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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薰衣草

[架空古风] 《衣香》作者:15端木景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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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3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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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节 善后
文靖长公主和夏**奶、夏二爷闻到动静赶出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元昌帝挟制着薛氏,身后跪着兴平王世子爷和他的小厮。
特别是夏二爷,只觉眼前发黑,怎么兴平王世子爷搅合进来?刚刚他在前头坐席,兴平王世子爷问他府上可有好玩的,夏二爷就看得出兴平王世子爷有些无聊。
可是今日他记挂着微服出来的元昌帝,就心不在焉敷衍着兴平王世子,便往后头来了。他走得匆忙,根本没有留意到顽劣的兴平王世子爷会偷偷跟着他。
这已经令他头疼欲裂,可元昌帝胳膊上的上和薛氏手上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夏二爷很想此刻昏死过去。
夏**奶脸色煞白,就连刚刚还运筹帷幄得意满满的文靖长公主也身子晃了晃,几乎昏厥。
而薛东瑗,顺势腿一软,装昏死过去。
夏**奶领她出来,她就决定了破釜沉舟,跟元昌帝好好说道,最好让他又羞又愤,暂时没脸再轻举妄动。她在盛家日子过得那么艰难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避开元昌帝?
可他居然敢在文靖长公主府里私会她。
他在涌莲寺如此过,如今又这样,不下狠手,他还会有下次。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一而再再而三,东瑗还有什么颜面活着?
可真的到了弑君的地步,她也是不敢的。下手与逃走不过是权宜之计。文靖长公主出来了,就有人替她善后,有人比她还要着急。装昏死过去,是她最好的法子。
那只金簪,她却紧紧攥在手里。
倘若落入有心人手中,这是凶器,将来秋后算账。足够她死罪的。
她身子倒下去,元昌帝焦急接住了她,东瑗听到了元昌帝焦虑喊她瑗姐儿和夏**奶惊慌失措的呼声。
“陛下。您先走吧,这里有我。”东瑗接着听到了文靖长公主强自镇定的声音,“您的胳膊……”
夏二爷回神。也在一旁劝元昌帝:“陛下。您的御前侍卫都在外院等着,小臣陪您出去,先把伤口包扎一番,陛下。”
他跪下给元昌帝磕头。
今日的事情倘若败露,皇上受伤倘若让太后知晓,第一个难逃其罪的便是文靖长公主府。他们比东瑗还要害怕。
“照顾好她。”元昌帝把装昏的东瑗交给了文靖长公主,然后又看了眼跪着的兴平王世子,道:“你也起身。跟朕过来。”
兴平王世子爷忙不迭爬起来,跟着皇帝和夏二爷去了。听到脚步渐远,有马车滚动声。东瑗才缓慢睁开眼,望着丰腴敦矮的文靖长公主。
文靖长公主丝毫不觉得尴尬。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平静问东瑗:“郡主,您好些了吗?”
可是她的手,一直在颤抖。
东瑗缓慢坐起身子,道:“长公主,我能换身衣裳吗?”
文靖长公主望着她的眸子,想看出她的想法,却被东瑗逼视而回。她震惊东瑗的大胆,居然敢行刺皇帝。
在这个年代的人心中,皇帝便是至高无上的神化君主,侵犯皇帝会触怒天颜,是逆天而行,会遭到天谴的。而东瑗学了很多这个年代的思想,偏偏没有学会对君权的奴性。
文靖长公主撇开眼,和夏**奶搀扶东瑗,进了刚刚她们出来的那个院子。院子里面有个小角门,一把锁锈迹斑斑,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妈妈开了半天,才把那锁打开。
从这里进去,就是长公主府的外院与内院交接出。
绕过一道长长壁影,进了两重仪门,便到了长公主府的垂花门旁边的偏门。长公主和夏**奶带着东瑗从偏门进了内院,直接去了长公主歇息的院子。
她的衣裳沾了血迹,长公主和夏**奶翻箱倒柜,才寻出一件跟东瑗身上差不多料子和花纹的衣裳。东瑗试穿在身上,大了很多,长公主有寻出一条玉带跟她系上,勉强能见人。
丫鬟端了水来,东瑗洗尽了手上的血迹。她簪子上的血并不全部是元昌帝的,她划伤元昌帝时,自己手上划了一条深深的口子,此刻都血流不止。
夏**奶失声低呼起来。
文靖长公主见她伤得重,也面露惊容,却很快敛了去,叫**奶药粉来给东瑗敷上。
可是怎么系着伤口,又成了头疼的事。
东瑗却熟练用一条干净的帕子把手裹了,让夏**奶帮着系上。
“这样行吗郡主?”夏**奶问她。
东瑗面无表情说:“不行能如何?”
一口气把夏**奶和文靖长公主都堵得哑口无言。
她们原本就心虚,东瑗又是一副冷峻模样,顿时不敢再多言。
收拾好后,见夏**奶来收东瑗换下的褙子,东瑗上前一步,把衣裳捏在手里,仔细叠着,一脸表情肃然对夏**奶道:“这是我陪嫁的衣裳,平日里很是喜欢,不留给**奶了。明日再叫人把这衣裳还给长公主。”
这褙子上有血迹,东瑗不想落下一点实物证据给长公主。倘若皇帝遇刺被太后知晓,可能会怪罪下来。依着文靖长公主的性格,会毫不犹豫把东瑗推出去。
现在,长公主就算想把东瑗推出去,也要思量后果。
没有铁证如山,就凭各人的牙口狡辩。而皇帝会帮东瑗的,他还没有得到东瑗,自然不会想毁了她。
只有不留下明显的证据,文靖长公主就不能挟制东瑗。
不仅仅东瑗想到了,文靖长公主也想到了,她见东瑗很宝贝这件褙子,就笑道:“总不好拿着去前头听戏吧?先放在我这里,回头再叫丫鬟来取。”
回头来取,就会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借口说褙子不见了。
东瑗已经把褙子整齐折叠起来,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定定望着文靖长公主:“长公主,恕我冒昧,就说您府里的蜜饯做得好,我喜欢得紧,用食盒装一食盒给我吧。衣裳就放在食盒下面。
自从装昏醒来后,东瑗的表情就一直很严肃,文靖长公主见她又机敏,似乎软硬不吃,怕再说下去,越发激怒她,就忙叫人去拿了食盒来。
东瑗把衣裳放在食盒里,上面放了蜜饯,居然自己提着,不让文靖长公主沾手。
等文靖长公主和东瑗、夏**奶赶到前头的时候,刚刚开锣的戏快要散场了。
盛夫人急得不行,见东瑗来了就大松一口气:“你们跑去哪里了?这半天,我左盼又盼的。”
夏**奶撑起灿烂的笑容,跟盛夫人解释道:“我跟郡主言谈投机,不知不觉说了半天话,都忘了时辰……”
盛夫人将信将疑,望向东瑗,又看到她右手用手帕裹着,左手提着个食盒,眉头蹙了蹙。
东瑗就笑道:“在**奶院子里荡千秋玩,绳索把手割了下,划破了皮,怕您怪罪,拖延到现在。” 盛夫人就脸色微落下来。
夏**奶见东瑗如此说,她的机敏劲儿终于回来了,忙一副愧疚的模样,低声对盛夫人道:“都是我的不是,郡主是娴静性子,不爱顽那些。是我显摆自己新架的秋千,非要郡主去瞧瞧。结果,那绳索没有打磨干净,划破了郡主的手。回头我便叫人把管那工事的管事遣了出去。”
盛夫人性格一向和软,就算生气,她亦不善于发泄出来。只是静了半晌不语,过了会儿才语气清冷道:“她也是小孩子脾气,太不小心了些。”又问东瑗,“还疼不疼?”
东瑗忙摇头,笑道:“划破了点皮,**奶和长公主还非要找个太医来瞧瞧。已经没事了。只是耽误到现在,让娘担心了。长公主还赏了我些蜜饯呢,娘爱不爱吃蜜饯?”如此一解释,就说得过去了。盛夫人听说已经请了太医瞧,便知道无大碍,脸上有了些笑:“娘不爱吃,长公主赏你的,你留着吃吧。”东瑗道是,就把食盒交给了同来服侍的康妈妈。而后的宴席中,文靖长公主和夏**奶心不在焉,只有东瑗安静,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从长公主府回去,文靖长公主亲自送盛夫人和东瑗等人到垂花门前,还再三对东瑗说改日去拜访郡主,今日真是对不住。盛夫人的怒意才消了些。回到盛昌侯府,东瑗下了马车,让康妈妈把食盒给来接的蔷薇,跟着众人先去了盛夫人的元阳阁。盛夫人又道:“手还疼不疼?”盛修颐的目光从她下马车开始就在她手上转了数次,见盛夫人问,也插嘴问道:“手怎么了?”东瑗只得又把打秋千的借口说了一遍。**奶葛氏就道:“绳索没有打磨干净,是容易划伤了手。”有些讨好东瑗的意思。 盛夫人见她如此,心里也不好再给她难堪,就接了句:“谁说不是?你们下次玩秋千都要小心些。”**奶见婆婆跟她说话了,就松了口气。 略微坐了坐,跟辞了盛夫人,东瑗和盛修颐回了静摄院。盛修颐进门就道:“手给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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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89节 坦白
  盛修颐让她把手给他瞧瞧,东瑗却把手背到后面,低声道:“天和,我有话和你说。”盛修颐微微一愣。
  她一直喊他世子爷的,现在却叫他天和。天和二字,从她唇齿间逶迤而出,落入盛修颐的耳朵里,令他的心跳乱了,呼吸滞了半瞬。
  盛修颐绷着的表情松懈下来,微微颔首。
  东瑗就把屋里服侍的全部遣了出去。
  盛修颐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东瑗想了想,搬了锦杌半坐在他膝边,拉过他放在炕沿的手。
  盛修颐身子微微僵了一瞬,就听到东瑗声音有些湿意:“天和,今日在文靖长公主府,娘叫我阿瑗……”
  不是颐哥儿媳妇,而是阿瑗,像亲人一样的称呼,东瑗说着,眼睛有些涩。
  盛修颐就趁势反握住她的手,声音柔和道:“娘很喜欢你。”
  东瑗颔首,抬眸望着盛修颐,缓声道:“天和,我才嫁过来八天,可是我感受得到你们对我的友好。天和,自古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我薛氏东瑗自从踏入盛家的门,就从未有个反悔之心。我……我想好好做盛家的媳妇……”
  不知道为何,她觉得眼睛涩得厉害,视线里盛修颐的表情有些朦胧的惊愕。
  “我害怕很多的东西,我也害怕进宫。宫廷太冷漠,太孤寂,没有人间烟火的滋味……我想着就害怕。天和,嫁入盛家,我没有半分怨意,我很诚心做盛家的媳妇,我也很努力的……”她垂了头。声音低了下去,掩饰她控制不住的哽咽。
  盛修颐捧起她的脸。见她眼中有泪。
  她今日在文靖长公主府一定遇到了什么,才让她说出这番话。
  他担心她的遭遇,理应心情很沉重才是。可听着她一番语无伦次的话,他心路仿佛照进了久违的骄阳,心路似繁花点缀,触目绚丽,他的心不由跳跃难以遏制。
  好半晌,盛修颐才道:“阿瑗,我知晓你的诚意,我们盛家也没有把你当成外人。”然后顿了顿。问道。“在长公主府遇到了不好的事?”
  东瑗眼泪就落下来:“是件很可怕的事。”
  盛修颐见她哭,就起身将她抱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阿瑗,已经回家了,不用怕。不用怕……”
  屋里的光线渐渐黯淡,两人彼此眼里的对方已经一片模糊。东瑗和盛修颐坐在炕上,她依偎在他怀里,默默的落泪早已停止。她只觉得疲惫,想着依靠他结实的肩膀,做短暂的停留。
  “掌灯吧?”东瑗轻声问盛修颐。她情绪宣泄已经过去了,后面的话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有个在禁宫做御前侍卫的兄弟,皇帝又有意向盛家透露他对东瑗的念头,也许明天下午。盛修颐就能隐约猜到东瑗在文靖长公主府到底发生了何事。信她还是不信,都不能她能强求来的。
  她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盛修颐轻轻嗯了一声。
  东瑗从他怀里起来,喊丫鬟进来掌灯。
  蔷薇就见东瑗眼睛红红的,知道她哭过了,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吃了晚饭,小厮来安找盛修颐。说侯爷在外书房,喊世子爷说话。盛修颐吩咐东瑗不用等他,便换了鞋子去了外院。
  东瑗把罗妈妈和橘香、橘红使唤在外间,屋里没人了,才把那件带血的衣裳拿出来,嘱咐蔷薇道:“你叫丫鬟打水来,在我净房里把这件衣裳洗了,仔细晾在后面。”
  蔷薇知道事情不简单,看到衣裳上的血迹,又见东瑗掌心裹着帕子,心里突突不安,试探着问:“奶奶,要不要给您换药?”
  长公主府的药不会比盛家的差,暂时可以不换,东瑗就对蔷薇摆手,又道:“暂时不用,你快去把的衣裳洗了。”
  蔷薇应诺而去。
  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东瑗在房里翻箱倒柜寻东西,罗妈妈和橘香、橘红站在一旁,也不帮忙。
  蔷薇就好奇问:“奶奶,您找什么?”
  罗妈妈松了口气,笑道:“奶奶不让我们插手,说只有你知晓,你快帮着奶奶找找。”
  东瑗直起腰,看着蔷薇。
  蔷薇给了她一个暗示的眼神,让她放心。
  “你们都去歇了吧,今夜蔷薇和紫薇当值。”东瑗对罗妈妈等人道。
  几个人纷纷给东瑗行礼,就退了出去。
  紫薇也在外间服侍。
  东瑗悄声问蔷薇:“上次去涌莲寺进香,我穿的那件玉色卷草纹褙子,脱下来不是交给了你?”
  蔷薇想了想,很肯定的点头。
  东瑗就舒了口气:“当时我搁在袖袋里的玉佩呢?你快寻出来给我。”她把首饰盒都翻了一遍,没有看到那块玉佩。
  从涌莲寺回来后,那块给东瑗带来如此不祥的玉佩,她看都不愿意再多看一眼,每次看到都会心里添堵。想着又是连着衣裳交给了蔷薇,蔷薇向来细心,不会弄丢她的东西,东瑗就没有多问。
  而后就是准备出阁,她一直忙碌着做针线,直到今天才再次想起那块玉佩。她想寻出来,后天正好是五月初一,她十一妹进宫的日子,她借口回去相送,把今日在文靖长公主府发生的事告诉老侯爷,顺便把那块玉佩交给老夫人。
  她不想因为它,再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误会。
  盛修颐也许愿意护她,可是他的官职太小,还受制于盛昌侯,他没有镇显侯的能力。
  东瑗已经把自己的心迹向盛修颐表明,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后面的事,她还是想让祖父帮她处理。
  “什么……什么玉佩?”蔷薇脸色大敛,“奶奶,您给我那件衣裳的时候,除了腰封,没有任何的配饰。”
  “没有配饰?”东瑗错愕,“你确定没有?”
  蔷薇见她脸色亦不好看,很肯定的点头:“奶奶,确定没有!”
  那就是丢了!
  东瑗有些颓废坐在炕上,半晌说不出话来。一种无力的感觉瞬间将她包围,那块玉佩,难道真的不能给她带来半点好运吗?
  当时在涌莲山上,她实在是吓得不轻,脑袋里混沌一片,只想和衣躺着,把自己同外界隔绝起来。她衣裳里的配饰,丫鬟自然会帮她收起来,所以脱下褙子的时候,东瑗特意把那件褙子交到蔷薇手里。
  以蔷薇的谨慎,自然会替她好好保管。
  哪里知道……
  那是在涌莲寺,进山的香客每日络绎不绝,全是京都的贵胄。倘若不是被和尚拣去,而是被旁的外人……
  东瑗望着蔷薇。
  她的眼神有种怪异的空洞。
  蔷薇吓了一跳,忙给她跪下:“奶奶,我……我真的很小心看管您的衣裳、配饰,若是从我手里丢了,您打死我我也不怨。奶奶,我真的没有看见。”
  东瑗忙起身扶她:“起来,我没有怪你。蔷薇,那个东西丢了,好似在我骨头里埋了一根针,让我寝食难安,我……我不知道应该如何了。”
  蔷薇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主仆两人彼此视线中的对方,脸色都有些苍白。
  “奶奶,那玉佩……”蔷薇低声问。
  “没事,丢了而已,不过是件小玩意。”东瑗已经平静下来,言辞中透出几缕决然。
  等盛修颐从外院回来的时候,东瑗独自依偎在床头,看他前几日看的那本《六韬》,手上依旧裹着纱布。
  见他回来,东瑗起身,吩咐红莲和绿篱服侍他洗漱。
  从净房出来,盛修颐问她:“看得懂吗?”
  她摇头笑了笑:“不太懂。”然后道,“世子爷,我有话跟您说。”
  盛修颐微愣,上床后轻轻搂着她,低声问:“方才不是叫我天和吗?”
  “天和……”东瑗顿了顿,才道,“五月初一琪姐儿进宫,我十一妹也进宫。我能不能早起辞了琪姐儿,回趟镇显侯府?”
  盛修颐想也没想,道:“自然是可以的。她是养在你母亲名下,你理应去送送。”
  东瑗跟他道谢。
  次日早上跟婆婆请安,盛夫人问她的手好点没有。
  “已经没事了。”东瑗笑道,又道,“娘,明日就是五月初一……”
  盛夫人猜到东瑗要说什么,笑道:“你妹妹也要进宫的吧?你母亲不在,你是她的亲姐姐,不如今晚去陪着她?”
  东瑗大喜,见盛夫人语气真诚,她没有推辞,笑道:“那我明日早早回来,再送琪姐儿。”
  盛夫人说好。
  盛修颐成亲,跟刑部告了三个月的假,他在家也无事,盛夫人就道:“颐哥儿,你陪阿瑗回去,明早陪她回来。”一副怕东瑗路上不安全的口吻。
  盛修颐道是。
  外院安排了马车,两口子回了镇显侯府。
  老夫人得到信,由世子夫人和詹妈妈搀扶着,在垂花门口等他们。见东瑗来,亲热喊“我的儿”。
  眼睛瞟到了她手上的纱布,老夫人眼角微沉,却瞬间即逝,拉着东瑗:“是回来送姝姐儿的吧?”
  东瑗道是:“原打算明早送了三妹妹的,再回来送姝姐儿。娘说,我母亲不在,姝姐儿是寄养在我母亲名下的,让我回来陪她过夜。”
  老夫人就露出欣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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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90节 留饭
  东瑗和盛修颐先去了老夫人的荣德阁。
  
  略微坐了坐,世子夫人还有家务事要处理,就先回去。老夫人吩咐小丫鬟带盛修颐去外院书房,看看老侯爷和世子爷、大少爷回来了不曾。
  
  等屋里只剩下东瑗和老夫人祖孙两人,老夫人开门见山问她:“手怎么了?”很心疼的语气,好似怕盛家亏待了她。
  
  “祖母,我昨日在文靖长公主府,刺伤了皇上。”东瑗亦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猛然抬眸望着她,神色惊疑不定。
  
  那明亮的眸光,似乎要把东瑗看穿般。老夫人的唇色有些白,声音低了下去:“瑗姐儿,你在说什么?这样的胡话,是要灭九族的!”
  
  是啊,这样大逆不道,是要灭九族的。
  
  东瑗把掌心的纱布解开,一条狰狞的伤口翻滚着红肉给老夫人瞧,她的声音轻若羽睫,怕隔墙有耳:“我没有留下证物。有几个目击者,但是他们比我更加害怕事情泄露。”
  
  老夫人听着她的话,表情越发凝重,问她:“你昨日去了长公主府拜寿,是不是他也去了?”
  
  东瑗颔首,就把昨日夏**奶如何把她从梨香榭拉出去,她又是如何打算的,都告诉老夫人:“……当初在涌莲寺如此,如今居然在长公主府,倘若他一再这样下去,我和薛家、盛家都没有颜面了。我知道**奶的打算,就决心跟他明言,大不了死谏。他说,从我出阁那日起,他就夜夜有噩梦。他心急如焚,只想瞧瞧我最近如何。我跟他说了现在朝中的局势,亦让他记得当初为何要盛、薛两族联姻,又告诉他盛家即将也是萧家的姻亲倘若想要江山安稳,就需割舍。等大权落实那日,自有佳人红袖添香。”
  
  老夫人听了,直直颔首:“然后怎么起了冲突?”
  
  “他根本听不进……他只问我,可否愿意称病,去天龙寺小住半年,他会时常来瞧我。只要我愿意,他会亲自安排,不让盛家吃亏。”东瑗声音里就有了恨意“我说,‘陛下是想要薛氏做杨妃吗?倘若江山祸起,陛下要薛氏自挂在陛下面前,然后把过失退在薛氏身上,一句红颜祸水来掩盖陛下治理江山的无能吗?’”
  
  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话东瑗都敢说!
  
  好半晌老夫人才道:“你真是……你当着他的面,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不怕他要你的命吗?瑗姐儿,你怎可如何鲁莽?倘若你有事,忍心叫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夫人不由后怕一向沉稳的手有些抖,看着东瑗面容萧肃,她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言敢行,如今老了,反而畏手畏脚。薛东瑗的性格,像极了老夫人年轻的时候。
  
  “你当时不怕吗?”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望着她,不由拂过她的脸颊“你这孩子……”
  
  “我当时很怕。”东瑗眼睛有些湿,“可他听完,暴怒起来,我就不怎么怕了。他压住我的时候我就把袖子里的金簪刺在他胳膊上。那簪子锋利,我拔出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就割破了。我只要逃出去,只要没有人瞧见我等他冷静下来,总要顾些颜面。我推开他的时候,跑出去顺势把门栓上了。哪里知道,竟然在外面拐角处,遇到了一个带着小厮的男孩子。我被那个男孩子拦住,他随后撬开门也追了出来,也惊动了文靖长公主。”
  
  老夫人的眼眸就沉了下去。
  
  “……他要防着太后,遮掩都来不及。文靖长公主更加不会把事情宣扬出去。那支金簪、带血的衣衫,我都拿了回来,已经洗干净了。只是那个带着小厮的男子……”东瑗求助般望着老夫人,“祖母,您把这件事告诉祖父吧。”
  
  老夫人握住东瑗的手,低声道:“好,瑗姐儿,你做个很好!文靖长公主那里没有落下把柄,她也不敢声张。你祖父会进宫去面见圣上,把这件事向圣上透露几分,他就算恨你,此前也不敢动手。”然后道,“他也该醒醒了。”
  
  东瑗垂首,颇有感触。倘若他再不清醒,一再如此任性胡闹,他就真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想做个明君也是黄粱梦。
  
  “太后进宫七年,才诞下太子。那时先帝已有六位公主,初得嫡长子,欢喜不已,也对他多有溺爱。只是先帝晚年,对权臣依赖得紧,反而给太子立起规矩,他才有了些约束。后来他践祚九五,萧太傅又处处挟制他。瑗姐儿,他除了在萧太傅这里,一生没有碰过钉子,你和他的梁子是结下了。哪怕你人老珠黄,他都要得到你出这口气,他就是这种性格。”老夫人叹气。
  
  东瑗后背‖就阵阵寒意,却咬牙道:“祖母,难道这不是命吗?倘若那日没有在荣德阁门口遇着,兴许我如今的日子平静无波。既是命,上苍总有他的安排。我不做亏心事,尽孝尽忠,宽和待人,上苍总会垂怜我几分吧?有了这件事,萧太傅未除之前,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的,总算有了些安静……”
  
  老夫人听着东瑗的话,又是不忍,又是欣慰,动容对东瑗道:“想当年,祖母嫁到薛家时,你祖父才十六岁,空有爵位,家底空虚,又无亲兄弟帮衬。可如今呢,咱们家儿孙满堂,你祖父也是三朝元老。瑗姐儿,今日不能说明日的话,你在盛家要踏实过日子,不要怕。”
  
  东瑗点头。
  
  说了半天话,老侯爷和盛修颐也回了内院。东瑗和盛修颐又去锦禄阁给五老爷薛子明和五夫人请安。
  
  五老爷看着盛修颐,就随口问了他几句学问上的话。
  
  盛修颐引经据典,回答得很锦簇漂亮,薛子明眼睛就亮了起来,倒没有因为东瑗而继续冷落盛修颐,亲切叫他天和。
  
  “在这里吃饭,咱们爷俩说说话。天和,我前日做了两篇文章,回头你瞧瞧去。”薛子明笑起来。
  
  五夫人杨氏就微微蹙眉。
  
  盛修颐忙笑道:“外父赐饭,小婿铭恩于心,只是方才在荣德阁,祖父先言留饭了。”
  
  薛子明想了想,道:“那你和瑗姐儿晚上在我这里吃饭。”
  
  东瑗错愕,忙垂首敛了情绪。
  
  这可是她第一次听到她的父亲叫她瑗姐儿。从前她来给薛子明请安。薛子明总是爱答不理,冷得叫人尴尬。
  
  盛修颐就替东瑗回答:“多谢外父……”
  
  等盛修颐和东瑗出了锦禄阁,薛子明还在欣慰含笑:“天和学问精通,有国士之才学啊!”
  
  五夫人杨氏就冷哼:“你们都捧着他!什么才学,连个功名都没有!”
  
  薛子明的高兴就减了几分,不悦对五夫人杨氏道:“你懂什么?他是盛昌侯世子,将来要承爵的,考功名做什么?太子未定,他考了功名也是前途未卜……我跟你个妇道人家说什么呢?”
  
  把五夫人气得半晌无语。
  
  吃了饭,五老爷薛子明去了外书房,十二姑娘薛东琳和胞弟薛华逸来请安。
  
  五夫人还在不痛快,杨妈妈正好拿单子来问她:“晚上招待九姑爷,夫人,您添些菜,奴婢叫厨房早些备着。”
  
  五夫人就冷哼着瞥了她一眼,厉声道:“是你们什么正经姑爷?”
  
  薛东琳眼眸亮了亮,问母亲:“盛家的世子爷要来吗?”
  
  五夫人瞪了她一眼。
  
  杨妈妈见她发火,忙拿了单子退下去。到外面跟碧桃、碧柳商量晚上添的菜。九姑爷头一次在五房这里吃饭,又是新姑爷,自然要隆重些。碧桃和碧柳帮着拟了菜单。
  
  碧桃又对杨妈妈道:“您拿去厨房,说夫人会添十两银子给他们,让他们放心做好。”
  
  杨妈妈就指了指菜单,为难道:“做这些东西,二十两银子怕都打发不过去啊!”
  
  碧桃也为难:“就这十两,我都不知道如何跟夫人开口呢。妈妈,五爷像是很喜欢九姑爷,夫人又不高兴。可总是咱们五房的面子,您不如去问问五爷要不要再添几个菜,顺便看看五爷的意思?说不定银子就有了……”
  
  杨妈妈就啐她:“这事是夫人管,我拿去问五爷,不是在五爷跟前说夫人不贤良?我这老命还要不要?”
  
  碧桃就忙赔笑:“是我思量不周……”
  
  她们正在耳房里商议,十二姑娘薛东琳正好路过,听到丫鬟和杨妈妈唧唧咋咋,还提了句“九姑爷”,就忙站住了脚步,侧耳倾听。
  
  听到说五夫人不愿意出钱置办酒席,薛东琳就在帘外咳了咳。
  
  把杨妈妈和碧桃、碧柳吓了一跳。
  
  薛东琳已经撩帘而入,道:“我爹留盛家世子爷用饭,菜自然要精致的。妈妈,你去跟我来,我垫三十两银子。”
  
  她一句都不说“九姐夫”或者“九姑爷”。
  
  十二**一向不喜欢九**,杨妈妈也没有多想,见她肯出钱,还以为是她要替五房做脸,忙笑盈盈跟着她去了。
  
  那边五夫人杨氏喊碧桃。
  
  碧柳和碧桃就忙进去服侍。只是碧桃看了眼十二**的背影,总觉得她的慷慨有些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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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91节 偷窥天机(1)



  东瑗和盛修颐从锦禄阁回去,路上盛修颐低声问她:“外父留我们吃饭,你好似很吃惊?”

    东瑗抬眼看他,心想这个人好细心。她理了理情绪,才委婉道:“我爹爹向来清冷的。”

    盛修颐看着她,深邃眸子闪烁着莫名的光泽:“阿瑗,我爹爹也是平日里严谨的人,却是外冷内热,心中仍是疼爱儿女,只是不善于袒露言表。”

    他也看得出薛子明对东瑗的冷漠吧?所以才出言安慰她。

    每个人对父亲的感受都不相同。

    薛子明没有给过东瑗父亲的感觉,所以她无法想象他心中对她有爱。从小她就在丫鬟、婆子的照料下长大,每日给薛子明请安时,他都是冷漠甚至刻意的疏远,他并不是个外冷内热的父亲,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这些话,东瑗不会对盛修颐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必拿自己的苦恼去打扰旁人?

    盛修颐的父亲盛文晖倘若真是个替他着想的慈父,就不会让他二十八岁还一事无成。

    可盛修颐不照样替他父亲在东瑗面前说好话?

    他能做到这样,东瑗也可以。比起盛文晖对盛修颐,薛子明只是对东瑗冷漠,没有阻碍她什么,她更加应该宽容。

    “虎毒不食子,天下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东瑗接口笑道。

    可这句话,让两个人都心底一动。虎毒不食子,可他们的父亲……也许孩子太多了,感情分割开来,就淡了很多。再有时间和前程的冲突,所剩的还有多少呢?

    一路沉默着,便到了东瑗的拾翠馆。

    微风徐徐,翠竹摇曳满地绿荫,婆娑曼妙。

    触目的翠绿。为心际添了秾艳与清凉,感觉也舒服很多。

    东瑗指给盛修颐瞧:“这是我从前住的拾翠馆……”

    她才嫁出去,拾翠馆并没有动,落锁的院子静谧安详。高高院墙看不见里面的景致,唯有翠竹逶迤而出,掩映着磨砖对缝的院墙。在微风中,翠竹缱绻依偎,别样情深。

    透过墙头,也能看见二层小楼的雕花栏杆。

    盛修颐笑道:“跟咱们家的桢园的确很像。”

    再往前走,却看到了桃慵馆的院门开着。里面有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还挺热闹。桃枝被翠叶遮掩,虬枝不见,枝头垂着水嫩的蜜桃。

    东瑗不由脚步放缓。

    怎么桃慵馆有人住?出了那样的事,她还以为桃慵馆会被拆掉,重新盖院落呢。

    正好有个穿着桃红色短衫的丫鬟出来。看到东瑗,她微微愣了愣,才笑着给东瑗行礼:“九姑爷、九姑奶奶万福。”

    是十一姑娘薛东姝身边的茜草。

    东瑗笑着问她:“十一**搬回来了?”

    茜草忙道是:“昨日才叫人重新打扫。十一**今日搬回来,想从这里进宫。九姑奶奶,您进去坐坐吗?”

    盛修颐在身边。东瑗摇头道:“祖父留了我们吃饭,都快过了时辰。我吃了饭再来看十一**,你先替我问候十一**。”

    茜草道是,又给他们请安。

    东瑗往前走,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桃慵馆。

    盛修颐问她:“怎么了?”

    东瑗回神,笑道:“没事。走吧,祖父还等着我们……”

    回眸之间,透过桃慵馆的绿树翠枝,东瑗想起了薛东婉那可爱单纯的脸。一场小小的风波。她便被湮没,从此与东瑗姊妹阴阳两相隔。

    人间的欢聚、离别,也许都是定数的吧?

    荣德阁里,老侯爷在等着他们回来。一见到盛修颐,薛老侯爷脸上就堆满了笑,亲切喊他天和。

    只是看到东瑗手上的伤。薛老侯爷神色瞬间有些犀利。老夫人大约把元昌帝又欺负东瑗的事,告诉了老侯爷。

    可是盛修颐在场,老侯爷什么也不好说。

    盛修颐也注意到老侯爷看东瑗手时神色的变化,他把东瑗解释给他和盛家人听的言辞,又跟老侯爷说了一遍:“……在长公主府打秋千,绳子没有打磨干净,划伤了手。”

    可心中仍觉得有些异样。

    东瑗不肯告诉他实情。

    老侯爷就肃穆对东瑗:“下次不可如此大意。”

    东瑗道是。

    吃了饭,老侯爷让盛修颐跟他去荣德阁的小书房,两人切磋棋艺。

    东瑗就跟老夫人说:“我去看看十一妹。祖母,她搬回了桃慵馆?”

    “是啊,她说想最后在桃慵馆住一夜,只当陪陪婉姐儿。”老夫人语气很伤感,“等七月你五姐嫁了,我想替婉姐儿做七天水陆道场,也不枉她投身在我们家一遭。”

    东瑗就想起了那个有些傻气、无什么心机,却总是跟她亲近的十妹。

    “祖母,何姨娘是我母亲通房丫鬟,十妹自小跟我亲近。可我总想着,我和她都有身不由己,不如疏远些,等到嫁出去了,再彼此亲近。哪里想到……”东瑗说着,眼圈就红了。

    她大约是第一次在老夫人面前说她身不由己。

    若说这一世她的遗憾,最大的莫过于薛东婉,那个不顾她的冷漠、照样跟她亲近的十妹。

    若不是杨氏……

    老夫人眼里就有了些狠戾。

    “去吧,今夜你也住在桃慵馆,只当陪陪婉姐儿和姝姐儿。咱们家,婉姐儿她是最老实的孩子。”老夫人忍着泪意,对东瑗道。

    东瑗应诺,去了桃慵馆。

    却在门口遇到了五姐薛东蓉。她穿着绯色折枝海棠嵌如意云头纹褙子,月白色软银轻罗福裙。和前几日相比,她削瘦了很多。

    东瑗喊了五姐,屈膝给她行礼,心中却想起自己回门时她的怪异。

    薛东蓉也给东瑗见礼,姊妹俩才进了桃慵馆。

    薛东姝正在二楼薛东婉的房间里。她坐在临窗大炕上,面前各色珠宝首饰摆满了炕几,她正在一一拭擦清理,重新放回妆奁。

    见东瑗和薛东蓉进来,她起身给她们见礼,才彼此坐下。

    “九姐,我以为你明日才来。”薛东姝笑道。

    “明日要回去送我小姑子,才今日赶回来陪你。在做什么?”东瑗好奇捡起炕几上的一只掐金丝嵌翡翠金簪问。

    薛东姝目露几分哀婉,道:“都是十姐的东西,平日里祖母、母亲和伯母们赏的。她平常不爱戴,却总是隔三差五拭擦干净……”

    说罢,声音就微微哽咽。

    五姐薛东蓉道:“十一妹,我帮你一起吧……”

    东瑗也忙说要帮忙。

    薛东姝被她们一打岔,眼泪就忍了回去,让丫鬟拿了丝帕来,给东瑗和薛东蓉,让她们帮着擦拭。

    东瑗抬手时,薛东姝和薛东蓉都看到了她手上的纱布,问她:“怎么伤了手?”

    东瑗又把那套说辞讲了一遍,听得薛东姝和薛东蓉唏嘘,都说下次小心些,东瑗颔首应了。

    说起薛东婉就会伤感,姊妹三人都避开她不谈。

    薛东姝就问东瑗:“九姐夫回门那日,才惊四座,祖父连连夸了他好几日。九姐姐,他是个怎样的人?对你可好?”

    这个问题令东瑗有些尴尬。

    她含混道:“他很温和。”

    惹得薛东姝禁不住笑起来五姐薛东蓉却神色低靡,她唇角的笑勉强又生硬。

    “五姐,你比上次我回门时瘦了。”东瑗故意问她。

    薛东蓉回神,淡淡笑道:“最近睡得不好,总是在想很多事……”

    东瑗和薛东姝都问她想什么,又道:“失眠倘若严重,让太医开几副药吃。倘若拖下去,身子都垮了。”

    “无碍的,最近几日想通了……”薛东蓉的目光落在东瑗身上,笑容清浅,“我在想九妹夫回门那日对的棋道:人定胜天是小势所得,顺应天意才是大势所趋。我从前也见过这样的句子,却一直嗤之以鼻。现在想来,偷窥天机会遭报应的。”

    她说的语无伦次,薛东姝一头雾水,东瑗却仿佛听明白了什么。

    倘若薛东蓉是重生再来,她自然是知晓后事,知晓旁人的命运的。假如她以此为手段获益,就是偷窥天机。

    她,遭了什么报应吗?

    东瑗抬眸望向薛东蓉,却见她正看着自己。东瑗正要开口,薛东蓉抢先一步道:“九妹妹,你是个有福气的人,老天爷会保佑你的。”

    东瑗心中一动。

    她的未来,薛东蓉知道吗?

    她现在被元昌帝逼得前路艰难,以后她的路会如何?她可不可以问问薛东蓉?

    转念又想起刚刚薛东蓉说偷窥天机会遭报应,东瑗顿时打消了念头。

    “多谢你五姐。咱们姊妹从未做过亏心事,将来都会有好前程的。”东瑗鼓励着她们,笑容里充满了乐观。

    可薛东蓉和薛东姝的脸色一瞬间有些难看。

    东瑗不是个傻的,薛东蓉和薛东姝的表情让她明白,她们各自都暗中做过亏心事。而自己的话说出口,她们还以为自己窥视了她们的往事,故意说给她们听的。

    东瑗乐观的笑就变得有些勉强,不再说什么,垂首认真拭擦起首饰来。

    墙上自鸣钟敲响,申正时刻,薛东蓉起身,道:“十一妹,九妹妹陪你,五姐就先回了。我最近睡得不安稳,怕吵了你……”

    薛东姝道没事,亲自送薛东蓉出了桃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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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92节 偷窥天机(2)



  薛东蓉带着自己的丫鬟银叶,两人沉默着,回了二夫人的和宁阁。

    比起刚刚在桃慵馆,薛东蓉的脸色越发不好。

    二夫人正在跟冯妈妈和松霞、明霞商议重新摆放屋子,给屋里添几件盆景,葱郁的盆景映衬,人的心情也好些。见薛东蓉回来,苍白着脸,二夫人紧张问她:“蓉姐儿,你又是哪里不好了?”

    自从上次九姑爷回门,薛东蓉情绪就变得莫名其妙。

    问她什么,她都不肯说,却茶饭不思,恍惚走神。

    所以二夫人才问又哪里不好了。

    “女儿没事。”薛东蓉虚软微笑,安慰二夫人,“昨夜又做了个噩梦,一宿未睡好。方才和九妹妹、十一妹妹说话,困得紧,瞧着就没什么精神。”

    二夫人虽然不相信,却知道她还是什么都不肯再说。薛东蓉自小就是清傲的性格,不愿意说的话,旁人再逼迫,她都不会多言。二夫人清楚,此刻问不出什么,就忙吩咐身边的松霞、明霞:“服侍五**歇了。”

    “等会儿还要去给祖母请安,我略微靠靠。”薛东蓉笑道,就上了二夫人坐的炕上,拉过大引枕枕着头,阖眼假寐。

    天气虽然温暖,二夫人还是怕她冻着,叫松霞拿了件薄裘给她盖上。看着她眼底的阴影,二夫人柔软的手拂过她的面颊,心疼不已。

    “娘……”阖着眼的薛东蓉突然轻声道。

    二夫人忙应着,问她可有不舒服。

    “娘,女儿在想,萧家五少爷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薛东蓉缓缓睁开眼,望着二夫人。

    二夫人听到这话,心底的痛被搅动,眼里有泪:“总不会是个好人,否则哪有那么些古怪的事传出来!你铁了心跟祖母闹,陪着薛家的颜面替你做了这门亲事。如今怎么还问起他是个怎样的人?你不知道他为人如何?”

    说罢,眼泪就落下来。

    二夫人心中既怨恨薛东瑗不懂事,又担心女儿的未来,五情交杂。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何种情绪。

    薛东蓉起身,递了帕子给她拭泪,柔声安慰着她:“娘,您别伤心,是女儿不孝顺。”

    二夫人趁机握住她的手,目带恳求道:“蓉姐儿,你跟娘说句实在话。你到底是因为什么,非要闹着和萧家结亲。你是镇显侯府的嫡出**,嫁给那么个声名狼藉的庶子,你到底是为何?娘想着,心就揪起来的疼……”

    因为什么?

    薛东蓉现在想起了,心亦是揪起来的疼。

    前世记在心上的人,她怎么会忘得掉他的容貌?

    那是前世薛东瑗回门的日子,祖父问了他几个问题。跟今生的盛修颐问题一模一样。而他的回答,也跟今生的盛修颐一模一样。只是那时的薛九姑娘不受宠,他的回答并没有引来祖父明显的赞扬。

    祖父和大伯虽然不像今生对待盛修颐那般隆重。却将原本绷着的脸松懈下来,对萧宣钦露出了笑意,还留了薛东瑗夫妻在荣德阁吃饭。

    自然也没有今生盛修颐回门时的大宴席款待。

    倘若只有这些,薛东蓉亦不会觉得难受。

    虽然盛修颐的五官容貌和萧宣钦不相似,可是他说话时的神采,走路时的风度,甚至身量,简直一模一样,从背后看着,就是萧宣钦。

    和前世一样。薛东蓉站在九妹夫的身后,他的背影,就是记在薛东蓉心里的那个人,虽然他的五官和身份已经改变了样子。

    隔了一世,九妹薛东瑗的命运没有改变,她仍是嫁给那个疼爱她的男人。

    而自己呢?

    薛东蓉就想起前世那个对自己冷漠的皇上。

    她进宫的第一天开始。他对她就仅仅是对薛家的回报般,没有半分温情。她的一生,都得不到夫君的疼爱与怜惜,皇上仅仅是履行着对薛老侯爷的承诺而恩宠她。

    薛东蓉一生都过着清冷孤寂的日子。她不爱攀岩受宠的妃子,亦看不上那些失宠的想拉拢她,一起翻身。她认命,清傲过着她应得的生活。那种日子,想起了就是噬心的痛。

    所以今生,她为了避开进宫,拿自己的命做赌注,吃下那可怕的药。宁死不进宫,她再也不要承受那等孤寂的生活。

    薛东蓉的性子是天生的孤傲,她放不下尊严去祈求君主的疼爱。皇上一个冷漠的眼神,一句冷淡的话,薛东蓉就不想再往他跟前凑。她做不到奴颜媚骨,做不到摇尾乞怜。

    她不适合入宫的。

    可是重生再来,她仍是个傲气的人。对于未来,从小关在深宅,而后关在深宫的薛东蓉,生活的能力并没有因为重生而增强多少。她从前不会的,此生仍然不会。

    她依旧改不了性格里的傲气。

    她以为嫁给萧宣钦,那个对她妹妹一心宠爱的男人,她就能获得她美梦以求的生活和感情。

    虽然盛修颐的五官不像萧宣钦,可是他的背影,像极了他。

    又是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回答,同样的背影,薛东蓉相信,她努力去泄露天机争取幸福,最后得到的是一个茫然的未来。

    她对未来有些杯弓蛇影。萧宣钦名声不好,他是个怎样的人,一开始自信满满的薛东蓉崩溃了,她很害怕重复曾经的生活。

    可现在看来,她有五成的可能要重复曾经的生活。

    萧宣钦是什么样的人,他会怎样对待他的妻子,他会不会像元昌帝那样,对她视如不见?

    老天爷会怎样对待她这个逆天而行的人?

    会不会惩罚她?

    毕竟她妄图逆天改命,给整个薛家带来了不必要的闲话,给她母亲带来了深深的痛苦。这些报应,是不是都要回报在她的婚姻上?

    盛修颐回答薛老侯爷的问题,薛东蓉看着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听着他的声音,她的精神就奔溃了,忍不住眼泪簌簌:她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想有个男人疼爱她,过上女人应该有的幸福,怎么就这样难?

    她薛东蓉并没有做什么孽,前世她仅仅跟薛江晚有过争斗。她弄死了薛江晚,可也牺牲了自己的骨肉,最后她以一生孤寂为代价。难道上辈子的冤孽她没有还完,还要这辈子继续受磨难吗?

    薛东瑗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她哭了起来:“我不该妄想得不到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萧五公子是个怎样的人。娘,女儿不想嫁人了,我好怕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对着孤灯彻夜难眠……”

    还?都没有经历过孤孤单单,薛东蓉怎么说出个“还”字?

    二夫人听着她哭,心里很难受,却注意到了她这句话。

    她怔怔望着薛东蓉,问道:“蓉姐儿,你是不是……”她想说你是不是有些神志不清,可还是不忍心说出来。

    薛东蓉却扑在二夫人怀里,哭得越来越伤心。她自己一个人忍了这么久,此刻才释放自己的情绪。

    “娘,我该怎么办?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薛东蓉哭得哽咽。

    二夫人却是又气又心疼,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感情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胡闹,成了这门亲事啊?

    二夫人很想骂她,可见她哭得伤心,又想起她们母女相依为命,这孩子自幼就没什么福气,终究不忍心责备出口,只是轻轻搂着她叹气。

    *******

    酉初三刻,老夫人身边的宝巾陪着盛修颐过来寻桃慵馆东瑗,去锦禄阁用晚膳。

    东瑗一进锦禄阁的门,便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不仅仅有五夫人和五老爷,还有东瑗的十二妹薛东琳,六弟薛华逸。五夫人笑容浅淡,有些勉强;五老爷倒是诚心欢迎东瑗夫妻。

    薛东琳则浓妆艳抹,穿着五彩缂丝褙子,银红色遍地金百褶裙,头上戴着蝶穿花的金钿,金钿上垂了三排璎珞,直抵额头。她起身时,笑容明艳照人,璎珞缀角的红色宝石映衬得她笑容白皙娇艳。

    五夫人瞧着薛东琳的打扮,气得胃疼。

    而东瑗和盛修颐都对她这般隆重的装扮很费解。

    东瑗不由自主想到了女为悦己者容。

    她细看薛东琳的表情,只见她目光闪烁,不与他们对视,抬眸时却只落在盛修颐身上。

    东瑗有些尴尬。

    不管继母和妹妹怎么不堪,都是她娘家人。她们丢人,东瑗也没脸,她不由讪讪看盛修颐的表情。

    所喜他好似没有看懂般,笑容温和跟五老爷见礼。

    东瑗就轻轻舒了口气。

    宴席端上来,东瑗又惊愕了一下:十二个热菜,八个冷盘,其中有很难得的芙蓉蒸羊羔、南乳松鼠鱼、清炒鸳鸯鳝、糖溜桂花鸡舌羹、什锦驼峰,还有个佛跳墙。

    不仅仅东瑗吃了一惊,连五老爷和五夫人也错愕半晌。

    五老爷薛子明以为是五夫人安排的,就满意看了她一眼,直颔首。却见五夫人瞪着他,好似在责怪什么,五老爷又是一阵茫然。

    薛东琳看出父母的疑惑,就盈盈笑道:“下午娘忙着,我就叫厨房添了菜……”

    五老爷这才明白过来,笑道:“琳姐儿越来越懂事了。”

    五夫人笑容就更加勉强。

    东瑗吃在嘴里,百般滋味。

    盛修颐依旧装作什么都不明白,恭敬陪着五老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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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93节 败露
  东瑗和盛修颐在锦禄阁陪着薛子明和杨氏吃了饭毕,薛明又留盛修颐说话。
  
  薛子明现任翰林院修撰,他有意卖弄他博闻广识,谈的话题不仅仅是科举的经史子集,诗词、曲赋、稗官野史,都有谈及。
  
  盛修颐读书不以功名为己任,多而杂,学问并不在薛子明这个状元郎之下,两人从四书的立德、立言、立功谈到了时新的曲赋,又从曲赋谈到了风角象数之术。
  
  盛修颐本无学派讲究,很对薛子明的脾气,两人滔滔不绝,直到戌正老侯爷的小厮来问九姑爷今夜歇在哪里,内院快要落钥了,东瑗才和盛修颐起身告辞。
  
  盛修颐去了薛家外院的客房,东瑗带着蔷薇就去了桃慵馆。
  
  六少爷薛华逸和十二**薛东琳也辞了五老爷和五夫人,各自回房。
  
  五夫人本想留薛东琳说话,可今夜五老爷歇了这里,五夫人只得把满心的怒意压下。
  
  由丫鬟陪同回香茹馆的十二**薛东琳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他学问真好。”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大丫鬟锦秋猜测这个他,是说九姑爷,就笑着接口道:“十二**,您说九姑爷吗?”
  
  薛东琳停住脚步,目光阴沉看着锦秋,沉声道:“我说盛昌侯府的世子爷!”
  
  锦秋微愣,继而惊愕。她年纪大了,已经有些见识。今日知道了九姑爷要在锦禄阁用膳,十二**就处处透着怪异.她早已暗中留心,却不敢断定。此刻再听薛东琳这番狠言,锦秋就明白了八九分。
  
  她口中道是,心中却焦虑不安。应该早点告诉五夫人。
  
  倘若十二**做出什么有违纲常之事,五夫人肯定第一个要打死锦秋的。
  
  “以后再在我跟前说什么九姑爷,你就自赏二十个嘴巴,可明白了?我只认他是盛昌侯世子爷!”薛东琳恶狠狠道。
  
  锦秋忙道是。
  
  主仆俩只顾说话,却不妨阴影处藏匿着一个身影。
  
  她是老夫人屋里的绿浮,老夫人赏了十一**一个装着首饰的紫金小匣子,着她给十一**送去,她刚刚从桃慵馆出来。看到有人从远处走来,预备着上前请安的,走到树影处却听到是十二**的声音,是在骂她的大丫鬟锦秋。
  
  倘若这个时候绿浮再走出去,只怕锦秋脸上下不来,她思量十二**没有瞧见她,索性敛声屏息站着不动。
  
  然后又听到了薛东琳的后一句话。
  
  绿浮依稀也明白了什么。
  
  她默默记在心上,转身回了老夫人的荣德阁。
  
  老夫人尚未歇息,再等绿浮去回话。
  
  绿浮进了东次间,把桃慵馆的事回禀了老夫人:“……十一**看到匣子,让我回说谢老夫人的赏。奴婢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九姑奶奶进去……”
  
  老夫人也有些吃惊:“是从五夫人的锦禄阁来的?”
  
  “奴婢也是这样问的,九姑奶奶说是,说五爷和五夫人留着她和九姑爷说话,内院快要落钥了才散。”绿浮恭敬回禀道。
  
  老夫人就微微笑了笑。她知道盛修颐很得薛子明的喜欢,总算替东瑗和薛子明父女间的冷漠打开了一个口子。
  
  “老夫人......”绿浮见老夫人心情不错,看了眼屋里服侍的詹妈妈和宝巾,声音低了低。
  
  老夫人看在眼里,对詹妈妈和宝巾道:“你们歇了去,派个小丫鬟和绿浮今晚当值吧。”
  
  詹妈妈和宝巾道是。
  
  屋里没了人,老夫人问她发生了何事,绿浮想了想,把薛东琳和锦秋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神色微落,思量片刻才道:“你去香茹馆瞧瞧。倘若十二**歇了,把不当值的贴身丫鬟或者她的乳娘给我叫来。”
  
  浮绿道是。
  
  半柱香的功夫,绿浮把薛东琳的乳娘齐妈妈带了来。
  
  齐妈妈性格温敦,平日里也不敢管着薛东琳。比起旁的姑娘**,薛东琳是半点约束都没有的,一个院子的妈妈、丫鬟都怕她。
  身为乳娘的齐妈妈也怕。
  
  见老夫人找人问话,她就急匆匆来了。
  
  “你把十二**下午做了些什么,一一说给我听。想清楚了再说,一个字都别错。”老夫人面目严峻,声音不怒而威。
  
  齐妈妈膝盖微软,吓得噗通一声给老夫人磕头。
  
  “……给五爷和五夫人请安,回来后,五夫人院里的杨妈妈也来了,十二**叫奴婢开了银钱匣子,用戥子称了三十两银子给杨妈妈,还说什么饭菜要精致。奴婢送杨妈妈出去,问了她何事,她说九姑爷留在锦禄阁吃饭,五夫人不愿意添菜,杨妈妈和几个丫难,正好十二**瞧见了,就说愿意添三十两,还亲自让杨妈妈拟了几个菜。杨妈妈夸十二**懂事,知晓替五房做脸。”齐妈妈丝毫不敢隐瞒,声音微颤仔细告诉老夫人,“奴婢再回到屋里时,十二**就和丫鬟们翻柜子配衣裳首饰,忙了一下午,旁的事倒也没有。”
  
  薛老夫人的脸色就比刚刚还要冷了几分。
  
  齐妈妈惴惴不安跪着,好半晌才听到老夫人的声音:“起来吧。以后要尽心服侍十二**。”
  
  齐妈妈给老夫人磕头,浮绿才搀扶她起来。
  
  浮绿送齐妈妈出荣德阁,齐妈妈就拉着她的袖子,顺势塞了个荷包给她,低声问:“好姑娘,您告诉我,十二**又惹了什么事?”
  
  浮绿脸上含着笑,不着痕迹把荷包递了回去,笑道:“妈妈多想了,老夫人关心十二**,才叫妈妈来问。夜色深了,您快回去吧。”
  
  齐妈妈见浮绿嘴巴紧,越发觉得心里不安。肯定是不好的事,否则这么晚了,内院四处落钥,老夫人不会把她叫过来问话。
  
  老夫人一直不太喜欢五夫人,五夫人嫡亲的**少爷,老夫人都不太亲热。把齐妈妈叫过来问十二**下午做了什么,还是头一遭。
  
  齐妈妈想去锦禄阁跟五夫人说一声,怎奈夜深了,通往五夫人那边的角门都关了。
  
  她只是忐忑回了香茹馆。
  
  锦秋服侍薛东琳睡下,出来时正好看到齐妈妈从外面进来,就笑着问她:“妈妈做什么去了?”
  
  齐妈妈脸色不好,忙拉了锦秋去她的屋子,压低声音问她:“你陪着十二**去锦禄阁吃饭的,发生了什么不曾?”
  
  锦秋迷惘摇头道:“没有发生什么啊,您老怎么一惊一乍的?吃饭的时候,就是五爷挺喜欢九姑爷的……”
  
  提到九姑爷,她微微顿了顿,想起薛东琳告诫她不准说九姑爷,要说盛家世子爷。可当着齐妈妈的面,锦秋倘若说盛家世子爷,怕又是一番周折解释。
  
  见她语气一顿,齐妈妈就急切问:“后来呢?五爷挺喜欢九姑爷,十二**不快了吗?她又做了什么?”
  
  身为十二**的乳娘,齐妈妈很清楚薛东琳的脾气。只有在老夫人跟前,十二**才会收敛些。在五爷和五夫人屋里,她若是有什么不快,可是不会遮掩的。
  
  得罪了九姑爷?所以老夫人深夜兴师问罪?
  
  齐妈妈额头有细汗。
  
  “没有,没有!”锦秋回神,笑着安慰齐妈妈,然后声音更低了,“**没有为难九姑爷。她还说九姑爷好才学呢……妈妈,你刚刚去了哪里?怎的回来就直问十二**?”
  
  齐妈妈只得把老夫人问她的话,告诉了锦秋,道:“……我在府里快二十年,可从未见过老夫人当着下人这样冷脸说话,我心都快吓破了。”然后又疑惑道,“十二**没有惹事,老夫人到底找我问那些话做什么……嗳,锦秋,你怎么了?”
  
  齐妈妈回眸,却见锦秋神色比她的还有难看。
  
  “妈妈,妈妈!”锦秋紧紧攥着齐妈妈的手,声音发抖道,“老夫人知道了吗?”
  
  齐妈妈被锦秋又吓了一跳,颤声问:“知……知道什么?锦秋,你还有什么事瞒着妈妈?”
  
  “九姑爷的事。”锦秋急得快要哭了。
  
  老夫人都找齐妈妈问话了,一定是知晓的。等明日忙完了十一**进宫的事,肯定要找五夫人说了。
  
  锦秋怕是难在府里立足。**有什么不光彩的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身边服侍的大丫鬟。
  
  她可是好不容易在熬成了**身边贴身服侍的二等丫鬟的。
  
  “九姑爷什么事?”锦秋急成这样,齐妈妈刚刚安定点的心又七上八下的乱了起来,“你快别哭,告诉妈妈,咱们想想法儿。要是有事,你跑不了,妈妈也跑不了。”
  
  锦秋只得哭着把十二**的心思都告诉了齐妈妈。
  
  齐妈妈听了,终于明白老夫人为何那么盛怒。她无力跌坐在炕上,喃喃道:“咱们是逃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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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94节 感动
  东瑗和盛修颐从锦禄阁出来,在岔道口分手后,东瑗带着蔷薇去了桃慵馆,盛修颐跟着小厮去了外院。
  
  刚刚踏进桃慵馆,在门口遇到了老夫人的丫鬟绿浮,东瑗便知道老夫人有东西送给薛东姝。
  
  果然,她进了内室,就见薛东姝和她的丫鬟茜草在看一个紫金小匣子。
  
  东瑗进来,薛东姝起身迎了她。
  
  “祖母刚刚叫绿浮姐姐送给我的,说让我拿着玩。”薛东姝很感动的样子,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说给东瑗听。
  
  她倒也不怕东瑗嫉妒。
  
  东瑗出阁的时候,八十八抬嫁妆,田产、铺子不说,满箱的绫罗绸缎,手都插不进去,珠宝首饰华丽而繁多,除了公中出的一千两,剩下都是老夫人的私产。有了这些,东瑗若再嫉妒这一小盒子首饰,那她也太贪婪了。
  
  薛东姝知道东瑗不是那种人,所以不在她面前遮掩。
  
  东瑗笑容恬柔,道:“瞧瞧有些什么。”她果然是神色都未变一下。
  
  姊妹俩就把匣子打开。
  
  只有一支凤钿,黑丝线骨架上装饰金点翠的托儿,做成凤面,通体缀满了各自宝石、珍珠、琥珀、玛瑙、绿松石,炫目华美,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茜草在一旁低呼:“真好看……”
  
  的确好看,却不实用。薛东姝是要进宫的,她会戴宫中定制的品级首饰,不会戴这等普通命妇用的东西,拿去赏人又太贵重,而且只有一个。依着东瑗对老夫人的了解。倘若她真心想给薛东姝些东西,应该是些精致贵重的小首饰才对,让她进宫了好赏人。
  
  薛东姝却感激不已。
  
  她脸上带着笑,眼睛却湿濡了,轻轻捧起那凤钿。在烛光中大放异彩,衬托得她掌心柔肤胜雪。
  
  “真的很好看!”薛东姝感叹着,目光却瞟见了下周底部有厚厚一叠子纸。
  
  她狐惑着。把凤钿搁在炕几上,拿起匣子,取出那些纸。
  
  是厚厚一沓银票。
  
  薛东姝惊愕望着东瑗。
  
  东瑗会心一笑。这才像她祖母的做派。
  
  “祖母给你的。看看有多少?”东瑗笑着。语气真诚。没有半分嫉妒的不悦,撺掇她数数。
  
  薛东姝才放心,捏着厚厚一沓,觉得不会低于三十张。打开来瞧,都是一百两一张的银票,仔细数着,竟然足足五十张,就是五千两的银子。
  
  祖母给了她五千两的私房钱。
  
  东瑗伸头看了看。指着票号对薛东姝道:“祖母好细心。这些银票都是万汇钱庄的。万汇钱庄的总号铺子在皇宫西南边,从西南侧门出去,半柱香的功夫就能走到。宫里的贵人们都喜欢把钱存在那里。”
  
  老夫人给东瑗的银票是离盛家最近的那个钱庄,正好也是万汇钱庄。东瑗就叫人查了,得知万汇钱庄是京城里最大的老字号,他们的总店在皇宫附近。
  
  还有传言说万汇钱庄的东家实则是禁宫的贵人。
  
  哪位贵人,自然不敢胡说。
  
  薛东姝听着东瑗的话,眼泪就禁不住。
  
  她垂首抹泪,道:“也太多了,家里还有那么多姊妹没有出阁。”
  
  东瑗替把她银票都收好,关了小匣子,笑道:“祖母说她还有很多宝贝,不怕咱们搬尽。”又笑道,“你进宫了,受了委屈家里也不能为你做主,留些钱傍身,什么都便宜。祖母的一片心,你快收好。”
  
  薛东姝眼泪落得更甚,一边点头,一边收好匣子,泪珠却似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打湿了衣襟。
  
  东瑗轻轻揽着她的肩头,替她拭泪,笑道:“快别哭。明早就要进宫了,眼睛肿了可怎么好?”
  
  “九姐姐!”薛东姝就靠在东瑗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她哭着,就口齿不清语无伦次说着什么。
  
  东瑗只听到她说了好几句十姐。
  
  “她说她是个没用的人,不如去了,替我们剩下的姊妹谋个好前程。她说她去了,祖母就不会不管我们……九姐姐,十姐都猜对了,她都猜对了。她若是还活着,我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不管我活在哪里,我都忘不掉,是十姐用她的命让我得到了前程……”薛东姝哭得断断续续的,东瑗还说听清了她的这段话。
  
  东瑗心中一怔,想起了那个单纯至极的薛东姝,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原来薛东婉是这样想的。
  
  她如果还活着,老夫人的确不会注意到五房的这些庶女们,她们的婚姻定是由五老爷薛子明做主。而五老爷万事都听五夫人的。五夫人可不会替庶女们打算,甚至会无端给她们下绊子,她们的前程堪忧。
  
  可薛东婉投缳自缢了,老夫人不管是为了家族的体面还是心疼庶孙女们,都不会再让五夫人插手她们的事。
  
  她一个人换了姊妹们的光明前程。
  
  薛东婉一直那么善良、单纯。
  
  东瑗想着薛东婉从前总是跟着她,哪怕她冷脸,薛东婉照样跟她亲近,东瑗的心就似万针齐攒般的疼。
  
  薛东姝又哭得厉害,她也禁不住失声哭起来。
  
  茜草和蔷薇见她们姊妹俩抱头痛哭,连忙上前劝。
  
  而东瑗和薛东姝怎么都止不住,惹得茜草和蔷薇也跟着落泪。直到薛东姝的乳娘金妈妈进来说:“九姑奶奶,十一**,快别伤心。明日十一**要进宫的……”
  
  明日进宫,眼睛是不能肿的,否则不美,圣上不悦。
  
  东瑗忍了泪,也劝薛东姝不要再哭了。
  
  姊妹俩抹泪不哭,金妈妈吩咐小丫鬟拿凉水替她们敷眼睛。
  两人一起哭过后,好似一瞬间亲近起来,薛东姝让东瑗跟她睡在一起。两人挨着头说话,直到子初才睡去。
  
  辰正是进宫的吉时,她还要赶回盛家,送她的小姑子盛修琪。
  
  卯初时刻,茜草进来喊她们起床。东瑗就洗了脸,梳头更衣,辞了薛东姝。去老夫人的荣德阁。
  
  内院的门还没有开,盛修颐没来。
  
  东瑗就把昨夜和薛东姝哭了一场的话告诉了老夫人,又道:“十一妹看到那些银票。感动不已。当即就哭了出来。”
  
  老夫人听了就唏嘘:“你们姊妹几个,从小就没个真心的人疼……”
  
  言语中是在抱怨五夫人对五房其他子嗣的刻薄。
  
  东瑗没有接口。
  
  老夫人就转移了话题:“前日在长公主府,遇见的那个男子,是兴平王世子爷。兴平王荒淫无道,却最善察言观色,他们家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然后目带担忧看了眼东瑗,“你公公知道了皇上受伤之事,怕是能猜到。天和迟早也会知晓。瑗姐儿,你向来聪慧,自己斟酌。三思而行。”
  
  东瑗道是。
  
  吃了早饭,内院开了门。老夫人身边的宝巾送她出了垂花门,一辆青帏小油车守在那里。盛修颐和东瑗的大哥薛华靖立在一旁。
  
  东瑗屈膝给他们行礼。
  
  薛华靖拱手还礼,对盛修颐道:“天和,管事送你到门口,我就不远送了。”
  
  盛修颐知晓今日他很忙,跟他告辞,跟东瑗上了青帏小油车,蔷薇跟在一旁。
  
  出了三重仪门,到了薛府大门口,换了折羽垂五彩流苏华盖马车,一路飞驰回了盛昌侯府。
  
  坐在马车上,东瑗又想起了薛东姝。
  
  薛东婉跟她说那番话的时候,她是不是想到了薛东婉要做什么?东瑗可以肯定,薛东姝没有去阻拦,她甚至心动了。薛东姝一己之力,无法对抗杨氏的压迫,倘若十姑娘没了,对薛东姝是个契机。
  
  薛东姝当初的一念之差,十姑娘就真心死了。薛东姝现在怕是后悔了吧?倘若她没有悔意,她是不敢再回桃慵馆的。
  
  她回到桃慵馆,是不是希望薛东婉的魂魄可以寻她,让她有机会恕罪?
  
  可是有什么用?那条命还是没了。
  
  东瑗想着,就有些无力依靠着盛修颐。
  
  盛修颐问她怎么了,她连说没事,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
  
  盛修颐只得搂着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们回到盛昌侯府时,盛昌侯府也刚刚开门,盛修琪进宫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辰初,盛修颐背着盛修琪,出了盛昌侯的垂花门,又出了三重仪门,直到大门口,宫廷的八抬大轿早已备好。
  
  一家子男女老幼都在大门口送行。
  
  盛修琪的轿子抬起的那个瞬间,盛夫人用丝帕捂住口,失声痛哭。东瑗在一旁搀扶着盛夫人,见她哭,东瑗的眼泪就簌簌落下来。
  
  盛家的女眷无不掩面而泣。
  
  盛修琪现在是正四品的婕妤,她至少要到正一品的贵妃,才能见外命妇。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盛夫人都不能见到女儿,她的伤心可想而知。
  
  东瑗这一整日都陪着她,说些话哄她开心。
  
  傍晚盛修颐兄弟三人来给盛夫人请安,盛夫人的心情才算彻底好转。
  
  快到晚膳的时候,盛夫人就让他们都各自回去吃饭。
  
  二爷盛修海起身道:“娘,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奶微微吃惊,她显然不知道二爷要跟盛夫人说什么。
  
  盛修颐等人就告辞回去,只留下盛修海夫妻在盛夫人面前说话。
  
  晚上戌正三刻,东瑗和盛修颐正要歇息,就听到有人急促又用力敲打静摄院的院门。
  
  来人是盛夫人的贴身丫鬟香薷。
  
  她满头细汗,直喘气:“世子爷,大奶奶,夫人叫您二位快去元阳阁。”
  
  盛修颐脸色一敛,问道:“怎么了?”
  
  “**奶,**奶不好了!”香薷焦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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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95节 平妻
夜色已深,盛昌侯内院各处纷纷落钥,香薷自己拿着钥匙,带着两个粗使的丫鬟和一个掌灯的婆子,领着盛修颐和东瑗往元阳阁去。
东瑗的丫鬟蔷薇、紫薇跟在身后,亦提着羊角明灯照路。
走得急,灯影摇曳着,四处静谧得森森骇人。
今日是五月初一,繁星满天,没有半点月色。
“侯爷不在吗?”盛修颐问香薷。
“雍宁伯府的先太夫人今日满服,侯爷送礼去了,大约是留住吃酒,不回来了。”香薷道。
所以才深夜喊盛修颐过去做主?
明明可以只叫盛修颐去,盛夫人去把东瑗也叫上,这是不是说明,盛夫人已经肯定了她这个儿媳妇?
**奶不好了,来叫盛修颐夫妻而不是喊太医,自然不是生病,而是出了事。家里有事,就算瞒着她进门才十天的新儿媳妇,也是人之常情,东瑗不能抱怨什么。
盛夫人没有瞒她,东瑗能感受到婆婆对她的信任,甚至有些器重。
这个是很好的开头。
一行人脚步步履匆匆,穿过了盛昌侯的庭院回廊,一炷香的功夫才到盛夫人的元阳阁。
灯火通明里,元阳阁的丫鬟婆子们都敛声屏息,脚步轻缓,二***时高时低的哭声透过安静的雕花窗棂传到院子里,格外的清晰。
听到开院门的声音,盛夫人身边的康妈妈忙迎了出来。
看到东瑗和盛修颐,屈膝给他们行礼。
盛修颐微微颔首,疾步进了盛夫人起居宴息处的东次间。东瑗紧跟着,随后也进了屋。
康妈妈吩咐香薷,把蔷薇和紫薇安排在暖阁里稍微等等,自己进去后,随手关了正屋的门。
东瑗进了东次间,就看到跪下地上的二爷盛修海。他依旧穿着宝蓝色茧绸直裰。是下午请安时那件,可见他一直没有走。虽然是跪着,他却把后背挺得笔直,一副与盛夫人对抗到底的模样。
盛夫人则没有回应他的对抗。她坐在临窗大炕上,斜倚着银红色万寿无疆弹墨大引枕,一手支着头,微微阖眼,她的贴身大丫鬟香橼轻轻替她顺着后背,帮她顺气。
听到东瑗和盛修颐的脚步声,盛夫人睁眼。眼神里带了几分哀痛与无奈,冲盛修颐夫妻招手。
东瑗和盛修颐绕过二爷盛修海,来到盛夫人的跟前。
盛夫人拉过东瑗的手,声音无力:“阿瑗,你去劝劝你二弟妹,她哭得娘脑壳都炸了。”
**奶在盛夫人的内室里哭。
东瑗担忧望着盛夫人:“娘,您还好吧?要不要先去歇歇?”
“娘没事。”盛夫人脸上有了微薄的笑意,“你进去看看你二弟妹吧。”
东瑗这才屈膝应是。转身去内室。
康妈妈过来,搀扶着东瑗,低声对她道:“大奶奶。夫人晚膳都没用。二爷和**奶从黄昏一直闹到现在,您等会儿劝夫人用些点心。”
东瑗道她知道了。
进了内室,只见**奶葛氏额头上红肿了一片,钗环凌乱,满脸泪痕。她犹自哭泣,看到东瑗进来,一步过来拉住她的手,差点把东瑗带着滑到。
她把东瑗拉到炕上,高声哭道:“大嫂,您要替我做主!我在盛家没活路了。什么下烂货色的东西,居然要娶进来做平妻!”
东瑗心中微震,原来二爷要娶平妻!
娶谁啊?
东瑗才来,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过。
可他们这样的公卿之家,又不是小门小户,娶平妻会被人笑话的。盛夫人怎么可能答应?
东瑗终于明白再闹什么了。
她的手被**奶拽得生疼,只得安抚道:“二弟妹,娘会替你做主的,你莫要伤心了。吃过东西没有?我陪你去暖阁吃些点心吧。”
**奶摇头,就是不放东瑗的手,哭道:“我还吃什么?我和蕙姐儿命都保不住了。好哇,盛家二爷要娶平妻,欺负我们永熹伯府没人了吗?”
**奶葛氏的祖父是先去的永熹伯的庶弟,自祖父那一辈就分了出来单过,经历三代,跟永熹伯府的嫡系已经不怎么亲密。葛氏自己是嫡女,虽说二爷盛修海是庶子,好歹是盛昌侯府的公子,葛氏平日也不敢抬出永熹伯府说事,免得添人笑柄。
如今真是走投无路了,她才想起了永熹伯府来。
葛氏的父亲只是永熹伯的庶堂兄弟,早已跟永熹伯不亲热了。葛氏在盛家快八年,一直只有一个女儿,她的事,永熹伯府做不了主。葛氏自己也明白,所以她说起永熹伯府的时候,气势不足。
她一直抓着东瑗的手,似乎寻求庇护般。
可东瑗还说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不敢胡乱说什么,只得说些套话安慰着她,又道:“二弟妹,娘也累了一整日,晚膳都没用。二爷做的不对,是二爷的不孝顺。你这般吵闹,就是你的不孝顺了。依我说,二爷既理亏,你又何必学样?”
葛氏听了东瑗的手,眼眸动了动,顿时消声,不再哭喊,道:“大嫂说的是,都是我情急,只顾自己不痛快,忘了娘,真是该死!”
说罢,拿起帕子抹泪,放开了东瑗的手。
被葛氏攥住的手腕,现今火辣辣的难受,东瑗忙把手腕收回来。
内室里安静下来,康妈妈就叫丫鬟打水来给**奶葛氏洗脸,又亲自净手帮她匀面,一旁的香薷也帮着梳头,重新绾了低髻,插了珠花。
而一帘之隔的东次间始终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声响。
盛夫人不开口,二爷和盛修颐也沉默。
东瑗见**奶已经安静下来,就轻轻走到毡帘处向外瞧。
盛夫人坐在炕上,盛修颐坐在她的对面,二爷跪着,气氛很僵,一旁服侍的大丫鬟香橼大气都不敢出。
好半晌,盛夫人才轻声对香橼道:“去瞧瞧**奶。倘若没事了,吩咐她回喜桂院歇了吧。”
香橼道是,起身下炕。
东瑗就轻声退回了临窗大炕前。
**奶葛氏轻声问她:“说什么了?”
东瑗摇头不语,冲她摆摆手,香橼就进来了。
“**奶,夫人说夜深了,奴婢送您会喜桂院歇了吧。明日再来给夫人请安。”香橼给葛氏请安,说道。
**奶一听这话,神色一敛,顿了一瞬就忙起身从内室冲了回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
她这么一冲,差点把站在她对面的香橼撞到,是东瑗和康妈妈手快,扶住了香橼。
她冲出来就扑到在盛夫人的炕前,盛修颐也微愣。
盛夫人就有些烦躁的叹气。
**奶不管不顾,哭道:“娘,您说句话,媳妇死也甘心。媳妇是盛家三媒六聘娶进门来的,不像恬不知耻的,是偷摸着来的。媳妇生养了蕙姐儿,积年孝顺公婆,和睦姑叔,自认为不大过失。盛家若是要休弃媳妇,媳妇唯有一死,以正清白!”
盛夫人眉头蹙了蹙,声音里却带着温和:“快起来,地上凉。娘什么时候说过要休弃你的?”
香薷、香橼和康妈妈想要搀扶她,**奶却挣扎着推开了众人,抱着盛夫人的腿:“娘,倘若二爷非要娶平妻,莫不如先杀了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事就难成的!娘,您要替媳妇做主!”
“好好,娘替你做主!”盛夫人叹了口气,给康妈妈等人使眼色。
康妈妈就上前欲拉**奶。
**奶紧紧抱着盛夫人的腿不撒手,哭喊不停。
盛夫人头嗡嗡的疼,脸色不太好。
跪在地上的二爷盛修海倏然起身,一把拎着二***后衣襟,用力将她甩开:“闹够了不曾!”
**奶重重跌在东次间的地板上,噗通一声重响。
她被二爷摔得天昏地暗,半晌才知道哭。
“不要闹了!”沉默的盛修颐猛然拔高了声音,一下子就盖住了二***哭腔。
**奶被他吓得一愣,立马敛声不敢哭出来。
“阿瑗,你亲自二弟妹回喜桂院。”盛修颐面目严峻对东瑗道。
东瑗忙道是,让康妈妈帮着搀扶起**奶,又让香薷去喊了她的丫鬟蔷薇和紫薇来。
“你从喜桂院回静摄院歇息,不用再过来。”盛修颐又道。
**奶被二爷摔了下,不知道是怕了还是摔重了,脸色紫乌,很难看。她瞧着冷峻的盛修颐、绝情的二爷盛修海,和毫无主见的婆婆,心就凉了下去。再闹也不能改变什么,就顺着东瑗的手,走出了元阳阁。
香薷把东瑗的丫鬟蔷薇、紫薇叫上,又叫了二***丫鬟丁香,送她们出门。
“盛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路上,**奶哭着对东瑗道,“大嫂,咱们妯娌好命苦!”
东瑗只是扶着她,没有接话。
她就又抓了东瑗的手:“你不信我的话?等你有了身孕,你就会知道!盛家没有一个好人!”
东瑗心中就突突跳了几下。
二房的二爷盛修海只比盛修颐小一岁,到现在都只有盛乐蕙一个女儿。二爷的几房妾室都没有子嗣,**奶也只生了蕙姐儿就再无动静。
东瑗的后背有些寒。
“二弟妹,我们也是盛家的人!”东瑗轻声道。
**奶微愣,继而气得什么话都说不出,东瑗送她到门口时,她转身恶狠狠对东瑗道:“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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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96节 平妻(2)
从** 奶 的喜桂院回去,蔷薇一路上敲开门,少不得麻烦守夜的妈妈,幸好随身带了荷包。 一路下来,大约二两碎银子打发下去了。 快要到静摄院门口的时候,东瑗倏然站住脚步,望着身后黑黢黢的庭院愣神。 蔷薇和紫薇跟在她身后,不解看着东瑗。 “奶奶,怎么了?”蔷薇担忧问道。 东瑗指了指她们来时的路,对蔷薇道:“蔷薇,咱们回来得好快……” 蔷薇有些疑惑,她不懂东瑗的意思。
“若说管家,夫人性格和软,大约不如咱们薛家老夫人。可咱们薛家入夜落钥后,婆子们定是赌牌、喝酒、唠嗑去了。只有不耽误早晚开门关门的时辰,老夫人也不管束她们的,谁会时时守在门边?可你瞧盛家,咱们从喜桂院回来,敲门不过片刻,就有人应。”东瑗微微叹气,“盛家内宅管得真严啊……” 蔷薇和紫薇一听,的确如此。 “是啊,盛家的下人比咱们家还要受约束呢。”蔷薇笑道,“有规矩是好事啊,奶奶。” 有规矩的确是好事,但是规矩严得如此,是不是像一个在高压恐怖下的朝堂? 这样的规矩,真的能长久吗? 有赏有罚,有驰有松,才能让人喘口气啊! 而盛家内院的管理,是不是有些军事化?
盛昌侯居然连内院的这些事都要管,还管得如此严厉,把家里的下人训得跟军人一样纪律严明。 下人们心中肯定有怨气的。 东瑗想起**奶葛氏方才说:“等你有了子嗣,就知道盛家没一个好东西……”她是不是在说公公盛昌侯? 东瑗不寒而栗。
“蔷薇,你偷偷去打听打听。角门上守夜的婆子们,都是些什么规矩。”东瑗转身回了静摄院。跟蔷薇吩咐道。
蔷薇道是。
一旁的紫薇依旧似个透明的人般,她沉默不语,东瑗也从来不主动问她什么。 东瑗洗漱后,蔷薇帮她散发。墙上的自鸣钟滴滴答答敲响,已经是子初了。 青丝散开,蔷薇帮着铺好床,问她:“奶奶,您现在歇了吗?”
“我等世子爷,你先去吧。”东瑗坐在临窗大炕上,把板墙边立着的银红色绣牡丹呈祥的弹墨大引枕拉过来。斜倚着。
蔷薇把她拿了件薄裘盖在身上。才退到外间歇息。
东瑗拿着盛修颐搁在炕几上的那本《六韬》看,从前往后翻,分别是文韬、武韬、龙韬、虎韬、豹韬、犬韬,她便从后面的犬韬开始看。来到这个世界有些年头了,又有西宾专门教过。她不会吟诗作赋,亦不能写八股时文,可是阅读没有障碍的。
六韬中,犬韬是指挥军队,仿佛运筹帷幄般,东瑗刚刚看了半页,听到帘外蔷薇给盛修颐请安的声音。
她起身下炕,盛修颐已经进来。
东瑗给他请安,问道:“二爷回去了吗?娘还好吧?”
盛修颐含混说了句好还。就去了净房。
蔷薇在外边安排红莲和绿篱服侍。
等他洗漱妥当,已经子正了。
盛修颐吹灯上了床后,东瑗放下幔帐,躺下后才对他道:“我送二弟妹回去,她倒没有再哭闹。”
盛修颐轻轻嗯了一声。
东瑗见他不愿意多谈的样子,就没有再问。阖眼培养睡眠。
盛修颐的手却伸了过来,掀开了她的被子,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半晌才道:“二弟的事,等明日爹爹回来再说。今日是雍宁伯的母亲满服的日子,爹爹送礼去了。爹爹和雍宁伯是至交,两人最是言谈投机,喝酒不醉不归,只怕歇在雍宁伯府了。 东瑗见他似乎想跟她说说,就轻轻迎了声,又问:“二爷要娶谁做平妻?怎么前头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盛修颐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青丝,声音却有些冷:“他不曾想娶谁做平妻。咱们家有贵妃娘娘和三皇子,爹爹处处谨慎,二弟是知晓的,不可能同意他坏了纲常娶两房的。他不过是想纳个贵妾。”
东瑗错愕。
这挨得上吗?
盛修颐见她疑惑,解释道:“他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凡事留条后路。他若是一开始说要纳个贵妾,家里不同意,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先说要娶平妻,家里不同意,他再一闹,闹翻了天之后才说纳个贵妾,自然没有阻碍的。”
这个东瑗懂。
就像小市场的商贩,一件二十块的小玩意,开价两百,最后讨价还价,顾客五十块买走了,还觉得自己赚了。
二爷盛修海挺有生意头脑啊。
东瑗失笑:“二爷很聪明……”
盛修颐却冷哼:“的确聪明!”语气很不快。
东瑗就知道自己的玩笑不合时宜,忙敛了笑意,道:“娘知晓他的把戏,所以跟他拖延?”
可是身为** 奶 的葛氏好似不知道。她哭天抢地,把盛夫人闹得心烦气躁,盛夫人只得请盛修颐和东瑗出面调和。
**奶临走的时候说“娘,您说句话”,大概是因为自从二爷说他要娶平妻开始,盛夫人就没有表态吧?
温柔,有时候也是一把利器。
“这件事需要爹爹做主的,他跪死在娘面前,娘也不会答应他什么。万一爹爹不同意,娘要替他担不是。”盛修颐声音软和了下来,吻了吻她的鬓角,“阿瑗,我们家的事,都是爹爹做主。”
甚至包括内院的事。
东瑗对自己的公公盛昌侯,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抵触。她的祖父镇显侯可是从来不插手内宅之事,薛家也繁荣旺盛。
而盛昌侯处处管制,盛家的子嗣单薄的诡异。
“天和,爹爹不会答应二爷娶贵妾吗?”东瑗抬眸问盛修颐,“二爷想娶谁啊,还非要是贵妾不可?”
倘若盛昌侯会答应,二爷盛修海就不会那般逼迫盛夫人表态。
二爷能猜到盛昌侯不会同意的。
娶个妾而已,二爷居然费这么多心机,既跟嫡母斗又跟父亲斗。
盛修颐顿了顿,才道:“爹爹答应不答应是其次,人家肯不肯嫁才是关键。”
东瑗错愕。
她不明白二爷到底唱哪出了。
“你可知建昭侯袁家?”盛修颐问东瑗。
东瑗当然知晓,她道:“建昭侯袁家同我娘家是通家之好,建昭侯先去的太夫人跟我祖母常有来往,建昭侯夫人陈氏跟我大伯母更是密友,时常走动。”她想了想,又道,“二爷不会想娶建昭侯府的七**吧?”
她说着,自己都不信。二爷哪怕再没有见识,也不会想到打建昭侯府**的主意。
除了七**,建昭侯府没有待嫁的姑娘了。
盛修颐道:“自然不会。”又道,“建昭侯有个旁枝兄弟,曾经做个江宁盐课司提举,去年病死了的,你可知道?”
东瑗身子微顿。
她真的知道。
去年腊月,袁三太太带着女儿袁璞瑛去拜见薛老夫人,还是东瑗引荐的。袁三太太的丈夫就是江宁盐课司提举,跟东瑗的父亲薛子明是国子监读书时的同窗好友。
袁璞瑛?
“是她?”东瑗蹙眉,把袁提举的太太拜访薛老夫人的事说给盛修颐听,吃惊道,“……二爷要娶她?她可是书香门第的**,怎么会给咱们家做妾?再说,她是九月生的,都不满十五岁。”
当时薛老夫人问袁璞瑛的年纪,东瑗就在一旁,她记得袁三太太说袁璞瑛跟东瑗同年,是九月生的。
东瑗今年春节满十五岁的,那袁璞瑛要到九月才及笄呢。
听到东瑗说袁璞瑛是书香门第的**,盛修颐顿了顿,才说:“她怀了二弟的骨肉……”
东瑗惊愕,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还记得初见袁璞瑛时,温柔腼腆,羞涩文弱的小女子,颇有弱柳扶风的风流姿态,怎么就……
这还不到半年呢。
“二弟房里子嗣单薄。二弟妹进门八年,只得蕙姐儿一个,两个姨娘不见动静,两个通房也是如此。如今袁家**有了他的骨肉,咱们家自然要求娶进门。可是,建昭侯把她接回了建昭侯府。建昭侯府已经放出话,倘若不是平妻,就把此事闹到陛下那里去。”盛修颐重重叹气,“可咱们家,不可能同意娶平妻的。等明日爹爹回来,家里只怕……”
盛昌侯怕是要收拾二爷盛修海的,家里又要起风波了。
建昭侯府的旁枝**,亦关于建昭侯府的名声。倘若给了盛家做妾,不明所以的人家,还以为是建昭侯巴结盛昌侯,卖女求荣呢。
而建昭侯袁家,在政治上无疑是偏向镇显侯薛家的,而非盛家。
将来若储君之位相争,袁璞瑛这个妾在盛家,建昭侯的态度就会变得令人摸不清楚。他若是想成为镇显侯薛家的党羽,就不可能把旁枝的嫡女嫁到盛家为妾。
袁璞瑛被接到了建昭侯府,那么她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怕是都活不成了。
东瑗望着模糊的帐顶,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触。
盛修颐问她:“你在想什么?”
东瑗反问他:“你想什么?”
盛修颐顿了顿,才说:“建昭侯跟你们家是通家之好呢……”顿了顿又说,“二弟怕是要空费一番心思了。”
他也觉得,那个女子和未出世的孩子,都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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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97节嫡母
一句“空费一番心思”,可能就是两条人命。
那个聪明谨慎的袁三太太,那个温婉贤淑的袁璞瑛**,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们有如此下场?
贪慕盛家的富贵荣华吗?她们可知身在盛家的步步艰难?
是被二爷盛修海所逼?袁提举辞世,袁三太太带着两位少爷和袁璞瑛回京都,人情薄凉,原本就是旁枝的他们失去了袁提举这个依仗,建昭侯府凭什么多看他们孤儿寡母一眼?他们自然是攀不上建昭侯府的高门大院。沦落到被人欺凌,也是可能的。
不管是哪种,曾经被薛家老夫人夸赞的袁**和袁三太太,已经不复存在了。
东瑗轻轻搂着盛修颐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盛修颐则抱住她,手沿着她衣襟底下滑了进去。
次日,东瑗去给盛夫人请安,盛昌侯尚未回来,而二爷一早又来了。他立在东次间,沉默不语,只求盛夫人替他做主,非要娶袁璞瑛为平妻。
盛家三爷今日当值,他早早就出去了。
盛修颐不需要去衙门点卯,他陪着东瑗来给盛夫人请安。
**奶没有来,二**盛乐蕙的奶娘领着二**来了。
看到父亲沉默站立着,盛乐蕙很不解,上前拉他的手:“爹爹,您怎么站在这里?”然后又疑惑看着盛夫人。
盛夫人心头不忍,冲盛乐蕙招手。
盛乐蕙就跑到祖母身边。
盛夫人将她搂在怀里,笑道:“蕙姐儿,你跟着姐姐和弟弟,去后花园子里摘些栀子花来给祖母,可好?”又问康妈妈,“咱们家院子里的栀子花今日开了吗?”
康妈妈笑道:“早开了。”
“那你领了他们姐弟三个去!”盛夫人笑呵呵道,把盛乐芸、盛乐蕙和盛乐钰交给了康妈妈。
九岁的盛乐芸仿佛看得出大人的矛盾,祖母又让她带着弟弟和蕙姐儿去花园中玩。她就牵着一脸兴奋的盛乐钰和茫然不解的盛乐蕙,跟着康妈妈,出了盛夫人的元阳阁。
盛夫人又对请安的表**秦奕道:“奕姐儿也回去吧。”
秦奕道是,忙退了出去。很懂事。
屋子里只剩下盛修颐夫妻和二爷盛修海的时候,盛夫人就叹了口气,对东瑗道:“阿瑗,做娘的最是难了。^//^快三十的儿子像个孩子一样耍赖,你既要维护他的体面,还要护着他的女儿。他眼里上没有父母,下没有儿女。你却要百般替他遮掩。你样样为了他,他也未必感激,当你虚情假意呢!”
这些话都是说给二爷听。
二爷噗通一声跪下:“母亲,孩儿不孝……”
“罢了!”二爷话音未落,盛夫人就出声打断他,声音依旧温和,“你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没有辛苦生你养你。哪里受得起你的孝顺?”
二爷听着这话,就给盛夫人磕头。
盛夫人斜倚着弹墨大引枕,好似看不见。对盛修颐道:“你去外院瞧瞧,你父亲回来不曾,去打听打听上朝了没有。倘若去了,派个小厮去接他,让他下了朝回来。”
然后又道东瑗道,“阿瑗,你院子里也有事,回去吧。”
东瑗和盛修颐都道是,给盛夫人行礼,退了出来。
“世子爷。我先回去了。”东瑗带着丫鬟蔷薇,在岔路口跟盛修颐分手。
主仆二人往回走,蔷薇就把昨晚东瑗让她打听的事告诉了东瑗。
“门上守夜的婆子,亥初到辰初,片刻都不能离了门旁边。”蔷薇低声跟东瑗道,“这是五年前侯爷立的规矩。当时家里的婆子们不上心,侯爷就让护院们随时去查,慢了一点就棒杀……”
说着,蔷薇自己心底发颤。她顿了顿,才继续道:“打死了七八个婆子,大家才不敢怠慢。这些年,侯爷时常要查查。家里立的规矩,哪里错了一点,丫鬟、婆子们都不用活的…….”
东瑗听了,也觉得惊骇,道:“回头你把这些话告诉咱们院里的人。你们虽然是我的陪嫁,如今也是盛府的人,倘若犯了侯爷的规矩,就算侯爷看我的面子饶了,我也不轻饶。”
何况,东瑗觉得盛昌侯根本不会给她面子。
拿她的人做法,正好可以威慑后院。
蔷薇忙道是。
中午时,盛修颐没有回来。
吃过午饭,东瑗歇息了片刻,盛修颐的姨娘和孩子们来给她请安。
四位姨娘衣着华美,三个孩子态度恭谦。
五岁的二少爷盛乐钰牵着姐姐的手,活泼的蹦了进来。他项上仍挂着东瑗送给他的项圈,粉嘟嘟的小脸噙着天真的笑,一进门笨拙的给东瑗行礼后,就一头扎在她怀里,甜甜喊母亲。
澄澈的眸子,稚嫩的声音,令东瑗有些郁结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母亲,我们摘的栀子花。”他不等盛乐芸开口,就指着盛乐芸手里的小花篮,对东瑗笑道。一副邀功的模样,十分有趣。
“母亲,祖母让送给您戴的。”盛乐芸有些拘谨,把柳条小花篮递在东瑗面前。
新鲜柳条编制的花篮,小巧精致,又带着绿意盎然,东瑗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着,问盛乐芸:“这是谁编的篮子?真好看……”
盛乐芸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在东瑗怀里的盛乐钰抢先道:“是大姐编的。母亲,大姐会编很多东西。”
“真的?”东瑗惊喜,问盛乐芸,“你还会编什么?”
盛乐芸就有些紧张,她对东瑗的态度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她的笑容是善意还是伪装,一时间讷讷无语。
“大奶奶,大**乳娘戴妈妈会编这些,大**也学着编几个哄夫人开心。长大了就学针黹纺绩,不再弄编制,也只会编几个篮子……”坐在炕沿下首第二位的陶姨娘笑盈盈起身,替盛乐芸答道。
盛乐芸好似遇到了救星,忙道:“是啊母亲,我现在不怎么弄这些了。”好似这个是不务正业,怕东瑗责怪似的。
陶姨娘在大**犹豫不决的时候,果断开口,帮大**做了决定。
盛乐芸刚刚是在犹豫应该否定还是应该实话实说吧?她心里也不敢肯定东瑗是表扬她还是责怪她吧?
可是陶姨娘一开口,盛乐芸立马就被她引导,想到了东瑗的责罚。
这个陶氏,真的很厉害啊!
东瑗想着,脸上的笑容不减,对盛乐芸道:“真可惜,我还想让你教教我呢。听说会编东西的人特别聪明,芸姐儿真了不起。”
盛乐芸有些意外,脸色微红道母亲过誉了。
“陶姨娘跟大**和二少爷都很熟悉吧?”东瑗又笑着问陶氏。
陶氏笑着道是,表情没有半分惶恐,道:“大少爷、大**和二少爷都是主子,我时常留心这些,尽力服侍好主子们。”
“陶姨娘是个有心人。”东瑗笑着赞扬道。
陶氏这才表情微顿了一瞬,才笑着道:“是我应该做的。”
东瑗的笑容越发温婉柔和,对其他几位姨娘道:“陶姨娘说的很对,你们也学学,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尽好本分,才能服侍好主子。”
好似在赞扬陶姨娘。
薛江晚、邵姨娘和范姨娘都起身应是。
陶姨娘的表情终于有了些不自然。东瑗的话虽然说得很诚恳,她却听出了她的讥讽之意。她心里顿了顿,对这个大奶奶的印象再次改观。前几日她安排日子,陶姨娘觉得她会做人。如今看来,不仅仅会做人,还是个面慈心苦、聪明又善言的人。
薛江晚和邵姨娘也以为东瑗在夸奖陶姨娘,各有心绪。
薛江晚有些不快,她心里暗骂东瑗傻,居然不打压这个生了儿子又受宠的姨娘,还在众人面前抬举她。
邵姨娘则为陶姨娘得了主母的肯定而高兴。
只有范姨娘眼眸的笑意有些促狭。
大**盛乐芸和二少爷盛乐钰也不明白,跟着众人笑。
大少爷盛乐郝却抬眸看了眼东瑗,又快速垂首。
东瑗眼眸轻掠而过,便将众人的表情收在眼底,微微笑了笑。她让蔷薇把小篮子里的栀子花分给众位姨娘戴。
众人各挑了一朵插在鬓角。
只有薛江晚拿在手里。
东瑗问她:“薛姨娘不喜欢吗?”
薛江晚笑道:“我模样不好,撑不起鲜花,戴着显庸脂俗粉了。”她是在笑话其他姨娘都是庸脂俗粉。
邵姨娘不太懂,陶氏和范氏却听得明白。
陶姨娘自然不动声色,而年轻的范姨娘脸上就有了几分不快。
东瑗笑道:“薛姨娘还是戴着吧。花与华同音,是富贵荣华之意,只当讨个吉利。”
大少爷盛乐郝又抬眸看了眼东瑗。
薛江晚不好再违逆,只得插在鬓角。
说了会儿话,东瑗神态有些疲惫了,就让他们各自忙去。
陶姨娘站起身,道:“姐姐,您裙子上的绣活做得真细致,能不能教教我?”
她有话单独跟东瑗说。
众人也都明白,纷纷告辞。
东瑗把陶姨娘留了下来。
“是世子爷的事。”等屋里的人都去了,东瑗直言问她到底何事时,她轻声笑了笑,告诉了东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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