太高,我虽然侥幸被他感染过有了些抗体,却仍然太怕重蹈覆辙,万劫不复,若是能不见他那是最好,只是他权势惊人,我虽然不再像当年私生子一文不名,对上他以及他的朋友们的权势,仍然是平民老百姓一枚,躲是躲不掉的,他当年手段多多,生生把我由直掰弯,和我分手的时候我几乎死过一次,如今只有等这位老哥兴趣过去,过完这久别重逢旧爱重提的戏,放我全身而退。
  
  他眼睛暗了一暗,脸上也仿佛蒙了层薄霜,我心下沉了沉,这位大哥对我太过熟悉,我若是随口敷衍,他一眼就能看穿,好在他没有继续再纠缠,松了手转过去发动了车子,一路向城北驶去,渐渐便到了郊区。
  
  金秋风景颇好,阳光薄而金黄,红叶白草金菊,我一路看着风景,为着说多错多,因此不再敢说话,而成钧也一直沉默,好在他开了音乐,并不是很尴尬。终于到了个别墅区,这里是货真价实的富人区,依山傍水,盘龙而建,景色地段风水无一不佳,别墅之间相隔颇远,间距很有隐秘性,价格也很是可观,且并不对外发售,内部早就被有权有势的人定完。他一路开进去,在一户别墅前停了下来,泊车。
  
  我下了车,还在院门外便闻到了清香,抬眼一看,一株桂树上满是金色的桂花,成钧停好车走到我身后伸手按门上的指纹锁,锁应声而开,我略略叹了口气,觉得这样的院子居然装指纹锁颇为杀风景。
  
  走进去青砖铺地,缝隙里全堆叠着一粒一粒的桂花,另外一边有一株银杏,正是黄叶翩飞的时候,我走进去赞道:“再放一瓦缸鱼在树下就齐全了。”
  
  成钧却忽然将我按到桂树干上,低头吻我,辗转吮`吸,树干抖动着,桂子簌簌落下如金雨,我只好闭上眼睛回应他的吻,对这位哥哥千万别耍什么欲拒还迎,他千般手段使出来,管教你不得安宁,只有顺水推舟,等他早早放生,拖的时间越长,便越病入膏肓,最后不可救药一命呜呼。
  
  虽然我这般想着,却仍是十分享受他的吻,他气息干净,唇舌灵活,将我吮得舌尖发麻,全身发软,桂花香一直在鼻息萦绕,这个吻给人在饮桂花酒的错觉,半晌两人都气喘吁吁,他仍把我压在树干上拥着不放,然后又是雨点一般的吻落在我的睫毛、眼角上,一边低声道:“每次看到你这湖水一般的眼睛,我就忍不住……”
  
  我闭上眼睛承受,拜我这双绿色眼睛所赐,我听过无数称赞我这双眼睛的情话,什么翡翠、湖水、晴空等等诸般形容词耳熟能详,不过听到他这般动情的称赞,我还是颇为受用。成钧吻了半日才停了下来,紧紧抱着我,胸膛起伏不定,我睁开眼睛看他不动,试探着问道:“看看屋里?是要重新装修吗?”
  
  他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睁开眼睛,脸色却又沉了下来,凝视了我一会儿松开我,往屋里走了进去,我也连忙跟上。屋里的家具齐全,装饰大方古朴,我一看就知道这房子应该很合成钧的意,其实根本用不着装修,叫我过来多半是个幌子。果然才进屋他就把我又压上了柔软而宽大的沙发上,剥了衣服平躺着,他却衣着整齐只是斜靠在一旁搂着我上下抚摸把玩,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有些哭笑不得,只好主动去吻他道:“这算什么?”
  
  他只是接着我的吻,却并不继续动作,手只管抚摸着我的肌肤道:“皮肤好像比从前还要好许多。”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每日玫瑰精油细心保养,只好笑道:“嗯……你到底想做什么呢?这样晾着人。”
  
  他去把玩我的腿间,目光灼灼似有热度,我夹紧双腿,着实有些难堪起来,下头反应难以抑制,我伸手过去想遮掩,却被他捉住手腕两手并在一起按在头顶,低下头轻笑一声:“还是这样好的颜色,那天没看清楚,乖,今天让我好好看看,省得你又逃了。”
  
  我略略偏过头,有些赧然,其实他真的过虑了,这里荒郊野外根本不会有出租车过来,我又乘着他的车过来,若是自己出去,那是要靠自己双腿走回城的,我还没有吃苦耐劳到这样程度,这显然也是他打算好的罢……他看上去对我的肉`体还十分眷恋,十几年前我还是个少年,碧眼白肤,又嫩又纯,他尚能断然抽身而退,如今我年纪都大了,身子再怎么样也不能和少年时候比,也难为他做出这样一副珍之重之的态度来。
  
  成钧那灵活的手指把玩了一会儿我的脚,又一路游离往上,捏着我的乳尖又揉又拉,我终于忍不住紧夹着双腿拱起腰低声哀求:“别这样了……成钧。”
  
  他终于轻笑一声松开了我的双手,站起来脱了衣服,握住我的脚腕分开我的双腿抬到他的肩膀上,俯下`身和我肌肤相贴,唇舌相接。
  
  这一次我被他翻来覆去的捯饬,他仿佛永不疲倦的一直折磨我,更换了各种各样的姿势,最后我意识完全迷糊,仍能感觉到他还在不停吻着我,还絮絮叨叨地不知道说什么话,似乎都是些陈年旧事,我含含糊糊有些不耐烦,只管去封他的嘴巴,他轻笑着似乎说了句:“你不爱提从前那我就不说好了……”果然之后专心干活,我放松自己沉入梦境。睡醒的时候看到我们两人裸裎在沙发上,他紧紧拥着我兀自沉睡,金色的阳光斜照进落地窗,看得出来已是傍晚,我腹响如雷,是饿醒的。
  
  我轻轻动了动想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居然有根皮带系着,将我和他的手腕系在一起,我哭笑不得,他睁了眼看我,懒洋洋道:“看你这小东西还会不会偷偷溜走。”


第三章

洗澡的时候差点又擦枪走火,我肚子正是空虚,连忙讨饶,体力不足万一晕倒在浴室不是好玩的,他笑着放过我,亲手替我擦干后裹上浴衣,他自己却一丝`不挂去厨房做饭,果然他早已在这里住下,怎么可能还装修,这房子应该有些年头了,想必是成家原来的产业。
  
  我坐在餐椅上等吃的,看他站在厨房里做饭,金色的夕阳下他肩宽腿长臀型优美,心里忍不住哀叹,当年他就是这样征服了我,人又好看,家境富裕,对情人予取予求极尽温柔,这还罢了,厨艺精通,我当年折在他手里一点都不亏,从现在的眼光看来,他当年和我分手还给我留了一套房子一笔钱,相处的时候又是分外合情合意,若不是分手时我不知好歹没有善始善终,我们原应该有一段美好之极好聚好散的回忆,如今久别重逢,叙旧起来也能更无芥蒂一些。
  
  我一边为自己当年的不知趣叹气,一边明目张胆地吃他豆腐,他端出两碟蛋炒饭出来,里头豌豆火腿都有,火腿脆香,豌豆糯粉,蛋和饭相得益彰,令人食指大动,我本就饿了,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他一边看我吃一边微笑,眉目英俊,教我不由自主想起从前的好时光来,他显然也有些怀念的样子,忽然道:“嘉树,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我差点被饭呛住,抬眼看他神情端凝,直直看着我显然在等我的答复,看来这个问题糊弄不过去,我一边慢慢嚼着饭一边脑筋飞快的想,和他一起住?我当然是不想的,但是拒绝又不能太生硬,当年我初三的时候,他大我一届,千般手段把我泡上手,上了高中要住校,他在学校附近弄了个房子让我去和他住,我自然是不肯,结果后来在宿舍里受了排挤,又被人污蔑偷东西,有些立身不住,他一套温柔手段用出来,我最后还是出去和他住了,当时年纪小没多想,后来和他一起久了,看他那柔里带钢的手段,表面和气,内里其实最容不得人说不,但凡受了拒绝,他总能千方百计让人心甘情愿许了他,我自从和他一起后,初中的同学都莫名其妙疏远了,上了高中就一个朋友都没交到,现在想来,不是不可疑的。
  
  其实如果想要他早日离开我,老老实实过来住,百依百顺等到他大少爷再次厌倦是最佳的,但是我真的不想,当年我年纪小,以为是两情相悦,住在他那里,吃他的用他的,他还常常做衣服的时候让裁缝帮我一起量身做衣服,后来才知道人家年纪小小就学会当金主玩包养,手段高超,把一段包养游戏玩得深情款款温柔体贴像是真心实意的恋爱,我不是没有后怕的,现在再重蹈覆辙,我怕我晚节不保,不管怎么样我罗嘉树也算得上业内首屈一指的设计师,有手有脚,犯不着让人包养。
  
  这一想沉默的时间就长了些,他脸色沉了下来,却没有继续逼问,只是伸过手来替我擦嘴角上的米粒,我吓了一跳,微微有些躲闪,他瞳孔收缩了一下,我连忙趁着他发火之前笑道:“哎不是不想过来,只是我这么多年一个人习惯了,你也知道我搞设计的,清静很重要,又经常熬夜赶工,怕是要影响人,而且我现在住的地方在工作室附近,接工作也方便,没客人的时候我就可以在家里画设计图,方便很多……你这边好是好,就是出门办事很不方便……”我忙忙地说了一堆,他脸上渐渐透了失落的神色,我心里紧张极了,饭都顾不上吃,只怕他要发火,和他那几年,我是见过他阴晴不定的一面,我怕他得很。
  
  他却没有生气,只忽然低了头去舀他的饭,过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笑道:“这不是和你商量么,你不想来也没什么的……我只是想,给你一点补偿……这么多年没见你,想不到你变成这样了……你别想多了,好好吃饭。”我越发食不下咽,毛骨悚然,也不知他背后要打点多少手段,我那小工作室可经不起他整,万一他不忿直接整的我没了工作那可怎么得了,忙脸上带笑道:“不不,你当年对我仁至义尽,我母亲后来生病,全靠你给我留的房子和款子才能治疗……你对我已经够好了,不需要什么补偿……”
  
  他有些仿佛被噎住的样子,很艰难地吞了一口饭,索性放了勺子看我,我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感激涕零真诚和软,他却一副仿佛被伤了眼的样子转移了视线,想必我演技太差,他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最后两人沉默地用完饭,那些蛋炒饭粒沉甸甸地压在胃里,真糟糕。
  
  吃完饭我便主动换了衣服,他也穿上衣服开车送我回去,车上问我家里的地址,我连忙道:“工作室那边我今天出来得匆忙,还有一套图没有处理完,直接送回工作室便好了!”
  
  他又沉默了,只是加大了油门,我坐得心惊胆战,蛋炒饭一直没有消化,坐了一会儿车就开始觉得胸闷头晕,他一直看着前边,却仿佛知道我晕车一般,忽然降了一半的车窗,倒吓了我一跳,好在夜风吹进来凉爽很多,让我心口没那么堵了。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神经质,转过来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你怕我?”
  
  我心跳停了半拍,连忙笑道:“哪里哪里,我正想开窗呢,这边空气挺好的,呵呵。”
  
  他没再说话了,专心开车,好在没有堵车,一路还算顺利到了工作室,我打点了个笑容正要和他告辞,他却伸了手过来替我解安全带,然后压住我的手低头直视我,轻声道:“嘉树……别怕我,我从前年纪小,做事没分寸,对不住你,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一直念着你,好不容易遇到你了,我只想好好对你,我不会再伤害你的,你放心……”
  
  他的眼里满满的愧疚,我没办法直视,垂下睫毛又觉得这样深情告白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尊重,一时左右为难,满肚子的聪明伶俐居然找不出解法,他却温柔地低了头轻轻吻了吻我的睫毛,松开我。我如释重负,连忙下了车笑着和他招手告别。
  
  等他车远走后,我呼了一口气,暗自抚摸自己一颗老心,默念几次罗嘉树你不要被他深情款款给迷惑了,温情对我来说就像是个陷阱,他现在不过是重新玩一玩,重温一下年轻时候的情怀,怎么说当年我们真的很像一段纯纯的校园恋爱,少爷现在要玩旧梦重温,我也只能陪着,只是万万不能玩脱了,少爷干净漂亮收手脱身的时候自己不可自拔,焚烧所有感情豁出一切的愚蠢,一次便已足够。
  
  晚上回到公寓我还心有余悸,忍不住打开电脑算自己的收益,然后又上网找了一家不错地段的商铺,打算把原打算放进股市试试水的一笔钱还是拿去再买个铺子,这些年来我存的钱都换成了不同地段的商铺,只靠收租度日,我出身贫寒,父又不详,从小和母亲在贫民区各种城中村里辗转,最大的愿望是拥有自己的地自己的房子,当年虽然做张做致不肯搬去和成钧住,其实被他挽留了几次夜深留宿,又不断替我添置生活用品,渐渐那里家的味道越来越浓,宿舍被排挤不过是个借口,我轻而易举地屈服了住了进去,完全成为成大少的禁脔而不自知,一切其实都是咎由自取,被抛弃的时候我夜夜哭泣到天明,甚至尝试割脉,我母亲泼辣得很,一巴掌把我打醒:“一切都不过是你不够强大,怪不得别人!”话糙理不糙,我再也没有那么明白弱小在这世上是多么沉重的罪过,你不强大,谁都可以踩你一脚。
  
  贫无立锥之地这个词里饱含的辗转尘土、流离失所的辛酸我再明白不过,我一天也不想再面临这样的日子,所以我一有钱就买房,买铺子,只为若有落魄的一天,总能有个遮蔽收容舔舐伤口之地。我如今,还是不够强大。
  

第四章

提心吊胆了几日,却发现成钧没什么动作,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我的工作室也依然生意兴隆,看起来倒像是什么事都没有。我却不敢大意,凡工作室出去的图纸,不管出自谁的手,我都一页一页的仔细审核,自己签字更是再三审核后才落笔。而凡送上门的生意,我都问得仔细,一再思量,只怕误踩入了什么陷阱。
  
  这般一来,我每日在工作室花的时间就多了起来,单子也不敢怎么接,仍是觉得累得不行,晚上又开始入睡困难,工作室的几个小伙子小姑娘都被我神经质搞得也紧张起来,助理朱莉都忍不住笑劝我:“罗工最近压力太大了吧?该找个时间去旅游旅游放轻松些呀。”
  
  我苦笑一声,有时候也忍不住想,也不知道那达摩克利斯之剑什么时候落下来,真想索性自己关了工作室,就靠着那商铺的租金和存款,远远逃了算了。
  
  不是不心灰意冷,这些年来总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没想到真对上成少,连硬碰硬的实力都没有,望风披靡,战意全无。
  
  手里还有一个设计图后天要交稿,客户要求很高,我无论如何却没有灵感,罢了,想必是压力太大的原因,索性晚上先去酒吧放松放松,明天再细细画了好了。不是周末,alone酒吧人不算多,我才要了杯酒,就看到了上次被我放了鸽子的艾伦。
  
  他穿着黑色衬衣,脖子上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一股冰冷禁欲作风,看到我狭长眼睛眯了眯,一副要清算老账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摆手先讨饶道:“对不住对不住上次遇到了旧友,放了你鸽子。”
  
  他靠近我,一手按着我肩膀,身上有着一股清冽的香味,他声音虽然低沉却带着笑意:“讨个饶就想我放过你了?”
  
  我笑道:“今晚任陛下处置,如何?”
  
  他表情威严:“一言为定,临阵退缩者斩。”眼睛里却全是笑。
  
以下是该贴的隐藏部分: 只有 青花鱼平民 用户组可以查看把整个人交给艾伦其实是很舒服放松的事情,他能够很好的引发我内心的压力,整场节奏都是他主导,手臂有力,怀抱温暖,和他在一起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全由他引导和命令。酒店里很快我就被他用柔软的绳子捆缚了起来,胸前绕了很多道,让我有被紧紧拥抱着的感觉,双手握拳被缚在后头,他在我腰间加了些绳子,连着手腕和胸口的绳子,将我吊跪起来,几根绳子绕过我腿间,缠绕着要害之处,很快他用一根绳子就送我上了极乐天堂,我意乱情迷,呻吟呜咽,落泪不止,他从后头进入我的时候,用手扳着我的下巴让我回过头吻我,一边赞叹着我的绿眼睛,我甚至还替他口了一次,自己也不知释放了多少次.
这一夜尽欢而归,两人都挺满意,只是玩的时间比以前长了些,我柔顺得很,无论他要我做什么我都依言进行,又因练瑜伽的原因,身子柔软,他不知疲倦的将我折叠反转捆缚了许多个姿势,不断把玩爱`抚,意识模糊的时候还听到他赞叹着:“jason你真是个极品。”
  
  早晨起床的时候,手腕上身上都是绳子的红痕,我的皮肤太薄,太容易留下痕迹了,所以每次他已经尽量选浸过油最柔软的熟绳,只是昨晚那样的玩法,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留下痕迹了。他一边替我揉全身关节一边笑道:“jason你其实是个好m。”
  
  我全身酸软的趴着,慵懒的用脚踢了踢他:“别瞎扯,我可不是受虐狂。”
  
  他笑着握住我的脚踝在我脚心吻了一下:“你自己不知道,你喜欢被人控制的感觉,喜欢被人主导,喜欢别人替你做决定,因为你缺乏安全感,害怕失败和寂寞,下意识逃避责任……我猜你有很严厉的家长或者被严厉管制过的经历……我注意过,你在Alone找的都是同一种类型的人,强势、冷静、控制欲强的人,想必你也知道这很危险,所以在择床伴上一直很低调谨慎。”
  
  我脚心被他弄得痒痒,缩回来笑骂:“原来你是心理医生么,还不去上班。”
  
  他一边笑道:“我还真攻读过心理学。”一边和我接了个长吻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去,他其实是个外科医生,他一直不曾在我面前掩饰他的现实生活,可惜我一贯坚持原则,不越雷池,从来不问他任何事,不交换联络电话,所以和他相处还算轻松惬意。
  
  吃了早餐后我去了工作室,因为昨晚释放了些压力,我处理事情效率还算高,只是临时有个项目客户有了新的想法,那客户的房在很远的地方,我驱车去看了后和客户交流了一番,错过了午餐,回到市区的时候又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候,还有一个图纸第二天要交,我不打算再自己做饭,便打算在外头随便找个地方吃东西,想吃完饭后便回公寓加班画图。
  
  可惜才出了工作室走了一会儿,便被成钧拦住了,在这里遇见他我真的很意外,他脸上带着微笑,身上披着米色风衣,衬得身子颀长,不过我太熟悉他,一眼看出他心情并不算好,打点起精神小心翼翼打招呼道:“这么巧遇见你?”
  
  成钧嘴角噙着笑道:“一起吃个饭吧?”
  
  我心里跳了跳,这饭一吃肯定有饭后节目,一个晚上肯定就这么没了,毕竟我手里还有活,想起前几天他对我态度还好,便商量着道:“我明天有个图赶着交,得先回去作图,你看改日我请你成不?”
  
  他嘴角的笑敛了敛:“有时间和人开`房没时间和我吃饭么?我就这么讨人厌?”
  
  我五雷轰顶:“你派人监视我?”
  
  他看我表情巨变,伸出手来握着我的手,我的手冰凉,他显然吃了一惊,握紧了我的手放软了口气给我致歉道:“没有的事……只是碰巧朋友看到而已……你别多心,我不是没干涉你么,我脾气急了些……你就陪我吃个饭好吗?我们这么久没见了……”
  
  我一个字都不信他说的,抽回自己手,脸上怎么也维持不住一个笑容,今天再和他虚以委蛇,我得有影帝的演技才行,实在做不到:“我急着赶活儿,还是改天吧,再联系。”我转身加快脚步想回到车库。
  
  他却伸手忽然扯住住我的手腕,手上使了力,我转过身脸上也带了几分不耐烦的气:“改天,成么?”
  
  他却忽然被我手腕上的红痕吸引了目光:“这是什么?”


第五章

我背上出了薄汗,用力想将手收回,却挣不脱,他伸手将我袖子捋起,看到上头整整齐齐的绳痕,他脸上沉了下来,眼睛凌厉,他用力拽着我的手一直走,拉到了最近的一个酒店里,开了房间就大步将我拉进了房间内,把我扔上床就开始拉扯我的衣服。
  
  我知道反抗没用,他从小练跆拳道的,结实有力,很快我上身的痕迹都暴露了出来,经过了一个白天,绳痕已经开始变得淤青乌黑一片,但仍能看出被绳子捆过,雪白的皮肤上很是触目惊心,他沉下脸道:“谁干的?你受人胁迫?”一边压着我继续往下扒裤子,我怕他查到艾伦,无端给艾伦惹麻烦,连忙道:“没有的事,我自愿的。”
  
  以下是该贴的隐藏部分: 只有 青花鱼平民 用户组可以查看结果这句话更让他脸上寒霜密布:“你自愿的?你送上门让人S`M?”
  
  我抿紧了嘴,下`身一凉,却已是浑身赤`裸,他看着我**的痕迹,怒气高涨地咆哮:“我不知你竟已堕落如此!”他手上一用力,将我推倒在床上,眼睛里满是怒火:“你就贱成这样?”
  
  我被他说得羞愤交加,转过脸去不理,结果却听到风声,我身子下意识的一躲,腰侧已是被抽到,火辣辣的刺痛,我惊异地转过脸,看到他不知何时已将皮带解下,拿在手里,看到我躲避,劈头盖脑地又往我身上抽来:“你喜欢这样是么?”
  
  我一边躲避一边恼怒:“你疯了么成钧!”身上中了几下,又热又痛。
  
  他扔下皮带,冷冷道:“我是疯了,怕吓着你,想让你静一静考虑清楚,谁知道你就这么不自重,就这几天就能勾搭上人开`房,还和来历不明的人玩S`M!”他双目通红,胸膛起伏:“你究竟知道不知道这有多危险……我这样珍重你……结果你……”
  
  我缩起腿,恼怒道:“这关你什么事?我有欲`望不去酒吧难道你让我去公厕找?”
  
  他解下领带冷笑:“是啊,这关我什么事……”他扑了上来,将我手腕背到身后用领带牢牢捆了起来,一边喘息着:“你喜欢这样是么?我满足你……”
  
  我躲闪着低吼:“你放开我,你疯了么?”
  
  他却开始用力地吻我身上,手上也粗暴地揉搓着我,又去抚摸我的下`身,我一边挣扎着,却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所有的脆弱之处都被他重点关照,在这样暴力的抚摸中,我的欲`望居然还是微微抬起了头,他那儿也硬得很,狠狠的顶着我,他抬起眼来看我,却满眼都是痛心和嫌恶:“你以为我会上你么?不,我嫌你脏!”
  
  说完他把我撂在床上,走了出去,我听到他打了个电话,然后站在一旁抽烟,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他开门和门外的人说了两句话,进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东西,向我摇了摇示意:“我会用这个满足你,你喜欢吧?”
  
  我看着那仿真的东西,鸡皮疙瘩全起来,心下冰凉一片:“不,成钧,你不能。”就是艾伦也从来没有将这些东西用在我身上。
  
  他却仍沉浸在愤怒中,走进来毫不顾惜拉开我的双腿,将那冰凉而坚硬的东西往我下`身塞进去,我仿佛被一把尖锐冰冷的利刃破开身体,咬紧了牙关,偏过头闭上了眼睛,被捆着的手却用力的挣着。他用那东西抽`插玩弄我,每一下都是剧痛,我紧紧咬着唇,不肯让自己哼出一声。

我心里明白这时候该向他示弱求饶,他这人吃软不吃硬,但是我心里一口气堵着,这些天的委屈疲惫涌了上来,我明明早就忘记了过去,重新从泥泞中挣扎了出来,有了新的生活,凭什么他一来就要打破我的平静生活?他凭什么管我,他明明早就抛弃了我,他头也不回的出了国,潇洒漂亮的转身,留下我一个人在泥泞中腐烂……他凭什么管我?
  
  ——不过是十几年不见,他发现他心目中的美好清纯被玷污了而已。
  
  我身体僵硬的忍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终于晕了过去,昨晚纵欲过,今天午餐晚餐都没有吃,又没有好好休息,这也是意料中事。
  
  醒过来的时候我一个人被扔在床上,房里漆黑,空无一人,屋里还有烟味,十一月还没到,屋里还没有暖气,我身上酸软冰凉,腹部狼藉一片,记忆中还是被他用那东西插射了,我动了动,托瑜伽的福,我将被捆在背后的手从脚下往前绕到身前,用牙齿解开了那领带,将扔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好,洗了个冷水脸,打起精神出了房门,我看了下手机时间,还好,才晚上九点,我还来得及回去完成我的设计图。

 回家第一件事是泡了碗方便面,草草果腹,本来是想先洗澡,但是我身子空虚,怕晕倒。洗完澡的时候照镜子吓了一跳,我身上青红交加,青的是那些绳痕,红的是成钧的皮带印,一条一条高高肿了起来,眼皮红肿,眼睛布满血丝,整个人十分不堪,想起成钧评论我脏,冷笑一声,他有什么资格评价我?不过有个好处,他既然嫌我脏,想必以后不会再找我,想到这一点,我心情轻松许多,这一顿打挨得太值了,他看清了我的本质,知道我再也不是从前那纯洁干净的少年,而是全身污浊不堪,自然会放弃,真正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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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穿好衣服我本来想吃颗感冒药,今天应该受了凉,但是想到一会儿要画图,感冒药吃了恐怕要瞌睡,便用养生壶煮了一壶红糖姜茶,边喝边打开了电脑开始赶工。
  
  好在白天我已有构思,赶起来也还算快,中途喝过一杯咖啡提神,终于在天亮前赶完了四张手绘和一整套电脑平面设计图和效果图,我松了口气,封了个大信封,拿下楼放在邮箱里,给朱莉发了个短信,让她上班后过来我这里取回工作室交给客户,然后便将屋里所有的遮光窗帘都拉下来,打算好好睡一觉。
  
  身体是本钱,我得好好保养,我一贯裸睡,脱了衣服上床,柔滑的真丝被褥包裹着身躯,仿佛被人轻轻抚摩,让人放松,可惜那肿起来的伤口还有些疼,兴许是半夜那一杯咖啡作祟,我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两天我的身体和脑神经都处于各种刺激中,高度兴奋,身上的那些皮肉之伤也火辣辣的添麻烦,看来一时半会是入睡不了,我起来找了安眠药出来,吃了两粒,然后再次将自己埋入被子内。
  
  很快安眠药发挥效用,我迷迷糊糊睡过去,但是被子似乎厚了些,我入睡没多久便觉得热得很,却没有力气推开被子,眼皮沉重得很,我真的太困了,但是后来似乎手机一直在响,我很后悔没有关机,但是困意占了上风,我还是睡沉了。
  
  醒来的时候我有些迷糊,似乎睡了太久,有一刹那的迷糊。房间里非常亮,我闭上眼睛,伸手想遮住光线,却被人按住了手:“你醒了?手上吊着点滴,别乱动。”是成钧?
  
  我吃惊地睁开眼睛,真的是成钧,他一副憔悴的样子,胡子拉碴的,眼睛里都是血丝,深深地看着我,我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一觉醒来成钧在我床边是怎么回事?记忆慢慢恢复,我明明是在自己家里睡着的,这里是……医院?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嘴角扯出了个笑容:“你高烧昏迷转成肺炎,我一直打不通你电话,找人开了你房门的锁,你昏迷在床上,烧得都要脱水了……要不是发现得及时……”
  
  我动了动身子,果然酸疼无力……不是吧,我一直很注意锻炼身体,三餐按时,运动有量,身体一向很好,连感冒都很少,居然病来如山倒,想必是太劳累的原因,我看了成钧一眼,他看着我满眼都是愧疚,问我:“你要喝点水么?”
  
  我果然觉得嗓子干痛,忙点了点头,他起身从旁边饮水机倒了杯水过来,扶起我慢慢喂水,我一口气将那杯温水喝尽,感觉果然好多了,真心实意地对他说:“谢谢你,麻烦你了。”我是真的很感激他,要不是他破门而入,只怕我会烧死在床上无人知晓,还是最难看的裸死,身上还有着S`M的痕迹……想到差点成为晚报上的八卦,我深深觉得庆幸……并为此对成钧恶感稍减。
  
  他却抱住我,声音颤抖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气糊涂了……不该那样对你,明明早就想好了要好好对你,绝不能伤害你……偏偏还是……那天我气急了出去,后来想到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不妥,回到的时候前台说你已经走了,我想你大概不会接我电话,便想着第二天等你消气了再打……结果电话一直打到关机,到你工作室又说你在家里,家里敲门又敲不开……”他几乎哽咽。
  
  刚刚醒来就要面对前金主深情款款的忏悔,我暂时还有些不能入戏配合,只好拍了拍他的手,安慰他:“不关你事,其实你都没有伤到我,是我熬夜赶工,着了凉……”
  
  他深呼吸着平静了下来,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手腕,那里的淤痕还清晰得很,他低声道:“这几天陪床,我才发现你手腕上有旧伤……你……自杀过?”
  
  我顾左右而言它:“肚子饿得很,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吃的。”
  
  他默了默,知我不想再提,低声道:“一会儿有人送肉粥过来,你只能先吃些清淡的。”
  
  我觉得仍是有些困乏,躺了下来,这里想必是高级病房,成钧出手不凡。我不禁胡思乱想起来,我还没到三十岁呢,就已有一个人病死在屋里无人发现的危险,这真是太可怕了,从前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同性恋不太可能找到个伴儿和自己白首偕老,又无子女,难免孤苦伶仃到老,所以一直在攒钱买铺,还打算着三十五岁便收养个孩子,不致于孤独到老,难道现在计划就要提前了?
  
  这时成钧忽然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愣了愣,脱口而出:“在想**的事情。”
  
  他眼光闪了闪,按着我的手问:“你喜欢孩子?”
  
  我失笑:“也不是,就是想着这次要不是你差点就烂在屋里无人发现了,为免老无所依,不如提前打算。”
  
  他脸上露出了心疼的表情,抱着我低声道:“有我呢……嘉树,别怕……你还有我呢。”一边便来吻我。
  
  我真正是吃惊了,我病成这样,现在好看不到哪里去,他这样还能动情,着实有些令人想不到,说是愧疚,这也太夸张了,他那天虽然粗暴,手下却很有分寸,并没有伤到我,那皮带打的地方,虽然看着可怕,其实也只是一些皮肉伤,他原是盛气之下要辱我,奈何我早已不在意他如何看我,所以其实我这次生病,严格说也赖不到他身上,我反而还要感激他及时发现我的不对,若是一般人,打不通电话就算了,哪里会想到到家里看看?只为了这个,我还是得感谢他。从来没人无缘无故对人好……我母亲从小教我,所以别人对你不好是应该的,不必记恨,只管反省是否自身不够强大,别人若是对你好,记着尽早还了情,莫要积攒到后头还不起,我年纪小不懂,果然后来栽了大跟头,才知道母亲说的那是金玉良言。
  
  有人送了粥来,粒粒香浓,我低头专心吃,成钧一直凝视我,很久后低低问:“你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呆了呆,成钧有些回忆的想:“那时候你敏感多疑要强,全校人都知,只要看你眼睛超过30秒,你就要不悦,成绩门门都要争先,但凡有人说话不中听,你就冷着脸不理人……”
  
  我打了个哈哈:“是人都要长大的么,我现在是打开门做生意,自然要和气生财,哪还能和从前一样动不动摆脸色。”
  成钧低低道:“这次是我错了,我以为至少得看你脸色好久……从前你和我拌嘴,一连好几天不理我。”
  
  我把一碗粥都吃完,胃部饱足,身体温暖,心满意足,看到成钧情深意重的回忆从前,便凑趣道:“那会儿年纪小,越是穷越在意所谓的骨气,犟头犟脑不知道讨好金主,多亏你当时宽宏大量不和我计较。”
  
  他一张脸登时就沉了下去,半晌不说话,收了那碗。
  
  我有些暗悔说得太直白,成大少是个有格调的人,我怎么能说得这般庸俗,奈何我每次吃完饭就血都往胃部走,眼困脑钝,脑子不够灵光,待要描补,却也不知从何描补,于是两人相对无言,成钧终于缓了缓脸色,将我按回床让我睡觉。



第七章

我不喜欢医院,到处都是一种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味道。成钧看我醒来情况稳定了就回去处理些事情去了,给我请了最好的护工。我打电话问了下工作室的情况后便开始无聊,只好看着窗外的绿树发呆,没想到门口有人进来。
  
  我抬头一看,居然是艾伦,他穿着白大褂,身子高大,越发衬得他精英禁欲,手里却提了个果篮,画风十分不相衬,我忍不住笑了。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大概看我还好,才有些轻松的笑道:“无意中听到同事说这里收了个肺炎的绿眼睛美男,我过来看看,果然是你,你怎么了?”
  
  我笑道:“没什么,肺炎而已,已经快好了。”其实看他拿着果篮就知道他多半确定是我,那些同事八卦,只怕不单单是说绿眼睛,还有我身上那些骇人的痕迹吧……这真是丢人丢大了。
  
  艾伦放了果篮走过来,替我调整了下点滴,低头看我,伸手摸了摸额头,眼里闪动着一些愧疚:“不是因为我吧?”
  
  我抬眼看到他的胸前名牌上是主任医师王誉,心里微微有些感动,这人不惧于以真实身份出现在我面前,不推脱责任,除开他那不为人知的性癖来看,不管怎么样都是个令人心折的人,我笑:“怎么会,是熬夜赶工,结果不小心着凉了。”
  
  王誉的手又去抚摸我的手腕,那上头的痕迹已经快褪了,他低沉的声音道:“那天是我玩得过火了些,事后也是有些担心……只是你不肯留联系电话……”
  
  我只好干笑,他也不再说话,只是拿着我的手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嘉树……你的名字真好听。”
  
  我有些不自在,耳朵有些发热,他的声音很好听,轻轻叫我名字的时候,简直要让人耳朵怀孕,平时叫的是我英文名还没感觉,这次叫的是我的本名,叫我心里有些忐忑起来,他却深深看着我,用手去捏了捏我耳垂,笑了起来:“你这样不会照顾自己真叫人不放心,还是找个人安定下来吧?”
  
  我耳朵被他捏得痒痒,人往后缩了缩,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转脸却看到门口不知何时已站了人,却是成钧,手里拎着个保温壶,神情漠然。
  
  王誉转脸也看到他,收回了手,脸上镇定自若道:“你好,我是嘉树的朋友。”
  
  成钧冷漠的往前走到我另外一边床坐下,碰的一下将保温壶放在桌子上,一边打开一边道:“谢谢你来探病,不过嘉树精神不好,医生说要他多休息。”
  
  我脸上有些尴尬,王誉却完全没有一丝被驱赶的窘迫,他笑着对我道:“那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一边把我手小心翼翼放回被子里,站起来向成钧点了点头,成钧脸上简直敌意满满,王誉目光却丝毫不退让的回视,然后走出病房。
  
  我背上微微出了些汗,王誉简直不知死活,若是成钧知道他就是那晚S`M的对象,那恐怕就不是这么好收场,我脸上有些讨好的问成钧:“好香,是鸡汤么?嘴巴淡得很,正想尝尝。”
  
  成钧不说话,只是将汤倒了出来,自己先尝了尝,又吹了吹,才一勺一勺的喂我,我心虚,也不敢说要自己来,只一口一口的喝完了那碗汤,却完全食不知味。
  
  汤喝完后我拿了餐纸在擦嘴,成钧放了碗却忽然俯身吻住了我,我猝不及防,教他压到了枕头上一动都动不了,他满是掠夺意味地狠狠吮咬着我的唇齿,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半晌他才松开我,又在我耳垂辗转吮咬,我只感觉到他热而重的呼吸,最后又在我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齿痕宛然……我知道他这是嫌王誉碰过的地方。
  
  他一直是这样,对他的东西充满占有欲,从前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去什么地方都要向他报告,否则就会不断追问,因为怕麻烦最后我和我的朋友只能越来越疏远,他不喜欢我和任何人有亲密来往,想来现在我又算他的东西了,自然又重新将我纳入掌心。
  
  可惜,再怎么视如掌中明珠,总有弃之一旁的那一天,他们这些少爷喜欢玩荒诞的性`游戏,玩嫩模、漂亮男星或者名门淑媛,都是司空见惯,我是一个绿眼睛的漂亮玩具,当年他扔下我出国,被放生的我立刻被诸多少爷盯上,迫不及待想尝尝这一块禁脔的滋味,既然能给他玩,自然也可以给别人玩,不过是价格多少罢了,我当时饱受困扰骚扰,甚至耽误了高考。
  
  真不知道我已不复从前干净单纯,他为什么又来吃我这回头草,大概,我这具肉`体,还是让人有些不舍吧,以至于明明知道被别人玷污过了,仍值得关入金笼中玩赏,嗯,大概还能多一桩用处,就是怀念肆无忌惮的少年情怀?
  

第八章

细心照顾下,我很快就痊愈出院,成钧将我送回我的房间让我安心许多,我差点以为出院就要被他金屋藏娇。可惜我没兴奋多久,因为他的司机很快将他的生活用品搬进了我的屋子,他和我说是担心我身体还没痊愈,先和我住几天。
  
  我看他脱鞋换鞋,自然而然地坐在我沙发上,态度闲适,仿佛我们一直一起住,这么多年没有分开……我吐了口气,脑子里头飞快盘算,现在已经快年底了,他总要回去的……床都上过了,如今矫情也无意,只有静待他的打算再做绸缪了。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有些庆幸他没直接剥夺我的工作,关我入金笼,我果然有斯德哥尔摩症,竟因为别人对我没有更残酷而感谢。我见过他们的手段,他一个叔叔就曾经关了个人在岛上,那年暑假成钧带我去度假,还记得那女子绸缎一样光滑而厚重的长头发拖到脚跟,眉目都极纤巧,穿着雪白的吊带长裙,仿佛不是凡尘中人,后来我们那个假期仓促收尾,因为那女子自杀,当然无果,被救了回来,那女子犹如苍白的花瓣一般的荏弱的尖尖下巴,那么多年了一直停留在我的记忆里。
  
  成钧第二天便带了我飞回学校,当时我有些不安,他却只是笑道:“没事的,不过是闹闹情趣,欲擒故纵罢了。你还小,没见过那些女人的手段……”过了一段时间告诉我他叔叔好久没去岛上,晾了她一阵子,那女子果然急了,没多久终于钻了空子成功怀孕,居然得以嫁入他成家的门,回家的时候看她服服帖帖,哪里还有那份矫情样儿,口气里不乏那女子使尽手段终于得偿所愿的意思。
  
  我那时候就该知道他们这样的人,所谓的爱只是占有欲而已,人和猫儿狗儿一样,而无论男人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他们,只是时间长短而已,所以他们想要的时候就想尽办法拿到手里,什么时候不想要了,就轻松打发掉。
  
  但是想要的时候,你越是反抗,越是自取其辱而已。如今我能做到的,不过是守住自己一颗心而已。
  
  我归整他的东西,他就在我房里四处乱走,饶有兴味地参观我的房子,翻弄我的书架,我因为一个人住,整间屋子除了厨房和卫生间,全都打通了,一览无余全无秘密。
  
  他先是看到了阳台上的瑜伽毯和旁边的音响,用手拨了拨旁边的葱葱郁郁生气勃勃的绿萝,嘴角翘了翘:“还在练瑜伽?”
  
  我不太想回答他,瑜伽这东西还是当年他叫我练的,说是对身体有好处,其实后来我们熟了他才说了原因——就为了柔软好操,成了习惯以后一直保持了下来,但一开始学这东西的目的实在很令人不想提,他也并不等我回答,而是走到旁边落地窗边往下俯视,四十层的高层看下去只能看到车流如蚂蚁。他若有所思道:“难怪这大厦叫云顶,果然感觉很不错。”然后敲了敲玻璃,转头看我,别有意味地笑:“云顶上做事,一定别有风味。”
  
  ……我就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话……他从前就喜欢将我压在玻璃上为所欲为,让我一边心惊胆战窗下有人路过一边克制不住巨大羞耻感下的意乱情迷。
  
  好在他只是说说,并没有付诸行动,而是等我归置好他的东西后跟进了浴室,拿起浴室架上的一盒玫瑰精油笑道:“你还在用这个?”
  
  我有些脸热,这娘气兮兮的精油,从前是成钧买了来让我用,开始我不肯用,他每天等我洗澡后亲自替我擦。据说一个举动保持21天后就能形成习惯,我跟他在一起从初三到高二三年,住一起两年,瑜伽、精油、睡前阅读、裸睡……我也不知被他潜移默化的养了多少习惯,到现在我已习惯淡淡的玫瑰香味伴着我入眠。
  
  他看我不说话也只是笑:“晚上我会好好帮你擦油的。”
  
  每一个人总是无法摆脱从前的经历打在自己身上的烙印……成钧在我还没长成的时候就介入了我的生命,强硬的打上了许多烙印,以致于我现在面对此种仿佛依然旧情款款的情形尴尬万分。
  
  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十分满意,一个被放养许久的宠物,许久以后找回来,发现他还保留着主人豢养的习性,主人自然是龙颜大悦。他很是舒心地躺入我床边的躺椅,那也是我精心挑选的,丝绒面,坐下去的时候,整个人会深深的陷入进去……好似被人紧紧拥抱。他显然也有些惊异这椅子的柔软以及身子陷入的程度,然后却又分外舒心地看了我两眼,眼睛里全是暧昧,然后便是忽然将我扯下来紧紧拥抱。
  
  我挣了挣发现他只是抱着我并没有别的动作,便也不再挣扎,他静静抱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嘉树……我希望你多记着我从前的好……但是现在我倒希望你能恨我……”我闭了眼倚在他肩窝,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松香味道不说话,他轻轻抚摸我的脊背,又缓缓说道:“前些天刚遇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我以为你会冷淡待我,甚至怨恨……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我心中默默的想,难道他大少爷还想和我共度一生不成?见到旧爱,如果不想再牵扯,自然是远远避开,既然搭讪,想必就是为了上床打`炮,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心照不宣罢了——是了,包养他能玩成校园养成游戏,现在也要讲一下情调,自然不能是夜店那样拔x无情了,那天晚上我若是哭泣着缠上去,苦情渲染一番如今的坎坷,然后再哀求成大少给钱照顾,大概他就会退避三舍……我果然没想清楚,如今是他显然是还舍不得放手,我大概还要配合一下……其实我也不吃亏,成大少身材一流,干净健康,大家这么熟了,互相解决下生理问题,想开点好了。
  
  他还在款款倾诉:“你还是和从前一样需要人照顾……我真的只是心疼你不慎重,那样的游戏太危险了,一旦遇人不淑你就毁了……”他的胸腔随着说话微微震动着,夕阳透过落地窗照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我闭着眼睛依稀想起从前他给我告白……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是告白,金色燃烧的夕阳,足球场边金色锦葵大朵大朵盛放,他骑在自行车上,一脚支地,碎发下眼睛逼人的发亮,他对我说:“罗嘉树,我喜欢你,请你给我个机会照顾你。”
  
  我初中的时候因为短跑成绩好被选入初中部足球队,但是不知为什么深受排挤,至今我不明白学生时代的排挤和肆无忌惮的恶意究竟如何产生,也许只是因为看不顺眼,球永远不会往我这边传,一场球赛下来,我连球皮都碰不着,偏偏我当时一股倔强,常幻想练得一身球技某次比赛一球定江山,于是训练散了以后,一个人找了别人用旧补过的足球,在球场一遍一遍的练习。后来就遇到了成钧,他身材高大,肌肉结实,活力十足,主动过来和我说和我一同练习,能有人配合当然好,我当时只觉得这个学长十分亲切。
  
  当时我有个小女朋友……中学时代我其实很受女孩子欢迎,依稀记得那女孩头发微黄卷曲,斯斯文文,肤色白腻,是个乖乖女,每天上完补习班就过来正好我练球完和我一起走一段路,那个时候大家都纯得不得了,不过是轻轻牵牵手,就已心如雷鸣,面红耳赤,后来成钧加入练球后,我们练球的时间越来越长,那女孩虽然还天天来,却有些等不及,总是要先走,她家里要等着她吃饭,不像我母亲经常要上夜班,我一个人打理,练完球后成钧便骑着自行车搭我回去才自己走。后来我和那女孩子接触得越来越少,因为连双休日都被成钧叫出去练球,逛街,爬山,渐渐就无疾而终了。我当时心里还觉得不该重色轻友,所以对成钧的接近毫无警惕——那时候网络还不像现在发达,我哪里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也能发生点什么?


第九章

擦油果然不是什么好事,肌肤相接,热度燃烧,最后肌肤磋磨,情`欲被点燃,他却仍按着让我趴着,手上沾了油熟练的在我身上撩拨,我身上早起了火,却被严禁不许乱动,只难耐的趴着。他的手掌从我肩膀往臀`部滑动,一次又一次,麻而热的感觉从头至踵被点燃,胸前两粒被动地被亚麻床单磋磨着,很快身上密密起了一层汗,和油混在一起,我难耐地低低呻吟着,他却仿佛视若无睹,一副严肃的样子在擦油,直到背部从头到脚都擦完了,他才命令我翻过来,我闭着眼睛满脸羞耻,装死趴着不肯翻,他终于忍不住轻轻笑了声,有力的手臂插入我身下,握住了我已经扬起的欲`望,身体却覆上了我背后,另外一只手转过我的脸,强势地啃噬我的嘴唇。
  
  我被他按着来回搓磨,最后哭着哀求,迷迷糊糊间他在耳边问我:“嘉树……你还爱我么?”
  
  我在欲`望中拾起一线清明,犹豫着撒不出谎,他却似乎并不想听我回答,低下了头狠狠吻着我,然后坚决的打桩一样每一击都直接擦过那致命的一点,他太熟悉我的身体,我很快忘了这件事,迷乱昏沉。
  
  迷迷糊糊半夜,感觉到他在屋里抽烟,低头看着我,我太累,没办法理他。被他反复要了很多次,而且是非常狠的仿佛刺激我每一个敏感的地方,但是似乎依然不够,我不知道他到底还想要怎么样,只知道他还抚摸着我的背:“和以前不一样……”我当时满身狼藉,喉咙都叫不出来了,心里还记得冷笑:当然不一样……当年我的身体是他一手开发,却总是放不开,青涩依恋,依依不舍……如今我忠于欲`望,毫不矫情,当他按摩棒……他很快会发现,在我身上找以前的感觉太难,没有谁能永远停留在那干干净净的过去。
  
  其实我也知道不同,从前那仿佛灵魂出窍一样灵肉合一的感觉,之后我再也没有遇上过,遇见成钧我还以为能重临巅峰,没想到也不行。他技巧比过去更纯熟,想必这些年也不会缺伴,爽是爽,却总是差那么一点。肌肤相触的时候会激动得发抖,打开身体彷如献祭一般的决绝,进入的时候屏住呼吸,渴望对方更多更深到想永远占有吃下对方,每一次都仿佛是最后一次,濒死一般的发抖挣扎以及落泪——这些都不再有。
  
  男人的肉`体和感情可以分开,我真不想承认差的那一点是爱。
  
  早晨起来的时候满室的阳光,整个屋子我装修的时候特意弄得十分通透,为着清晨的阳光可以将骨子里头那些积年的怨魂和抑郁蒸发。
  
  成钧趴在床上,应该是半夜不睡的缘故,我起床没有吵醒他。他半边脸都埋在柔软枕头内,宽阔的背肌线条漂亮,阳光下浅蜜色肌肤几乎晶莹发光,丝毯子搭在他身上惊心动魄的美,几乎叫人又要为之付出一切,不顾一切,摒弃自尊,将自己所有都心甘情愿都奉上。
  
  我去厨房煎了香肠鸡蛋,摊好的鸡蛋正圆形,蛋黄半凝固,香肠是找的专门的店家买的,他家的香肠每年卖得飞快,才做出来很快就卖掉,焦香脆韧,然后是炖好的白米粥,粒粒分明却又已软糯香滑,成钧家一贯是中餐做派,所以我又从酸坛里头捞出一把酸豆角,切细了拌点香油炒了点碎肉做了个小菜佐粥。
  
  端出来的时候成钧已洗漱完毕,看到我的早餐,脸上颇为意外,坐下来尝了两口,脸上神色莫测道:“想不到你也会做饭了。”
  
  我笑而不语,嗓子里却微微堵了一下,当年成钧富家少爷一个,在学校高冷凡人不可近,却唯独对我温柔有加,三餐加晚自习后的宵夜,都亲手做给我吃,你说当年我如何会不误会他对我有情?你见过金主给宠物亲自做饭,且餐餐都做绝不落空么?

时隔多年后回想起来,分明是成大少舌头挑剔,别人做的东西和外头的东西,他很少吃,于是刻苦锻炼,练就一手厨艺,我不过是他做给自己吃的时候的顺便而已。年少的时候知道成钧是有钱人家出来,却不知道有钱人也分三六九等,成家是那种低调的已经不必刻意宣扬自己有钱的那种程度,以至于我当时不知道自己和成钧之间隔着的是那样巨大的社会阶层差距……
  
  我从小家里吃得粗糙,又有母亲做饭,后来寄宿就吃食堂,吃什么都不在意,却在和他住的两年间被他养刁了胃口,以至于后来陷入泥潭时,百般不适应,外头的饭食简直不堪入目,难以下咽。到自己稳定的时候,终于逼得自己动手下厨,然后才知道,成大少当年家里的那些菜肉乃至米油,都不是市面上普通能买到的,泰国香米的味道有点像他家的米的味道,但是却没有那种碧色,也勉强算可以入口,蛋必须是柴鸡蛋,小个小个的新鲜的,市场上多半买不到,要好不容易碰到,猪肉要黑猪肉,还得是吃饭菜长大的,饲料喂过的又淡又柴……他把我一根舌头宠坏了,然后撒手,独留下我从此以后食不下咽,一样样的寻找食材,一样样的做,寻找自己熟悉的味道。
  
  成钧居然赏脸吃了两碗,然后赞道:“你这酸豆角不错,哪里买的?”
  
  我微微笑,哪里买的?那是我自己腌的酸缸,调料自己一遍一遍的调试,终于找到最对的那个味道,当年他家有一缸芥菜头子,早晨起床捞了细细切一碟,撒上点细糖,早晨起来配热粥喝下,然后一起出去晨跑签到,冬天的清晨一呼吸都是白气蒸腾,有时候情不自禁在路边香樟树下拥着接吻,就能尝到他嘴里微微的芥末墩儿的味道,微辣清甜。
  
  所以我一直不敢挑战自己腌制芥菜墩儿,只是豆角、包菜什么的往缸里头扔,似有却非,明明全身上下都被他深深刻下印记,却仍固执的认为自己能戒掉,开始新生活……于是我开始了漫长的戒断期。
  
  在我以为我已经成功的离开他也能生存的时候,他却重新回来了,强势的介入我的生命。
  
  他看我沉默的时候多,忍不住笑道:“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爱讲话……我出国也学会了些西餐,本来还想早餐给你露一手的……昨晚那样,你居然还能早起。”
  
  我抿了抿唇,成钧依然笑得促狭:“我给你烤披萨做午餐吧……基围虾如何?”
  
  我只好应道:“好的……我随便的。”
  
  后来几天,他果然做了几个西式菜式……很是兴奋勃勃的叫我尝,一如当年在书上或者哪里学了新菜式,做了来叫我尝,开始我都说好吃,于是他细细教我鉴别。从米到油,从酒到肉……他几乎重塑了我。
  
  在家里休息几天,我大半部分时间倒都是没穿衣服的,晚上总是被他紧紧拥抱着入眠,又在他怀里醒来,即使不**,他也要脱了我的衣服光着抱着肌肤相贴的睡觉,这习惯倒是和从前一样,细想起来,我裸睡的习惯其实就是从他那里养成的……我从前怀疑过他是不是有皮肤饥渴症,却不是渴求别人抚摸他,而是喜欢抚摸人。
  
  而那些仿佛已经被刻意掩埋的记忆也被那些熟悉的身体接触不断的跳出来,晚自习过后他骑着自行车带我回住处,夜晚的路灯一盏一盏的掠过,我和他的身影在地上也不断的划过,夜风里百里香的香味传来……后来我学素描的时候,喜欢画白花,因为校园里似乎总是爱种这样的白花,花坛里一簇簇的百里香,花团锦簇,雪白芬芳,还有冬青花,栀子花,玉兰花,都是有着浓郁却又清纯的香味,伴随着整个无忧无虑的青春……短暂而美好,仿佛白花残的时候,锈痕一般的折痕在丰厚的花瓣上惊心动魄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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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


第十章

身体基本恢复后我开始工作,工作室朱莉那边,能让助手们做的都做了,一些熟的大客户们,指定一定要我亲手设计,且不在乎等的,都接了下来,虽然说是不在乎时间,其实还是要赶紧做出来,工作室的声誉来之不易,我既没有拿得出手的学历,也没有过硬的背景,原就靠自己胼手砥足,一个一个案子认真做,口口相传累积下来的客户。
 
  这是我这些年个人成就的事业,虽然微薄,却让我十分珍惜。这世上,只要你坚持不懈往一个目标走去,基本上总能获得些成就……爱情除外。
 
  不过人生除了爱情,本来就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大大的工作桌上,摆满了设计工具和画纸,电脑,IPAD,数位板。成钧开始十分饶有兴致,他用IPAD专用笔饶有兴致地画了一会儿,说道:“用IPAD都可以反复涂抹修改,很方便啊,你为什么还要手工画?”
 
  我埋头苦画,信口回答:“还是比较习惯手工画了,扫描传上去再修改加工……两者结合我觉得更有灵气。”
 
  成钧笑道:“当年你明明是理科学霸,如今一秒切换满身艺术气息,真叫人吃惊。”
 
  我一言不发,轻轻在图上擦出阴影,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你说错了,是铜臭气息。”被生活所迫,每一份图纸,都意味着阿堵物,我学的哪里是那种高雅的艺术,每一样都是为了卖钱实用而学,目的明确,铜臭满身,他只看到我如今像模像样,不知我当年趴在地板上手工制图,每一张图十块钱计件。成钧缄口不语,去书架上找书看,过了一会儿道:“画稿可以看么?”
 
  我抬头看他指着书桌格子里一大叠画稿,已有些发黄,颔首道:“那是我以前刚学设计的时候画的画稿,粗糙得很,你无聊就看吧,或者书架上的书随意看看好了。”
 
  他含笑:“就是想看看你是怎么从丑小鸭变成天鹅的。”
 
  我嗤笑一声,不再理他,专心画画。
  
  画完一张大图,我将它放入扫描仪扫描,看成钧靠着书架在翻画稿,书架的阴影笼罩着他的脸,似有阴翳,其实那些旧画稿是我才到G市学画画的旧稿,我都已经不记得画的什么了,他抬眼看我已画完,抽了张画竖起来,嘴角噙着笑容道:“这位模特**长得还挺漂亮的。”
  
  我一眼看过去,画上笔法拙劣,线条零乱,光影很不分明,依稀还能看出长卷发,深眼窝,五官轮廓清晰,笑容恬淡……是丁筠,我笑了下道:“她可是我学设计入门的老师……当年从绘画技能到电脑设计,都是她教我入门的……现在她已出国嫁人啦,很久没有联络了。”
  
  成钧似笑非笑:“老师?看来……这老师还挺像程小筱的。”
  
  我愣了一会儿:“谁是程小筱?”
  
  成钧脸上的笑容忽然亮了些:“一个不相干的人,你忘了就算了——从前你理科好,一直以为你应该读理工科的大学,没想到最后学的是设计,你读的是哪个大学?”
  
  我嘴角僵了僵,转身去倒红茶:“国内的这些大学算得上什么,成大少又知道多少个呢?”一边端了杯茶给他。他说他找过我,还和同学们打听过我……真可笑,其实只要在高中同学那里略一打听,就知道我那沦为全校笑谈的高三,高考都没有参加,拿了毕业证便仓皇落魄的离开,南下开始我的民工生涯——现在的大学学历,不过是后来半工半读在G市本地大学混了个自考文凭,在G市林立的设计公司中各种留洋归来名牌大学得设计师里,简直寒碜到不行……所以我需要比别人努力更多倍,才能挣出头。
  
  完全可以想象他大少爷回国,大概只是偶尔想到当年的一个玩具,顺嘴问一句,下人也就随便查查,随便回答。而不巧在G市被他碰到,他忽然发现对我的肉`体尚有眷恋,又或者是对当年青春校园时光有些追忆,兴许愧疚也是有的……虽然后来发现我这具肉`体已被时光玷污,却也还有些怜惜在,关键还是下半身?
 
  我居然洞若观火,心中清明,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早知道当年就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笑话,到了此刻,我还是深深的为当年的我感到可笑。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程小筱是谁,正是我那初恋小女友,柔细浅黄长卷发,我的同桌,上课的时候给我书里夹纸条,还给我送自己做的饼干,一笑眼睛就弯弯,呵,丁筠不像她,丁筠虽然长卷发,却发色乌黑卷翘全是自然髦发,眉目气质锋利,肩膀能跑马的女强人一个,她知识渊博,风趣幽默,手把手教我基础绘画,教我电脑制图
  
  奇怪,这样多年过去,程小筱在我心目中已如蜻蜓点水碧波无痕,成钧居然还记得住。
  
  他放下画稿,接了茶杯喝,一边皱起眉头:“这茶叶不好……我让人送些过来。”
  
  我正心中无趣,在电脑上调了刚扫描好的手工图细细调整光影,放大缩小,淡淡道:“我这里诸事不备,每天又忙得很,没什么时间打理,不如你回去住,想过来只管电话,如何?”
  
  成钧半晌不说话,我抬头看他居然喝完了那杯茶,看我看他,绝口不接我刚才的话题,只笑道:“我去超市采购些东西……你午餐想吃什么?”
  
  我一边用鼠标涂抹边界,一边道:“随便吧。”
  
  成钧不再说话,穿了外套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拿了盒彩铅给我道:“看你的铅笔快用完了,买了一盒给你。”
  
  我看了眼,居然是我垂涎很久却舍不得买的卡乐牌,彩铅我消耗颇多,所以舍不得买这么贵的,忍不住笑道:“你不是去超市么?这只有专卖绘画用具的店才有的吧?”而且一般的店还不卖的,这价格实在太贵了,其实效果也不见得比其他中档的好很多。当然这可能是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为了证明,我接过来拆了,拿支深褐色的顺手便画起来。
  
 我信手画了一簇百里香,然后恶劣的一支一支笔拿过来,将那些小花全上了五颜六色,然后心满意足道:“效果也没比马克牌好多少嘛……”虽然上色好像是容易些……也好像柔软些……
  
  成钧微笑:“将就用吧……我让人去国外给你找别人定制的……”
  
  我忙道:“别了别了,别暴殄天物了……这一盒都已够人一个月工资了好吧?”一边想起一件事,忍不住笑了笑,他正拿着卷笔刀转铅笔,却忽然凑过来在我嘴角吻了一下,脸上也笑着道:“你笑什么?”
  
  我放了那笔,笑道:“从前我妈想让我学一门乐器,但是钢琴啊古琴啊什么都贵得很,她想了好久觉得去学笛子吧!笛子不是十块钱一支地摊上都有卖么?结果一去问,老师那边要求入门的长笛都是几千块的一支的,还说学好以后,上万块的雅马哈是标配……哈哈哈哈,后来我们就回来了,我妈以后再也没提让我学才艺的事。”
  
  成钧脸上略略有些恻然,我视而不见,从前我从来不肯让别人笑我穷,和他住一起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身上的穷酸窘迫自卑,整个人敏感多疑,好强倔强。如今我已能正视所有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我一边收起铅笔,一边继续笑道:“从前咱们学校,我一直以为那个蔡团团比你富比你家有权有势,你知道为什么么?”蔡团团是咱们学校一个家里有些钱的孩子,在学校很是闻名,因为名字令人印象深刻,所以直到今天我仍记得。
  
  他含笑:“为什么?”
  
  我笑道:“那时候没见识,人家蔡团团每天小轿车接送,一身名牌,气魄大得很,你却骑着自行车,穿的衣服都是没牌子的,哈哈哈哈,谁知道这世上原有比轿车还贵的自行车呢?”
  
  成钧注视了我一会儿,眸色幽深,然后哂然一笑:“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亏你记得清楚。”一边挽起衣袖:“我去做午饭。”
  
  我看他脱了外套,薄衬衣下微微汗湿,显露强健肌肉,往厨房走去,嘴角微微嗤笑,我知道他不高兴了,为什么不高兴?理他呢,他越接近我,便越早日认清我和当年一心一意被他迷恋的少年早已不同,早早离去才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打乱了我日常的生活规律,又或者是白天看了丁筠的肖像,晚上我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梦里我身上满是灰尘油漆臭汗,丁筠拿着设计图在装修的房间里,看到我皱了眉头道:“怎么就你一个油漆工么?那要做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工?”
  
  亮丽的太阳从落地窗照进来,空气里都是刺鼻的油漆味道,她长发挽起发髻,白衬衣卷着袖子,软蓝布裤,五官漂亮极了。
而我蓬头垢面,胡须拉碴,衣衫脏污,身上油漆味和汗臭味混在一起,渺小肮脏。
  
  然后我就醒了,醒起来感觉到胸口还压抑着,仿佛还一直呆在那满是油漆和灰尘味的屋子里,那时候装修队里都不愿意做油漆工,大家都知道这行干久了活不长,我被推出来做,整日整日的泡在装修的房间里……
  
  成钧的手臂搂在我胸前,难怪我觉得呼吸困难。
  
  我略动了动,发现挣脱不了,睁着眼睛看屋顶,催眠自己赶紧睡着,然而从前的事情好像不肯安息的魂灵一样搅闹着我,我睁着眼睛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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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去了工地,好在成钧没有跟着。
  
  我在工地一项一项督过,又提了些要求,便回了工作室,成钧电话来问午餐吃什么,我老实回答叫了外卖,下午约了客户面谈,就不回去了,他顿了顿,显然有些不快,却仍是什么都没说挂了电话。
  
  我有些躲着他,日日朝夕相处太危险了,我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间让自己冷静,工作一直能让我平静专注。而也该让成钧接受我要工作,世界不仅有他的事实——其实我想他应该也是很忙的,不可能天天都来缠着我,生活不是小说和电视,只有爱情。
  
  见完客户,我将客户的要求又一条条仔细记录下来,这次的客户是国外来的,也是要长居国内,听人介绍来找我设计,对设计图却不满意,客户毫不留情道:“听说你不错,我看见识少了!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这不是我要的!你到过几个国家?一看就不是科班出身。”我有些灰心,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影响了我的信心,从前遇到挑剔的客户,我都能泰然处之愈挫愈勇,这次我却头一次有了放弃的念头。

没有接受过扎实系统的科班教育以及开阔的视野丰富的见识是我无法回避的弱项,我的经验是从亲手一项一项从工地里练出来的,我的见识是在网上一张一张的找照片,翻着书对照,想象什么叫巴洛克,什么叫洛可可,对着一张张临摹,然后迎合那些自己其实也不懂什么叫地中海风格什么叫日式风格的客户们,掌握一些必要的元素去满足他们,而他们在看过手绘的效果图后,大多十分满意,然后我再尽量还原到装修中……这些一旦遇到真正高档的客户,一眼便识穿了花团锦簇的手绘图后边的色厉内荏。
  
  我先天不足,所以一旦遇到高要求的客户,便原形毕露。
  
  心情不好,我在工作室一直上网浏览着欧洲各国的一些设计案例,一遍遍修改着自己的设计图,却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怎么都觉得不满意,不知不觉工作室只剩下我一人。
  
  成钧来的时候,太阳都已下山了,我抬头发现他,有些意外。成钧走进来翻看我的设计图,一边笑道:“打过你电话,你没有接。”
  
  我楞了下,想起见客户的时候我把手机调震动了,回到工作室我还一心想着设计图的事,手机放包里一直没拿出来,屋里我又开了音乐,想是没听见。我解释了下,他笑道:“没事……你从前也是这样,做题做到认真的时候,谁都打扰不了你。”
  
  我心里正是不高兴的时候,听他提起过去的事,心情更差,便存了档,关了电脑,成钧看我的脸色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勉强笑了笑道:“没什么,一位刚从国外回来的客户,不太满意设计图。”
  
  成钧低头看到设计图上方用铅笔写了李泰铭几个字,笑道:“李泰铭?不就是李家那臭名昭著的老三么?当年在国内读得一塌糊涂,一门都不及格,才送出去外头混,结果还是一样混,吸毒嫖娼什么都干,听说毕业论文都是让人代写的……他懂什么,你别太在意,这设计图我看着已经很好了,如今欺名盗世的多,我听向立说过,你最难得的是设计图和装修出来的基本一致,做出来的效果不比别人国外的差。”
  
  他那高高在上的口吻我以前是很讨厌的,比如什么马尔代夫大溪地那都是别人玩滥的地方,起码也是塞舌尔,要不还是去私家岛屿……之类的话,将别人求之不得东西轻描淡写的否定,如今却奇特的安慰了我,我收了图纸道:“客户是上帝么,既然不满意总要改善的。”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耳垂,微笑道:“我知道一个地方的饭菜还行,今晚带你去散散心吧。”
  
  山庄果然依着山,看位置应该是锦屏山脚下,很僻静,我和成钧进去的时候,能看到停车场停着几辆豪车,想必价格不菲,成钧今天开的是个大切诺,我下车以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是男人都爱车,我也不例外,只是所有爱好都费钱,我爱不起。成钧敏感的看到我的视线,笑道:“喜欢么?喜欢借你开几天?”
  
  我收回视线笑笑:“我很少出外,开这样车在市区太显眼了。”
  
  他没有继续,他一贯如此,对我的自尊心他给予了很大的尊重,所以从前我压根不能意识到我被包养的事实。
  
  上菜的时候服务员看了我几眼,还和旁边的服务员交换眼神,令我有些不悦,成钧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忽然对服务员道:“请你们经理出来一下。”
  
  服务员脸白了下,显然知道自己失礼了,她连连鞠躬道:“请先生谅解……我们这边厨房有位大厨也是绿眼睛……我好奇了些,是我们无礼了,请先生谅解……”
 
  成钧嘴唇抿起,下巴绷紧,我知道他处于盛怒中,不过今日本是为了放松,没什么必要没趣,挥手道:“算了,以后注意。”
 
  服务员如释重负下去了。菜入口,却还一般,全靠材料好,处理上却过于讲究工巧,没有很好的体现食材的美味,菜单上全是些新奇的菜名,大概靠此吸引人,若是和成钧比,那就真是差远了。
 
  成钧看我脸色笑道:“果然还是我做的更好吃么?”我挑了蔬菜沙拉,淡淡道:“其实菜还是很新鲜的,看得出用了心思。”
 
  成钧笑道:“外头能做成这样也还成了,主要是这儿有温泉,听说是真温泉,我已订了房,我们明天再回去。”
 
  我专心吃饭,成钧吃得不多,也是捡了几样新鲜保持原风味的菜色吃了点就停了箸,然后看着我吃,又是那种深情款款的眼神,搞得我也有点食不下咽,但是浪费不好,成钧点了挺多,还要去温泉的话,就不可能打包,我尽力又吃了些,仍然剩了挺多,想到泡温泉太饱也不行,我还是有些遗憾的放了筷子。成钧笑意盈然问:“还要喝点什么么?”
 
  我叹了口气,心里何尝不知道一会儿温泉等着我的是啥,其实我也很久没有泡温泉了,这是富人的享受,我这些年一直奔忙,在家泡泡浴缸也就算了。
 
  服务员来了,成钧道:“可以上果盘和茶水了。”
 
  服务员不动声色看了眼桌上的菜色,应声下去了。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敲响,成钧应答:“进来。”
 
  一个男子走了进来……穿着白袍戴着厨师的白帽子,啊,看来是饭店发现我们剩的太多,所以厨师来询问有什么不满意了,这是有些档次的餐馆会做的事情,男子鞠了个躬看了眼桌上的剩菜,然后抬起头来:“先生们……”然后愣了一下。
 
  我看过去便也看到一双绿色的眼睛……十分意外,这是一双深绿色的眼睛,更意外的是这厨师年纪不大,看上去还介于少年往青年的过渡期,眉目颇为精致,他脸色雪白看向成钧,嘴唇微微发抖:“我听说贵客用餐完毕,鄙人是这里的主厨崔常海,请问对我们的菜色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么?”
 
  果然和服务员说的一样,他们的厨师也是个绿眼睛,年纪出乎意料的轻,不过,这家山庄考核很严格么?看这厨师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嘴唇紧抿,眉毛微蹙。
 
  成钧敲了敲桌子,脸色不变,淡淡道:“菜色不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那绿眼睛的厨师有些茫然的重复:“菜色不错么?”一边看了我一眼,显然也被我的绿眼睛吸引了,我礼貌的点了点头,他移开视线,看往成钧,成钧却没有再看他,而是用牙签扎了个杨桃过来道:“这杨桃是甜的,你尝尝。”
 
  有人在我觉得有些拘泥,但是他十分自然的将星状杨桃片送到了我嘴边,我尝了口,确实是甜的,这都深冬了还能吃到杨桃,这家山庄着实有些办法。
 
  那厨师看成钧低头和我说话,有些尴尬,点头道:“客人可有什么建议么?”
 
  成钧看了他一眼,说道:“食材加工不必太过,以体现主食材的风味为最佳。”
 
  厨师鞠躬点头道:“多谢客人建议,请问客人还有什么需要?”
 
  成钧摇头道:“没有了。”
 
  那厨师又抬头看了成钧一眼,然后极快地扫了我一眼,再次鞠躬然后退出去了,我笑道:“这么年轻的主厨,真难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和我一样黑头发黄皮肤却是绿眼睛的人。”
 
  成钧伸出手指拨开我额头上的头发,注视我的眼睛:“你的更美丽,是最名贵的绿宝石……他那不过是赝品。”
 
  我别转头,这人的甜言蜜语好似早已提前储存好,随时打点出来。


第十二章

温泉很舒服,更可怕的是那房间的床是水床,两者结合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我的生物钟没有唤醒我,醒过来的时候床头的夜光闹钟告诉我已经下午一点,房间里的遮光帘都拉着,我想这是我完全没有醒来一直沉睡的原因。
 
  身上很清爽,只是依然还有些酸疼,特别是使用过度的地方,我动了动,无奈地又趴下去,套间外间有人在说话,门关着所以听不太清楚,我知道有外人更不想出去,勉强爬了起来,拉开了窗帘,冬日阳光照进来,我清晰看到自己身上全是吻痕,真是疯了,昨晚成钧到底是有多热情,我将浴袍披上,感觉到十分口渴,水壶是在外间的。
 
  外头已经没有在说话了,应该是服务员一类的吧,想必走了,我便推门出去,一眼便看到那主厨站着,换了身衣服,简单的白衬衣和灰长裤,短碎发下墨绿色眼睛十分醒目,看着更年轻了,倒像个学生似的,成钧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穿着还算整齐,两人看到我推门出来都抬头看向我,成钧站了起来笑道:“起来了?我叫了餐,一会儿送到。”
 
  那主厨向我微微欠了个身便转身走了出去……我有些纳闷道:“厨师也管房间的餐点么?还是你早餐又没吃?你是VIP客户么,他们这么重视你?”
 
  成钧微笑着过来给了我个吻,一边含糊道:“身子还好么?”手已是滑入我的浴袍,我抓住他不老实的手,恼怒道:“够了啊你有点分寸,昨晚那样我还没缓过来呢。”
 
  成钧哈哈大笑,一手却把我抱了起来,直接坐入沙发,将我整个人都揽入怀中,一手拿了水杯喂我水,一边道:“我昨天问过你的助理,你今天没有约,好好放松享受一下,嗯?”
 
  我原要挣扎,却怕水倒了弄脏衣物,被他一手钳制,被动的喝了些水,他放下杯子后又按着我在怀里亲昵了一会儿才电话通知人送餐。吃完午餐,我靠在窗边躺椅盖了张毯子懒洋洋地看着外头温泉水池,成钧开了手提电脑,靠过来和我说话:“嘉树……你玩过真理之歌么?”
 
  真理之歌是M国有名的游戏公司开发的大型3D联网游戏,风靡全世界,虽然我从来不玩游戏,却也不妨碍我知道,就连从前的民工都有人领了钱就去买点卡泡网吧玩,白天干活晚上熬夜打游戏,夜里还能听到他们兴致勃勃讨论某个boss怎么打。
 
  曾经我以为我能有这样一个肆无忌惮组队和朋友打游戏的大学时代的,图书馆泡mm,学校社团,师兄师妹导师,联网打DOTA,COSPLAY……这些高中时就向往的大学多姿多彩的词语,后来和我的世界背道而驰。我一夜之间失去了青春任性的资格,不得不将命运扛到自己的肩头变成成人,一人独行,这些苦楚酸涩,无人倾诉,时隔多年仍时不时跳出来戳我一下……我闭着眼睛摇头:“没玩过。”
 
  成钧兴致勃勃:“来,我教你玩一下好不好?”
 
  我皱眉头:“都奔三的人了,还玩什么游戏,玩物丧志。”
 
  成钧笑道:“这游戏本来就是成年人玩的,小p孩玩不出内涵,无论是竞技、团队互动还是场景、故事情节、音乐都是首屈一指的……我也不是要叫你玩升级打怪的,这游戏的地图,很多建筑,都是由国外著名设计师设计的,参照了很多现实有名建筑,因为是3D的,你进去如临其境,而且还可以飞上飞下,看得很仔细,我带你都走走,对你设计没准能提供些灵感呢。”
 
  我被冬天的太阳晒得又有些困了,含糊道:“有点累……以后再说吧。”
 
  成钧笑着低下头吻我的眼睫毛道:“也行……那我给你按摩一下好不?”
 
  我警惕地睁开眼睛:“算了,那游戏在哪儿?”
 
  成钧笑不可抑,拉我到房间里原配的电脑前坐下,从后头环抱着我去拿鼠标,然后打开了个游戏界面,替我登陆,登陆界面出来了个绿眼人物,耳朵尖长,黑长发扎着,面貌居然有七八分像我,下头有人物名字TREE,我诧异起来。
 
  成钧笑道:“这游戏可以自定义面貌,俗称捏脸,这是我以前捏的精灵人物,像不像你?”
 
  我微微有些叹服:“游戏能做到这样程度了?”
 
  成钧笑:“嗯,个性化面容,团队副本互动是这游戏最大特点,顶级装备都要靠团队活动才能弄到……你这个号当年我养起来,花了不少精力呢。”
 
  游戏图像已经出来,有飘渺灵动的音乐传出,那精灵站在一个宽阔的湖边,水面清澈之极,能透过浅蓝色的湖面看到里头的游鱼游来游去,水草摇曳,惟妙惟肖,身后丛林密布,植物栩栩如生,整个画面美轮美奂,我轻轻啊了一声,为之赞叹,成钧笑着轻轻吻了我一下,在他的手提电脑上操作了一会儿,有个银色飞龙扇动着翅膀落在精灵身边,连风的声音都有,飞龙上头跳下来个健壮高大的男子,盔甲金光闪闪,背着把巨剑,十分拉风,然后给我做了个飞吻的动作,我转脸看成钧:“这是你?”
 
  成钧笑着点点头:“这是圣骑士。”
 
  他过来靠近我,然后放了个法术,金光闪闪的符印在地下闪现,然后笼罩着我和他的人物,光芒四射,他笑道:“这技能叫唯一的守护,好看不?”
 
  我嗯了一声,正好奇的研究,他伸手过来:“你这个精灵牧师也有个技能很好看,来我按给你看。”哗的一下漫天有柔和的星光小点落下来,柔和笼罩着两人,他在我耳边低声道:“这叫星之爱语,可以治愈所有人。”
 
  我点点头,成钧又上了龙,那龙俯下`身来,成钧说:“上来,这是双人坐骑,我带你去看看风景和建筑。”
 
  我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上去?”
 
  成钧笑道:“你按crlt+w”
 
  我依言行事,只看到哗的一下,那个精灵全身已是精光溜溜只剩下一条内裤……我腾的一下面红耳赤,居然仿佛现实生活中脱光了一般的羞耻,我怒视成钧,成钧哈哈大笑,动了一下,他那人物居然也脱光了靠了过来,拥抱了一下,然后才暧昧的贴着我耳朵低语:“这有什么……我从前想你的时候就这么干……”一边侧过身来,按了几个键,两人终于又衣冠楚楚,他一手环过我的腰握住我的手教我:“空格键是跳,w是前,x往后,a是左,d是右……或者就直接用小键盘的方向键……鼠标也可以走,来,鼠标点一下就好,右键按着不放,转动,就可以转动视野,滑轮调节视野远近……”
 
  精灵做了个轻盈的跳跃的动作,跳上了飞龙,然后那飞龙便飞了起来,视图切换,地上的丛林和湖水渐渐远去,远远看着依然犹如明珠一般璀璨,而天空白云蓝天十分逼真,我咄咄称奇,连忙用鼠标转着四处看风景……难怪这么多人爱玩游戏,一玩起来便不眠不休……居然这样的新奇有趣……
 
  成钧那圣骑士非常直白的直接名叫帕拉丁,宽厚的背就在精灵面前,我视野拉近拉远,果然看到他的面容也和成钧面容有七八分相似,然而配上那西方强壮的身躯,就觉得好好笑,我忍不住笑着戳了戳成钧的胸`脯:“什么时候也有那么雄厚的胸肌呀?”
 
  成钧手一抖,转过脸,似笑非笑,声音暗沉:“足够拥抱你了……你这是在暗示昨晚还不够?”
 
  我连忙转过脸装作若无其事乱点一通,结果忽然弹出来一个界面,我还没仔细看到,便点到了,系统提示:已切入公会语音频道。我呆了呆,已听到电脑里头传来七嘴八舌的欢呼声:“会长你回来了?不是盗号吧?”
 
  “会长这么久没上怎么一上又双开小号闷骚啊!”
 
  “会长会长回来带我们打凛龙副本不?”
 
  “会长霜天公会欺人太甚你再不回来我们就不是全服第一啦!”
 
  “这么巧Green eyes昨晚也上线过啊,我就说了当年双双AFK如今又双双回归果然有暧昧呀!”
 
  大概四五个人争先恐后的说话,乱七八糟男男女女都有,我猝不及防,看往成钧,成钧伸了手握住我的手按了鼠标,将那界面给关掉,所有声音都消掉了,成钧才解释道:“以前的公会朋友,我已经很久没玩了,今天也就是带你逛逛,不理他们就好了。”
 
  一边操作飞龙停落在一处平台上,我啊了一声,尖顶花玻璃窗,居然是教堂,连忙操作着那精灵一路跑了进去,轻巧的跑步声音在教堂中回响,我几乎以为自己身在那宽宏庄严的教堂大厅内,里头有圣歌隐隐,钟声依稀,成钧低低笑道:“我刚给你调到最高的分辨率了,这里电脑配置将就能看,好在也只是看风景不是战斗,你可以慢慢看,还有好多个地图的古堡、城市、精灵树屋,都很受人赞许的,你可以都看看,如果想要截图,到我这里来截图,我电脑配置好一些。”
 
  我嗯了一声,四处跑着,有楼梯有地下室通道……光透过玻璃窗照入教堂内,地砖光滑如镜,中央铺的地毯质感清晰,仿佛真的身临其境,这里连墙上的花纹,雕塑都清清楚楚……成钧打了一会儿字,抬头看我还在四处转,忍不住笑道:“好看吧?这里很多游戏情侣来这里结婚的。”
 
  我忙着看那些雕塑,没有理会他,看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说:“去下一个地方看看吧。”
 
  整整一个下午就这么消磨在游戏中,成钧带我飞了好多个地方,每个地图的建筑都风格不一,而且奇妙的结合了各国各地的风情,一看就能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建筑特色,却又各有创新,我满心敬佩着这游戏的创始者,又有些怅然若失……我从前只以为游戏都是不务正业,没想到如今游戏都已经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了……
 
  直到吃饭我才退了游戏,仍有些舍不得的翻看方才的截图,心中连连冒出许多想法和灵感,迫不及待地催促成钧回去,当晚就回家将设计图重新修改,成钧知道我进了状态,也不敢惊扰,自己一个人在旁边看股票处理事情。



第十三章
埋头做了三天的设计图,又和客户交流数次,最终图纸终于出了,那位挑剔的李家三少似乎得了什么人的赞许,终于给了好脸色勉强认可了……看来这也不是他要住的,听起来似乎是他的某位长辈,别墅是市区内难得的黄金地段,这年头市区内的地统统都被盖了楼房,还能用来做别墅的,非富即贵。
 
  大图出了以后,我又接连出了几张手绘小图,之后敲定以后,终于签订了合同,我这一天去了工地看了看,大致交代了一下装修队各项要求,便出了门。
 
  别墅前头有一小片枫林,经了霜深红错落,十分吸引人的目光,我的车停得颇远,一路慢慢看着风景走出去,铺着石子的路有些窄,迎面走来两人,我便略略偏了偏身子让他们过去,结果对面一人却抬头打量我,我不由看过去,视线却与一双墨绿色眼睛相触,居然是那个主厨和一个男子并肩而行,其实我已忘了此人名姓,只看到他眼睛才记起来。
 
  我只好微笑点头致意,那男子却停了下来,转头和他的同伴低声说了两句话,那男子三十上下,一身银灰色西服,气度儒雅,上下打量了我两眼,眼神停留在我眼睛那儿几秒后移开,点了头,自己一个人往前走去。
 
  那主厨走向我,微笑道:“这位先生……我是崔常海,上次在云屏山庄和你有过一面之缘,你还记得么?”
 
  我有些诧异,不过仍客气道:“你好。”
 
  崔常海看了看我,低声道:“其实本来不该打扰……只是看你……怕你可惜了,就是想提醒你一句。”
 
  我白天看了一天工地,并不是十分悠闲,对这样莫名其妙说话又含含糊糊的人有些不是很耐烦,便点头道:“请问你是有什么事么?”
 
  崔常海侧了侧头看我,太阳从他侧面照过,能看到他脸上细腻的绒毛……有一种天真的神态,他有些拘谨道:“那天和你一起吃饭的成先生……他是你男朋友吧?”
 
  我怔了怔,他继续道:“其实也过了一年多的时间了,我也没想到他身边居然会站了一个绿眼睛的人……说来话长,不知您是否有耐心听我说说?”
 
  我转头看了看四周,他指了枫林边上一张木长凳道:“坐那儿聊聊吧。”
 
  我踌躇了一会儿,好奇心占了上风,随他走了过去,他坐下来,头微微仰了仰,精致下颔微微抬起……我发现他身上有一种孩子气的气质,颇为惹人注目。
 
  他低声道:“两年前吧,我当时还在读大三,功课已经比较少了,我在同学们的拉拢下去玩了一个很火的联网游戏,叫真理之歌的,你知道吧?”
 
  我不说话,心里却已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但仍不动声色,他其实也并不想听到我的回应,继续道:“我第一次玩网游,什么都不懂,名字也是随便取了个green eyes,结果我在新手村练级的时候,会长他路过……就把我顺手加入了公会。”
 
  他看了我一眼,又补充解释道:“会长就是成大哥……他那时候是我们全服第一大会的会长,非常有名……无论是pvp的竞技还是带领的公会进度,都是国内领先的。”
 
  我沉默,他继续说:“他对我一直很好,每天带我练级,就像大哥一样……满级以后又直接带我进副本,我装备最差,他一点都不介意,公会的其他人也都对我很好,后来我很努力的想和他们一样优秀,但是……我的电脑太差了,副本打boss打到关键时刻不是卡住就是掉线……团队其他人都很生气,他却没有生气,只是在结束以后不断的教我攻略心得,锻炼我的反应,后来我不想拖团队后腿,就退了团,自己一个人做休闲玩家,收集不同的服装,钓鱼,学习烹饪,收集不同的烹饪配方,然后到处旅游,没想到他居然也不打副本,每天陪着我到处走,我当时真的好感动。后来公会的人意见都非常大,说他不来带副本影响了公会进度,我就求着他回去打副本,我但是想着,把打工的钱都拿去买一台好点的电脑算了,他知道我原来是因为电脑不好才操作不好,居然直接买了一台外星人快递送到我的学校!当时我感动得不行……他其实话不多,但是行动上让人觉得非常可靠,体贴,温柔。”
 
  我看着落下来鲜红的枫叶,微微出神,他继续说话:“后来不知不觉,我特别依赖他,我变成他的御用治疗,公会的女孩子们就取笑我们是基友,他也不否认,有次还直接在公会语音里头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当时大家都惊呆了,却都非常敬佩他的坦诚……后来,我就渐渐喜欢上了他。他对我真的很好……”
 
  是的,成钧只要用出手段来给一个人,没有谁能抵挡。
 
  因为仿佛真的一样。
 
  “后来我们视频了,他说话很少,却整整一个晚上都在凝视我,后来他——专门飞到我读大学的城市,亲手做饭给我吃,他轻轻抚摸我的眼睛,告诉我会给我安排工作,给我买房买车,我当时非常喜悦和感动,最后他忽然说,忽然说要包养我!”
 
  我噗嗤的笑出来了,他正沉浸在委屈的思绪中,看到我笑有些不满,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收敛了笑容,到底有些忍不住的笑意,他看了我一眼,眼睛里隐隐有了鄙视:“我当然拒绝了!他怎么能这样?”
 
  我尽量使自己表情肃然起敬:“嗯,崔先生很有骨气。”
 
  他抿了嘴,显然并不认为我这是赞扬,虽然我很真心实意的钦佩他抵挡住了成钧的魅力,他抬起下巴道:“后来我就不参加团队活动了,他这是对人的侮辱!他也没有再找过我,只是后来听他们说他建了个小号,也是绿眼睛的精灵牧师,然后自己亲手练满级,还双开进了团队拣装备,全团为他的这个号打装,他还经常双开带着那小号在郊外独处。后来那号拿了所有极品装备以后,他就再也不来玩了。”
 
  我想起那个tree的精灵牧师,嘴角轻撇,崔常海看我表情不屑,忍不住道:“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有些莫名,明白什么?
 
  他看我,眼神带了丝怜悯:“我也没想到我的拒绝,给成先生带来这么大的打击,建了号以后还是不行,居然在现实生活中还找了你作为替身……你还是早点离开他吧,他根本把从前那份求而不得寄托在你身上……他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他只知道用钱来买,我其实有些后悔,当时如果不是那么坚决的拒绝他,而是多一些耐心,忍下被侮辱的怒气,慢慢教他什么是爱,什么是尊重……”
 
  我终于再次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实在不是我不尊重对方,这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崔常海被我笑得终于有些生气起来:“看来你早就知道你是替身了?还是说成大哥给了你钱包养你?实在看不出来你这么自甘下贱……”
 
  这话太过分了,我收了笑意,淡淡道:“崔先生是觉得自己傲骨铮铮,所以是要来教我怎么做人了?”
 
  崔常海毕竟年纪轻,看我摆了脸色,也有点拘谨起来:“也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就是觉得……”
 
  “你其实只是依依不舍而已。”
 
  他脸色一呆,我继续道:“冒昧问一句,你现在已经有伴了吧?”
 
  他脸色有些赧然,我继续问:“你应该才毕业没多久吧,却能在高档会所山庄中担任主厨,想必那山庄,是你男朋友的产业吧?”这其实不难推断,适才跟着他的那男子气势逼人,这里又是高档别墅区,他和那人一路亲密走进来,显然得那男人帮忙,这其实也很正常,有人帮也是能力的一种,只是他不该随意轻贱`人,更不该恶意揣测人。
 
  他脸上有点难看,我心情不豫,继续说道:“你虽然有工作,有男友,却并不是十分满意目前的生活,你口口声声成钧不尊重人,却对那些细节说得如此仔细,说明其实你对那被宠爱的那些岁月眷恋不已,留恋不舍……所以在遇到成钧之后,你不由的怀疑若是当年能呆在成钧身边,是否能获得他的爱,成为他的所有宠物中最独特的一个,对不对?”
 
  他脸色气得发白:“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怎能如此……”
 
  我站起来拂了拂身上的落叶,淡淡道:“每个人自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崔先生还是怜取眼前人吧……虽然在我眼中,你如今也和被包养差不了多少——一样都是仰人鼻息,只不过对方对你好一些,给你工作给你自由,没有明说是包养,你便误以为这是爱……再冒昧问一句,你目前的伴有和你过一辈子的诚意么?他带你回家过么?你认识他的父母朋友么?他对你计划过将来么?他的将来里头有你的参与么?他有说过不结婚不要孩子么?”
 
  他脸上青白交加,我心里充满了幸灾乐祸,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在接到成家的遣散费的时候,天崩地裂的认识了自己的身份。
 
  心中的恶魔飞了起来,母亲当年的耳光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脸上火辣辣的爽快之极。暮色四合,太阳已落山,我走了出去,走了一会儿转头,发现路尽头的山坡顶上,之前陪着崔常海的那个男子站在一棵树后头,犀利的眼光盯着我,我恶意满满地朝他笑了笑,向他竖起中指,然后转头大步走了出去。

 


第十四章

回家的时候成钧留了个条子说临时有事要去临近的F市,过几天才回,我松了口气,自己随便弄了点饭吃,继续我的日常生活。
 
  可惜第二天李家那套别墅又出幺蛾子,李家那边打电话来说有要改动的地方,叫我去房子那儿看。
 
  房子里应该有的工人都没有,院子里柚子树下的石椅上坐着个男子,套头米色毛衣露着休闲麻质衬衣领,伸着长腿,脚踝处交叠,正悠闲地拿着本书靠在椅背上看,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锐利里却含着戏谑。
 
  是崔常海的男伴,我几乎被自己的倒霉气笑了,硬着头皮走过去:“李先生么?我接到电话,您有什么新的要求?”
 
  他将书拢起,嘴角含笑看向我:“罗嘉树?”向对面的藤椅抬了抬下巴:“坐吧。”一边又自我介绍:“我是李澄,你可以叫我名字。”
 
  我坐下去客套地问:“怎么不见崔先生?”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说呢?你这伶牙俐齿的嘴,闹得他如今和我生气呢,急着让我表态,你说说你该怎么赔我一个男朋友,我多少心思都白白浪费了。”
 
  我咳嗽了两声,装着若无其事去看头顶那观赏柚子树上累累的金色柚子:“你若是无意,何必还要哄着人吊着人呢,看你有权有势有才有貌,不缺宠物吧?”
 
  他却站了起来,长腿给了他颇为高的身量,他两只手压住藤椅的把手,几乎将我圈住一般的低了头,压迫性地问:“绿眼睛的宠物可不好找呢,嗯?”
 
  我面不改色抬头:“可惜不好意思,我已有伴了。”
 
  他笑着低头深深看我:“哦?是会带你去见父母,认识朋友,将来的计划里有你的伴么?”
 
  我笑了笑:“反正都是一样的临时消遣,那一个比你强就够了——还是李先生想要拿出诚意来?”
 
  他继续低下头,我已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柚子香水味,他低低笑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成少比我强?”一边手已顺着我的肩膀往下滑,眼看就要按往我的某个不可言说之地。
 
  电光火石之间,我的手按住了他,接着他仿佛被蛰了一般松开手往后退了几大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脸上肌肉微微抖动:“那是什么?”
 
  我微微亮了亮握在手心里的钥匙圈,上头有个小小的棒子:“防狼电棒,最高档可以直接电晕一个成年人……谢谢。”
 
  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居然怒极反笑:“你都随身带这些东西的么?”
 
  我咳嗽了两声:“手滑了下,不好意思啊,您大人有大量。”其实也不是一直带,这世界对男人有兴趣的还是少数中的少数,带上这个,其实还是上次被成钧绑起来的那一次,我深深感觉到很不安全,于是找了熟人搞到了这个东西,外头是买不到的。
 
  李澄看我半晌不说话,我心里已做好丢掉这份合同的准备,其实我从前真的不是这么直接的……我得承认,这次我真的有点冲动了……
 
  李澄却又笑了:“小海说你是他的替身,其实他才是替身吧?你们两人在一起,就像塑料珠子和宝石放在一起,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哪个才是珍品……难怪成大少会把你牢牢笼着……”
 
  我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告辞的话比较合适,他却仍缓缓倒了杯茶,向我让了让,示意我喝茶,一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缓缓说道:“成钧眼光一贯很好……咱们这些人家的子弟,默认都是要送出国外念书的,留在国内会干涉政务,各家选定继承人后才会陆续回国,从政的只能有一个……成家本来应该是长子成钧的父亲这一系的,偏偏是他叔叔从政,成钧从商……为什么会这样呢?你不好奇么?”
 
  他一副你想听么,想听就坐下来慢慢听的表情,我清了清嗓子:“这些事我们老百姓不懂,也不想懂,李先生如果没有什么别的要求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有啥事你和我助理联系好了。”
 
  李澄瞪了我一眼,想了想又笑了:“你真有意思……成钧在国外的时候,身边人换得飞快,没有谁呆在他身边太久,他好像一直不满意,若是你,兴许能让他留得更久一些?”
 
  我实在不想和这些人再说话,他们那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我很高贵很神秘很快来跪舔我吧的气息实在太浓,令人难以忍受,于是我点了点头便要出去,他却放了杯子拉住了我的手。
 
  在我手里还拽着电棒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再来一次的时候,他非常迅速的狠狠将我拉了过来,一口咬在我的嘴唇上,然后恶狠狠的吸`吮,我也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个电击,他身体明明被电得发抖,却仍然将我的唇咬破以后才松开了我,我退了几步,喘着气瞪着他。
 
  他却仿佛回味一般的摸着自己嘴唇笑了:“正因难得,所以更加鲜美,而又是成大少的禁脔,更是令人回味无穷。”
 
  这变态。
 
  我摔门出去了。
 
  回到工作室的时候我照了镜子,嘴巴有一点点肿,我擦了些绿药膏,下午的时候消了肿,只有个微小的伤口。
 
  回家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香味,成钧从厨房走出来,笑容满面:“给你煮了汤……生日快乐。”
 
  我呆了呆,生日?是……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是我已经没过生日很多年了,他将端着的汤放在餐桌上:“我特意赶回来的,明天还要出去,项目还没谈妥。”
 
  我怔怔看着他,他围着围裙,袖子挽起,手臂肌肉分明,眉目含笑,深情款款,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坐在餐桌前,他走过来低下头显然想给我一个吻……然后脸色忽然就微微变了,他伸出手在我的嘴唇边轻轻触摸了一下,问:“这是什么?”
 
  他的手指按上去有些疼,那是被李澄咬到的地方,我抬头看成钧,他面色平静,但下颔紧缩,眼睛紧盯着我,我微微别转头,心里想着这一团糟应该从哪里说起,成钧却伸出手再次将我下巴扳正:“是那个医生?还是你又去玩什么游戏了?”
 
  他的视线顺着我的脖子往下,在我暴露在外的肌肤上打转,显然再得不到回答他就要亲手验证了……我忽然对我那瞬间产生的怯懦感觉到了不满,长久以来自己一直回避自己无法拒绝反抗面前这个人的不满爆发了出来,我握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拉开,眼睛回望过去,毫不避让。
 
  他眯了眯眼,抿紧嘴唇,胸膛有了个大的起伏……他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我深吸了口气,控制自己那突如其来一瞬间暴虐乖戾的念头,尽量平静道:“咱们学校从前有个女生,叫肖泽雪的,你还记得么?”
 
  他眼神微微闪动,收回了他压迫性的姿势,拉了张椅子坐下来:“不记得了,为什么提起她?”
 
  桌上的汤热气蒸腾,我看着那变换的雾气回忆着过去:“她是我们学校的校花,高一的时候吧,有一天她来找我,说让我这个恶心的同性恋不要纠缠你……你喜欢的是她,学校传的那些流言她一律不信,她坚定不移的认为那是我为了攀上你放出去的流言……她给我说了很多你对他好的细节。”
 
  他脸色微微有些窘色,柔声道:“我不知道……你从前没和我说,这人我完全没印象,估计是个自作多情的人。”
 
  我笑了笑没说话,他却忽然警觉道:“是谁和你说什么了?”他脸色变幻,已是反应过来:“崔常海?”
 
  我似笑非笑看着他,他脸上尴尬之色更重了,伸出手拉住我的手:“你听我解释,不管你听到什么,那不一定是真的……你听我说,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我垂眸看他死死抓住我的手,一副紧张的样子,轻声道:“其实有没有都没关系的。”他打断我的话:“我想你……嘉树,我在国外这些年,一直想你,我从前年纪小,不知道,我以为我的人生还很长,还会遇见很多很多的人,我那时候不知道,我根本忘不掉你,我在每个人身上寻找记忆中的你,没有,一个人都没有……那个人,他也有一双绿眼睛,在读大学,单纯天真,我常常想,你是不是也是这样?你那样单纯,倔强,敏感,天真,明明需要人照顾,却不开口,可是我没脸找你,我照顾他,甚至希望能通过他实现我心里的缺憾,真的见了他,我却发现他根本和你不一样,他和你没法比,嘉树,你不明白,你在我的记忆里熠熠发光,谁都没办法取代你。你不必在意他,他根本不值一提,前几天遇见他,他来找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当时就明确回绝他了,他可能不甘心又去找了你,不管他说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
 
  我抬眼看他双眼专注地看着我,和少年时候一样,真诚,热情,这样的眼神说的话,没人怀疑不是真的,他继续急切地说:“回国没多久我就遇见了你,令我意外的是你完全成长为我想不到的样子——充满生命力,开朗……像一棵树,长成了我所想象不到的郁郁葱葱,却依然美得令人惊叹,仿佛从前的事情对你毫无影响,你健康而生机勃勃,完全让人无法忘怀,我想和从前一样,照顾你,在你身边,你充满魅力,嘉树,我想,我是真的爱你。”
 
  我漠然看着他,他看我毫无反应,再次重复:“我爱你,嘉树。”
 
  我动了动身子,想将手抽出,他脸色从激动渐渐变回冷静,他看着我:“嘉树,你不信我?”
 
  我看向他,外边的夕阳已经几乎全落下,只有微微的红光照在他脸上,双目熠熠,俊逸非凡,我轻声说:“当然信你……你爱我,和十二年前一样。”
 
  他脸色变了,我微微笑,再次强调:“你是真的爱我,我当然相信。”
 
  他脸色渐渐转成铁青色:“当年是我不对,可是我那时候才多少岁,嘉树,现在不一样,现在和以前不一样。”
 
  我看着那汤盆里,袅袅的雾气渐渐稀薄,天冷,汤凉的也快,我轻轻说:“怎么不一样呢?你爱我青春的肉`体,你爱我风华正茂的现在,你爱我合情合意的陪伴,你的未来,你的家庭,将会有我的参与么?你想过要和我厮守直至死亡么?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
 
  他梗住了,看向我,我微微笑着看向他:“当老至鸡皮鹤发,牙齿松动,腿脚不便,口水滴落的时候……依然彼此拥有。”
 
  他呆呆看着我,我伸手去抚摸他的健壮胸膛:“也许不用鸡皮鹤发……没准过几年,我就已青春逝去,庸俗不堪,身上各种疾病,比如零号最容易患上的肛瘘……带着成人纸尿布,身上弥漫可怕的味道,为了疾病或者欲`望向你索取,无穷尽地索取你的耐心、包容、钱财——这样,你还爱我么?”
 
  “你会为了我向你的长辈、朋友宣布,我是你共守一生的伴侣吗?你因为我放弃的钱财、权力、后代以及随之引来的非议、尊严,你永远不会后悔吗?”
 
  他冷冷道:“我可以决定我的人生,别人的非议对我无足轻重。”
 
  我笑了,伸手去摸他的脸:“是,成大少英明神武,但是,你从来没想过和我的以后吧?你只是想着现在在我身边,什么时候想和我上床都可以,现在我的肉`体、美貌都属于你,对你百依百顺,你现在是爱我的,我相信,可是,这份爱是可消耗的,渐渐就会消磨掉……”
 
  成钧截口打断我:“所以这些天来你一直对我虚以委蛇?你根本就不爱我,只是在应付我?”
 
  我被他反问得有些尴尬,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口快,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缓和下来,柔声道:“也不是……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嗯……在床上我们还是很合拍的,这样也挺好的,我不问你的过去和未来,我的意思是,咱们就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就好了,你什么时候有了新人,或者想结婚,想要孩子什么的,和我说一声,咱们好聚好散……”
 
  他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死死地盯着我,胸膛起伏不定,我心中悔意无穷,连忙描补:“就是正常夫妻,结婚了都会因为爱意散去而离婚……更何况我们都是同性,本来就是寂寞了在一起,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就很好,我其实很理解你……我真的相信你爱我……”
 
  他以巨大的摔门声回答了我。
 
  汤已经完全冷了,哎,我就知道我的生日从来就没什么好事。我妈死的那天,正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成钧出国那一天,是我的十七岁生日。
 
  那天我在成宅往机场去的路上等了很久,凌晨四点我就在那边守着,车出来的时候我追着车子,后来车子停了,车窗降下,成钧的脸从窗子露出看向我,我满眼是泪,嘴边都是呼出来的白雾,手脚都仿佛冻僵,言语也仿佛冻住,只来得及叫了声成钧,就哽咽住了。他参加了毕业考试就直接从学校消失,之后就听说他要出国,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然后成家派人给我送来了遣散费和房产证。
 
  他从车子看向我,脸上是温柔而诧异的:“嘉树?这么冷怎么在这里,他们没把钱给你送到么?”
 
  千万言语都在他这一句话说出口后冻结在我的喉咙里,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呆呆看向他,他微微笑了笑:“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我看着他,好像同居两年,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真相一直摆在那里,是我自己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车里有人催他,他有些为难转向我:“嘉树,我要赶飞机,先走了,你好好保重。”
 
  车子走远了,天冷得不得了,那是我经历过最冷的一个冬天。
 
  我妈以前就说过,我是属羊的,偏偏生在万物凋零的冬天,没有草吃,诸事总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命不好。



第十五章

成钧摔门出去后再没回来,他叫了个司机来取走了他的东西。
 
  日子于是安静下来,我们本来就是两个阶级的人,一旦分开,果然几乎再难碰面。他再没有出现在我的世界,我的工作室也并没有受到任何骚扰打击。
 
  想来他的高贵的傲气发作,如何能接受对象不爱他,所以不屑纠缠,更不屑迁怒。在他的人生经历里,也许接受的那些爱,都是虔诚、纯净的吧?他曾给我的生命带来春风繁花,充沛的爱和阳光,我却忽略了在那丰沛温暖之中,从来都没有承诺。后来我挣扎寻觅迷茫,终于发现,我们这类永远无法步入正常家庭生活的人,短暂取暖、抚慰、解决欲`望十分正常,早就没人期冀爱和承诺。
 
  这样其实挺好,谁都没规定生活一定要和大众幸福一样,父母慈养,爱侣恩爱,子女承欢。
 
  我重新收拾过屋子,独居生活重新适应并不难。看,我已有房,会自己做饭,有稳定工作,即使被放弃,我并没有损失。母亲说得对,一个人足够强大的时候,才不容易被伤害。
 
  只有在画图的时候,看到那套昂贵彩铅,才觉得有点点歉疚之情涌上来,我用那套彩铅,伏在宽大的工作桌上,画起了成钧,随心所欲画了一晚,有十七岁的成钧骑在自行车上,头发纷乱,目光清澈真挚,背景配的灿烂到极点的向日葵,有三十岁的成钧趴在床上,薄被单轻柔的贴合在他的躯体上,显示出矫健优美的身体轮廓。

我自学画始,画过无数东西,甚至尝试画过记忆中的母亲,天明才下班回来,身上穿着工人肥大的蓝色工作服,套着袖套,头发掉落几缕,面目疲惫。

兴许知道那是完全不能拥有也不曾拥有的东西,我画了那么多东西,却一次都没有画过成钧,但如今画起来,却仿佛已经画过无数次,熟极而流。天微微亮的时候,我将那叠画叠整齐,深深收入了抽屉深处。
 
  很快便到了平安夜,西方节日在国内却奇迹般的得到了众多的拥趸者,满街闪耀的圣诞树和拉花铃铛圣诞圈,四处都是圣诞夜的欢歌,这样热闹的日子,令人会觉得分外寂寞。不过我没有如从前的每一年一样,去酒吧寻欢。
 
  可能是之前和成钧同住的日子,身子的欲`望已被纾解,以至于如今我深深的明白,灵魂上的孤寂才是附骨之痛,在某个没有抵挡的日子,猛烈汹涌地袭击你的软弱。
 
  这座南方的城市不下雪,所以寒冷的时候,夜色僻静的街道就分外显得荒芜,我将手伸入风衣兜里,踢踢踏踏地走着,忽然隐隐听到鼓点声,节奏盎然。街角那儿有一个小乐队,大概是学生,周末的晚上会在那儿一架鼓一把吉他一个麦克风自弹自奏自唱,因是回家必经之路,所以我时常会驻足停留,给他们的吉他盒里头放点零钱。
 
  我走过去,看到坡下街头那儿聚集了一些人在看,从我这儿的角度看下去,能看到一个女子在那抱着个吉他,她有着一头引人注目的长发,漆黑如瀑,长风衣袖子随意挽起,牛仔裤包裹着她一双修长结实的双腿,脚蹬一双棕色过膝长靴,脚随着鼓点一点一点,远远看过去身材修长健美,充满了活力。
 
  我心中一动,往下走去,渐渐听到一把明亮的声线在唱汪峰的《为了让生活继续》,原唱是男声,她的女音却唱得自然流畅,毫无涩阻,吉他旋律明快,长发发风中轻摇,轻轻一甩头发,一双入鬓的眉毛漆黑如画,双眼轮廓深刻,眼线分明,睫毛长而浓,面上并没有浓妆,双唇却擦了十分正的鲜红色,眼神已是直直撞到了我的眼神,然后那漆黑的眼珠子带上了笑意,她扬眉望着我继续唱。

我也笑了起来,在街角站定,双手抱胸看她随着旋律音乐轻摆,一首歌毕,她潇洒地将那吉他还给旁边的年轻男子,然后穿过人**,脚步轻快地向我走来,我张开双手,笑容满面:“欢迎归来,永远十八的丁筠女士!”

她飞扑到我怀中,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我亲爱的绿眼睛小猫,有没有想念你永远十八的姐姐?”

我们在寒冷的街角毫不顾忌地拥抱了一会儿,我才低头看她:“怎么回国了?”

她:“孟家那边有些事,他回国处理。”

我凝视了她一会儿,这是平安夜,就算什么事,也应该夫妻两人在一起,但她笑容明亮仿佛毫无阴霾,她已不年轻,但看上去依然充满活力,青春依然眷恋着她,任谁都看不出她已经年届四十,她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是我的良师益友,不遗余力的扶持我,帮助我从泥泞中挣起,我笑着不再追问,拉着她问:“吃了饭没?订的酒店在哪?”

她笑着答:“我还等着吃你的手艺呢,不要推脱!在外国吃不到家常味儿,我想念你的腌豆角,想念你做的牛尾巴汤,想念你做的芋头蒸鸡。”

我肃容:“女皇陛下有命,臣自当效死。”

她清脆笑起来,但我依然感觉到了她笑容后头有着沉重的阴影。

天已黑,我只是简单的将熏肠切了碟,酸豆角炒肉末,清炒芥蓝,煮了个紫菜蛋花汤,她一边吃一边笑:“唉我亲爱的嘉树,芥蓝为什么要放糖!不不不,这该死的美味,谁知道炒芥蓝放点糖这么好吃呢?你是在挑战我的减肥大计!”

我只是笑着看她吃,芥蓝放糖还是成钧教的,炒的脆嫩的芥蓝菜心中,略略放一些糖,和芥蓝本身的嫩甜一结合,便透出一种美味的香脆清甜来,叫人收不住筷。

吃完饭,她看了我一些设计图纸,一一指点我,她看了我最近为李家设计的那副图纸,吃了一惊笑道:“这和你以前的风格都不一样……更梦幻更浪漫一些,充满了想象力,真让人难以相信。”这些年我们虽然相隔两地,但仍时不时会邮件来往,她对我的设计风格熟悉之极,我微微有些拘谨道:“是不是不合适?”

她微笑:“不,很棒……这样的房子住着,叫人觉得可以留住幸福……梦一般的幸福。”她转头凝视我:“嘉树……当我让你进入我的工作室做助手的时候,从来没想到你能走到今天。”

我抬眼看她,眼睛略微有些湿润:“姐姐是我的贵人。”当年她一时怜悯心发,让我到工作室中做个打杂跑腿的,然后从教我看图纸开始,教我最基础的设计基础,绘图方法,渐渐她

她笑着摇头:“不不不。”她伸手掠开我的额发,凝视我的眼睛:“玫瑰不叫玫瑰,依然芳香如故,你就是明珠,没有人会坐视明珠暗投,一切都靠你自己,啊啊啊,你若是异性恋,我一定嫁你。”

我哑然失笑:“姐夫那样好,你还挑三拣四。”

她眼睛暗淡了下去,我不禁怀疑他们夫妻之间是否出了什么问题……但她一向主意极正,她不说,我便不问。

她很快打起精神,打开网页,告诉我:“听说了西宁村那边重新维修了天心寺没有?那是明清时代的建筑,听说已经修缮完毕重新开放了,我们明天去看看如何?”

我在修缮之前去看过,如今她既然相邀,我自然欣然从命,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再说什么,我便驱车送她回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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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驱车去了酒店,不得不说我心情是很高兴的,丁筠在我生命中是第三个重要人物,母亲生育我、成钧打碎我,而丁筠则成就我。

到了酒店的餐厅,丁筠向我举手示意,我却看到她身旁坐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转头向我微笑,双目明亮,笔挺鼻梁,方下巴,下巴和脸两侧微微青色须根显得整个人成熟而充满男人气概,是见过照片的丁筠的丈夫——方坤,我心里忽然安定了些,看起来他们夫妻感情不像是生疏,两人坐在哪里,正是琴瑟和谐的一对璧人。

走过去方坤便已站了起来向我伸出手,整个人举止优雅大方,令人心折,他笑道:“久闻其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我是方坤。”

我忍不住就微笑起来,和他紧紧握手致礼,方坤真的是个很令人舒心的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丁筠的眼光。

吃完早餐我们便驱车前往天心寺,天心寺建于高岭上,明清寺庙多以园林见长,而天心寺除了山景园林可观外,又有一壁画经过专家修复如今面向公众开放,十分值得游览观赏。

我们三人走在寺庙内,看那壁画上装饰繁复,线描细致,赋色浓艳,应该经过部分修复,显得一面墙的描金壁画都有暗金流动,佛祖明王菩萨,面容淡漠清冷,再走下去,有个小小的供奉送子观音的庵堂,有妇女虔诚膜拜,丁筠脚步微顿,方坤却彷如不察,笑问要不要去后园看看。

在后园闲逛的时候,方坤走去买水,我站在山峰上给丁筠拍照,居然遇到了李澄。自从那次不欢而散后,他的房子我都是让助理去接洽,本以为会解约,没想到他也没有继续骚扰纠缠。他一身休闲打扮,穿着马靴,和一群人似乎也是在游览,他看到我便悠闲的走了过来,似笑非笑看着我:“你还真的让位给那小赝品了?”

我真想装作不认识他,他却上下打量了下丁筠,欣赏的吹了声口哨,丁筠挑了挑眉毛,看了下我的神色,没搭理他,李澄却笑问我:“我那小朋友坚决和我分手了,然后听说去找了成少,我原以为你在成少身边,没想到听别人说成少身边并没伴儿?”

我轻咳了声:“李先生想多了。”

这时候方坤过来,将水递给丁筠和我,我也不给他们介绍,直接转身走了,李澄也不觉得尴尬,笑着站在那里看我们走,方坤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李澄,过了一会儿说到:“那是搞航运的李家的公子,为人听说挺风流的。”

我抬眼看了看他有些意外,他也不再深述,丁筠轻笑了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他们家规矩大,不许背后说人是非,他是好意提醒你。”

我也笑了,诚恳对方坤道:“多谢提醒,那人只是我的一个客户而已,因为前阵子发生过一些不快,所以有些失礼了。”

方坤点了点头不说话,山上风大,他很是细心的将丁筠的风衣拢了拢,然后自然而然的揽着她。

午饭我们在山下找了个餐馆吃饭,虽然是农家饭店,难得量足食材又新鲜,小香菇炖土鸡,土鸡是正宗的山养,肌肉结实,香得惊人,鱼也是弄的附近水库的大鱼,专门煮了一锅子奶白色的鱼肠鱼蛋汤,鲜美无比,丁筠一边大呼是三高食品,一边毫不退缩的大快朵颐,我陪着他们吃了一会儿,便找了机会出来结账,却是再遇到了李澄。

他一个人在外头抽烟,看到我又挂上了那似笑非笑的笑容:“我发现我和罗工还是缘分满满啊。”

到底是个有权有势的家庭出身,我也不好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微微点了点头,让前台结账,他却靠近我,笑吟吟道:“既然和成大少分了,不如和我试试?不谈未来,我保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绝对让你舒服,你若是有了真爱,我二话不说,立刻让位,如何?”

我微微偏过头,避开他喷出的烟雾,淡淡道:“李少高看了,不过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愿,对不住了。”

他欺近我,身上凛冽的烟草味传了过来,笑容满面:“你身上还带着那蜜蜂刺么?”

我不动声色:“李少如果想尝尝最高电流的威力的话,我不介意配合的。”

他哈哈大笑起来,我伸手去拿单子核对,不理他,这时我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你们……”

我抬头一看,居然看到一双绿眼睛,真是世界太小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崔常海同学依然是一身厨师袍子,震惊的看向我们。

李澄最先反应过来:“哟……成少没好好照顾你?怎么沦落到这农家饭店来当厨师了。”

崔常海小脸煞白,一双眼睛打量着我和李澄,我转过脸掏了信用卡递给服务员让她们刷卡,只想赶紧离开这趟浑水。

崔常海却忽然哽咽了一声,泪珠滚落了下来。


第十七章

我被这场面惊吓到,连忙夺过服务员手里我的卡,连发票都懒得拿了,回了包厢推门的时候我转头看,看到李澄抱着那少年轻声安慰,呵呵。

我的矫情少年时代结束得突然而飞快,以至于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人——风花雪月观海棠泣雨夜是生活的全部。每时每刻都在纠结他爱我,不爱我,我爱他,我不爱他。

包厢里方坤在替丁筠捞烫好的白菜心,其实人间烟火夫妻,也很是令人艳羡……我又开始考虑领养孩子的事情。

晚上我在画图的时候,忽然接到丁筠电话。

二个小时后,我们已在飞往D市的飞机上,那里是我国的东北边,这时候已是大雪纷飞。丁筠说想看雪景,于是我们便做了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不太明白丁筠和方坤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毕竟白天看起来他们尚且关系和睦融洽。机场买票的时候我试探的问了句丁筠方坤不一起去么。

她说他家里有事,就不去了。

东北和南方不一样,我们下了飞机第一件事是在机场商店买了长羽绒服、帽子、围巾以及保暖靴……在机场呆到天亮我们才坐了出租车去市区,天倒是晴朗,只是满地厚厚的积雪,满眼雪白的冰雪世界,叫人耳目一新。

我们选了片著名的雪乡,雾凇长廊美不胜收,我们痛快地玩了一场雪。然后找了个家庭旅馆住了下来,壁炉边我们两人喝着热饮,她脸颊冻得通红,喝了一会儿热牛奶,忽然就掉了眼泪。

我没说话,过了一会让看她平静了些,才问她:“姐姐,你和姐夫有什么事了么?”

丁筠看了眼壁炉中熊熊大火,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和你姐夫婚前做了约定,我们终身不要孩子,他答应了,我们才结了婚。”

我吃了一惊,我认识丁筠的时候,她快三十了,却一心扑在工作室上,根本是个女强人,很多人追求她,她却全都拒绝了,笑着对我说是不婚主义者,方坤追求她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周折,后来终于与方坤得成善果,将工作室让给我,只象征性地收了一笔钱,然后便和方坤出国定居去了,我想到她在天心寺看到送子观音的沉默,有些惊怒道:“现在他反悔了?”

丁筠红了眼圈,摇头道:“他没有,但是,他家里的压力很大,他并没有向我抱怨过。但是有一次,他看到我和邻居家的孩子玩得很开心,试探地问过我一次,说看我挺喜欢孩子的,其实我们的经济能力也完全可以很舒适的养孩子,若是实在怕麻烦,他可以保证多分担一些,如果我想生,可以生。”

“我当时很生硬的拒绝了,后来他再也没有提过。这次回本家,他的长辈们都问孩子的事情,他的同辈兄弟,孩子都挺大的了,我看到他很疼爱一个侄子,买礼物,带着他出去玩……我很怕,嘉树,我怕极了。”

我安慰她:“他既然不提,自然也是尊重你的,你放宽心好了。”

丁筠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个强大、自立的女子,我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她热泪潸潸而下:“我爱他,非常爱他,他为了我这样,我心里更是难受,我更害怕那一天的到来,他终于决定要一个孩子,和我争吵,或者找别的办法……”

我叹了口气,问她:“那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决定不要孩子的呢?你和方坤沟通过么?若是他能理解你的想法,那应该不是问题,你要相信他。”

丁筠摇头:“不,你不知道,我骗了他,我不是不想要孩子,我是要不了,我先天就无法生育,没办法治愈。”我大吃一惊,她擦着眼泪,眼泪却越擦越多:“我早就打算了不结婚的,他却出现了,我一直拒绝他,他却坚定不移的追求我,后来我想让他死心,就和他说,除非他答应我一辈子不要孩子,我就嫁给他,没想到他同意了,这几年过来,他确实只提过一次孩子的事情,我看得出来,他其实喜欢孩子,而且,他也看出来我根本不是不喜欢孩子。”

我叹了口气,想了想道:“姐夫还是很爱你的……不如你坦诚告诉他。”丁筠这事做得着实大失水准,若是当初就坦诚相待,不管代孕也好,收养也好,都有的谈,如今进退维谷,太不像一贯利落干脆的她了。

丁筠摇头:“我怕他知道我的欺骗,我爱他,所以患得患失,当年就没有坦诚相对,因为害怕他因此而嫌弃我,而且当时也是赌气,觉得没有孩子更好,给自己包装了一堆丁克的理念,决定坚决不要孩子的决心,所以就想着反正都是不要孩子,他既然答应了,就当普通丁克家庭过日子不挺好么,现在更不敢说,但是我看不起自己!我觉得这样的我根本配不上他……”

我无言以对,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一旦面对感情,人们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连丁筠这样的智慧女子,都失了分寸,我想了一会儿低声道:“人谁无过,我看姐夫未必会在意你的欺骗,不如坦诚相对……”

她双眉紧蹙,过了一会才低声道:“其实我和你们同性恋一样,面对的是无法繁衍后代的窘境……”

我苦笑,至少她能有法律保障的婚姻,怎么会一样?


第十八章

在东北玩了一个星期,我们才飞回G城,方坤过来接了机,表情自然,仿佛毫不介意,不过看着我的眼色很奇怪。

我们在吃晚饭的时候,方坤问了问我们玩的情况,又踌躇了一会儿,才问道:“冒昧问一句,令堂是否姓罗?是否是G省人?”

我楞了一下,抬眼看方坤,丁筠也转头看他,方坤想了一会儿才苦笑道:“这事其实挺那个的,我也就是说说情况,嘉树你自己判断……这次我回国,是本家有个族叔,他的独子,也是我的堂弟,患了白血病,在找匹配的骨髓,我们家里的亲属都回来做了匹配度检测,不过因为这些年我们方家人丁凋零,亲属也不算多,结果这些天一一检测过,居然都匹配度都很低。这时候这位堂弟的母亲忽然说,族叔在婚前和别的女人有个私生子,逼着族叔去找回来做匹配度检测……”

我脸色已经变了,方坤看我的脸色,低声道:“知道的信息是那女子姓罗,生的孩子,眼睛是绿色的……”

丁筠脸色也变了,怒道:“你没有和他们说起嘉树吧?”

我冷冷道:“我不是私生子。”

方坤松了口气,和声道:“我并没有和他们提到你的,只是想到了你……就先问问,如果真的是,其实我那堂弟真的挺可怜的,人特别聪明,跳级上了大学,我也是站在病人的角度想,还有,我并没有逼迫的意思,一切都尊重你的个人意愿。”

我不再说话,却也再无胃口。

丁筠拍了拍方坤的肩膀说:“嘉树说了不是那就不是,你可要守口如瓶,不要给他添了麻烦。”

方坤笑了声:“我还不至于那样吧,他们那边还在查那女子的下落,听说当年带了孩子去了北方,那女子的母亲当年离异再嫁,没办法带她,他们从她那里拿到一张照片,所以知道孩子是绿眼睛的。”

我嘴里苦涩。

我确实不是私生子,我父亲才是私生子。我母亲和我父亲是明媒正娶,是邻居青梅竹马长大,街坊摆酒请了人吃了酒光明正大结了婚的,但是故事是这样狗血,方家老爷子临死前立下遗嘱,将财产平均分配,按儿子和孙辈的人头分配遗产,我父亲便是如此被接回方家,认祖归宗,之后便是俗套的抛弃糟糠妻的说法,总之他们离了婚,我母亲后来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却堵着一口气生下了孩子,然后离乡别井,重新开始新生活。

她从小就对我特别严厉,因为她认为是她的弱小才招致了侮辱,她学历低,所以她要求我一定要读好书,我是她人生唯一雪耻的机会,她等着我长大考上名牌大学,有出息以后,带着她衣锦还乡,狠狠地给对方迎头痛击。所以她不允许我软弱,没有志气,从小我有哪一门功课掉落在90分以下,就会被她拿着戒尺狠狠敲打,我要很专心很专心的读书。贪玩,偷看漫画,都会被严厉追问。她为了拿的钱更多,长期上钱最多的夜班,却不肯让我去半工半读,我曾经偷着去送报纸,拿了钱回家,被她拿着戒尺打左手整整肿了一个星期,她哭着骂我:“你不好好读书,将来怎么会有出息!”

她对我的爱极端而强烈,因为她付出了所有,牺牲了许多,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要从我身上索取回报,我很少享受过她的温柔慈爱,因为她一直很忙碌很劳累,和我说话总是,不能做这,不能做那,考试成绩下来了没有?我被严厉管教几乎窒息,却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母亲的要求,她已经牺牲了那么多,我若是不满足她的期待,便是不孝。所以最后我被成钧无微不至的温柔征服。我承认我太喜欢那种被温柔宠爱着的感觉了,他给我带来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直到死,我母亲都未能满足支撑了她半生要在前夫面前一雪前耻的愿望,她不知道我放弃了高考,她拉着我的手和我说:“我不怪你了,嘉树,但是你要答应我,我再也不强求你出人头地,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许自杀。”

那时候我被诊断重度抑郁症,每一天都睡不着,睁着眼睛到天亮,尝试过割脉自杀。母亲死的时候,我无数次想自杀,却都因为她的遗言,硬撑了下来。



第十九章

若把人生比作一场游戏,我的游戏便是困难模式,总在不可思议的地方出现障碍和陷阱。

其实成钧离开后,我还是注册了个小号去玩过一阵子那个游戏,后来感觉格格不入,大概是年纪渐长,荷尔蒙不够,没有好胜心,于是总是被人莫名踢出队伍,踢出副本,后来就没怎么玩了。不知为什么,经济略微宽裕的时候,我会将小时候被严格限制的事情叛逆性的做一次,比如吃红薯干吃到反胃再也不想吃,买各种零食塞满冰箱随时取用,购买颜色奇突的衣服,熬夜看电视电影,然后现在是打电子游戏,我下意识的想弥补自己缺失的童年时光。小时候家教过于严格,在母亲看来追求口腹之欲、修饰外貌,贪图安逸喜好玩乐都罪大恶极,唯有学习和看书神圣不可侵犯,只要看书,她绝不会打扰我,而我的零花钱唯有买书才不会被批评责骂,我的人生唯一目标她已设定好,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名牌大学,出人头地。

是成钧教会我享受生活享受人生并不是罪过,人生本应该多姿多彩,学习和提高自己是通往创造更自由自在的人生的一个途径而已。

好多年以后我才发现,从古到今,多少戏曲电视剧小说都是如此演绎,古代版是女子被负心人抛弃,含辛茹苦抚养儿子长大,儿子金榜题名得皇帝宠爱娶了丞相女儿出人头地风光无限,负心汉痛哭流涕回头跪求妻子和儿子原谅;现代版是女主角带球跑抛弃负心人,多年后教养儿子聪明伶俐,霸道总裁幡然悔悟发现真爱重新追求跪求赎罪。

我母亲显然陷入了这样美好执着的复仇愿望前景描画中,在困窘的生活中不断鼓励自己,在脑中描绘前夫痛哭流涕后悔大快人心的场景,没人告诉我母亲,其实负心汉的选择往往是对的,那高处风景无限,他们的妻子和孩子起点高,轻而易举站在最高处,他们再不会回头去看那些已经割舍的贫困交加的过去。而立志从社会底层要爬到顶尖之处,兴许穷之一生白发苍苍,你都做不到,因为在那顶端之处,惊人的财富会以几何倍数发酵,权力会与权力不断联姻叠加,传奇故事只是底层人物现实中难以达到因此意淫出来的产物,而人们只喜欢喜剧,不喜欢悲剧,比如薛仁贵娶了公主,小王子不知道变成泡沫的美人鱼付出过什么放弃了什么,你看,其实人们也都清楚真正的结局。

我的傻母亲当年就该将我打掉,拿着分手费舒心再嫁一个好人家,生一对儿女,在幸福和谐的家庭长大,性向正常,子孙满堂。

所以你看,我怎么会相信成钧会回头,圈子里头回头的那些人,都是因为找不到免费炮打,所以回头做个低姿态,将就将就。底层人尚且如此,何况是根本不缺伴的上层人?

和丁筠他们分手后,我回家一夜未睡,当年我母亲曾给再嫁的外婆寄过照片和钱财,而我当年在学校的事情闹得又很大,想必方家迟早要查到我身上。

坦白说若是一个陌生人,抽一些干细胞而已便能拯救一条生命,我完全可以毫不犹豫的捐出,然而我母亲和我这样多年来过得不好,所以听说他们现在不好,我觉得好痛快。我陷入了怎么耀武扬威趾高气昂的面对来劝说的生父的场景意淫中,我忽然觉得我被母亲附体,心中痛快莫名,我在脑海中搜索着各种足够刻薄、足够痛快、振聋发聩的言语,然后幻想那素未谋面的生父如何痛哭流涕跪在面前哀哀苦求我前去检测,至于该不该答应?那得看他们的诚意了。

以前有个故事,一个穷人闲聊,说皇帝锄地大概用的是金锄头,另外一个穷人则笑他,皇帝哪里还用锄地,他肯定白面馒头每天管够。

这个故事告诉我,穷人是完全不理解富人的行为模式的。我本质和我母亲一样都是穷鬼的思维。

我还等着生父来跪地哀求,从工地出来,走到一处偏僻巷子的时候,却被几个人往车上拉去,当有味道的布捂在我的鼻子上的时候,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我和我妈真TMD天真。

醒过来的时候我却睁不开眼睛,手脚都不听指挥,只听到有人在说话。

一个声音在说:“救人的情况紧急,时间不多了,我夫人着急了些,但是也并没有打算让他白白付出,还请成大少先让我们给他抽个血做个配型检测,若是不成功,我们会呈上压惊费,若是成功,一切好商量。”

一个低沉而冷漠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令公子的事我很遗憾,但是配型的事情,等他醒来自己决定,你们动我的人,就是不该。”

一个女声尖利道:“成大少不是早就没理他了么?莫非是看我们方家黎家不顺眼,横插一手就中牟利?成大少也是见过我家小徽的,竟没一丝同情心?”

这声音真让人不舒服,这世上原来有足够的钱财和权力的时候,让他们低头也很需要代价,你能帮忙都是你的荣幸。我气得都笑了,动了动手,发现手被人握着,但是眼睛还是睁不开,成钧淡淡道:“他要醒了,你们先回吧,有什么事我会派人去说。”

骂骂咧咧声中,他们似乎被人推向门口,终于睁开眼睛,成钧第一时间注意到我,低头问我:“有哪里不舒服么?”

我全身都不舒服,但我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门口那对夫妇,我的生父,呵呵,什么检测都不用做,他的下巴,他的鼻子,和我如出一辙,神奇的遗传,他正看向我,我勉强撑着坐起来,成钧扶着我,摆手让手下停止驱离,我清了清嗓子,说道:“闲话少说,一口价五千万。”

他们都不解的看向我,我解释:“不论配型匹配不匹配,五千万,我给你们做配型,如果成功,同意捐赠骨髓,如果不成功,五千万不退,废话少说,同意不同意自己斟酌,钱先到账再抽血检测。”

那女人已尖叫起来:“还真是狮子开大口!谁知道匹配度多少?你还是个同性恋!谁知道身上有没有HIV?万一有,我们那五千万不是砸水里了?”

我抬了抬下巴道:“你们当然可以选择不扔这五千万进水里……如果你们还想着等我出去了再用什么别的手段,我发誓,我从医院回去就开始吸大麻,每天都吸,大家都用不成。”

成钧握在我手臂上的手紧了紧,我生父一副被呛到的表情,看了看我,表情放温和了些道:“嘉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妈妈……”这时候的温情牌没用了,我将那些什么去我妈坟上跪地忏悔的可笑幼稚念头挥散,冷冷道:“少说废话,条件我已开好,如果想尽早救人,就尽早做决定,账号我会写给你们,就当做生意,一笔成交后大家一拍两散从此江湖不见。”

我生父看了眼成钧问:“成大少的意思呢?”

成钧淡淡道:“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我生父沉默了一会干脆道:“可以,我争取明天就把钱打进来,就当给成大少个面子,以后还请多多关照。”然后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再继续打点温情的话,而是拉着那女人走了。

成钧看向我,倒了杯水给我,看我喝下去,才说:“你如果想不捐也可以的,他们不敢动你。”

我的心情很矛盾,这么巧我被抓他就能解救,说这是巧合我是不信的,唯一解释就是我依然在他的监视中,该庆幸我这段时间没有去酒吧或者找艾伦么?而方家要胁迫我简直易如反掌,如今我是狐假虎威借着他的势大大膈应了对方,但这也没有什么报仇雪恨的快感,因为事实证明我妈和我的能力,永远也没有办法让对方谈什么后悔。

为着这仇富的心理,为着我在他们眼里彷如蝼蚁的人生,我现在很看不顺眼他,所以我淡淡道:“都是卖,能卖就卖了,反正在你们眼里,钱可以买来一切,每样东西都有价值。”

成钧不说话,低着的睫毛浓长。

我们两人居然无话可说。其实我应该谢谢他,但是我真的很难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强权这种东西,总能叫人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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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新完啦……



第二十章

第二天钱到账,我让他们抽了血去配型。

一个星期后配型结果出来,多么神奇,居然是高匹配率。这样也好,当初五千万我是堵着一口气开的价,如果不匹配,只怕方家吞不下这口恶气,还要出幺蛾子,成钧从来都可能是我的靠山。

所以说我妈是傻到极点,她当年如果打掉我,现在就可以笑看方家负心人遭天谴,一雪前耻。

不知道她在坟墓里会不会气得跳起来——晚上拿着戒尺来找我,算了,她应该理解生活所迫,我已尽最大努力活得更好。

之后很快便安排了体检等等一系列检查,之后注射动员剂,5天后采集抽血,抽了两次,每次好几个小时,全程我都再没见过方家人。

成钧一直陪同我,温情款款,一如既往,我们却对话很少,偶然说几句,他就被我刺几句,然后噎得说不出话来,而我发现自己不妥,于是两人再次变回相对无言的状态。

有天我又刺了他两句后,终于觉得愧疚起来,和他道歉道:“可能是头疼骨痛的,心情不好……你多包涵。”

他默然了一会儿说道:“其实……嘉树,你这样,才和你从前一样,和我住一起那时候,你也是特别敏感,就是帮你买本书,你也要刺我两句才舒服,像个小刺猬,动不动就张起刺来,伶牙俐齿得很,重逢的时候,你变得圆滑很多,和从前完全不一样。”

我呆了呆,回想了一下,十年前的事情了,想起来也觉得遥远,依稀记得那时候自己一颗少年心分外矫情,常常顶撞成钧,他总是温柔包容,然后不动声色的诱导我依着他的要求做,现在想来,可不是一只小宠物,时不时亮亮爪子,主人全当成情趣了,没准还当成我博取他注意力的办法……慢着,现在难道成钧也认为我如此?

想到这一点,我再次吓得出了身汗,连骨头疼都不觉得有什么了。

采集结束后,我提出出院,他沉默良久,说:“我知道你讨厌我们这样的人,当年我年轻,行事也有诸多不妥……”

我摇头:“不不成钧,我不是圣人,憎恨特权只是因为自己没有特权,如果我也有特权,很难说我办事不会走捷径,我理解你们,我对社会没有任何不满,我对现状很满意……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之间差距太大,我感谢你这些天的帮忙,我至始至终都很感激你曾经给过我的一切,但是我的能力微不足道,你也不稀罕,相信以后我和你们的阶层再也不会有什么纠缠,我们各过各的日子,都挺好,我祝福你……”

我一口气说出斟酌了这么久的话,没办法,他若要强留我太容易了,而理由正常极了,只要说是担心方家再为难我报复我就行了。阶级固化全球都有,我又没有勇气去抛头颅洒热血,其实现在日子过得还成,这不是才从方家弄回了一笔。

其实如今骨髓捐献成功,想必方家对这五千万的价码也不会有太大意见,皆大欢喜,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这么说来,成钧还真像那“宰相的女儿”,想到这一点我忍不住笑起来,说明写那些本子的穷酸书生们也是知道的,就算中举,也不过是进入体制内而已,权力还是不够的,要扬眉吐气,还是需要娶一个“宰相的女儿”,有一个宰相岳丈。

当年我母亲一力供我读贵族学校,因为邻居和她说:“现在有出息,不是看你读书怎么样,而是看你和什么人在读书。”

我母亲奉为经典,所以节衣缩食也要供我读最好的学校,谁知道儿子读书读到男人的怀里去了?当年自作主张,以为是恋爱,最后自取其辱,招致更大的侮辱,甚至累及母亲,种种阴差阳错,身不由己,如今回想起来,已无法细究对错,只有唏嘘一声。

我耐心向成钧解释:“其实我真是一个大俗人,想必你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了,当年我读书的时候,贪恋你的宠爱,所以辜负了我妈的期望没有好好读书,现在面对辜负我妈的生父,我依然毫无骨气的拿钱,你看,我软弱庸俗,和你心目中那纯洁善良坚强的想象出来的人大不相同……”

成钧注目我良久,忽然低低道:“嘉树……你很自责么?”

我一愣,笑道:“怎么会,我若自责,如今就该去撞死在我妈坟墓前以死告罪,我既不能舍得一身剐,放弃现在的地位去杀了我妈的仇人泄恨,也不能拉下面子求你替我出气,全无心肝,厚颜生活在这世间,想来将来是没脸去见我妈的。”

他看了我一会儿,不再说话,居然让人帮我办理了出院手续,还将我送回了公寓。

真是谢天谢地他没有继续纠缠。

就当我买了一张彩票,中了5000万,还不用交税。
从前听人说中了彩票要买房买车换老婆,啧啧,穷鬼的思维永远都是这样的直接。

我需要更多的房子铺子来给自己增加安全感。我极快的将钱转了出来,买了几支稳定的基金,然后又去买了些商铺什么的产业,又买了些金条一些在银行保险箱内,没办法,我得预防方家的报复,谁知道小人会怎么想,给我的外婆寄了些,给丁筠这边也转了些,毕竟当年她的工作室的名声和资源都是无价的,她慷慨转让予我——我在考虑要不要将工作室转回丁筠名下,不管怎么说她是方坤的妻子,不至于会被误伤,哪怕是夫妻反目,方坤看起来还是个绅士。

我很想给成钧转个一半过去表示感谢,保护费也好什么都好,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我曾觉得我了解他,现在我却摸不准他的想法,他似乎在观望中,不知道拿我怎么办,万一觉得我这举止是侮辱或者什么的……不敢再横生枝节。

这之后的日子平静多了,丁筠和方坤在知道消息以后特意来看了我,丁筠很是为我愤愤不平,显然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那边本来就离本家有些远,这次也是看他们可怜,方家本家这边才尽力相助,谁知道变成这样!方坤已和那边说了,你是他的朋友,不会有人再动什么手段,你只管放心。”

我安心许多,丁筠转过脸去对方坤冷笑:“可知你们这些权贵之家的手段了,若不是被人救了,他只怕全程被人关着做了换骨髓的手术再放回来,一点证据都没有,连伸冤都无门。”

方坤缓声解释:“原来说要找人的时候是说了要认回方家,好生安抚,然后缓缓劝说的,都怪方寰的夫人那边自作主张,原也是爱子心切,只是查访的时候估计知道你曾和成家少爷有牵扯,怕先和你说了,你不愿意,提出条件太多,又或者去找成大少帮忙,横生枝节,所以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下了手。”

丁筠继续道:“难道还是我们小嘉树的错不成?你当人人都稀罕你们方家呢,整日里勾心斗角,看家主和本家的脸色分杯羹,姿态难看得不得了,我们如今自做自吃,干手净脚,没有牵挂,不用看人脸色,日子不知道过得多好?”

方坤陪着笑温柔道:“是是是,老婆大人说得对,我方坤能娶到丁大小姐那是三生有幸。”

丁筠却脸色一黯,不再说话,我知她心结,连忙打岔:“这次多谢方先生居中转圜,麻烦你太多了。”

方坤摇头道:“你是丁筠看重的弟弟,现在其实也算得上是我族弟,我自然也当弟弟一样看待……只是那成家少爷,你若是能不牵扯还是不牵扯了——他家搞私有银行的,产业大,牵扯也多……依稀听到和上头有些不和,上头似乎要整他们家,如今这边才开发新区,他们成家忙着过来考察新市场,显然也是想抽身退步了,只是这些东西也不是讲得清楚的……站队问题,再者这些人家的子弟,也没有多少个认真的……”

丁筠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描补:“像我这样矢志不移的人,那是很少见的……”

丁筠脸上微微起了笑意,我连忙道:“你放心,只是很久以前在同一学校念书,有些情分罢了,现在已没什么牵扯了。“

方坤点了头,我们吃了饭便散了。

事后,我精心挑选了一对价值不菲的情侣表送给他们,心下却依然反复想着方坤的话。




第二十一章

因为当着方坤的面我不好和丁筠说话,晚上我专门找了丁筠网上聊天:“你和姐夫之间的问题怎么样了?拖下去对两个人都不好。”

丁筠发了个困扰的表情:“他家人太讨厌,我不想理他。”

我呼了口气:“你不必担心我,方坤也不至于会为了你迁怒于我。”

丁筠低低道:“你不知道,他一回家,就和在国外和我一起不一样,怎么说呢,就像一个国王重新戴上了冠冕,我想我是嫉妒了,嫉妒他的家庭……我忍不住猜疑他是不是后悔,嘉树,你我都是孤儿,你能理解家里一大堆的亲友每天问你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你们两个都这么漂亮,孩子一定会好看的啊,要早点生啊太迟对身体不好,孩子打算在国外受教育还是先回国熟悉华人环境?简直要疯掉了。”

我笑:“丁筠,你选择丁克和选择方坤的时候,就应该有这心理准备了。”

丁筠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发过来:“我是矫情了,但是也只能和你吐槽了……嘉树,因为自己和别人不同,所以不得不选择和别人不同的道路,这种感觉真的太孤寂了。”

我回答:“你还有方坤呢,相信他。”

丁筠终于打算结束这个话题:“还是说你吧,如果方坤不要我了,不如我们结婚好了,再收养一个孩子,你看,我们志趣相投,一定能把日子过好的。”

我完全无语,丁筠又发过来:“或者你还是和那个成少?你说你以前读书的时候的同学,可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早就从学校出来了吧,当年你像个流浪猫一样,浑身脏兮兮狼狈得很,他在哪里?他知道你曾经落魄到如此地步么?”

我沉默很久:“我们现在真的没关系了,他不过顾念旧情帮一把罢了。当年落魄,是我咎由自取。”

丁筠冷笑:“所以现在是炮友?”

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再次转移话题:“你上次那设计我建议可以参加IBLIDA比赛,你试试再完善一些。”

我叹气:“你太高看我了,我都没有系统科班的学习过,怎么敢去参加高手如林的赛事。”

丁筠嗤之以鼻:“自卑刻在你的骨子里,所以你先拒绝一切,艺术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非要模仿学习别人的东西,艺术要达到极致,就不可能完全跟着别人的脚步去走,你明白我的意思么?去系统的学习不过是提高鉴赏力和见识,开阔眼界,可你要创作,就需要有自己的东西,自己的灵性,自己的领悟,科班出身的设计者多的是,更多的是模仿抄袭借鉴,你对自己完全没有自信,永远活在过去的经历里,这么多年了,你表面看完好无缺的站起来了,其实你从来就没有走出来过。”

她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很久以后,她又发了一句给我:“其实正视自己的心也没这么可怕,你我共勉吧。”

没多久听说方家那小少爷手术成功,方坤和丁筠返家,走之前我请他们又吃了一顿饭,方坤依然温柔,却体贴更胜于往,丁筠眉目清亮,之前那阴翳一扫而空,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几岁。

她笑吟吟在饭桌上说:“我们打算领养一个孩子……我希望能有机会遇到一个绿眼睛的孩子。”

我咳嗽了一声,去看方坤,方坤依然微笑,我心下了然,想必两人终于坦诚相待,丁筠也获得了方坤的谅解,而不采用代孕或者过继方家的孩子,直接领养,显然是方坤表示的一种姿态。

真好。

丁筠挥挥手又潇洒的走了,这个潇洒随性的女人,虽然也曾软弱回避,但是终于克服了困难。

为此我也觉得得到了鼓励。

所以我出去旅游了,反正临近春节,相对来说案子要少多了。

临近过年,春运繁忙,所以我是自驾去了隔壁省份边境的一个景区。

这里临近东南亚几个小国,人文和自然景观都别有特色,我四处闲逛,甚至还结识了一位章姓摄影记者,他主动来攀谈,问我的镜头型号,我看他讲究的衣着和结实的手臂,心下明白是同类人,于是欣然交谈。

章纪见识广阔,风趣幽默,十分健谈,知道我做室内设计,还立刻贡献了一堆他自己拍的室内照片给我做素材。

几天下来,颇有相见恨晚之感,他很有分寸,只是相约同游,聊天,留下联系号码,却没有唐突的身体接触和冒昧的要求……这令人感觉到受到尊重,他是想和我认真的交往,能感觉到想稳定下来的诚意,而不是解决欲`望的炮友。

这天他约我去当地一个比较出名的天然温泉泡澡,我心知肚明这是一个委婉的信号,略略犹豫,还是决定应邀。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现在眼看就要过年了,成钧应该回北方了,上次他也并没有多加纠缠,我想,他应该放弃我了。

这个温泉很大,天然硫磺味,据说有国家领导人来泡过所以比较有名,大家一听自然肃然起敬,既然上边都说是天然的,那妥妥的是天然的啊,各项设施也弄得不错,我们挑了个温泉房间,里头布置还算清幽。

冲过澡出来,我看到章纪已脱了上衣,皮肤紧绷而光滑,肌肉线条柔韧优美,肩背平直强壮,他靠在沙发边拿着酒仰着脖子在喝,喉结上下起伏,性`感得无与伦比……我承认,我心动了,自从和成钧分手,我已好久没有纾解过欲`望……

章纪转过头,以欣赏的眼光看着我露在浴袍外的腿,我也微笑:“轮到你洗了。”

他笑得很暧昧,过来和我接了个吻,这个吻很自然,却也没有太深入,浅尝辄止,我感觉到他嘴里的酒香,令人微醺,他笑着进了浴室。

水声沙沙,这时候门铃响了,我猜是我们点的吃的到了,过去开门,却在还没看清门外的人的瞬间,再次被人用毛巾捂住了口鼻,眼前一黑陷入了昏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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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醒过来的时候虽然满室阳光,我却觉得头昏昏沉沉,胸口闷得慌,我动了动酸软的手脚,发现身上一丝`不挂,身后却并无不适……我抬眼看到成钧一动不动坐在床边看着我,这很惊悚,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似乎已坐在那里一夜,深邃的双眼晦暗不明,我一边想找一张毯子什么的东西挡住身体,避开他的眼光,却没有找到,烟灰色的丝绸床单上,我身子暴露在明亮的阳光里毫无遮掩,成钧坐在旁边宛如视奸的目光令我全身不舒服。
  
  我咳了两声,略略侧过身子曲起腿遮掩下`身:“成钧?我怎么在这里。”
  
  他依然用犹有实质般的目光看着我的身体,然后略略倾身,坚定的将我拉入他怀中,一只手将我背按在他膝盖上,另外一只手缓缓从我肩膀往尾椎抚摸我的肌肤,低声道:“你居然和别人去泡温泉,让别人都看着你这漂亮的身体……”我想挣扎,却一眼看到窗边放着一个巨大的鸟笼,我全身立刻僵住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成钧微微发凉的手上透入肌肤,我的身体微微战栗起来。
  
  那是一个金色的华丽的鸟笼,只是非常大,栅栏粗而密……里头垫着深红色的真丝绸缎,门打开着,挂着金锁,仿佛随时准备要关入一只昂贵珍稀的鸟。我死死盯着那鸟笼,喉咙仿佛被噎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成钧却缓缓抚摸着我的背,温情无限的低语:“嘉树……我想过了……我还是放不下你……离开你的日子每一天都想你,你离开我依然是那样的阳光,美丽,可爱……我觉得我错了,每一分钟我都希望你在我的视线内,我疯狂地想占有你,昨晚我整整看了你一个晚上,每一分钟都想着如何将你的每一寸肌肤据为己有,犹豫该不该让你永远都属于我,你的所有举动都需要经过我的允许,每一时每一刻都在等候我渴望我,你的美丽只有我能看得到,嘉树,我不止想要你的肉`体,我还要你的灵魂,你的心,你的爱,我想你这双美丽的绿眼睛……”他深深的望入我的眼睛内,“只看到我一个人。”
  
  汗水争先恐后的冒出来,身子却一动都不敢动,我尽力睁大眼睛,脸上肌肉僵硬的抖动着终于挤出一个笑容:“成钧……占有和爱不是一回事……”我终于没办法维持那个笑容,成钧脸色依然是那种淡定从容,微微低下头轻吻我的脸颊:“别哭……”
  
  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争气的哭了,但是没办法,我被吓到了,我勉强让自己嗓子恢复平静,试图和他讲道理:“成钧,你这是要把我当成一件东西么?你要和从前一样养宠物么?那不是爱,爱是平等相待,相互忍让,并肩而行,你明白的,你一向都讲心甘情愿。”
  
  成钧抬起我的下巴直视我的眼睛:“那么,如果我不逼你,你会接受我么?”
  
  我哑然,如果现在给我选择,我一定离他要多远有多远,我眼神闪烁想着缓兵之计,他淡淡道:“你不会,我们甚至连见一面都难,你会远离我,你说我不爱你,又不信我的话,要证明我爱你,需要时间来证明,你却不会给我时间和机会……我放开你,就永远失去你了……既然这是可以望见的结局,我为什么还要选择?斯德哥尔摩也好,什么都好,不如把你留在我身边,用时间来证明……我爱你……”
  
  有寒气从脊椎那里升起,我瞪着成钧说不出话来,成钧轻柔地一一舔舐我的泪水,低声道:“答应我嘉树,给我时间,答应我你会努力爱上我……你会努力相信我……别逼我好么?”
  
  我看着那金笼子,全身发抖,成钧紧紧拥抱着我:“答应我好么?”
  
  我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字:“好。”泪水却不断落下,成钧仿佛如释重负一般笑着亲吻我,将我放回床上,整个人轻柔无比的将我从脖子慢慢往下吻,一路往下,含住了我萎缩颤抖的欲`望,然后轻轻的吮`吸舔舐。
  
  我全身都颤抖着,却无力推开他,太阳照耀在金笼上,投射下一条一条的阴影,他温热的口腔紧紧包裹着我,逼迫着我,我在崩溃的泪水中射了,这是他第一次为我**,我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成就感,最后他紧紧抱着我进入了我,我全程一直十分紧张,他进入得并不轻松,却一直坚持的挺入,一边含着我的唇一边毫不留情地一次一次的深入,我尝到我自己的味道,却溃不成军,颤抖着被他征服。
  
  最后那只笼子在我再次疲倦的睡着又醒来的时候不见了,但我毫不怀疑它一定好好的收藏在某个地方。
  
  成钧再次搬入了我的房间,一切仿佛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

  我却知道我开始有些入睡困难,好不容易睡着,会在自己在金笼里醒来的噩梦中真正醒来,每天晚上只好在成钧的怀里闭着眼睛装睡,我知道久违的抑郁症又来打搅我了,这让我有一点焦虑。
    
  他很敏感,感觉到了我的精神不振,大概以为我是长期在屋里所以有些压抑,于是这晚硬是拉着我出了门去做了发型,买了衣服换上,兴致勃勃说带我去个宴会。
  
  我不喜欢宴会、应酬,也不喜欢成钧的那些朋友……学生时代,成钧也喜欢带我参加他们那些圈子年轻人举办的party,我那时候傻,很努力的想理解他们说的什么,虽然不喜欢,也从来没有向成钧表达过不想去的意思……现在想来,自己不过是他带的一件值得炫耀的玩意儿,珠宝、宠物什么的,就算说了大抵也没什么用……就好比现在。
  
  市里最大的酒店帝华酒店,是个自助宴席,成钧才进去就有人来招呼,我看到了向立,向立给成钧丢了个心神领会的眼神,笑眯眯和我打了个招呼道:“难得见到罗工,我那套房子装修完后很不错,还没找到机会感谢你。”
  
  成钧笑吟吟接着道:“嘉树爱吃松露,你可以考虑请我们。”
  
  向立立刻做出一副割肉的表情,成钧心情甚好的和他说起个项目来,向立道:“正好……方才钱老在上头,听说你要来,叮嘱了我务必要请你去见见他,他在上头休息,你看这……”
  
  成钧顺着向立眼光看了看我,我心神领会道:“我先去那边吃点东西,等你下来。”
  
  成钧似乎踌躇了一下,松了我腰上的手道:“少吃点甜食……我一会儿下来找你,别走远了。”
  
  我点头应了。
  
  餐点很丰盛,都是外头少见的,我拿了些蔬菜水果沙拉,找了个角落坐下打发时间,肉油腻会导致我失眠更严重,所以这些天我都尽量吃素食,可惜一直没有改善,现在到了人多的地方,心里那一丝焦灼又缓缓爬了上来,我渴望时间快点过去,我好快点回家。
  
  可惜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坐下一会儿,就有人坐到了我对面,我抬起头,眼光猝不及防撞上对面人的眼神,登时脊梁好像爬上了一条湿凉的蛇一般,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对面人浅褐色肌肤,高鼻深目,深棕色眼珠子,卷发,看着我笑得十分高兴:“哟……难得来G市,想不到居然还能遇见我们绿眼睛的小金丝雀儿。”
  
  最好消化的水果都好似堵在了胃那儿,我真想拔腿就走,理智让我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刘方平……这个很长时间占据了我的噩梦的人……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的相貌,长开了,肩宽腿长,坐在对面,高大的身影仿佛将厅那边的灯光都完全遮盖住一般。
  
  我脸色一定很难看,刘方平那湿冷的眼光在我身上粘腻的看了一会,笑道:“你还是这样可爱……怎么,不认得老同学了?”
  
  我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刘方平将身体靠拢过来,他呼出的气几乎能喷到我脸上,低低笑道:“当年我年纪小……做事没思量,还在记恨着?”我捏紧了手,想着一拳将这个人的鼻子打歪会有什么后果,后头响起了声音:“嘉树?”
  
  我抬了头,是成钧来了,他看了刘方平一眼,有些意外,刘方平显然也十分诧异道:“原来是成大少……你来G市了?”
  
  成钧坐到我身边,放了杯酸奶在我面前道:“有些项目要谈……你怎么也来G市了?前些天不是听说你要去H市的?”
  
  刘方平脸上笑了笑道:“那边我们老大去了,我没啥事,就来这边看看,听说上边要划这里为试点……先过来踩踩点,你知道的我们家老头子一贯保守,待我回去说你们成家都过来了,估计他会松口让我来试试……你见过钱老了?”
  
  成钧不置可否,只问刘家打算投资哪儿,两人都是笑吟吟,一副熟络的样子,我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喝着酸奶,只觉得那东西太冰,一阵一阵的发寒,成钧说了两句,伸手拿了我杯子道:“别喝太多了,你吃了什么了?”一边却讶然道:“你手指怎么这么冷。”
  
  我勉强笑了笑,刘方平在对面似笑非笑道:“成大少倒是念旧……我适才还在想我们的学习委员怎么会在这儿,正要叙叙旧呢,原来是和成大少一起来的。”
  
  成钧脸色不变,笑道:“你记忆力也不差么,还记得嘉树。”一边却毫不避讳地握了我的手在手心里暖着。
  
  刘方平笑道:“成大少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的,谁不记得?再说了你高二就出了国,罗同学好歹还和我们多读了一年么,咱们总有些同学情谊在的是不是啊嘉树。”
  
  成钧握着我的手紧了一紧,笑道:“是么?”一边亲昵的替我理了理领带,我一句话都不想说,也确实不用说话,从前不就是这样?他们圈子里头的交往,何曾有我什么事过?不过做一个安静的背景便罢了,只是成大少一贯喜欢在众人面前展示他对我的主权,刘方平显然也看出来了成钧的不快,笑着又应酬了几句便起身走了。
  
  成钧转过脸来道:“你以前不是从来没和他说话过的么?怎么这么多年了他还认得你。”
  
  我缩回了他握着的手,淡淡道:“成大少的绿眼睛禁脔……学校里谁人不知……需要记么?”
  
  成钧被我噎了一下,显然也发现我脸色不好,转变话题道:“你吃了什么?我带你去认识认识几个朋友如何?他们正准备下个周末钓鱼,你看如何?”
  
  我垂下睫毛看自己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淡淡道:“我有点不太舒服,想回去休息。”
  
  当天晚上成钧按着我做了好几次,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不满,十分努力的一直做到我嗓子都喊哑了才作罢,我被他折腾得很辛苦,却只是迷迷糊糊的盹了一会儿就被噩梦弄醒了,毫无疑问刘方平入了梦,依然如当年一样,学校厕所里头恶意满满的眼睛和笑声,身体被肆意的拨弄,冰冷的水,母亲的哭骂和耳光,阴郁压抑,然后我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
  
  我和成钧这样多年来,只剩下`身体上的契合,而如今连相拥而眠都做不到了。

 
  天还没有亮,我轻轻挪开成钧的手臂,他好梦正酣,因为强大,所以无所畏惧,睡眠也好得令人羡慕。
  
  我赤着脚下了床,悄没生息地走向阳台,想抽一支烟,可惜没有……我戒烟多年……吸烟还是做民工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劳累一天,老乡们递过来的低劣的烟草,却能让人清醒振奋,忘却疲劳和烦恼……
  
  都市没有安静的深夜,四十层楼下是川流不息的车灯流,远处灯光点点,依稀可见广告牌霓虹闪耀,云顶大厦仿若在云顶之上,风吹来也分外猛烈,似乎能将人直接吹到楼下……下头好像传来哐啷啷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哪家的窗口窗子没关好,我微微向外探了探身子,想往下看看,却忽然被人紧紧搂住腰,我愣了一下转过身,看到成钧看着我,眼神有一丝恍惚,我有些歉意道:“吵醒你了?”
  
  成钧没说话,只是抱了我一会儿才道:“外头风凉,当心感冒,回去睡吧?”
  
  我从善如流,和他回了床上,床上仍有他的热量,他毫不犹豫的将我冰凉的身体拥入怀中,盖上被子,我闭上眼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装作安睡,却发现他迟迟没有入睡,我只好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平稳悠长……也不知到了几时,他才终于睡着了,我好像也迷迷糊糊了一下,却又天亮了。
  
  这之后他没再叫我去参加他的什么活动,只是有一天问我要不要考虑一下去他那里住……说是安静一些。
  
  我吓了一跳,不知他为何旧事重提,斟酌了很久小心翼翼道:“还是不了吧?”却找不到什么有力的理由,成钧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感觉到他有一丝不满,我十分担忧,以致于夜里更是难以安睡,却又怕翻身或是起床被他发觉,只得整夜保持着一个姿势假装睡着,精神一直绷着,以致于一天早晨精神有些恍惚,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脖子,自己都还没发觉,成钧进来刷牙看到我脖子上的血吓了一跳,急得满屋子找药箱。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伤口,他却十分在意的样子,整整一个上午都盯着我脖子上的伤口出神,我要去买菜他也跟着我,前些日子他分明白天都偶尔出去办事的,如今居然一步不出,只是偶尔去阳台打电话,一打就很久,却总隔着玻璃窗盯着我,看我的眼神也怪异起来,这教我有些毛骨悚然起来,不知道他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不对,他来G市是办事,算算也来了好几个月了,我原以为他办完事应该就会离开,现在看来,莫非他还想着把我带走?可我一点都不想回S市……眼见着就要除夕,我想他呆不了多久,总要回去过年的——总没有要带着男宠回去过年的道理,便是从前,我们也只是隐秘的恋爱关系而已。



第二十四章

其实我的抑郁症真的不算重,毕竟已经这么多年没有犯过了,曾经我一夜一夜的睡不着,每一刻都想着去死,后来我母亲先死了,她给了我响亮的一巴掌。
  
  我在书柜里头翻出药箱,找了找,找到很久以前的利醅酮片,看了看已经过期了,便丢了回去,心下依然觉得还不至于要严重到吃药的程度……
  
  成钧做好饭菜叫我,他还是那样百分百体贴的好情人,如果我可以忘记那个鸟笼的话,我应了声,将药箱放回去,他在桌子那儿看到问了句:“找什么药?你哪里不舒服么?”
  
  我摇头说:“就是翻翻还有没有创可贴而已。”
  
  他看了一眼那药箱,说:“一会我让人买了送来,你看还需要买什么常用药不,还有你那剃须刀不好用,买个电动的好不好?”
  
  我不说话,他好像是征求意见,其实我如果反对他自然会用别的办法让我答应,其实用刮胡刀还是以前做民工时候的习惯,大棚里头大家都混着用,我害怕,自己去买了几块钱的简易刀具,后来就喜欢上那种刀片缓缓刮过肌肤的感觉。
  
  我默默吃饭,他却一反常态地和我聊天,他从前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如今却和我平民化起来:“那天听刘方平说,过完年开学,听说咱们那高中学校要搞百年校庆,邀请了我出席,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和我回家过年好不好?我带你见我家人。”
  
  我淡淡说:“那边太冷,我不想去。”
  
  他笑了笑:“回去散散心也好啊……我们住的那房子,我让人买回来了。”
  
  我觉得喉咙仿佛噎住,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认为我对那里应该眷恋不已流连忘返?
  
  我忽然站起来将桌上的菜全推到了地上,没去看他的脸,转身去了浴室将门锁上。
  
  我情绪不对劲,但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
  
  浴室门居然能被他打开,我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吼:“你能不能给我点自己的空间?”
  
  他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眼浴室架子,那上头还横放着剃须刀,我反应过来,他怕我自杀,我冷笑了声,转头出了浴室,他过来有些半强硬的将我抱住,一直拉我到了床上,将我压在床上直视我的眼睛说:“嘉树,放松些,你为什么生气?能告诉我么?你不喜欢刘方平?发生了什么事么?”
  
  我被他压制着,胸前起伏了一会儿,忍住气冷冷道:“让我安静行么?”
  
  成钧看了我一会儿,将我放开,过去收拾碎在地上的碗碟……他今晚做了很久,这些日子他都很精心,每天菜色都不同,但是我依然胃口不太开。他和从前一样的宠我,和从前一样,像一个容忍着坏脾气的爱人一样,包容,细心,无微不至,但是该放弃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放弃。
  
  我不知道这一次期限是多长,但是我不是从前的罗嘉树了,单纯而寂寞的渴望爱,贪恋温情,所以他提出了更完美的诱饵——带我见家人。
  
  十七岁的罗嘉树自己都怕家人知道,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见恋人的家人,他一心想着努力读书,考上大学,出人头地以后,再和恋人一起慢慢克服所有的困难,将来的日子还很长,什么都可以慢慢筹划。
  
  三十岁的罗嘉树却知道,就是见了家人,也证明不了任何,因为他随时可能不爱你了。他手里掌握一切,可以轻而易举的单方面放弃,将你弃置。
  
  我晚饭没吃,却不觉得饿,奇怪的是我发了一会儿火似乎心情好多了,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在心里想刘方平,咬牙切齿的想该怎么报复他。他当年先是模仿成钧追求我,遭拒后却没有像成钧一样有耐心,而是带了一**公子爷,将我拉到厕所,扒了衣服羞辱挑弄,我还记得他当时笑我:“装什么清纯,成钧上得,我们上不得?现在大家都来开开眼界,看看成大少上过的宠物啥样子。”虽然到底是在学校里,并没有实际行为,但给十七岁的我带来毁灭性的羞辱让我当夜就自杀了。
  
  自杀不成,我妈打了我一顿,最后发现我精神状态不对劲,医生诊断是抑郁症,我妈去学校找老师和同学问情况,同学只说是被刘方平带人欺负,老师便打电话叫了刘家的家长来道歉,那边来了个管家装模作样的致歉,我妈当时好天真的回了家告诉我以后他们不会再欺负我了,她还以为我只是被同学欺负而已。
  
  后来我妈就被工厂解聘了,说她得罪了人,回来的时候她还不肯告诉我,只叫我好好学习准备高考,后来她就发现了淋巴癌,后来学校贴满了我的裸照,我再也没去过学校。卖了成钧给我的房子和钱拿去治病……治疗很磨人,记得有种药非常贵,一支就一万块,我都用了,还要装模作样拿着书本在病房陪着母亲化疗,她总担心耽误了我的课,后来还是转移了,半年不到我母亲就死了。
  
  人生从来不能一雪仇恨,快意恩仇,我妈这辈子受尽人辜负,留下我背负着她的殷殷期待,却为她什么都做不了——我有很强的负罪感,尽管我一直在努力开解自己。
  
  然而现在我在想着我那几千万,能不能去买凶给刘方平打闷棍?
  
  怎么买?看电视看小说,买上杀手好像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实际呢?我认识的寥寥可数的人里头,好像都没有能认识黑道杀手的人。
  
  像小说电视一样花钱去收购刘家的产业,嗯,先收购他家股票,然后低价抛售……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吧?
  
  几千万……只怕都顶不住他们的回购吧……哈哈哈……更何况我这人一贯不碰股票期货这些东西,钱要变成让我安心的东西,存折,房子,铺子……
  
  大概我闭着眼睛将头埋在枕头里让成钧以为我睡了,当我听到药瓶声响的时候转过头看到他拿着那瓶利培酮若有所思,我冷笑:“我有精神病。”
  
  他转过眼看我,我笑着开始危言耸听胡言乱语:“是抑郁症,你还是早点放弃吧……大过年的,何必呢?接下去状况只会越来越差……我会因药物作用全身痴肥,目光呆滞,前言不搭后语,幻听,被害幻想,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语和行为,然后折腾你,折腾身边的人。”
  
  他放了药瓶没说话,过来吻住我,甚至有些凶狠,扯开我的衣服,开始要我,我看向窗外,心里想着要不要开始装精神病,把他吓走,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第二天成钧替我挑选衣服,给我做早餐,然后温和地和我说:“我朋友给我介绍了个不错的心理医生,我们今天去看看。”
  
  他神态平和,似乎昨夜我的神经质的暴发没有吓到他,我看了他一会儿,他笑着过来亲吻我,仿佛全无芥蒂——他太少失态了,对待我永远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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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我转念想了想,若是被确诊了,大概能让他早些放弃也未可知……谁愿意和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在一起过日子?多少抑郁重症患者连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无法忍受,最后不得不被遗弃,被全世界放弃,顺理成章的完成自己的最后的死亡选择。
  
  于是我没说什么,顺从的换了衣物然后和他出了门。
  
  依然是他自己开车,他在我面前很少显示他豪奢的一面,很是低调,不像人家电视上演的出门必前呼后拥,司机助理小秘保镖紧跟。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被他载到了一家市中心的写字楼中。
  
  是一家私人心理诊所,装修简洁舒适,并不让人觉得压抑。
  
  一位医生接待了我们,皮肤白`皙,眉目斯文,笑起来眼睛周围会有细细的笑纹,尤其引人注目,给人一种十分有吸引力,他过来和我握手笑着自我介绍道:“罗先生是吗?我叫李佳,和成钧算是认识,昨晚他电话给我,十万火急的让我今天一定要拨出时间来和你聊聊。”
  
  成钧点头介绍了我,语言十分简洁:“有劳了。”
  
  李佳笑着指引我:“请先进来坐吧,成钧在外头先看些杂志。“
  
  屋子里有着柔软的沙发,茶几上供着一碟柠檬,散发出自然的清香,家居氛围比较浓,他请我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坐在我对面,有助理进来倒了花茶给我。
  
  李佳笑着道:“成钧很关心你,昨晚和我打了很久的电话给我说你的症状和表现。”
  
  我冷笑了一声:“他有没有说他强迫我留在他身边?”
  
  李佳微微笑了笑:“所以你开始自残?”
  
  我嗤笑一声:“他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我怎会为了他自杀自残?要杀我也会先杀了他再说。”
  
  李佳嘴角浮起笑意:“我明白,不过其实我不太明白,成钧才貌俱佳,人品尚好,嗯……风评也不错,没听说过他会强迫人……无论哪一任听说都是和平分手,且对他留恋大于怨怼,几乎算得上是他们那些人里头难得的彬彬君子了,你就算不相信你们结局会是好的,想必相处的时候也并不难堪,我看罗先生也是个十分清醒现实的人,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放开心怀,享受现在,他就算分手,也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冷笑一声:“所以你是建议我应该顺从的享受**并且从中获取最大利益?”
  
  他被我噎了一下,咳嗽了两声道:“我的意思是,你也未必没有可能让他从此以后只和你相守,你为什么不争取一下让他爱上你。”
  
  我正视李佳双眼:“李医生,你想一想,成家可能会让自己的继承人一辈子和一个男人待在一起么?他可能不结婚么?咱们能别自欺欺人么?”
  
  李佳收了笑容:“据我所知,成家如今是他做主,也早就出了柜,想必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的。”
  
  我愣了愣,成钧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李佳笑道:“成钧是不是和你交流比较少?”
  
  我不说话,李佳尝试开解我:“你何不给成钧一些信心?”
  
  我短促地笑了一下:“李医生,信心这种东西是从行为上看出来的,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他至今不知道我高中都没读完便去当了民工,也不知道我曾经经历过什么,这些东西他只要查一查就能清清楚楚,可是他只看到我的身体,他又何尝想过了解我?他不过是看到个宠物,占有欲和征服欲让他新鲜,于是他错当成是爱,于是他自己感动了自己。”
  
  李佳被我的话逗笑了:“我忽然知道成钧为什么会被你吸引了。”
  
  我木着脸:“所以我们是来付费探讨成钧为什么会喜欢我以及他将来一定会爱我到天荒地老的么?”
  
  李佳笑意盎然:“你防心很重,清醒理智,坚信自己是对的并且拒绝别人的说服,对我又有敌意,说实话,对你做心理辅导是个挑战,现在很明显,你是因为成钧要和你在一起导致了你的心理出现异常,所以我们最好是从这方面入手。”
  
  我吐了口气:“其实失眠抑郁什么的,只要成钧离开我,一定会不药而愈,你只要告诉他这个事实就好。”
  
  李佳笑容不变:“介意问一下,你上一次心理异常是什么情况?做过心理辅导么?”
  
  我想了想:“十八岁那年差不多吧,当时学校和家里都发生了一些事,尝试自杀过,后来看过一两次心理医生。”
  
  李佳问:“当时情况怎么样?”
  
  我回忆:“失眠、郁郁寡欢、对生活很反感、拒绝去学校、时常哭泣、尝试自杀、故意激怒母亲希望她打死我……后来出现幻听。”母亲当时震惊的眼神还让我记忆犹新。
  
  李佳安抚的问:“后来治愈了?”
  
  我摇头:“算不上,想自杀、失眠的情况一直在,但是因为母亲重病,我忙着筹钱给她治疗,没空想,后来我妈死了,她临死前命令我不许自杀,我只好活下来了,后来来G市打工了一段时间,工作很累很苦,学了设计以后也很忙,症状就没那么严重了,经济宽裕一些后我去看过几次心理医生,渐渐就没犯病过了。”
  
  李佳想了想:“你很听你母亲的话?抑郁症严重的时候,在没有药物治疗的情况下,单单靠精神,很难克服自杀的念头,家人责任什么的都很难挽回他们的自杀的念头。”
  
  我想了一下:“她对我期望很高,从小管教很严厉,从来不许我违逆她的话,再说……我对不起她,她既然让我一定要活着,我总得满足她这最后的愿望。”
  
  李佳问:“你母亲体罚你?”
  
  我心里打了个突,看了眼李佳,反问:“你想知道我有没有受虐心理?”
  
  李佳不动声色:“小时候受到严厉管教以及体罚的孩子,确实有些人在长大后依然需要在心理上需要惩罚来宣泄自己的心理问题……”
  
  我冷笑了一声,心里把成钧骂了个七八十遍,你才受虐,你才欠打!
  
  他笑着转变话题:“你现在是在做室内设计?听说业内颇为有名?”
  
  我谦虚了两句,聊了一会儿,他漫无边际的问了我一些朋友的情况,目前工作的现状,不再纠结我和成钧的感情问题上,我虽然也有问有答,但终于有些不耐烦,问他:“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做?你能让成钧明白我这病最后的后果么?”
  
  他笑了笑说:“罗先生大概觉得自己目前心理状态还算好吧?
  
  我想了想:“还不算严重,下去就不知道了,他是我焦虑的来源,你最好和他说清楚,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毫无意义。”
  
  李佳自顾自的分析:“你能自主的开导分析自己的心理,主动克服自己的抑郁症状,压抑自己的自杀欲`望,但是实际上你对生活并不热爱,你看上去对自己的事业很认真,却在有积蓄的时候买房置业而不是扩大事业做大做强,说是缺乏安全感,实际上何尝不是只是一种满足于现状,你对感情的事敬而远之,且不愿意尝试……你的朋友很少,没有主动交的朋友,你也不会勉强结婚生子,你下意识的不愿意和任何人有牵绊,你害怕,其实你生活的态度是消极的,但是你很努力的的按你母亲的要求表面上健康向上自立的活着,你不冒险,不和人深入交往,不计划未来,拒绝别人的关心……其实你自己也清楚,你这也是一种强迫症,你一直强迫自己矛盾的活着……你有负罪感,并且与日俱增。”
   
  我沉默不言,这些心理医生真够无聊的,我觉得我心理状态挺好,被他这么一分析,妈的好像病入膏肓似的,按他这么分析,这满大街不上进安于平淡的人都是心理有病了。
  
  李佳仿佛看透了我在想什么,微微笑:“大部分人多多少少是有些心理问题的,只是还没有影响到生活的程度……其实心理医生确实和古代算命先生差不多,就靠一张嘴忽悠。”
  
  我忍不住笑了笑,李佳笑吟吟:“你很理智,虽然自卑却也自信,你对自己的认知十分确信,你觉得成钧是不可信任的,所以你命令自己不许再信任他,因此你对他的接近才这样的排斥和焦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的焦虑,其实反应了你对结局的惶恐,其实你对成钧,是不能爱,而不是不爱?”
  
  我变了脸色:“李医生很会偷换概念,巧言令色……换你被人强迫留在身边当个小玩意儿,你不焦虑不惶恐?”
  
  李佳笑了笑说:“建议你多和他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吵架,也是一种交流方式,我会和成钧说,给你安排一些身体检查和心理测试,之后再给你开些药辅助治疗……听说你练瑜伽,这是一个不错的放松方式,建议继续,如果失眠还是没有改善,我可以给你开些药。”
  
  我冷冷道:“你就不怕我哪天拿了刀要杀了他?”
  
  李佳笑起来:“你不会的,你对自己的行为有很强的控制力,你要求自己必须健康向上的活着。”
  
  

第二十六章

出来以后李佳叫了成钧进去说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安排了个护士带我去做了些一系列的身体检查和心理测试,我很意外这心理诊所居然能有这么多医疗器材。
  
  回家的车上成钧问我:“还可以么?需要约下一次辅导么?”
  
  我冷笑:“横竖都是偏着你的,你想花钱就花好了,好在也没假模假样的装中立要给我辅导,那会令我更恶心。”难道我还指望一个心理医生替我报警不成。
  
  成钧笑了笑:“其实我也很好奇心理辅导怎么做的,是不是像教堂里头的神父一样,听你倾诉然后慢慢开解的?”
  
  我看了他一眼:“他没和你说?”
  
  成钧摇头:“没有,只提了一些建议。”
  
  我笑了笑:“都是问答,大部分都是似模似样的在分析我的潜意识,试图证明我爱你,试图让我相信你。”
  
  成钧转脸深深看了我一眼:“那么你爱我么?”
  
  我笑了声:“你说呢?成钧,我不是没有计划未来,我说过,我想收养一个孩子,我也有机会开展新的恋爱,但是你强硬的介入了我的生活,反过来说我本来就没什么计划,想把你包装成我的救世主,哈哈,所以说不怕耍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换个傻孩子来,估计就被忽悠住了。
  
  他默然了一会儿说道:“他说你的防范意识非常强,晚上……我们聊一聊吧,嘉树,我没想到你对我的敌意这么重,我以为……”
  
  我接口:“你以为我多少还是对你有爱意的?”
  
  他不再说话。
  
  晚上晚饭基本消化后,成钧点支香,替我铺了瑜伽毯,印度那舒缓神秘的音乐悠悠响起。
  
  我呼了口气,自从成钧再次住进来,我就没练过瑜伽,脸皮撕破后,基本以一种不配合的态度和他生活。
  
  我没说什么,去换了瑜伽裤来,光着上身开始舒缓的做热身运动,他将灯关了,一个人去了厨房洗碗。
  
  当初成钧专门请了老师来教我,学的是密宗瑜伽,性的意味很强,他不在一旁看的确令我放松,我在黑暗中缓缓伸展开肢体,调整呼吸,放松情绪,渐渐将自己的意识沉入每一块肌肉中,挺胸伸臂,将那些僵硬的肌肉渐渐放松。身体渐渐提升,拉伸,弯折,翻转。
  
  一套动作做完,我盘腿陷入了冥想。
  
  从冥想中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成钧靠在阳台那儿,我们在黑暗中对视,却都默不作声。
  
  浴室里头他放了水,我开了灯,过去洗了澡,出来看到他坐在躺椅旁,旁边加热着玫瑰精油,空气中充满了芬芳,看到我,下巴向躺椅上抬了抬:“我给你涂油。”
  
  我没和他客气,解了衣服,一丝`不挂的趴上了躺椅,他淋了些油在我的背上,然后用手把油推开,微微有些茧的手心在我背上摩擦,我闭了眼睛,听见他说:“和你交流太少,是我的问题。”
  
  我沉默着,听他继续说:“李佳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他其实建议我还是放开你。”
  
  我在心里呵呵了一声,成钧的手缓慢而有力的开始按摩我的肩部:“他给我说了很多抑郁症的严重后果,也说了你很清醒理智,症结就在我这里,如果分开,我们两人都会轻松。”
  
  我闭眼等他的下文,你以为他会放弃么?想得美呢。
  
  果然他低头低沉的在我耳边道:“我不会放弃。”
  
  呵呵。
  
  他纤长的手指从我腋下滑过,滑入了我的胸前,温柔的抚摸我的乳尖:“不过,我会配合你的治疗,尽量让你放松,感觉不到那么大的压力和焦虑。”
  
  他就是最大的压力。
  
  他手回到我的腰上,从脊椎往下抚摸到臀`部,摩擦出热力:“马上就是除夕,我会离开G市,明天就走,机票已经订好,让你独处一段时间,不至于压力太大。”
  
  这倒是个好消息。
  
  他缓缓抚摸着我的双腿内侧:“你可以工作,可以交友,可以旅游,可以养宠物,甚至可以**,只要你觉得想做的,当然,你清楚什么不可以做,你的身体必须是我一个人的,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他的手滑入腿间,轻轻捏了捏那里垂着的器官。
  
  我吸了口气,他没有在那里逗留,继续往上按摩:“我尽量尊重你的想法,你不同意,我不会要你。”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臀缝:“我希望你和我的每一次,都是心情愉快的。”
  
  他居然给了我选择权,这真难得,当然是有条件的。
  
  他又轻轻抚摸了一会儿我的腿,往下滑动,开始揉`捏我的脚趾:“你还有其他的什么要求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自己的生活开支,我自己承担。”
  
  他低笑了一声:“可以。”
  
  我闭上眼睛:“和我一起住期间,不许你和别人上床。”
  
  他笑了:“这是应该的。“
  
  我想了一会儿:“你想换人或者想结婚了,要和我说并且不许再纠缠我,永远。”
  
  他伸出手按了按我的涌泉穴,我疼得缩了一下,他低低道:“不会有那天的。”
  
  我嗤笑了一声不再说话,我倒是想让他放了我,结果是不可能的。
  
  他将我翻了过来,将热油淋在我的胸前,继续推开:“那么基本协议达成,我该说说条件了。”
  
  我冷笑了声,他淡淡道:“首先,每天你必须主动给我打电话,通话时间不能低于半个小时,你要主动和我交谈,相对的,我也会和你说一些我自己的事情,你想知道我的什么事,都可以问。”
  
  我不说话,我对他的事情已经不感兴趣了,他不知道么?
  
  他伸出手来捏了捏我的耳垂:“我希望我们能重新相互认识,深入的。”
  
  他是想变成精神控制才对吧,不过我别无选择。
  
  他继续说话:“其次,你必须如实向我说清楚自己的感觉,比如是否想自杀,是否生气……包括恨我,讨厌我,都可以。”
  
  呵呵,他如果真的听到我的心里话,会不会直接崩了我。
  
  他将我全身都推满了油,替我盖上毯子,过来亲了一下我的额头:“最后,任何时候,你想见我的家人了,或者我的朋友,受到委屈刁难,或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都可以和我说……”
  
  我闭了眼睛,开始昏昏欲睡。
  
  想到他明天就走了,我心里轻松多了,今晚居然没有失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起床,成钧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居然一点都没醒。
  
  这一天我收拾了房间,过年要大扫除,拾掇得干干净净迎下一年,这是我母亲多年坚持的。
  
  收拾到阳台的时候,我才发现阳台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在栏杆下方装了一层保护栏……估计就是我去医院的那天装上的,晚上回来天也黑了,我没注意。
  
  到晚上我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把成钧的生活用品都收拾起来用个密封箱装好,眼不见为净,总要好好过年,没准过个年他又遇到个新鲜小玩意儿。
  
  晚餐我给自己做了个茄子碎肉焖饭,吃完以后收拾干净也差不多可以练瑜伽了,练完一套瑜伽,我洗了澡又挨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书,有些心神不定起来。
  
  我想起答应成钧每天都要通电话的要求。
  
  但是我真的不想,我心不在焉地上网刷了一会儿新闻,看了下视频。
  
  渐渐时间都到了十一点半了,再不打真的就达不到要求了,我咬了咬牙,没准他已经睡了呢,我打个电话,响个几声就挂,这样他如果自己没接到,那也不关我的事儿了。
  
  这样想着,我拨了成钧的电话,结果电话才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那边低低的笑声:“我以为你要真的不打了?”
  
  我觉得好沮丧,想了一会儿才找了个借口:“给家里大扫除,忘记了。”
  
  成钧语气温柔:“累到了么?”
  
  我抿了嘴:“累得很。”
  
  如果是从前他肯定会说,那你去休息吧。现在他却笑出了声:“累那也要陪我说说话,我今儿可应酬了一天了。”语气里头似乎有了撒娇的意味,如同很久以前,他变着花样和我求欢,考了第一名要向我索吻,足球赛赢了要我在屋里唱个歌给他听,从来没人像他那样,仿佛我给他的一切都能让他双目发光,付出一点点便喜悦满足,让我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的,是被人热烈的爱着的。
  
  我无语,沉默着不说话,他也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又说:“怎么不说话呢?给我说说你毕业以后的事好不好?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怎么会想到去G市的?”
  
  我并不想说那些落魄流离的往事,低声说:“没什么好说的,我母亲生病用光了钱,因为她说想将骨灰葬回家乡,我就带着她的骨灰来这边打工了,后来在个工作室里头打工,老板教了我一些设计技巧,慢慢做熟了,老板要嫁出国,把工作室转让给我,就做到现在了。”
  
  他安静的听了一会儿,轻轻说:“对不起,没有好好照顾你。”
  
  我怕他再说什么话,那些过去其实和他无关,其实如果我生命中没有出现过他,也许依然会遇上刘方平,依然会被逼退学,甚至没有钱给母亲治病……我怨怼他,只是因为他给过我太美好的梦,然后又用现实戳破,然后多年以后在我终于成长成为一个合格的符合社会的人,他又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打扰我宁静的已经计划好的生活。
  
  我反问他:“其实成钧,你并没有义务照顾我,我实在不理解你现在的温情脉脉,到底为什么是我呢?年轻鲜活美貌的身体,你并不缺,甚至比我更真挚单纯热烈的爱情,你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在别人身上获得,为什么你非要勉强我?”
  
  成钧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道:“你和别人不一样,嘉树。”
  
  我忍不住笑了:“这太像言情小说的桥段了,每一个女主角都认为自己独一无二矫矫于人**,其实我早已泯然于众人,并无二致,你总不会是觉得我身上的穷酸困苦味分外吸引你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吧?还是你喜欢灰姑娘的桥段?”
  
  成钧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嘉树,我小时候看到我父亲和母亲,彬彬有礼,相敬如宾,完美诠释了夫妻之间的和睦的感情,也极好的扮演了父母的角色,渐渐大一些,我发现我的父亲和母亲,从不同房,且各自在外都有情人,他们互不相干,有事依然有商有量,一同出席扮演恩爱夫妻,从不在外给对方难堪,却都心照不宣各自寻欢,他们结婚是家族联姻,生下孩子以后便完成职责,于是除了做好父母角色以外,他们时常更换情人,却绝不会让外头的情人有机会进入家门上位。”
  
  我呆了呆,成钧从前从来不说他的家庭,我一直以为他家庭完满所以才有他这样开朗温柔的性子,成钧继续道:“很长一段时间,在我的观察中,世交也好,亲族也好,这样的夫妻比比皆是,我很长时间以来都是这么觉得的,婚姻是责任,是一项必须去履行的家族义务,而情人,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就好,是生活中的点缀品,是不能打扰生活正轨的娱乐。”
  
  我在心里呵呵了一声,成钧低声道:“所以嘉树……我那会儿还小,我明明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却以为你只是我漫漫人生路上的一个暂时的旅伴,彼此给过快乐就好。”
  
  “好久以后,我又遇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却再也没有遇到过像你一样的人,你太真了,你的感情直接而炽热,你会给我脸色看,却会为我给你做的一点点小事而感动,倔强又柔软,一旦得到了你的心,你就全身心都交给了我,完全的信任,完全的……”
  
  我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没办法,听到他说我以前的蠢事,那感受真是太忍无可忍:“成大少,你把用在我身上的五成手段去别的情窦初开什么都不懂的少年,比如那个绿眼睛的厨师!那一样可以收获那样完全的信任,完全的奉献,从身到心到灵魂到生命!”我学着他那恶心的腔调,差点把自己恶心吐了。
  
  他默然了一会儿低低笑了:“嘉树,你自己不知道你有多可贵,现在哪里还有人会不问对方是否给个稳定的保障,是否有足够的利益和充沛的爱,就贸然交付真心的?”
  
  我冷笑:“那你现在应该死心了,我现在和从前那毫无要求的愚蠢学生已经不同了。”
  
  成钧低低道:“你的真心早就给了我,我现在是在向你支付未来。”
  
  我几乎要被他这深情脉脉的语言和强大的逻辑气笑,直接挂了电话。
  
  看了看时间,居然正好半小时,凸(艹皿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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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晚上我没有失眠,但是我却梦到了年轻的成钧,他好像把我捧在掌心里一样,坚定温暖的手缓缓抚摸过我的脸,然后轻轻的亲吻我,梦里的我明明心里清楚极了我们的未来我们的结局,却依然睁大眼睛看着年轻的成钧眼睛彷如磁石一般吸引人的深情。
  
  后来我就嘀嘀咕咕的一直和他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话说,一直说一直说,说到后头就哭了,好像是在说这些年受过的委屈,说母亲死后房子也卖了我有一段时间在公园里睡,说打工的时候一间屋子里铺满席子密密麻麻的工友都睡一起我很多天都没有洗澡,说没人干的油漆工他们就让我干,我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打翻了油漆桶工头让我赔,我还抽抽搭搭地说成钧我想吃你做的菜了,成钧就抱着我一直听我说,吻着我的脸颊,一如既往。
  
  然后我就醒了,脸冰凉的湿着,想到梦里像娘们儿一样哭的我,我真无语了。
  
  然后就再也没睡着。
  
  早晨起来看到两个黑眼圈在白纸一样的脸上,简直和鬼一样。
  
  我打理自己干净便去了工作室,临近过年,是要请一些常联络的部门以及客户吃吃饭加深一下感情的,我在网上选了一早上的礼物,下了订单让下午便送过来,然后叫朱莉定了一个KTV的包厢,今晚请几位部门领导唱歌,朱莉看了看我有些担心道:“罗工,你好像没休息好,脸色不太好,晚上喝酒只怕对身体不好吧?”
  
  我揉了揉眉心,说道:“没关系,过年他们忙着呢,能约到人就不错了,现在上头查的严,饭他们都不敢吃了,只能约唱歌,哪有我们挑的余地,其实他们也怕喝酒的,我多带几个人去好了。”
  
  朱莉点了点头,去约了地方。
  
  晚上我提前点了一扎鲜榨石斛汁和淮山汁,人还没到先喝了一杯进去垫肚子,客户到了少不得一番聊天应酬,然后便开始唱歌。
  
坐了一会儿我开始打喷嚏起来,鼻水泪水齐出,渐渐有些狼狈,客户注意到,问我:“罗工你是感冒了?”

我拿出面纸按着鼻子,摇头:“不是的,刚才都是好的。”这不断打喷嚏流眼泪胸闷眼胀的感觉,倒有点像是……过敏,我张望了一下,发现包厢点歌台那边放了一盆水仙……暖洋洋的屋里绿叶黄花开得正是热闹,该死,我从前是有些轻微的花粉过敏,这种浓郁香气的花常常会让我不适,方才进来居然没有注意到还以为是仿真花,香味我还以为是谁的香水味。

我出去让人把水仙拿出去,然后去卫生间打算洗个脸透透气。

昨夜没睡好精神本就困倦,方才又喝了酒,倒霉又过了敏,眼泪鼻涕一直流,头昏脑涨,我整个人状态差极了,在卫生间里依然还在连连打喷嚏,这时候卫生间里走出个人,看到我狼狈的擤鼻涕笑了起来:“哟,几天不见,我们嘉树同学听说又被成大少甩了?瞧你这狼狈样儿。”

居然又碰到刘方平,我垂下眼睛不理他,打开水龙头,将冰冷的水往脸上浇,刘方平靠近我,神秘兮兮地低声道:“瞧你这样子,是瘾上来了吧?”

我一愣,刘方平笑得得意洋洋:“我有经验,一看就知道……成大少不要你了,你日子不好过吧,你那小工作室听说还是上一个女老板留给你的,不够你花吧?依我说,成家现在情形不妙,你离开他也是好事儿,不如跟了我,至少这方面,我给你包了!”

我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他却误会,大概以为我不信,张望了一会儿确定没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白粉状的东西,连着一张名片塞到我手里,轻声道:“你别不信,先给你一点解瘾……这是别人刚给我验的货,你外头可找不到这样一点儿粉都没掺的好货,上头查的严,跟着我,绝对安全!”一边又爱`抚的拍了拍我的脸:“瞧这小脸瘦的,想清楚了给我电话,我今儿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直到他走了,我握着那袋白粉,看了眼镜子里头,镜子里我鼻尖通红,眼睛里全是血丝,脸上青灰枯槁,眼圈浓重,嘴唇干裂……尼玛还真像瘾君子!

我心中一动,悄悄走了出去,看着刘方平走入了一间包厢,不动声色的走过去看了眼包厢号,然后回了卫生间将那袋白粉冲进马桶,快步走出KTV,路边小卖部买了张IC卡,找了个公用电话,直接打电话报了警。

回包厢大概过了三十分钟,我从窗子往下看,看到KTV大门停了几辆闪耀的警车,有人被带进去。

嘿嘿,嘿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刘方平你个智商欠费的傻x也有今日,哈哈哈,送你警察局过除夕的大礼不用谢了!  
  
一直到睡前打电话给成钧,我心情都超好,以至于对成钧的态度也好多了。

成钧对我的态度显然有些受宠若惊,问我:“你今天心情很好?”

我笑吟吟:“还行,如果不用打电话给你我心情会更好。”

成钧有些无奈的笑:“今天我去采办年礼,给你买了份礼物,我快递过去给你好不好?”

我嗤之以鼻:“算了吧,过年快递的工人都回家了,你还是别给劳动人民添麻烦了。”

他笑:“你的关注点不是应该在我送了你什么上么?”

我懒洋洋,晚上过度兴奋的后果是我现在困得不得了,眼皮几乎抬不起来:“送的什么?”

他笑着说:“你猜,是你最喜欢的。”

我实在懒得和他玩这样幼稚的游戏,将头缩进柔软的被子里,蜷起身体口齿含糊:“我没有喜欢的东西。”

睡意不断席卷上来,这太难得了,我最后也没听清楚成钧说了什么,就睡着了,梦里我又见到了妈妈,她捧着我的脸说:“我的嘉树快快长大,出人头地给妈妈出气。”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醒过来,在手机上看到一条短信:“欠我二十五分钟,明日偿还。”

我头疼,我和成钧已相对无言,一个小时说什么?

今天已是除夕,我想他肯定要陪着家人吃饭过年的,说不准还会有很多人打电话给他拜年,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我晚上十一点给他打了个电话,果然电话一直占线。

为了表示我并没有欠债,我又打了几次,十一点半终于打进去了。

成钧语气有些疲惫:“嘉树?新年好。”

我回答:“新年好,你很忙吧?电话一直打不通,要不你还是休息吧?”

成钧默然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是有些事在忙……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吧。”

我如释重负:“好的,那我先挂了。”

成钧那边却叫住了我:“嘉树,你这两天睡得好么?”

我本来想否认,以免他认为我病好了又来祸害我,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撒谎:“好多了。”

成钧沉默了一会儿低低笑道:“那就好,好好休息,回去我给你过称,如果瘦了就罚你。”

当我是猪么……我看了眼时钟:“快到零点了,到时候鞭炮声太大,听不清楚的。”

成钧低笑:“记得你说过,除夕在零点的时候一定要写作业,这样明年成绩才会越来越好,我有些后悔没和你在一起了,不然我们现在可以做一些让你快乐的事……你现在在做什么?”

以前我妈迷信,说是除夕晚上一直做什么事,明年就会这个事上特别优秀,所以我妈会让我这个晚上写作业,一直写到零点——我还记得当年除夕零点时成钧给我打电话,我不敢接,偷偷摸摸的将成钧给我买的手机藏在棉被里不敢让妈妈知道,只有等过了零点,吃了妈妈做的饺子,才钻进被窝里偷偷和成钧发短信,被窝里闷得透不过气来,我一个字一个字的按着,和成钧一来一回的发短信。

外头的鞭炮声已经在断断续续的响起来,我打开窗子,让鞭炮声更清晰,然后说:“外头好吵,听不清楚了,我先挂了。”

鞭炮声一波高过一波的响起,过年了,这是一年之中,最为喜庆、最为热闹的时刻,我却觉得分外孤寂,手机亮了亮,是丁筠给我发了个祝福短信,我上了床睡觉了。

今年的大年初一和情人节是同一天。初一一大早我便收到了国际快递,打开是一盒娇嫩的还带着露珠的绿玫瑰,花瓣碧绿柔软,里头一张卡片:愿我的嘉树永远生机勃勃。

原来成钧说的给我的礼物是这个……十七岁的时候不懂这些,情人节收到成钧送的玫瑰,嫌弃太俗,问他能不能买到绿色的玫瑰。那会儿真是矫情得令人发笑,我拿起一朵绿玫瑰缓缓转动,娇嫩的花朵清香四溢,大自然并没有绿色的玫瑰,这显然是经过人工基因改造而成,绿玫瑰和蓝玫瑰一样,花语都象征着不可能的期冀,永不老去的爱情,难以实现的奇迹。

我将这些扭转大自然天然规律的玫瑰一朵一朵的插入花瓶,给成钧打了个电话,却一直占线,一大清早,也不知道他忙什么,我给他发了个短信谢谢他的花。

这之后每天打电话给成钧他都在忙。我想他终于开始淡忘我了,这是个好开头。我去福利院看了看老人,给他们送了些礼物,在家看了几本很久没看过的书,然后去看过一场电影,抑郁症似乎开始不药而愈。

转眼快元宵了,G市有春节赏花的传统,因地处南方,春节山上一般都已开了桃花和杜鹃,我闲着无事,拿了相机一个人上山去闲逛。

银屏山上桃花一树一树的盛开,淡红淡白,如烟似雾,芬芳温暖,桃花树下又有丛丛杜鹃怒放,我拍了些照,远远看到山顶那儿人头密集,那里有个寺院,年头香客如云,一看就眼晕,我便没有上去凑热闹,只在桃花林里散步。

晴空朗朗,一晃眼我却看到了两个熟人,李澄和崔常海,难得他们居然还在一起,也不知道李澄又打点了多少甜言蜜语。我想假装没看到,转头就走,却被李澄叫住了:“罗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我转过脸去笑了笑:“新年好,今天天气真不错,难得遇见两位。”

崔常海上下打量我两眼,难以置信道:“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闲逛?你就一点没有为成大哥担心的?”

我呆了呆,李澄笑意盎然拍了拍崔常海的肩膀:“成大少对他宠得很,哪里肯让他知道这些事。”

崔常海瞪大眼睛:“还用说么?不看电视不看新闻的么?哪怕有一点点关心成大哥的,也不会连一点成家的事都不知道啊。”

我看他这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有些不舒服,淡淡道:“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对别人指手画脚的做什么?”

崔常海撇了撇嘴,李澄笑道:“听说前几日刘家的少爷牵涉进了个跨国贩毒的案子里,原本他们家大业大,那刘家少爷虽然抓了个现行,却也不是不能洗得脱的,没想到成家忽然插了一手,直接摁死了证据,刘家那边花了大力气,却不得不落了不少把柄在人手里,两边交锋了一轮,刘方平好不容易办了个取保候审出来,少不得回敬了一下成家一些颜色,成家本来这些日子就该低调些的,一下子墙倒众人推,连连被查了好几个人,应接不暇,成大少现在想必肯定忙得不得了吧。”

我心里一紧,仿佛被揪了一下,李澄察言观色,笑道:“看来罗工被保护得很好……可惜我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将来成了定局,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电话给我就好。”

我勉强点了点头,转头就下了山。

刘方平取保候审了,成钧为了我和刘家杠上了,这消息让我太过震惊。

回了家里我辗转反侧,上网查了查新闻,只看到某个成姓官员被查的新闻,我看那名字有些熟,想了一会儿恍然想起那不是成钧的叔叔么,海岛囚女的那个。我拿出手机来反复看了半天,到底没打给成钧,却打过去给了向立,我记得他和成钧熟。向立接到我的电话有些惊讶,寒暄了两句后,我直接了当问他成家的事,他迟疑了一会儿,有些遮掩道:“政治上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罗工你也不必牵扯在内,如今家里长辈都说叫我们注意保持距离,想是……有些不太好,不过这些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也难说,成家家大业大,也不至于太糟糕,不过这次成钧是有些冲动了,真不太像一贯沉稳的他,你若是还和他有联系,不妨劝劝他。”

我一颗心仿佛沉入水底,冰冷彻骨。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想着怎么办,却也知道如今这发展的层次,却已不是我能插手的了。成钧不和我说,显然也是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

天渐渐暗下来,我坐到浑身冰凉,恍然想起自己午饭晚饭都没吃,一摸脸颊,尽是泪痕,我去药箱翻了翻,找出前阵子李佳开给我的药,待要吃,又想起空腹不妥,于是我走到厨房去做饭,打算煮碗面吃,烧了开水才发现没挂面了。

我直接扔了两个鸡蛋一个土豆进去煮熟了剥了吃,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却撒了椒盐逼着自己一口一口的吃完了,然后一直堵在胸口,将药片吞了进去,一口一口的喝水让它滑落。

我尽量想让自己和平常一样看书,听音乐,练瑜伽,然后上床睡觉。

毫无意外我睁着眼到了半夜,起来去卫生间,对着镜子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脸火辣辣的疼,这疼叫我清醒多了。既然睡不着,我去打开了电脑,开始统计自己可以动用和可能凑的钱,找了几个熟识的房产经纪的电话,准备第二天一早就联系他们,把我名下的商铺房产卖了。

天亮得非常慢,我自失眠以后深刻知道长夜漫漫是个什么意思,但这一夜我记得更深刻。

好不容易上了班,联络了地产经纪卖房,然后将分散的一些资金转存到一处,正忙时,成钧的电话来了。

我迟疑了一会儿才接通,成钧那边声音一如往常一样平静:“嘉树?这几天太忙,没空和你聊天,你还好么?睡眠如何?”

我脑海里空茫一片,隔了一会儿才想清楚自己想说什么:“成钧,我这里有一些钱……大概有三千多万的存款,还有些资金过几天可以到位,你家那边,若是需要钱的话,我这里还可以尽量凑一些。”

成钧顿了一会儿,轻笑了一声:“你这是哪里听了什么谣言……你放心,不至于用到你那点儿钱,你安心些,别多想了。”

我皱了眉头,直截了当的问:“是为了我检举刘方平的事么?”

成钧放缓了口气:“他家和我们家一向合不来,这次只是适逢其会,不过你最近少出门,多在家里呆着,如果闷的话,我让李佳去看你,和你聊聊天好不好?”

我受不了他这哄小孩的口气,语气生硬道:“别叫他来,你就不能和我说说实话么?”

成钧笑了声:“实话就是真没事,你相信我好吗?要不我让人给你办手续,你出国去散散心好不?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去看看你那个姐姐好不好?”

我抿了嘴:“我哪儿都不去。”

成钧依然语气轻松:“不去就不去,你放宽心怀,我过几天就回去看你。”那边有电话铃声响,他顿了一下说:“对我有些信心……我会保你好好的。”

电话挂了,我有些茫然,地产经纪那边有电话来,说有人有意向买铺,说了个价位,已是比买进的时候高了,但当然和现在的价位有差别,我也不考虑那么多,只要求要全额现款付钱,价格一切好说。

纠结了几日,新闻看不出什么,是我对他们那个圈子太陌生,因此缺乏洞察的双眼。李佳来看过我,自然都是些宽慰之言,我托他替我转交钱给成钧,他不收,说我不必太过担心,又给我分析了一下新闻,看起来似乎的确刘家影响比较大。

我将信将疑,却无可奈何,还是稍微放了些心,成钧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个沉稳可靠的人,应该不至于会溃败。

抱着这样的期望我强迫自己尽量正常的生活,等待成钧来告诉我结果。

但是这一天我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个陌生号码,我以为是地产经纪人,接起来却听到了令我全身发冷的声音:“罗嘉树,成钧保护得你很好嘛。”

湿冷而充满恨意的声音叫我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我冷冷的说:“刘方平,监狱里头过年的滋味如何?”

刘方平在那里笑:“是我失算,没想到小金丝雀也有点锋利爪子,这让我太期盼哪一天能亲手将你捉来,剪掉你的翅膀,拔掉你的爪子,给你锁上锁链,乖乖的做一个合格的宠物。”

我冷哼了一声:“刘大少梦还没醒么?”

刘方平笑:“你以为成钧还能保着你多久?他为了你损失了多少你知道么?为了保住成家,他们转让出去太多东西了,如今成家牢骚满腹……我等着他厌了你的那一天,叫你落在我手里,管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我却从他言语中听到一丝色厉内荏:“我倒是听说刘家被一向交好的世家也给卖了,如今大势不妙吧?刘少爷如今不过是取保候审,若是我将你这威胁举报人的电话录音报警,不知道是不是你又该去大牢里头过元宵?你确信刘家还舍得再次付出巨大代价捞你?”

刘方平显然被气到了,在那边骂了两句粗话后,忽然阴惨惨说道:“你高兴吗?罗嘉树,你知道当年你妈是怎么死的吗?你妈去学校闹搞得我被长辈狠罚了一顿,解了禁我叫人将你那些精彩照片打印了一套叫人送去医院,还告诉你老妈你被成家大少爷包养的事,听说你那癌症老妈第二天就死了,你说是不是你气死的哈哈哈。”

我如遭雷劈,紧紧握着手机,眼睛大睁着,半晌才听到自己的胸腔深处发出了一声嚎叫,然而我的身子却一直好好的僵立着,电话那头还在狂笑这挂了电话,然后手机便提示收到彩信,点开全是十七岁的我光着身子在厕所地面,被掰成各种样子的照片。

我艰难的呼吸着,每一个呼吸都感觉到自己从心到肺的刺痛,我努力回想着妈妈临终前的神色和交代,她说我不怪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再也不要你出人头地了,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她的神色并无端倪,她应该对我伤心欲绝,对我失望透顶,她应该怒气填膺,然而她却只是叫我好好活下去,她放弃了她终身追求,不再要求我出人头地。

我听到自己喉咙似乎有哽咽声,但是好像却又已流不出泪水,我紧紧捂住自己的心,感觉那里居然还在跳动,我很惊讶,那里应该已经碎成一片片,却居然还在跳动,我还得活着,不管多么艰难,我还要按照妈妈的要求,活下去。



第三十章

我不知怎么走出的家门,我想我需要酒。

我到了ALONE,那里灯红酒绿,人**熙攘,人人都有自己的百味杂陈,我点了烈酒,一杯一杯的倒下去,酒液火辣辣的从喉管烫过,我只需要这个,我需要痛,我需要惩戒。我没有信仰,无处告解,身上背满了沉重的枷锁,唯有痛楚能让我减轻压力。

有人走过来请我喝酒,肌肉健硕,脖子上有纹身,看我的表情赤`裸裸热切猥琐,这里被人请酒,接受便表示同意约炮,我拿起那杯酒,直接倒在了那人的脸上。

那人将我衣领拉了起来怒吼,可是我听不太清楚,我闭上眼睛等待一记重拳,这样才能让我的热血冷下来。

然而惩罚迟迟未落下,我睁开眼睛看到艾伦不知道何时居然来了,拉开那男子,也不知说了什么,那男子恶狠狠的走了,艾伦走过来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怒气:“你脑子不清醒么?故意挑衅人?”

我冷冷道:“关你屁事。”

艾伦不怒反笑,伸出一只手,犹如钳子一般的将我的手腕拽住,一路将我往酒吧外头拉出去。

他恶狠狠地将我一直扯到他的车上,扔到后座,然后关了门上车,一边开车一边道:“你就是找虐是吧?”
  
  我迷迷糊糊倒在后座上,有些不舒服的蜷起身子来,依然嘴硬道:“不关你事。”
  
  艾伦冷笑了声。
  
  车子开得飞快,没多久停了下来,艾伦下了车,将我从后座扯下来,直接将我扛到背上,我头往下,十分头晕,胸里的酒在翻腾,我打着他的背,却发现他背部肌肉结实,我又根本用不上力。
  
  他将我扛进了一幢别墅内,进了门却没有放下我,只将我一路扛下了地下室,把我扔在了地毯上,然后冷笑道:“既然你要找虐,我就满足你。”
  
  我酒终于醒了一半,看着地下室周围墙上挂着的鞭子锁链,终于冷汗起了,仍死鸭子嘴硬:“艾伦你想干什么。”
  
  艾伦嗤笑:“现在知道怕了?”一边从梁上拉了根绳子下来,一手干脆利落地将我双手反剪,几下就把我吊了起来,足尖堪堪落地,顺手撸了我的裤子和鞋袜,我身上仅穿了件衬衣,下`身光着,有些难堪地夹紧双腿,却只有足尖落地,难以着地,身子摇摆着,呼吸有些困难,抬头看艾伦刚要开口,他却从架子上拿了一把戒尺出来。
  
  我盯着那黑黝黝的戒尺,一股寒意冒了起来,母亲从小就用戒尺惩罚我,他拿那戒尺抬起我的下巴,冷笑道:“不听话的小孩,就该受到惩罚。”
  
  不……不行,我挣扎了一下,母亲从前那些热`辣辣的戒尺仿佛又落在我的屁股上,我的屁股如今正裸露在外,我喘息着说:“不……求你,别用这个……艾伦……求你了。”
  
  艾伦看着我的眼睛,那里头想必都是恐惧,他笑了笑,用那戒尺拍了拍我的脸,说道:“好吧……那你自己选,不用戒尺,用什么?”
  
  我抿紧嘴,他将那戒尺从我脸上往下滑落,冰凉坚硬,我开口:“鞭子。”我没办法面对戒尺,这对我是太沉重的记忆。
    
  艾伦冷笑了声,还是依从了我,从墙上取了根鞭子下来,干脆利落地给我身上一鞭子。
  
  我短促地叫了一声,艾伦却没消停,暴雨一样的鞭子落在了我身上,仿佛火烧一样的疼痛,我尖叫着闪避,却避无可避,只有尽量转过身让鞭子落在背上和臀上,渐渐失了力气,只能垂下头,感觉到汗水从头发上落下,流到睫毛上眼睛里,辣而涩。
  
  艾伦甩了一会儿,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冷笑道:“才二十鞭子,这就受不住了?好好说,以后还这样么?”
  
  我抿了抿嘴,别过脸去不理他,他松了下巴,淡淡道:“既然还有力气,那就继续受着吧。”才说完鞭子又上了身,我赌了气,咬了唇不想发出叫声,他却甩了几鞭子却停了,从旁边的架上取了个嚼子来卡在我嘴里,我十分抗拒,却依然被牢牢的塞了进去扣在了后脑勺上,他摸了摸我的脸,笑道:“好眼神,这只是防止你咬伤自己,话还是能说的,叫声好哥哥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我就饶了你……”语音才落,一鞭子又甩了过来,鞭梢扫到腿间,我一时没忍住,含糊地叫了一声,他似乎吓了一跳,住了鞭子伸手检查,摸了两把,他的手凉凉的,我打了个抖,腿间却扬了起来,他低笑了声,用鞭子的把手又挑了挑,后退了几部,一气不知又甩了多少鞭,我渐渐觉得吃不消,手被吊着生疼,身上也火辣辣的全是疼痛,却梗着一口气不想求饶,只喘息着,口水从无法闭合的嘴角流出来,我紧紧闭了眼睛,只管承受这钻心的疼痛。
  
  艾伦看我一直犟着,他也生气了,冷冷道:“这也是给你一个教训,叫你再胡来。”
  
  这时候地下室的门忽然发出一声巨响,我们都吃了一惊,我勉力抬起头来,汗水却流到眼睛里睁不开,只听到一个冷如霜刀的声音道:“我的人不劳你来教训!”
  
  有人冲了过来,我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到艾伦被两个结实男子反剪双手拉到了一边,有人站在我身边给我身上披了衣服,然后解开我身上的绳子,身上是淡淡的松香。
  
  是成钧,我被解了下来,双脚却软得往下滑,他一手揽住我的膝盖弯直接将我裹着衣服抱了起来,我抬头看到他一双黑沉沉的双眼正冷冷盯着王誉……他在动怒。我喘息着要下来,他却手一收将我按住,低头道:“别动。”语气毫无波动,我却知道这其中酝酿了什么风暴,李佳走了过来捏着我的手臂将注射器插入,我挣扎着揪住了成钧胸前的衣襟,喘息道:“放了他!”
  
  成钧眯了眯眼睛,淡淡道:“动了我的人,就要有心理准备!”
  
  艾伦在一旁却冷笑道:“还未请教你们这夜闯私宅侵犯人隐`私的又是哪路人马?”
  
  成钧双眼寒霜一样的看向他,冷冷道:“他是我的恋人。”
  
  艾伦冷笑:“你的恋人?他在酒吧惹是生非找虐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他需要鞭打,需要宣泄,需要释放,你知道个屁!”
  
  押着艾伦的一个男子甩了一耳光过去,艾伦的脸侧向一边,我呼吸急促起来,挣扎着要下地,成钧紧紧抱着我寒声道:“别乱动!”
  
  我哑声道:“放了他!我是自愿的!”
  
  成钧紧了紧手臂,碰到了我身上的伤口,我身上抖了一抖,成钧冷冷道:“又是自愿?”
  
  我一肚子怒气无处可法,终于恶狠狠道:“不错!我就是贱,我喜欢这样,他还没打够,你要不要继续?”
  
  成钧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紧紧抱着我,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放了他。”一边抱着我大步往外走去,我不放心,转过脸看着那两个人果然放开了艾伦,然后拐了个弯,外头停着几辆车,成钧抱着我直接上了一台车的后座,将我放在他腿上,李佳也钻进了这台车,他冷冷道:“开车!”
  
  上车一摇晃,虽然身上还是疼得很,我却开始恍惚起来,成钧显然也发现了,有些着急叫了我两声名字,问道:“他昏迷了!”
  
  前边李佳道:“刚才给他注射了镇定剂,应该是镇定剂发挥效果了,那伤都是皮肉伤,没大碍的……艾伦是圈子里头有名的TOP,他有分寸。”
  
  成钧哼了声,拿了个柔软的毯子将我重新裹起来,仍是松松的抱在怀里,我昏昏沉沉起来,然而大概是全身太痛或者是安眠药吃多了有抗体,我明明已经眼皮重得睁不开眼睛,身体也沉重无比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依然能听到成钧在说话,声音低沉而愤怒:“发现有自残倾向为什么不立刻通知我回来?”
  
  李佳在前头叹了口气:“都说了只是扇了两巴掌,我看他白天情绪还好,都能正常工作,他并不是放纵自己情绪的人,已经很努力的在自己开解了,今天情绪忽然失控……应该和刘方平的电话有关。”
  
  果然我的一言一行都被成钧掌握,即使相隔千里,我那屋里只怕装满了摄像头,包括我卫生间,全天候被人监视,我迷迷糊糊的想着,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兴许身体在微微颤抖,成钧紧了紧怀抱,到底没有十分使劲,恶狠狠低咒了声:“你们怎么就能放他跟着那混蛋走!”
  
  李佳道:“那医生其实说得没错……他故意得罪人,其实就是想要借别人之手惩罚自己,他这种心理宜纾不宜堵,一次安全的S`M行为有助于他实现惩罚自己的潜意识……”
  
  成钧冷冷道:“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受虐狂,也轮不到别人来惩罚他……”
  
  李佳苦笑:“成大少,你们之间隔了这么多年,你知道他抑郁症的成因么?他有心结,心理问题要慢慢开解的。”
  
  后来他们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只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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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醒过来以后我不太想说话,确定了艾伦没事后我缩起来养伤,我为自己的行为感觉到羞耻,心上的负罪感也并未得到减轻,母亲的死永远横在我的心头,我永远都不配得到幸福。李佳来过几次,给我做心理辅导,同时我开始吃抗抑郁的药,成钧默默照顾我,对引起我情绪失控的原因绝口不提,但我毫不怀疑他已经完全明了十几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伤口并不严重,我很快就已恢复。我看着他每天时常出去通电话,想起刘方平那天冷笑着的说话,忍不住问:“你们家还好么?”
  
  成钧看我关心他,脸上微微带了丝笑容:“你放心,刘家也讨不了好,早晨才得到消息,他们已经灰溜溜的滚了,大部分产业都已转了手,刘方平的父亲坐了牢。”
  
  我想起刘方平说的话,微微迟疑:“听说你们成家也……”
  
  成钧观察了一下我的脸色,摸了摸我的脸:“嘉树……如果我说,成家已经失去了国内的权势,我现在已经和你一样,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要靠出来工作自给自足了,你愿意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呢?”
  
  我吃了一惊:“真的已到了这样地步?”
  
  成钧默默看着我,我抿了抿唇:“我那边……大概能拿出六千万左右,再卖一些商铺,应该能再筹个一千万,都能给你拿去弥补些损失……”
  
  成钧低低笑了声:“烂船还有三斤钉呢,你不必担心这些,我只想问,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我不说话,我的鲁莽导致了成钧与刘家交恶,从而导致了如今这样两败俱伤的地步,不得不说我心里对他是十分愧疚的,虽然我确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检举的举措并不是这场战争的决定性因素,但我的确直接引发了这场斗争,成钧在这其中又一直护着我毫发无伤,说我毫不动容是假的,可叫我真的从此以后便和他在一起,我却不愿意,想到我的举动一直在他监控之中,我就觉得毛骨悚然,再则以后他每次一想到他落到这个下场,都是因为我,我就像个祸胎,总是连累人,他会渐渐厌倦我,怨恨我,这简直是一望可见的结局。
  
  但是话说回来,成钧自介入我的生活以后,便一直颇为强硬,他会给我选择的权力么?我说不,有用么?
  
  成钧看我半天不说话,轻声道:“还是不愿意么?”
  
  我抬眼看成钧,鼓足勇气:“成钧,我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们之间相差太远……”成钧打断了我的话:“所以,还是不愿意?”
  
  我耳根发热,这一刻我觉得拒绝是一种忘恩负义,但仍坚持道:“我愿意尽我所有能力赔偿你的损失……”
  
  成钧轻轻拨开我的头发,注视我的眼睛良久:“不必,刘家现在也对你没什么威胁了,方家那边有方坤在,又有血缘关系,应该也会站在你后边……你只要好好的活着,就好了。”
  
  我怔了怔,几乎不敢相信成钧话里的意思,他仍在继续说:“过几天我收拾一下剩下的局面,就会出国……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如果我的存在会给你带来压力,让你生活不快乐,那我的选择是放手。嘉树,你好好的就行,我答应从此放手,你……”他迟疑了一会儿,有些艰难的开口:“你可以找别的伴,只要你快乐,慎重些……没有安全问题就好……你以后有什么难处,随时都可以向我提出来,也不要再和以前一样那么鲁莽了,一切以保重自己身体为上,S`M什么的还是不要玩了。”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成钧,他居然真的愿意放手?真的不再强迫我留在他身边?
  
  他看着我诧异的眼神,笑了一下,笑容里满是苦涩,他闭了眼,轻轻道:“我明天就搬出去……再留下去我怕我会后悔……嘉树,我真的不放心你一个人。”
  
  +++++++++
  
  成钧说到做到,第二天果然搬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这对比他之前的强烈占有欲以及几乎要将我囚禁起来的举动,太奇怪了,令人难以相信。
  
  成钧终于决定放弃,我也如释重负,虽然心里有些惆怅,每次看到和成钧有关的事物,都忍不住注目。然而我心里清醒的明白,成钧本来就不属于我的未来,我回到我平淡的生活里,虽然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但我知道我的心已满目疮痍。
  
  这天出去见客户,无意间看到路上有一架大切诺基开过,颜色有些像成钧开过的,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看到那牌照赫然正是成钧的!我愣了一下,他还没有回B市么?正思绪中,那大切诺基跟着一台水泥搅拌车开着,后头却忽然开过来一台渣土车,那车似乎失控了,刹不住,‘嘭’一声巨响,直接撞往大切诺,大切诺被推着撞向搅拌车,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大切诺基就在我眼前活生生的被夹在两台大车之间中间直接碾压变形。
  
  我看着那被夹成压缩饼干一样的大切诺基,心上好似被敲进一柄木桩,痛得不能动,只站在原地大睁着双眼,一时觉得眼前漆黑,一时又觉得眼前白花花的太阳闪得叫人睁不开眼,有消防车、救护车呼啸而至,人**围拢着,车厢被切开,驾驶位被拖出来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高大的身躯仿佛破碎的骨肉一般耷拉零乱,我脑中仿佛有根绷得紧紧的弦断开,拨开人**冲了上去。
  
  人们一片惊讶,我却已完全听不到声音,我颤抖着扑了上去,将那残破的身躯抱入了怀里,我低低叫了声:“成钧……”喉咙仿佛哽住,我紧紧抱着那渐渐冷下来的尸体,抚摸他的头发,血打湿我的衣服,冷得让我全身发抖,我声嘶力竭的痛哭……人世间的一切都已不存在,我失去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至爱,我恍然大悟这一认识,却被更摧心裂肝的痛苦击溃。
  
  我耳朵一直嗡嗡响,眼前朦胧一片,有人在我耳边大声叫喊,可我听不清楚也不想听见,有人想将成钧从我怀里扯走,我紧紧的抱着不肯放手,这是我最后一次抱着他,我不肯让他们将他带走。我身子被人推着,我却仍紧紧抱着成钧,将他已经看不清楚面容的脸贴在我的脸上,最后有人按着我的手,冰冷的针头刺入我的静脉。


第三十二章

梦里成钧抱着我,爱`抚我,亲吻我,我哭着回吻他,抱紧他。
  
  醒过来的时候我不知身在何处,全身酸软,我动了动,意识慢慢回到我的大脑,成钧死了!胸口蓦地剧痛,仿佛断裂一般,我想蜷缩起身体,却忍不住哽咽了一声,然后发现身子被人紧紧抱着,我动了动,感觉到自己趴在一具温暖的身体上,双腿打开被环在一具健壮的腰身上,身上什么都没穿,显然肌肤相贴的另外一具身体也没穿。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成钧正低头看向我,一双眼睛黑不见底。
    
  是我还在做梦?
  
  成钧一只手往上托住我的后脑勺,调整了下姿势好让我更方面看到他的脸:“清醒了么?我没死。”
  
  我睁大了眼睛,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哑得不像话,成钧轻轻拍了拍我的脸:“车子我已转卖了,你认错人了,我赶过去的时候你已经意识不清,怎么和你说话都没反应,也没办法将尸体从你手里夺出来,没办法只好给你打了镇静剂。”
  
  我慢慢明白了事实,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低头看了眼自己,哑声说:“衣服呢……”
  
  成钧低低说话:“你满身都是碎肉和污血,我替你清洗过了。”
  
  我想从他身上起来,却酸软无力,知觉慢慢回到四肢,然后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我里面……我瞪大眼睛看往成钧:“你在做什么?”
  
  成钧手下滑掐着我的腰,就着姿势狠狠的一挺,我哼了一声,软了下来,被他按进我的怀里,又顶了两下,低笑道:“你以为你昏迷了多久?今天已是第三天了,镇静剂过了以后你醒过来也是木木呆呆的,怎么和你说话都没反应……他们建议用电击,我舍不得,只好试试这一招了,兴许这样能让你意识到我还活着……”
  
  我想起那破碎混乱的梦里我哭着和成钧哀求不要死我爱他,耳根渐渐热起来,却看到成钧低头含了我的双唇,抱着我狠命地顶起来,我手脚酸软,头被一阵一阵的顶着发晕,身体却被这熟悉的撩拨一阵一阵的热潮涌了上来,快感叫我难以忍受,我忍不住呻吟讨饶:“别了……不了。”他反过来将我压在柔软的垫子上,大力伐挞,我无力的睁开眼睛,却看到了金色的笼顶……
  
  我们居然是在那巨大的鸟笼里头!
  
  成钧真是疯了。
  
  他的肌肤非常热,贴在我身体上,手掌毫不留情的摩擦着,嘴也在反复噬咬着我,力度很大,一定留下了痕迹,疼痛反而让我渐渐陷入情潮,渐渐回抱他,感觉他的心跳……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攀上顶端的时候,我眼睛一阵一阵发黑,成钧却强制性紧紧的抱着我,不许我有任何的退缩和躲闪。
  
  好不容易完事,成钧抱了我,推开那鸟笼的门,把我放入浴室简单冲洗了一番,又抱出来替我穿衣服。我手脚完全无力,只能随他摆布,他把我放回床上,我依然被那巨大的鸟笼吸引了视线,然而我无力思考这鸟笼背后的举措。
  
  成钧拿了碗鸡丝粥来让我喝下,替我擦了嘴,才拿了桌面上一叠纸放在我面前。
  
  是我画的画。
  
  画上深深浅浅的都是十七岁的成钧,裸`体的,做饭的,踢球的,各色彩色铅笔交替地描绘着,在灯光下有着一种浅淡而又细致的光泽,年轻的男孩眉目清晰,神色生动,跃然纸上,一望便知承载着多少情意——正是那次我和成钧摊牌,某个夜里的产物。我脸上羞耻得通红,成钧一页一页的翻着,低声说:“你还是不承认你爱我么?”
  
  我闭嘴不言。


第三十三章

成钧捧起我的脸,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悲哀,他低低道:“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你明明爱着我,却再也不能信任我了是么?”
  
  我动了动酸疼的身子,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成钧……我是爱你,但是我做不到和你在一起,现在越是相信你,将来分手的时候,带来的痛就会越惨烈,原谅我没办法相信你,我不相信你对我的爱足以支撑一辈子。”
  
  成钧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颤抖道:“不错……我是放弃过你一辈子……”
  
  我愣了一下,抬眼看他。
  
  成钧眼神已转过一边去看往不可知的遥远地方:“嘉树……我做过一场梦。”
  
  我呆了呆。
  
  成钧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梦里,我离开了你,出了国,经过了很多人,是一次很长的旅途,虽然确实对你念念不忘,却的确已放弃了你。我和很多人动过心,上过床,最后分开,最后和一门户相对的女人结了婚,和我父母一样,过着貌合神离心造不宣的生活,爱这种东西是生活锦上添花的点缀品,我过得和许许多多这样阶层的人一样,享受物质以及物质带来丰厚的精神生活,履行家族义务,并且准备生一个孩子。”
  
  我闭了眼睛:“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成钧低下头,用手指微微抚摸我的眉毛,我却能感觉到他胸膛起伏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后来国内局势有变动,成家有些不稳,我带着妻子回国。之后,我接受了一场来自老同学的邀请,邀请我参加一次比较隐`私的party。”
  
  我心中一动,不是个梦么?他说这么详细的细节是什么意思?成钧声音沉静:“是来自刘方平的邀请,请柬上有特殊标注会有余兴节目,所以请斟酌舞会的伴,大部分人都心领神会这种party一般不会带正式伴侣出席,余兴节目一般都是和性有关……类似古代的堂会。”
  
  我抬了眼睛看成钧,有些不解,这太像回忆,而不像一个梦,成钧眼睛黑沉沉的,令人窒息:“我在国外这么多年,**派对早就见识过,不过很久没见到老同学,所以也就去了。”
  
  “宴会上有不少老同学,我们叙旧后,刘方平说有样新奇玩意儿让我们看看,然后……他让人抬出了一个鸟笼。”
  
  我身子僵硬了,抬眼去看那巨大金色的鸟笼,成钧搂紧了我:“巨大的鸟笼外头罩着套子,拉开以后,我看到了你蜷缩在里头。”
  
  我的眼睛里想必都是惊骇,成钧的手却如铁钳一样紧紧握着我的腰,几乎抓疼了我:“虽然已经过去十多年,我却一眼认出了你,你身上什么都没穿,却在各个部位穿了环,点缀奇怪的饰品和金色的项圈镣铐,你的绿眼睛里全是漠然,有调教师打开门,将你牵出来……你完全被驯服成为一个宠物……仿佛没有思想,在调教师的呵斥和鞭打下爬行、打开双腿,用各种器物**,给人**……”
  
  我全身都颤抖起来,成钧紧紧搂抱着我:“刘方平炫耀一样的将你牵到我面前,笑着说:‘来,也伺候伺候你的老同学……成钧,你还记得不?这漂亮的绿眼睛金丝雀儿。’”
  
  “我看着你说不出话来,你和我四目相触,仿佛忽然清醒了一样,忽然……忽然缩起身子,嚎叫起来……然后再也不肯配合,无论调教师怎么鞭打你,你都再也不肯抬起头看我。”
  
  我握住成钧的手:“你是在做梦是不是!你是在做梦……”
  
  成钧反握住我的手,紧紧拥抱着我:“嘉树……我更怕现在是一个梦……”
  
  我喉头哽咽,全身发抖,成钧声音有些嘶哑:“我看不下去,喝止了刘方平,他派人将你拉了下去,我和他不欢而散——第二天,我让人去打听你的事,便听说你当晚回去便将刘方平的……咬了下来,然后撞到了墙上,颈骨断裂,死了,刘方平被紧急送出国外治疗,听说虽然接上了,却到底是不能了。”
  
  我说不出话来,牙齿格格响着,成钧低声说:“之后每一夜,我的耳边都仿佛听到你绝望的嚎叫声,我的梦里永远都有你那一双惊痛交加的绿眼睛,梦里一开始总是灿烂阳光下碧湖一样的翠绿眼睛,十七岁的你单纯而热情地望着我,后来就切换成你脖子折断满脸污秽躺在血里,失去光泽的绿眼睛蒙上了死灰色,睁得大大地看向我……我不知道你是带着什么心情去死的……我再也没办法将我剩下的人生过下去,我去查,只知道你似乎是得罪了刘方平,怎么得罪的不清楚,总之他用毒品控制了你,让人调教了你,成为一个宠物,本来你已完全被打破没有自我意识,听说已在很多次派对上展示过……没想到那一天看到我……你忽然就失控了……”
    
  我抱紧自己的双臂,为成钧描述的那个下场心神俱裂,我忽然想起,如果成钧没有再次回到我的身边,我会怎么样?我一时冲动抱着对刘方平的怨愤举报了刘方平,如果没有成钧在我身边,我面对的正是刘家惨烈的报复……我喃喃自语:“没人管我么?”我在脑海中无望的搜索着,谁会在乎我?丁筠呢?
  
  成钧有些哽咽:“丁筠替你收的尸办的后事……据我所知道的,她因为方家把你拉去关了直接抽骨髓治病而与方坤吵架后冷战分居,你被刘方平抓去后,她去找过方坤帮忙,方家不肯帮忙后,她和方坤完全决裂,你死后,她和方坤离婚了。”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成钧低声道:“你少年时的每一个鲜活影像都在我的脑海里,你曾经是那样的美好……我不知道你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越查越心惊……越查越后悔,我每一天都在后悔,后悔没有当时就把你带回来,后悔没有早一点回头找你……你的人生本来不该是这样的,你应该是健康自信,快乐单纯的,你应该被人捧在手心悉心爱护的,我游戏人生,游戏感情,以为大家两厢情愿好聚好散,却不知道我的放手让这样一个人陷入了地狱,我让你一个人在这世界撞了头破血流,最后万念俱灰……你看到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你心中一定不一般,让你崩溃,直接选择了终结自己还年轻的生命,我一遍遍的想,你那一天究竟在想什么,轻易放弃了你的我对你而言是什么?你是不是还爱着我,但是我永远都得不到答案。”他的手微微发着抖,眼睛里似乎含了泪,有水光闪动。
  
  “后来我患了病……抑郁症……我再也没有感觉到快乐过,任何事情都不能再让我有兴趣,我——甚至给自己打了个笼子,自己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一夜一夜的想象你是怎么一点一点绝望而走投无路的心情,你在整个世界都坍塌后,在那些绝望的日子里有没有期盼过我,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怀念十七岁时的我,有一天我终于决定自杀,我给自己注射了安乐死的药剂,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
  
  我喃喃打断他:“你不该是梦醒了么?”
  
  成钧苦笑了一声:“是……我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了我立刻拒绝了婚事,着手办理回国,我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完全不能消化成钧所说的话,成钧紧紧抱着我,轻轻抚摸着我的背:“一切都还来得及,当我在酒吧看到我亲爱的长大了的小嘉树,成熟自信,神态生动,十几年不见,经历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你并没有堕落在污泥里,而是在阳光下独立成长成为一株枝繁叶茂的树,充满了吸引人的魅力,你既没有责骂我的始乱终弃,更没有怨恨我,甚至还愿意和我上床,我欢喜极了,同时我更惶恐,不知道刘方平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最后变成那个样子……”
  
  我想起初见时候的**,那夜他的确很喜悦的样子,我又仔细回想了一番他和我见面以来相处的时光,起疑道:“不对,你当时明明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的样子。”
  
  成钧摸了摸我的头发:“我想,你一定不想我知道你那些过去,不想挖开你那些似乎已经痊愈的伤痕,所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重逢在你最好的状态,你会不会对我更容易接纳一些……我希望你能亲自给我说出你的委屈,希望你向我求助,希望我变成你最稳固的依靠……我想着慢慢来,叫你知道我的好,我好好的宠你,总能教你再次信任我。”我哑然。
  
  “所以当我发现你居然和人玩S`M的时候我很害怕,我怕噩梦变成现实……嘉树,我永远都忘不了你被锁在鸟笼里的样子。我不能……我恨你自轻自贱,我失控了,对不起你,我明明是回来避免你受到伤害的,偏偏我却成了伤害你的最大来源,你再也不肯相信我了……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出去,你太不让人放心了,可是我略微强硬了一些,没想到却把你弄出抑郁症来,我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我期望你和我刚遇到你的时候一样,对未来有美好的期待,自信自强,笑容亲切,但是这些东西在权势面前太容易被剥夺,我只能把你放在我身边才能保护好你,只好想先放松放松你让你调整心情,没想到过个年而已,你居然就把刘方平给检举了,这是命么?”
  
  我垂下睫毛,成钧低声说:“虽然没有完全布置好,有些仓促,但是我还是和刘家大张旗鼓的斗起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少不得让上头看的人得了些好处……不过所幸一切都还来得及……嘉树,你现在还好好的……我希望你永远都是好好的,哪怕你不愿意在我身边了……”
  
  我低声道:“对不起,你们成家损失一定很惨重吧。”
  
  成钧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只是看上去好像损失了一些人和产业,其实那些是腐朽的部分,早就该割除腐肉,国内这盘乱棋我早想抽身,成家大部分的产业早就都已经转移到国外,不过是演给外人看,借机抽身,上次和你说成家已经败了……我只是想着如果你是介意我的身份地位和你差太远所以无法相信我,那么我不如装成一无所有,那样你会不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可惜你还是选择不……所以我也选择放手……我没想到,没想到不过一场车祸,你就……”
  
  我想起自己茫茫然抱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在大街上痛哭,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推开他的手:“不要提那个好么。”
  
  成钧低低笑了一声,拨开我的头发:“你明明就爱着我,偏偏死不肯承认,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抬了眼,看到成钧深黑双目里深沉的期冀,迟疑了一会儿,这故事太过沉痛而逼真,叫我不得不相信他真的经历过一般,我沉默着将头靠在了成钧的肩膀上,成钧紧紧拥抱着我,低低道:“我太怕这是一个梦了……嘉树……你是我失而复得的珍宝,我错了一次,得到的教训太深刻,我不愿放手。”
  
  有滚烫的泪水落在我的耳边:“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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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40 | 显示全部楼层
yes……就是这样,加上车祸梗重生梗,圆满了。
大家被雷飞了没有,还坚强活着坚持到最后的吱个声。
虽然还有两天,情人节快乐大家。
ps,还有番外,慢慢写不知道啥时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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