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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蓝石

[穿越重生] 《嫁夫》作者:灏漫(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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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2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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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逃出生天(二更)
    一箭透肉,那男子却恍若未觉般,身形丝毫未动,而他身前那人更是被他高大的身形遮挡得一片衣角也未露出。
    司马陵还未反应过来,路十三就已经中箭,心中霎时恼怒更甚,一鞭子又甩过去,“本太子什么时候叫你放箭的!还不给我追!本太子要活的!”
    那将领反应过来,连忙领命,“是!”
    一挥手,带着骑兵便冲了出去。
    此刻,远方的两人一马已经变成一个远去的黑点了。
    将领心中只觉悲催,要抓活的,太子您早说啊!都这会儿,谁还追得上?不用说了,回来还得吃一鞭子!
    待那将领率人追了出去后,司马陵冷脸看了远方一眼,也策马朝马车所在的位置行去。
    富贵见路十三中箭,心房顿时收紧,再一看,没射中要害,心里又松了口气。
    晟绣娘同富贵对视一眼,姐弟二人立时想到了一块儿,默默地相视,然后同时颔首。
    晟绣娘对车夫低声道,“车夫大哥,你若想活命,只说什么都不知道,你这车,是我一个人雇的。”
    车夫见又是兵士,又是箭矢的,早吓的缩在车头,只知发抖,此刻闻言说到“想活命”三字,赶紧连连点头。
    说实话,他当时目光也只被晟绣娘那一脸的疤痕给吓了,哪里还记得其他人的样子。
    慢慢地到了跟前,司马陵勒马停住,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富贵,一字一顿,“路十三带走的是何人?”
    富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不关他们的事,那人是收留我阿姐的恩人。昨夜我出宫被路十三察觉,后来我被人追杀,他便出手救了我——方才,方才。是我求他将人带走的,都是不干事的人——”
    司马陵“啪”的一声挥起马鞭,鞭梢在富贵肩膀掠过,顿时衣衫破裂,现出一道血痕。
    晟绣娘一颤,死死咬紧了唇,生生将脚步和惊呼顿住。
    只听太子冰寒道。“不干事?协助宫奴私逃、当众拘捕再逃!样样都是死罪!何为不干事?”
    富贵身子颤了几颤,伏地不起,“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殿下您要杀就杀奴才好了!若,若殿下肯念奴才……就请饶过我阿姐吧!”
    晟绣娘一听,也“噗通”跪倒在富贵身边,抽泣道,“不。阿弟,阿姐不会离开你了。再不会了。”
    富贵伏地,眼泪颗颗落出,未起身。只是伸手紧紧握住晟绣娘的手。
    跟在太子身边的玉兰唇动了动,最后还是闭了口。
    司马陵心中本是气极怒极,可此刻看着匍匐在他马前的两人,看着那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又想起富贵那厚厚的一叠信笺,那信中的字字心路……
    一时间。被背叛的恼怒渐渐被不确定的茫然所取代。
    将富贵带回去?
    带回去又能如何?该交待的他全说得清清楚楚。带他回去,无非就是一个死字。
    他垂了垂眸。“路十三可曾参与?”
    富贵连连磕头,“奴才信中所言句句是实,若是半字虚言天打雷劈!奴才也是昨夜才知道路十三跟着,若不是发现,奴才一条命早交待了。”
    司马陵望了望远处,语声冷冽,“你日日跟在我身边,是如何同外面联系上的?”
    富贵身子一颤,咬了咬牙,“殿下,确是有人帮我传了信,可此人对他人并无半点恶意,不过是同情奴才一家的遭遇。奴才有罪,万死莫恕,请殿下莫要牵连他人——奴才一辈子感激殿下的恩德!”
    言毕,动作极快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便朝心窝处扎去!
    玉兰听他说话的时候便知不对,此刻见他动作,随即甩鞭。鞭梢正在打在他右手手腕,但富贵存了死志,用力极猛,匕首向下一错力,便扎到了大腿之上,顿时血流如注!
    “土娃!”晟绣娘惊呼一声,扑到了富贵身上,虽不在致命处,但见那伤口极深,只觉心中一痛,扶住富贵,咬紧了唇,望着富贵痛得发白的脸色,只是默默流泪。
    玉兰收回鞭子,望了太子一眼,却看不出太子面上有何喜怒,心里叹息一声,没有敢言语。
    四周兵士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都在暗暗猜测太子会如何处置这二人。有那胆大地也偷偷的去瞅太子的脸色。
    只见太子静静地看着那相拥在一起的姐弟二人,天人般的面孔上一片淡漠。
    此刻晨光大起,城门已被封了,城门上下内外一两百号人,却是没有一个出声的。
    放亮的天光中,只见太子那精致绝伦的面容上一片冷凝之色,额前朱砂似火,配着那神情更显尊荣威严。
    突然间,只见太子一勒马,调转马头朝城门行去。
    兵士们一愣,赶紧让路,看着太子策马离开,兵士都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富贵二人,一时不知该不该把人拿下。
    “还看什么?还不赶紧护驾!太子没吩咐的事儿就别多事儿!”玉兰冷冷道了一句后,策马跟上太子。
    其余兵士想起先前挨了两鞭子的头儿,心里一凛,遂不多言,赶紧跟着前方而去。
    见太子离去的背影,富贵的眼泪淌出,挣扎着爬起,跪倒在地,朝太子离去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我是感伤的分割线~~~~~~~~~~~~~~~~~~~~~~~~~~~~~~~~~
    明思被紧紧地压住,虽然没有马鞍,但路十三用他的四肢和躯干将明思箍得严严实实。
    在箭雨纷落的那一刻,明思感觉到路十三身体有一下忽然地收紧,紧接着,她好似觉察到了他呼吸有一瞬的停顿。
    “你中箭了?”明思的心一下子提起。
    路十三没有回答,只是松开一只手,在身后的马臀上用力击了一掌。
    马儿脖子一昂,更加全力的奔跑起来。
    明思叹了口气,只觉心里滋味难辨,只尽力贴近马身,保持身体的平稳,减少他的负担。
    两人奔出两三里地,马儿负着两个人,加上车马行的马也并非良驹,浅浅地,速度便有些放缓。
    路十三侧耳听了下地面和后方的动静,心知太子定是派人追赶,暗暗一思量心里便有了主意。
    待前方一个弯道出现时,看着弯道内侧一人高的杂草地,他低声快速道,“弯道前松手,我们跳马!”
    明思一抬眼,顿时明白,“知道了!”
    不过只片刻,马匹便冲到弯道前,明思放开手,几乎同时路十三左手揽住她的腰,右手在马背上一撑,借力腾空而起,两人随即滚进了杂草地中藏好。
    马儿没了负重,速度顿时加快,一眨眼便跑出老远。
    明思被路十三护在怀中,路十三热热的气息正正在她耳后脖间,顿觉尴尬便想起身。
    “别动!”路十三一个用力收紧,不但没站起,反倒是靠得更近了些。
    唇几乎贴到了她的发间……
    “有追兵!”在她又想挣扎的时候,停了一瞬,明思感觉路十三的身体似乎有刻的僵直,语声低沉而平静,“我是净身之人,不会坏你名节的。”
    话声方落,马蹄声骤雨般袭来。
    二人同时伏低,听那马蹄声带着地面的颤动从面前冲过。
    好一阵,直到听不到清晰的马蹄声,明思才松了口气,将绷紧的全身松懈下来。
    路十三松开明思,“此处不可久留,我们从这边有条小道可到南门外,到了那边,你在绣坊找人送你回去吧。”
    明思默默地起身,她的心里此刻有太多的惊异,其中还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莫名滋味。
    他竟然是太监?
    可他不是西胡的间谍么?怎么会净身进了大汉皇宫?
    可看相貌,他却是地地道道的大汉人……
    太多的复杂难辨和意外吃惊,让明思没有觉察到路十三提到她在城外的绣坊——这件事有多么不对……
    路十三说完没有看她,走到一边,左手反手到肩后,用力一折,将露在外面的长箭折断——
    明思这才一惊,“你真的中箭了?”
    路十三偏头看向她,“箭上无毒,不是要害,无甚——赶紧走吧。”
    明思默默地朝他走去,路十三指了个方向,“你朝那边走,我马上就来。”
    明思一愣,“你要做甚?”
    路十三瞥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他们方才滚落藏身的地方,没有言语。
    明思跟着他的视线一看,只见杂草偏倒,地面还有痕迹——顿时明白,他是要做些整理掩藏行踪。
    又看了一眼他拿在手中折断的箭身,明思轻轻点了点头,“我到那边等你。”
    说完转身,行走间却极小心,尽量不去用力推倒周围的杂草,脚步也落在干燥空处。
    路十三看着那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杂草间,垂眸淡淡一笑,转身开始清理痕迹。
    明思走过这段杂草地,寻了一棵树靠着坐下。
    此刻不过才辰时,早晨的风还是凉凉的,太阳虽也升起,却不刺眼。
    四周都是草木原野的气息,让人无端慵懒。
    明思放松四肢,让自己肢体的酸痛得以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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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2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一十章 她的美好(三更)
    在这种宁静祥和的氛围下,不久前的惊心动魄似已隔世。
    明思回想看到城楼上弓箭手的那一刻,当时她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可是没想到竟然还能逃出生天。
    松弛片刻,想起先前的情形,她又忍不住蹙眉担忧,不知晟绣娘和富贵如今怎样了?
    司马陵会如何处置他们?
    摇了摇首,她心下也没底。毕竟,如今的太子并非多年前冰窖中那个好糊弄的小男孩了。
    上次在北将军府,自己就已经见识过了。
    脚步声传来,她抬首望去。
    黑衣男子矫健的身影一步步走来,白皙干净的面容上是一片沉静。
    看着他手中提的帷帽,明思的脸倏地红了——自己还小心的尽量不多留痕迹,谁知连这么大个破绽掉了都不知道!
    “天热,戴上吧。”路十三将帷帽递过。
    明思讪讪接过,又忍不住去看他神情,却见还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沉稳。一时间,明思心里也拿不准,这人是真的这样想的,还是看出了自己的窘迫,替自己掩饰。
    起身戴好帷帽,明思瞥了一眼他肩膀露出的那小半截箭矢,忍住了没有再开口询问。
    想来此处也不是方便处理伤口的时候,自己要再问就显得白痴了。
    两人一前一后朝西南方而行,明思感觉到路十三故意放缓了步伐,心里一发狠,便忍住全身的酸痛加快脚步。
    察觉明思的动作,路十三微微一顿,却未言语,只是暗自思量着记忆中的几条小路。哪条比较近些又比较好走。
    一走便走了一个多时辰,太阳开始发威,明思只觉满身汗意,脚步也愈发沉重。
    前方出现一条小溪流。
    “在这里歇一下,”路十三顿住脚步。回首看着明思,“你替我把箭拔出来。”
    正好让她歇一会儿,流水又可以把血迹冲走。
    拔箭?
    明思愣了一瞬,颔首道,“我不太会,你要教我。”
    只见路十三狭长的眸光中似掠过一丝笑意,他轻轻地抿了抿唇。取出一柄飞刀递过来,“同上回一样,划个十字便可拔出。”
    明思“哦”了一声,转到他身后,语声闷闷,“太高了,你能不能坐下啊?”
    阳光洒在路十三白皙的面容上。此刻清清楚楚的现出了一抹笑意,“先不急。你先去饮点水——若是处理了伤口,只怕你就喝不下那水了。”
    虽有些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口渴是实打实的。明思也不矫情,揭了帷帽便跑到溪边。
    溪水清澈透底,凉意幽幽。
    明思感恩地感叹一番,先捧了水将脸脖子都洗了一遍,又撩起袖子,把手臂也统统凉爽了一通。
    若不是想着有路十三在旁。她甚至连鞋袜也想除了。在水里好好沁一沁。
    洗了一通,只觉舒爽之极。又捧了水酣畅地连喝了几大口,才回头扬首笑道,“我好了,你也来喝点吧,水很甜。”
    明媚的阳光洒在她酒涡深深的笑靥上,溪水金光粼粼,反射在她面上,投下点点波光。
    宝石般的黑瞳清澈闪亮,明眸如水,笑靥如花。
    一缕碎发在她颊边轻拂,路十三几乎忍不住抬手——想用最轻柔的动作将那发丝别在那小女子的耳后……
    可是,他不能。
    心里一抹苦涩的藤蔓沿着心房慢慢攀爬生长……
    她是如此的温暖可爱,如此的善良美好,而自己,却早在若干年前就已沉入地狱的最底——袖中的手攥紧了,又松开。
    可是又喜悦,至少如今全天下男子,只有自己才知道她有多么美,多么好。
    足矣。
    轻轻地垂了眸,又抬起,看着那小女子,“好。”
    走到溪边,捧了水饮了几口,他在溪边一块大石上坐下,淡淡道,“小心莫要让血弄到你的衣裳。”
    明思拾起放在身侧草地上的那薄刃的刀片,在溪水了洗了洗,虽然知道没啥消毒作用,不过是求一个聊胜于无的心里慰藉。
    “我要开始了——”走到他背后,明思有些紧张,见身前的人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吸了口气,咬牙划了下去。
    一回生二回熟,明思这次动作很流畅。两刀一落,把刀片朝石头上一扔,闭眼双手拽住箭杆用力一拉,“嗤啦”一声,半截箭头带着鲜血便脱肉而出。
    路十三早做了准备,在箭离体那刻,反手将蒙面的黑巾压了上去。
    没有血喷溅出来,明思睁开眼,却见血迹瞬间就沁湿了黑巾,“你的金疮药呢?”
    路十三忍痛地抬起右手,明思赶紧倾身取过那个瓷瓶……
    片刻后,伤口终于处理完成,明思抹了把汗。
    路十三起身,将黑巾在溪水中清洗了一番,拧干重新纳入怀中。
    明思看那红了一大片的溪水,终于明白路十三先前说的“喝不下那水”的意思了。
    噎了噎,走到一边,拾起帷帽戴好,在树荫下坐下。
    路十三整理完,走了过来。
    明思道,“坐下歇会再走吧。”
    大小也是个手术,再强也是血肉之躯吧。
    路十三一怔,随即明白,心底淡淡一笑,也不去拂她好意,便拣了个相邻两步地方坐下。
    慵懒的夏风夹着些许炙热又带着满满的草木气息,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在二人面上身上都投下斑驳的阴影。
    隔着帷帽的轻纱,明思默默地打量着这个男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
    那些纠结的情绪经历了这两次的生死攸关惊心动魄后,已经渐渐消散。
    正如她对富贵所言,人活于世,总有那么些无奈。
    她无法再冷漠相对。
    沉默了片刻,她轻声问,“昨夜富贵被人追杀。是你救了他?”
    路十三点了点头。
    富贵怎会被人追杀?
    明思蹙起眉尖,“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路十三默然了些许,“这些事你不知道最好。”
    她的想法他早已知晓,也深深赞同。她若能离开这纷乱的大京,是最好不过的。知道得越多。麻烦越多。
    看着他沉静的面容,明思有些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富贵同晟绣娘怎么样了?”
    这一点路十三也无法猜测,停了停,他淡淡开口道,“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多想无用。”
    明思看向他,“那你呢?你现在打算如何?”
    太子已经看见他了,即便他其他的隐秘未曾暴露,只怕也不能回去了。
    路十三抬首看向远山,白皙的面孔上迎着光亮,挺秀的眉下是细长斜上的眼线,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还有抿紧的唇线——五官的线条十分清晰而又干净利落。
    可是,这个人却是这般的复杂难测。
    他竟会为了富贵暴露自己。明思的确很是意外。
    忍不住好奇,“你同富贵很要好么?”
    同富贵要好?
    路十三一愣,转首看向明思。很快明白过来,轻轻转首过去,“还好。”
    心里淡淡一笑,如果相处四年他同富贵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十句也算好的话……
    明思又叹了口气,不再追问他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低头用手指摆弄起地上的小石头。
    路十三却开口了。“你怎么使得鹅刺的?”
    这个问题他一直想了几年都未曾想明白。
    鹅刺是主子造出的。这名字也是一时兴起取的,这小女子如何能知道?
    没想到他会主动发问。明思怔了怔,“游牧民族不是都用鹅刺给猎物放血么?”
    见路十三转首过来后神情中的讶异,明思突然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却又不知是何处。心里暗悔自己怎么忘了去查查这相关的典籍。这个世界可是有许多的不同之处啊!
    路十三没有再追问,从明思说话的语气,他可以听出其中的自然。
    心里轻轻摇了摇首,这个小女子本来就有太多不同,又有什么好追问的?
    明思心里却有些莫名的不安心,即便两人也算同过两次患难,但她对这个男子实在是了解太少,总觉得他身上好似有重重迷雾,也有太多的秘密。
    犹豫了片刻,明思低声道,“你是大汉人,对么?”
    话一出口,明思便有些后悔!
    她分明感觉路十三的身体在听见她问话后,瞬间僵直绷紧了!
    可是出口之言如何又收得回,明思心中懊悔,又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只听路十三低沉了声音,“你看不起我么?”
    看不起?
    明思根本没想到哪儿去!她赶紧摇首,“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好奇。”
    中国五千年历史不也分分合合,她自己就是研究历史的,哪里会有那些狭隘思想。
    如今这大汉的情形,底层百姓的生活,她这些年在外也听闻了不少,心里也不是没有感触的。
    再则,严格说来,她也算不上大汉人。要爱国,也只会爱中华人民共和国!
    路十三定定的看着她,眸中有一丝不确定的质疑。
    她没有看不起他?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叛徒,一个卖国贼么?
    明思认真的注视着他,语意诚恳,“我真没有其他的想法。我不过是个平凡人,只想过平凡的日子。在我眼里,人只有好人和坏人之分。我也没那么高尚,只要这个人没有随意伤害好人,没有伤害我的亲人,没有伤害我,那我就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坏人。还有些人,也许会做一些不好的事,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苦衷和无奈。我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去评判什么。何况,这世间的事,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用对错来判定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换一个立场,也许看法和做法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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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2 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终有一别(一更)
    说完,偏头看向路十三,明思微微一笑,“你看,我并未有多大义。我也只在意我在意的人,在乎我在乎的人。我此刻虽也担心晟绣娘同富贵,可我也庆幸自己逃出来了。我不会看不起谁,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命运的权利。我方才问,真的只是好奇。你若不方便说,也是无妨。我也曾怨责过你,可如今,至少在我心里,你不是个坏人。”
    路十三怔怔地望着。那隔着轻纱的笑意,他能感受到,她语中的真实,他也能感觉到。
    可是,此刻他平静的面容下却有一颗猛然震动的心,跳得那样激烈,一股热意从心底喷薄涌上,冲到鼻翼只觉酸涩——他几乎是有些狼狈逃避地转过了头。
    无数个夜里,他曾梦见自己为千夫所指,甚至在那些怒目相对的人里,有他做了一辈子私塾先生的祖父,有他中过秀才的父亲……
    他知道,若是祖父和父亲活着,是绝不会认他这样的儿子的。
    可是,他们都死了!活生生的饿死了!
    先是祖父,然后是父亲、小妹、母亲……
    他们逃过了瘟疫,却未能逃过饥荒,一个一个全都饿死在他眼前……
    闭上了眼,用力的捏紧了拳头,直至良久,他轻轻松开,“我家有五口人,祖父、爹、娘,我还有个小我三岁的小妹。那年我八岁,镇上发大水,先是闹了瘟疫,镇上的人死了一大半。我祖父和我爹懂一些医理,到山上采了些草药,所以我们一家没能染上瘟疫。可后来,因为发了大水。粮食没了收成,便闹起了饥荒。朝廷拨了粮食下来,到郡上扣了一半,到知府又扣了一半,最后到镇上不过只剩几百担。可这几百担粮食也没人发下来。要拿银子去买,没银子的就用家中值钱的东西去换。不过换了三次,家中值钱的东西都没了。祖父死了,没几日,爹也死了。最后——”
    顿住良久,“我娘为了我,便偷偷地停了小妹的口粮。我却不知。直到我小妹饿死。她死前同我说,‘哥哥,死了就不会再饿了,岚儿不怕死。’——后来,我娘也死了……我离开了家乡,四处讨饭。再后来,我遇见了一个人。他给了我一个烙饼,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就跟他走了。四年后。我自愿来大京进了宫。”
    明思呆呆地看着路十三,他的叙述一直很平静,很平缓。除了中途的那次停顿,几乎好似在讲别人的故事
    一般。
    可是,明思心中却有说不出的难受滋味,鼻翼酸酸地,好像有什么哽住喉头。
    他愈是这般平静,明思却看得愈加难受。
    史书的饿殍遍野。易子而食。她不是没听过。可眼前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幼时的他经历所有亲人在他眼前活生生的饿死——一个八岁的孩子。他的绝望,他的伤痛,他的无助,他的恨意!
    顷刻之间,她忽地全明白了。
    他舍下了一切,只因为他恨!在他做出那个选择的时候,他已经将余生都赌进了这场复仇中!
    可是——为了救富贵,他却暴露了自己……
    明思轻声问,“你后悔么?”
    路十三一怔,却未反应过来,以为明思是接着他先前的话在问。
    看着眼前的小女子,他也有些茫然在心中轻问自己,路夜白,你后悔么?
    明思见他愣住,以为他没听清,便又重复了一遍,“你昨夜救了富贵,那你就不能继续呆在宫里了,你不后悔么?”
    原来,她是问这个——路十三唇角笑意淡然,眸光在明思身上轻扫而过,投向远方,“不悔。”
    明思轻轻叹了口气,又犹疑地看着路十三,“那——你的主子可会罚你?”
    他潜伏那么久,定然是有所图谋,如今计划被打乱,不知可会受牵连?
    听出明思话中的担心,路十三垂眸淡淡一笑,“不会。”
    虽未拿到龙符,可也有别的东西,主子的为人,他心中还是有几分数的。
    见路十三又恢复了惜字如金的模样,明思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又过了片刻,只听路十三开口,“走吧。”
    明思颔首,两人遂起身继续前行。
    一个半时辰后,南面的官道遥遥在望。
    明思停住脚步,“就到这里吧,绣坊不远了,我自己可以想法子过去。”
    路十三沉吟片刻,颔了颔首,“保重!”
    明思笑了笑,转身提步,走出两步后,回首微微一笑,“路十三,你也多保重!”
    路十三垂了垂眸,抬首看向明思,“路夜白。”
    明思一怔,只听路十三平静的语声,“我的名字,路夜白。”
    愣了片刻,明思唇畔漾起笑意,朝他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转身而行。
    一直等到前方那个窈窕的身影消失,路十三才自嘲般的一笑,然后跟了上去。
    总要看到她平安到达,自己才能安心。
    两刻钟后,见明思敲开了绣坊的大门,看着她的身影没入门中……
    轻轻转身——
    天涯海角,也许,人生从此便真正陌路了吧……
    ~~~~~~~~~~~~~~~~~~~~~~~~我是别离的分割线~~~~~~~~~~~~~~~~~~~~~~~~~~~~~~~~~~~
    几个丫鬟急得要死,直到这日下午未时,才在后门等到了明思的暗号。
    幸好是午睡的时辰,明思带着蓝星拣僻静处走,一路总算是无惊无险,安全回到了春芳院。
    洗漱一番,换过衣裳,蓝灵端上备好的吃食。
    明思却不大有胃口,“夫人那边可交待好了?”
    蓝彩颔首,“我同夫人说小 姐去方师长那里了。”
    蓝星见小 姐没提晟绣娘姐弟的事儿,又想起今日早间听到的消息,心里发急,“小 姐,晟绣娘她们可走了?听说早上东门封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看着几个丫鬟的神情,明思也不好瞒她们,叹了口气,把早上的经过说了一遍。
    几个丫鬟都愣住了,互相看了看,却是尽皆无言。
    过了片刻,蓝彩才道,“可不曾听见说押了人犯,兴许,他们姐弟无事呢。”
    明思一愣,“没有人犯?”
    帽儿在一旁点头,“我今日去领菜蔬,送菜的王大娘就住东城门边。她说,就看太子领着那些当兵的回宫,身边就一个骑马的女子,并没有抓人。”
    难道司马陵真的放了富贵姐弟?
    明思有些不敢置信,“她亲眼看见的,还是听人说的?”
    帽儿使劲点头,“王大娘说她亲眼见的,”顿了顿,想了下,“王大娘还说太子长的好看,就跟那画上的人一样,就是脸色有些难看。”
    这样看,也许真的是放了。若是就地处死,当时不过离城门数十米,总不可能这样无声无息的。
    再说,明思也不相信司马陵会冷血至此。
    轻轻的点了点头,心中松了口气。
    虽不确定,但至少,没有确实的坏消息,就已经是好消息了。
    回头一想,司马陵这个太子当得也够可怜的。
    这几年,他无论到何处,身边都是富贵和路十三两人。而如今,路十三也就不说了,富贵也离开了,他身边也就剩下那个女侍卫了吧。
    高处不胜寒,也许就是说得这样的情形吧。你永远不会知道你身边的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永远不知道他对你说话的时候,是否带了面具……
    富贵和路十三都是可怜人,明思无法谴责什么。
    那司马陵呢?
    作为一个被两个可怜人背叛和离弃的太子——忽然之间,明思生出些同情。
    可是同情归同情,明思还是更加关注自己的生活。
    许多无能为力的事暂且抛开,明思静下心来,仔细的考虑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四老爷同意了自己的计划,只等太子生辰一过,府中的事一了,就递交调职申请。大哥已经去了边郡购屋买地,进行安置事宜。
    丫鬟们也已经做好了选择。
    蓝灵决定留在大京,明思也理解,毕竟她夫家一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留下来也好,正好可以帮手方师长。蓝彩和蓝星帽儿这三日都是要一块儿走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深深呼吸一口气,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明思起身走到窗边,只见整个小院整洁有致,阳光明媚地洒满遍地。
    还有两个月,希望就近在眼前了。
    接下来的日子,明思把低调奉行到极致。
    初初几日,她偶尔还去明柔处坐坐,但因明汐每隔一日的到访,让她烦不胜烦,最后索性给自己弄了点药,拉了两天肚子。
    老太君派人请了医师来看过之后,明思便名正言顺的闭门养起了病,谁也不见。
    明思从外面回来的第二日,老太君便按规矩将宫选的册子送进了宫,里面并无明思的名字。
    隔了半月,纳兰府除了明初、明思、明宛和最小的九小 姐明芳外,其余五位小 姐皆进宫进行了包括体检在内的相关检验。
    明思很为明柔担心,可是无论如何担心,也是鞭长莫及。
    明柔自己倒好似想开了似的,托丫鬟带了条子过来,只让明思放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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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2 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一十二章 波澜又起(二更)
    日子平静的流逝着,大京似乎很平静,纳兰府也十分的平静,大家都屏息凝神的等待着好消息的到来。
    在离太子十月十六生辰还有十天的时候,明思算是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晟绣娘托人送了信到绣坊,告知明思她们姐弟已经平安返乡,望明思勿念,保重。
    明思在真诚替她们欣喜的同时,也希望这个好消息是一个好兆头,希望自己一家也能得偿所愿。
    日子越是临近,她心里似乎反倒越是有些不安和心慌。
    近情情怯吧……
    她如是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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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建熙十三年,八月十六。
    大汉太子司马陵的十八生辰,全大京的目光都投向了纳兰侯府。
    就在今日,大汉的新一任太子妃,大汉未来的皇后即将揭晓在这个府邸之中。
    而纳兰侯府的众人一早也就按品换过朝服正装,在各自院中候着。
    辰时三刻,一骑轻尘来报后,老太君一声令下,纳兰府厚重的铜钉红漆大门便在沉重的转轴摩擦声中,打开了。
    一刻钟后,宫中最有资历内务太监郭公公率着众太监侍卫,手捧金色圣旨,迈进了纳兰府的正厅宣德堂。
    “……滋有纳兰氏五女纳兰明汐,才德双全,端慧贤良,特选入宫。册为太子正妃。钦此——”
    郭公公抑扬顿挫的宣读完,老太君忙领着纳兰府一干男女连拜三次,“谢主隆恩——”
    拜完后,老太君颤巍巍地在双福双寿的搀扶下起身,双手接过圣旨。
    郭公公换上一副笑容。“恭喜老太君、纳兰侯府。”
    一旁早有等候在侧的管事下人给来府宣旨的太监侍卫送上喜银。
    老太君拄着龙头拐,颔首道,“有劳郭公公了。”
    郭公公笑得颇有深意,“皇上皇后对太子妃可是心喜得很呐!老太君您日后的福气还大着呢。”
    老太君笑得和气,“天恩浩荡,老身实是感激啊。”
    老侯爷也过来客套了两句后,郭公公告辞而出。
    待宫中众人离去。纳兰府众管事下人纷纷给主子道喜,三老爷三夫人同明汐被围在中心,二夫人正喜笑颜开地拉着明汐说着话儿。
    明思看了明汐一眼,便转首去寻明柔,却见明柔在屋角静静站着,唇角笑意浅浅。
    两人视线一相对,明柔眸光柔和。朝明思轻轻颔首,含义不言而喻。
    两人默契相视一笑。
    明思又看了看。只见大老爷同二老爷还有四老爷都在同三老爷拱手道喜,却独独不见了大夫人。
    心下轻轻摇了摇首,事已至此。也只能希望大夫人能想开了。
    她对大夫人虽无甚好感,却还是有一丝丝同情的,不过可惜的是,她不该把自己的**强加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她们母女,注定是必有一个人失望伤心。但是明思还是希望如愿的那个人是明柔。
    这样的结局,除开大夫人不提。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看着热热闹闹的厅堂。洋溢在每个人面上的笑容,明思垂眸一笑。领着两个丫鬟悄悄地退了出去。
    正德堂内热闹了好一会儿,老太君笑着让大管家给府中下人按级分发赏钱后,便吩咐三夫人同明汐一起随她到了颐养院。
    宫选结束,圣旨既下。七日之内,纳兰府需将常妃人选上册报入宫中。
    三夫人同明汐这一去便是一个多时辰,又同老太君一起用过了午膳,两母女才笑意盈盈地携手回了鸣翠院。
    墨妈妈将三夫人同五小 姐送出去,回到颐养院正房,却见老太君拄着拐杖,静静立于窗前。
    瞅了一眼老太君的脸色,墨妈妈没有说话,只在老太君身后一步远处候着。
    “我真是看走眼了啊!”突然,老太君怅然长叹道。
    墨妈妈一怔,“老太君,你是说四夫人……”
    老太君摇首,“她哪里算得什么,一入京,我便瞧出她最多不过小门小户出身。若非老四遮掩得好,还有——”又长叹一声,“还有那六丫头啊……这个六丫头才是真正……”
    老太君微眯了眯眼,没有说下去。
    墨妈妈心头一凛,“您是说当年赑屃之事?”又瞧了瞧老太君的面色,迟疑了片刻,“即便当年是六小 姐替四夫人遮掩,也未必——许是四老爷教的呢。若是因这个就许了五小 姐说的,只怕是不妥。”
    老太君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向墨妈妈,“你当只有这个?”
    墨妈妈一看老太君的眼神,更觉含义意味悠长,愣了愣,“那还有凤庙拜祭那次?”
    老太君缓缓摇首,露出含义莫名的笑意,“墨染啊,当初你们四个中,你便是最憨直的一个,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未变啊。”
    墨妈妈一听,顿觉赧然,“奴婢本就是姐妹中最愚钝的一个,蒙老太君不嫌弃,才让奴婢一直跟着,可惜这么些年,奴婢还是学不得老太君之万一。”
    老太君目光和蔼,笑着拍了拍墨妈妈,“你也莫想多了,这个世上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好处,像你这样的,也没什么不好。聪明人若是钻了死胡同,那还不如笨些的好。”说着,神情有些悠远莫名,“当年,清音存了死意,你是知道的吧?”
    墨妈妈心中一惊,神色顿时一变,看着老太君,老太君却根本没有看她。
    墨妈妈心中惊涛骇浪,口中呐呐,“老太君,奴婢,奴婢……”
    “过去的不说它了,”老太君轻笑数声,淡淡道,“我如今才提这个,便是告诉你,不是我不替她出头,而是我心凉啊!她若不想死,我那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蠢媳妇如何能算计得了她?她既求仁得仁,我又能如何替她出头?这么些年,我也算照应老四了。可这老四如何回报我?娶个元国女子为正妻,这么多年未有一儿半女,而如今还教得六丫头还哄瞒了我这么多年?他就这么恨这府里么?”
    墨妈妈听得心神猛颤,犹豫了片刻,“老太君说六小 姐哄瞒,奴婢还是有些不明白……”
    老太君回首过来,语声平缓,“那依你看,六丫头如何?”
    墨妈妈想了想,踌躇片刻,小心的斟酌着道,“依奴婢看,六小 姐还是极好的。虽有替四夫人遮掩之嫌,可咱们满府上下,谁不知四房三口最是——”
    说着顿住,自觉有些失言,神情顿时讪讪。
    “你说便是,我何曾怪你来着。”老太君淡淡道。
    墨妈妈赧然地点点头,继续道,“四夫人同六小 姐向来母女情深,当年六小 姐落水,四夫人硬是衣不解带的守了六小 姐十五日。按奴婢看,便是大夫人同三夫人也未必能够——”又瞅了一眼老夫人,“六小 姐同四老爷四夫人情深,那替四夫人遮掩也属情理当中。此也当得一个‘孝’字。”
    老太君笑了笑,“还有呢?只一个‘孝’字么?”
    墨妈妈见老太君不像是生气的模样,便大了胆子,“依奴婢看,四老爷把六小 姐教得还是极好的。当日惊马,六小 姐竟然能为了五小 姐八小 姐两个姐妹舍了自个儿,能这般顾全骨肉亲情,这满大京的大家贵女中,可也是难得找出几个来的。且——”又顿了顿,“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八小 姐不必说,五小 姐以往待六小 姐可并非如今这般亲近。自那日后,咱府里的下人都私下里称道六小 姐有胆识又仁义呢!”
    墨妈妈顿住了话头。
    老太君眸光柔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这六丫头是个极好的!孝顺、仁义、有胆识!不过,你还漏了一条!”
    墨妈妈怔住,不明所以,“还漏了一条?”
    老太君轻声一笑,语声竟然极为畅快,“这六丫头还是个极有才气的聪慧丫头!”
    墨妈妈呆了呆,只听老太君语声又有些惋惜,“可惜了!老四两口子万般都照料得好,却独独一件——”叹了口气,“若非六丫头的样貌这般,我看六丫头才是做太子妃的最佳人选!若是六丫头做了太子妃,我如今也不必替五丫头操这个心了。
    墨妈妈听得一头雾水。
    六小 姐有才气?师长们不是都评议说六小 姐天赋中平,学识也不过中等么?
    老太君瞥了一眼这个跟了自己数十年的丫鬟一眼,心里自嘲一笑,别说墨染,自己不也看走了眼么?
    遂放缓了口气,笑了笑,“墨染啊,依你看府中我那几个丫头,最聪慧的是谁?”
    墨妈妈想了想,低声道,“依奴婢看,三小 姐、五小 姐、七小 姐都是极聪慧的。”
    老太君瞟她一眼,面色一沉,“说实话!”
    墨妈妈一噤,垂了垂眼,“依奴婢看,五小 姐虽聪慧,却聪明外露了些。若论心思细腻,腹中才华,只怕三小 姐更胜一筹。”
    老太君呵呵一笑,拍了拍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跟了我这么些年,若是这点都看不出来,那才是真得白费了我的心思——”停住,含意莫名的微微一笑,“你去叫双喜,到沁芳院把三小 姐请来!说我说的,就请三小 姐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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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2 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一十三章 揭穿真相
    请三小 姐?
    墨妈妈怔了怔,见老太君的神情却是不同以往,像是愉悦,又有几分笃定的期许——而更多的,却是高深莫测。转念忽地惊觉,这样的神情,自前日老太君派出到边郡的人回来之后,似乎就就有了。
    不对,似乎还要更早一些,是在两月前的中秋女儿节的那个晚上,老太君好像也有过这般的神情。也是在那日后的第三日,老太君派人去了边郡……
    心神一震,墨妈妈俯身领命,恭声道,“是。”
    两刻钟后,明柔到了。
    老太君把丫鬟都打发了出去,吩咐墨妈妈,“你到门口候着。”
    待一干下人都退下,老太君唇角噙笑,温和地看着明柔,“三丫头,看着老祖宗做甚?快坐下说话。”
    明柔轻轻颔首,揣着满心疑惑在铺了鹿皮垫子的椅子上落了座。
    双喜来传话时,正巧母亲也刚到沁芳院,本来想同自己同来,可双喜却道老太君只让自己过来说话。
    而如今看着老太君的神情,虽是笑着,但明柔心里却突地生出一丝不安定来。
    却又想不出缘由,她定了定神,圣旨已下,明汐被册了太子妃,老太君此刻叫自己来作甚?
    忽地,心里一惊,定了太子妃,接下来就该是府里选常妃了!
    老太君早前才同明汐母女用了午膳,这个时候叫自己来,该不会是让自己……
    不可能!她又赶紧否定。四大侯府历来都无这样的惯例,不可能两个嫡女同时入宫,自己同明汐素来又不和,应该不可能的!
    心里想着种种否定的理由,可还是有一丝紧张。
    明柔抬首看向老太君。竭力保持镇定,“不知老祖宗唤柔儿来有何事?”
    老太君和蔼地笑了笑,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又放回,“如今宫选已毕。也该让郑国公府选个好日子前来提亲了,柔儿,你意下如何?”
    郑国公府?
    明柔一惊,面上顿时有些慌乱,看了老太君一眼,微低了头,“柔儿不明白老祖宗的意思。”
    只听老太君“呵呵”一笑。“书远这孩子,我瞧着不错,配老身的柔儿也算配得起。”
    明柔经过方才的慌乱,慢慢地定下心。
    沉默了片刻,抬首看向老太君,“表哥心中对柔儿并无男女之情,恳请老太君打消此念。”
    老太君面上笑容慢慢收起。“你是真不愿意?”
    明柔默然片刻,“柔儿不愿勉强——”抬眼看着老太君。“柔儿不愿,请老太君成全。”
    “那你可想过自个儿的往后没?”老太君面色平静,缓声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倘若有一日,那夜的事儿被翻了出来,你如何自处?若是你嫁了他人,你的夫君会如何看待于你?到那时,你待如何分说——”
    明柔一呆。低了头。手指捏着绢帕慢慢收紧。
    只听老太君又道,“你如今可以赌气。只因你从未想过——这世上有‘人言可畏’这四字!女子不同于男子。我们这等人家出去的女儿家,定然是名门正妻。一大家子老小,不但要管嫡子嫡女,还要管庶子庶女等等。若是嫁得长子嫡孙,将来还要做一府的主妇,这名声啊,就是头一个要紧的,容不得半点瑕疵纰漏。盯着的眼睛多了,但凡你有丝毫错漏,他人便会咬住不放——”顿住,看着明柔微微一笑,“柔丫头,你可想过?”
    明柔呆怔,眼泪“扑簌簌”的落下,“老祖宗,我,那我就不……”
    看着老太君的神情,却说不出来。
    老太君颔首而笑,“看你还算没糊涂到底——还知道把话收回去。”慢慢收住笑意,眼角皱纹舒展开,目光锐利的盯着明柔,“你该知道,我们这等人家没有嫁不出去的女儿,也定然不会有一辈子不出嫁的女儿!你可明白?”
    明柔默默地收住泪,按捺住复杂纷乱的心绪,低声道,“柔儿知道了。”
    老太君满意的点点头,又笑了笑,忽然开口道,“那日女儿节,那阙《临江仙》是从何而来?”
    明柔此刻心乱如麻,忽听老太君如是一问,顿时呆滞。
    闻言抬首,看着老太君怔怔地,却是答不出话来。
    老太君把明柔面上的惊异和眼中的慌乱都收入眼底后,轻轻一笑,“那阙《临江乡》并非是你作的,对么?”
    明柔的唇动了动,最后轻轻咬住不语。
    在老太君那放佛看穿心底的透彻目光下,她无法说出否定的话。
    老太君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明柔跟前,双手叠放在龙头拐之上,“蔡师长曾同我说过,你素来诗才最高。这回女儿节前,我也问过蔡师长。她说,若比文采,诗词赋文这几样中,只要此番不比词体这一项,你样样皆无问题。我也看过你往日的功课——当日你踌躇甚久,”停住话头,顿了顿,“柔儿,你同老祖宗说,这阙《临江仙》可是六丫头替你作的?”
    老太君紧紧地盯着明柔,面上笑意浅浅,眸光却湛然有神,“我知你并非贪功的性子,你且告诉老祖宗,是与不是?”
    明柔看着老太君,对视片刻后,渐渐地抵不过,最后轻轻低了头,“是。”
    老太君“呵呵”一笑,拄着拐杖走到窗边,“你看你这六妹妹如何?”
    明柔此刻已是方寸大乱,老太君先是说她同表哥的亲事,然后又突然出其不意的问那日女儿节的事,此刻,却又问她如何看六妹妹……
    听着老太君的问话,她没来由的生出一种不安,却又不知这种不安是源于何处?
    老太君怎么突然会问起那日女儿节的事儿?
    这都过了两个月了。
    一时心绪纷乱,她只得看着老太君的背影,勉强笑道,“六妹妹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六妹妹同我也甚少来往,也就在我那里坐过两回。中秋那日,我也惊讶得很。”
    只见老太君转过身,面带笑意,“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亲事的事就这么定了,我会同你母亲说的。”
    明柔默默地起身,朝老太君福了一福,“柔儿告退。”
    待明柔走后,墨妈妈揣着满肚子震惊走了进来。
    老太君转首看着她微微一笑,“没想到吧?”
    墨妈妈满脸犹不置信。若是不是亲耳听见,她如何能想到那阙连侯爷都赞不绝口的《临江仙》,竟然不是最有才气的三小 姐作的,而是六小 姐所作!
    更令她惊异的是,这六小 姐如何能将满肚子才气藏得滴水不漏这么多年!
    老太君拄着拐杖转身,墨妈妈赶紧伸手扶住,“那如今老太君您的意思是?”
    老太君却叹了口气,“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这常妃一位,也只得六丫头合适了。”
    墨妈妈扶着老太君到云床上坐好,心里有些犹疑,“可是六小 姐的模样……”
    老太君淡淡一笑,“你可知为何历代的常妃都是侯府自选?”
    墨妈妈沉默了,只听老太君又道,“这常妃不是替太子选的,而是替太子妃选的——选得好,便是助力。无论于皇后,还是于咱们侯府都是大大有益。若是三丫头被选中,我心里还安心些。可五丫头——”老太君摇了摇头,“我心悬啊!可上官皇后偏生就看中了三丫头!你说着满府的几个丫头,谁能同她处到一块儿?这些年,她们做给我看,也不过是个面儿情罢了。五丫头性子好强,心里成算却不如三丫头多矣!看这几年太子的模样,只怕对五丫头也无甚心思。我只担心,日后入了宫,若是同太子——这丫头的性子会吃苦头,惹出乱子啊!二丫头性子绵软,是个没主意的。四丫头心思多,却也是个上不得大台面的。即便是选了去,只怕也心里头想着同五丫头争宠,哪里能有什么用?”
    老太君停住口,片刻后,“你去同我把老四叫来。”
    待墨妈妈一转身,老太君又唤住她,“此刻快要晚膳了,晚些再去吧。”
    墨妈妈抬首看了看天色,笑道,“奴婢听老太君说话,竟还未觉着这般晚了。那奴婢等晚膳后再去请四老爷。”
    老太君未接她的话,转身看着天色,语意深远道,“这个六丫头藏了这么些年,岂能是个寻常的?我看啊,她未必能听我这老祖宗的。这路子,还是先得从老四这处走啊!”
    墨妈妈心里一思量,颔首一笑,宽慰道,“老太君您也放宽心,六小 姐仁孝,定能体会老太君一番苦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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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蒙,纳兰笙正朝鸣翠院行去。
    两刻钟前,他正在用晚膳。
    紫檀来传话,说是三夫人让他过去一趟。
    走到三夫人的正房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三夫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我一直未给你们兄弟定亲,便是等着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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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家同心
    纳兰笙一脚迈进,只见三夫人坐在上首,正是在同三哥纳兰诚说话。
    “娘,你要给三哥定亲了?”纳兰笙笑嘻嘻地走了进去,拣了纳兰诚下首的一个位置坐下。
    明汐紧挨着三夫人,闻言轻笑,“笙弟可是装糊涂?娘方才分明说的是你同三哥一起的。”
    纳兰笙嘿嘿一笑,“我还小呢,先顾大哥才是。”又看着明汐,“今日圣旨才下,你这个做姐姐的还未出嫁,我着什么急?莫非是五姐你急了?”
    明汐顿时面红,转身抱着三夫人的胳膊撒娇道,“娘,你看,笙弟欺负人——”
    三夫人嗔怪地看了纳兰笙一眼,“多大的人呢,还同姐姐说话这么没大没小,这话也是你浑说得的?”
    纳兰笙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转头笑看纳兰诚打趣道,“三哥,可有意中人了?”
    纳兰诚向来老成,不苟言笑,此刻也只淡淡笑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看着办便是。”
    听得纳兰诚这般回答,纳兰笙心里暗叹一声无趣,也失了继续打趣的心思。
    这个三哥从小到大都是这般一板一眼,五姐又爱撒娇告状,纳兰笙心里摇了摇头——还是六妹妹最有意思啊!
    想着此处,忽又想到今日宫选圣旨已下,只怕六妹妹也不会在大京呆太久了。
    日后便是想找个随意说话的人,也不容易了。
    顿时兴致更是缺缺。
    就在此刻,突然听见明汐道,“娘,你说老太君可会同意让六妹妹陪我进宫?”
    纳兰笙心里一惊,猛地抬首。“五姐姐你说什么?让六妹妹进宫是什么意思?”
    明汐笑意盈盈,语带得意,“你想不到吧?老说我待六妹妹不好,我可是想着她的——这进宫还能有什么意思?自然是求老太君让六妹妹做常妃啊。我可同老太君说了,除了六妹妹我谁都不要!”
    纳兰笙惊住。愣了片刻,才定住心神,“那老太君怎么说,可是同意了?”
    三夫人唇角含笑,“老太君虽是未说明,我看应是允了八成。六丫头虽是咱府里的小 姐,可你四叔本是庶出。而且她那容貌也毕竟有碍,日后匹配也甚难。如今难得同汐儿交好,汐儿也肯提携她。日后进了宫,两姐妹同心同德,也是一段佳话。”
    纳兰笙听得火起,却又不好发作。
    他如何不知道母亲和五姐姐的盘算!明思样貌怪异,必定不能争宠。且明汐同府内其他姐妹都相处不来。先前明思竟然能为了救明汐明宛而不顾自己安危,她们分明是在欺明思心善!
    怎还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看着明汐。他只觉心里憋了一股气,却也知道发作不得,只能强行压住。
    明汐看着纳兰笙。疑惑道,“笙弟,你怎么了?老看着我做甚?”
    “无事,五姐,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事。”纳兰笙勉力笑了下,起身道。“娘。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三夫人今日心情极好。薄责地瞪他一眼,“莫要胡跑,办了事赶紧回来。你们兄弟二人的亲事,也得好好商议商议。”
    纳兰笙含糊地应了,转身离开。
    走出鸣翠院,他顿住脚步,宝砚见他火烧火燎的走出来,却又停下,便问,“少爷,咱们去哪儿?”
    纳兰笙略一思索,低声道,“先去春芳院看看。”
    也不知道明思今日是在何处用晚膳,先去春芳院看看再说。
    纳兰笙带着宝砚绕了一圈后,才朝春芳院行去。
    就在纳兰笙迈步进鸣翠院时,明柔的贴身大丫鬟碧桃也趁着朦胧的天色闪进了春芳院。
    明日要送一批画稿到天衣坊,蓝星在画,明思站在一旁指导。
    所以同四老爷四夫人说了一声,就留在春芳院晚膳。
    帽儿打开院门看到是碧桃,不由一愣,“碧桃姐姐,你怎么来了?”
    碧桃知帽儿性子有些傻气,这般问话也并无他意,遂望后一看,闪身进来。
    帽儿刚想说话,碧桃却并未前行,而是闪到门内侧,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好的信笺塞给帽儿,低声道,“赶紧拿给你家小 姐,我们小 姐说事情紧急,让六小 姐赶紧想法子!”
    说完,朝廊下正在张望的蓝灵颔了颔首,不待帽儿回应,便转身拉开一条门缝,飞快地走了。
    帽儿一听,赶紧关好门,蹬蹬的跑进屋子,将信笺一递,“小 姐快看,三小 姐送来的,说是紧急!”
    几个丫鬟都围了过来,明思也是一愣,也不做询问,打开信笺飞快的浏览起来。
    一大段是下午同老太君问话的经过,最末一句是,“我回房后思量良久,心里甚忧,只怕此事恐与册选常妃有关!老太君非常人可比,六妹妹万事小心!”
    在看到明柔言明老太君逼问时,明思心里已经敲起了警钟,待看到最后两句,心中迷雾一下子拨开了!
    怪不得明汐自那日后态度迥异变化,想必这太子妃一位,老太君心中早已有底!去凤庙拜祭的头一日,在颐养院中,老太君的态度便有些微妙了。也许在那时,大夫人三夫人心里就已经有了数了。
    两月前就已经疑心了,竟然如今才揭破!
    明汐同其他人都处不来,便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用尽力气克制住怒火,明思将手中信笺折好,“走,先去找爹和娘。”
    如果明柔的猜测属实,那此事也瞒不过四老爷四夫人,那不如先同他们商议商议。
    几个丫鬟从未见明思露出过这般难看的面色,心中满满是疑虑担忧,但也知此刻小 姐定有要紧的事,也不再出口相询。
    蓝彩迅速分派,“蓝星你收拾屋子,蓝灵守门,我同帽儿陪小 姐去。”
    几个丫鬟都点头应下,明思没有心情说话,只颔了颔首,便带着蓝彩帽儿出了门。
    不多时,到了鸣柳院,却只四夫人一个人在房内。
    “爹呢?”明思疑惑道。
    四夫人一笑,“双喜方才过来传话,说是老太君让你爹过去一趟。”
    明思心中一惊,“去了多久了?”
    蓝草看了一眼更漏,“约莫不到两刻钟。”
    四夫人见明思面色不对,慢慢收住笑意,“囡囡,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明思深深呼吸一口气,勉力一笑,“我有件小事需找爹爹帮忙,不想爹被老太君寻了去,那我回去再另想法子。”
    四夫人虽觉明思神情有异,但心里也只想着大概是铺子生意上的事,便宽慰一笑,“囡囡莫要太劳累,多顾惜自个儿身子才是。其他的东西,都是不紧要的。”
    明思笑着上前抱着四夫人,“好,娘,我知道了。”
    四夫人拍拍明思的胳膊,眼里唇角全是笑意,“你这丫头,娘还不知道啊!心里头全是主意,嘴上就尽哄着娘。上回,谁偷偷吃那灰灰草的?”
    四夫人说得是她上回为了躲避明汐,偷偷吃了拉肚子的药来装病。想到此处明思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即便是这样,没想到也被人惦记上了!
    四夫人笑了笑,抚了抚她的发,“去忙吧,忙完了早些歇息,莫要熬夜。”
    明思定定神,起身,“好的,娘。”
    带着丫鬟走出院子,蓝彩低声问,“小 姐,现在去哪儿?”
    明思轻声道,“颐养院。”又对帽儿吩咐道,“不好人多,你先回春芳院。”
    帽儿点点头,福身一礼,转身回去。
    明思带着蓝彩朝颐养院行去。
    帽儿走到半途正好遇到刚从春芳院出来的纳兰笙同宝砚二人。
    纳兰笙一见帽儿便低声问,“六妹妹可是在鸣柳院?”
    帽儿摇首,左右看了一下,悄声道,“我们老爷被老太君叫去了,小 姐方才去了颐养院,说是不好人多,蓝彩跟着小 姐呢。”
    纳兰笙沉吟片刻,遂不多言,“你先回吧。”
    转身朝颐养院行去。
    两人不过前后脚,纳兰笙走到颐养院门口时,正看见明思的身影转入抄手游廊。
    沉思片刻,他对宝砚低声吩咐了一句,自己走了进去。
    明思带着蓝彩走到正房前,只见墨妈妈同双寿双福都站在门口。
    一见明思,二人都是一愣,墨妈妈神情一滞,遂带起笑脸,“六小 姐来了啊。”
    明思微微一笑,走到门口,只听房内正好传来四老爷的声音,语声中是压抑的愤怒,“……为何是囡囡?我不同意!”
    看着墨妈妈一笑,明思“哗啦”一声,将门推开,一脚迈入,“爹,既是囡囡的事,就让囡囡自己来同老祖宗说吧。”
    四老爷正在激动之中,未能听见墨妈妈同明思说话的声音,此刻见明思出现,不由一愣,“囡囡,你怎来了?”
    明思上前去把住四老爷的胳膊,抿唇一笑,“爹,我自己同老祖宗说,你先回去陪娘说话,我过会儿就回来。”
    父女俩对视片刻,四老爷很快明白了女儿眼中的恳求——还有坚定。
    明柔的信中所言让明思清晰的认识到,老太君这次应该是早有所备。而措手不及的四老爷是没有筹码同老太君谈判的。
    明思很清楚这一点。
    四老爷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明思的肩膀,语气有些怒气却又强笑道,“囡囡莫怕,万事有爹在。”
    见明思含笑颔首后,四老爷看也未看老太君一眼,转身便走。
    显然是气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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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2 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春风夏雷(一更)

    老太君字明思进来后,一直定定地注视着她,此刻见四老爷负气而走,也未出声。
    待四老爷离开后,老太君拄着龙头拐走到门前,“墨染留下,双寿到院门守着,任何人都不许进来。其他人都退下!”

    一声吩咐后,人便散开了。蓝彩看了明思一眼,也退下了。

    躲在西边廊柱下的纳兰笙见人都散了,便飞快地猫腰穿过右侧的花圃,溜到了正房的西墙窗下。

    墨妈妈转身把门带上后,正房厅堂内便只剩下老太君并明思。
    北面和东面壁上的十三枝烛台在寂静中不时爆出一两朵灯花,轻微的“噼啪”声在室内显得十分清晰。
    明思静静地注视的眼前的老人。
    过了七十大寿后,老太太仅有的几缕黑发也变成了银丝。
    虽然眼角的皱纹明显,但整个面部看来,老太君还是显得比实际年纪要年轻一些。
    那脸上的皮肤,白皙中还透出一些红润的色泽。看起来,却是十分的富态而和气。
    可这绝不是一个如同表面上这般和气的老太太。
    看着老太君唇角含笑的表情和眸中的精光,明思苦笑低叹,真是大意了,也小看了别人啊。
    同这位“真刀实枪”在后院中生活了这么多年的老人相比,自己终究是“纸上谈兵”啊!
    谁都没有先开口,彼此都用一种崭新的目光专注地对视着。重新审视对方。
    老太君唇角噙笑,慈爱的面容上有一抹意味深长。
    明思微笑以对,点漆般的双眸中是一丝坚定。
    良久,老太君笑了笑,“你爹心里因为清姨奶奶的事怨我,你可知?”
    没有想到老太君会提起这件事。明思怔了怔,轻轻颔首,“爹未同我说过,不过我知晓一些。”

    老太君点了点头,“那你可知清姨奶奶是因何而死的?”

    明思疑惑地抬首。却没有接口。

    老太君垂了垂眸,唇角现出一抹淡淡嘲弄,“我活了一辈子,从未出阁到如今,身边的丫头里——清音是头一个聪明人。自七岁跟着我,便受我调教,琴棋诗画无一不通。心思最为慧黠灵巧。说句难听的,大京多少世家大族的贵女也是多有不及。”

    老太君的语气有些悠远的怅然,也有一丝淡淡的讥讽。

    明思不解其语意,只静静地等着下文。

    只听老太君“呵呵”轻笑道,“也只怪我把她教得太好了些!只教得她心比天高,所以最后只落得一个命如纸薄!”抬眼朝明思看来,“你以为她不知那药中下了东西么?她是自愿的——她一早便存了死意!不论侯爷如何待她,她心里也只念着那教书先生!她不念我十数年来待她如女,不念侯爷待她如珠似宝,也不念方才三岁的儿子。她只一心求死!你说,我该如何?我能不成全她么?”

    老太君的语声到最后句句冷冽,眸中也悉数一片寒意。

    清姨奶奶是自己求死的?
    明思惊愣地看着老太君,只觉一声惊雷。
    四老爷心里恨了这么多年,明思如何能不知?此刻闻听这个消息,只觉一时间心乱如麻。
    若是四老爷知道这样的消息,心里不知该有多难过。
    深吸了一口气。她心里又浮起疑虑。

    这个时候老太君说这个,焉能知真假?

    只见老太君看到她眼中神情的变化,轻轻一笑,“我知你定然会猜疑——清音同墨妈妈自幼情同手足,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墨染,看我说得可是有假?”

    看着老太君眼中的眸光,明思知道她说的应该是实话了。

    可是,明思站在一个旁观的立场,却无法去责怪清姨奶奶什么。
    这是一个悲情的故事。
    从老太君口中和当年滢娘的口中,明思已经拼起了整个故事的结局。
    能说什么?
    本是两情相悦,却飞来横祸,有情人自从天各一方,至死未见。
    一个身在豪门却郁郁寡欢,最后求死。
    一个远走天涯,终身未娶,最后得知心上人的死讯后,将所有的余思寄托在心上人的孩子身上,却还是抵不过内心的伤痛,最后郁郁而终。
    他们有错么?
    老太君明明已经首肯了清音的亲事,却在一番变故后,变成了这样的结局。
    明思轻轻地垂眸,没有打算争辩什么。她明白,清姨奶奶的事不是老太君今日说话的重点所在。
    她等着老太君下面的话。
    只听老太君望着窗外夜色中的合欢花树,语声悠悠,“你知道清音错在何处么?她错就错在她忘记了自个儿的身份!忘记了她不过是一个丫鬟,一个奴才!我给了她体面,侯爷也给了她体面,可她把这份体面看得太重了,混忘了这天下有多少奴才原本是没有这份体面的!”转回头,看着明思,“人不该忘了自个儿的身份!天底下没人能抛开自个儿的身份,什么样的身份就有什么样的规矩和责任,便是帝王公侯,也有不得已之时——六丫头,你可明白?”
    明思垂眸颔首,轻声道,“明思明白。”

    各人有各人的立场,老太君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端看是站哪个立场罢了。

    老太君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是个通情理的丫头。”轻轻地柱了柱拐杖,语声变得缓慢,“我这辈子也活了七十多岁了,老头子已经去了二十多年了。我答应过你曾祖父,要替他好好看着这个家,子孙要昌盛,家业要鼎盛——我答应他的。六丫头,你是如何看你三个伯母的?”

    老太君微笑注视着明思,“今日不同往日,我们祖孙好好说说话,你不必忌讳,但说无妨。”

    让她评说三位伯母?

    明思愣了愣,思量片刻,“三位伯母性格各异,各有所长。”

    “呵呵呵,”老太君畅快地笑了起来,又眯了眯眼,摇首道,“不对。六丫头,你心里在说,大伯母心思沉郁,二伯母俗不可耐,三伯母眼高过顶——我说的可对?”

    明思一噎,默然无语。
    虽不全中,也十之**矣。可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她还没摸清老太君的路数,哪里能随意开口。

    只听老太君道,“你三个伯母都是你祖母挑的,不过我也是点了头的。其他也不必说了,你可知我为何同意你二伯母进门?”

    明思也有些诧异。

    按理说纳兰侯府这样的门第,二老爷求不到大夫人三夫人这样的身份的嫡女,便是求个高门大户的庶女或者官阶稍低一些的官宦之女也是不难的。但二夫人这样的商户身份也实是低了些。

    老太君瞟了一眼她的神情,“官宦人家出来的女儿,气度自然不同。可同样的,性子也多半是容不得人。女儿家出阁前,谁家没带点手段出来?你二伯母虽说出身低了些,言行粗俗了些,可二房如今三儿四女三孙——其他哪一房能比得?”

    明思顿时大悟,看着老太君只觉心惊。
    二夫人自知身份低,比不过两个妯娌,那只能在其他方面大度退让,以做弥补……
    老太君一直看着明思神情的变化,此时,微微一笑,“六丫头,你虽是聪慧,可毕竟还是少了些历练。日后进了宫,可得凡事多思多想才是啊?”

    终于到正题了!

    明思心里“咯噔”一下,深呼吸一口,抬眼定定看着老太君,“老太君,此事明思不能从,还请老太君收回。”

    老太君面上的笑意慢慢敛住,“不能从?为何不能从?难得五丫头一心念着你的救命之恩,你可知五丫头在我面前可是说了不少你的好话。”

    念着救命之恩?

    明思唇角笑容顿时讥诮,“若我知道她会这般回报于我,或许当日我便会多思多想一些了。”

    老太君面上顿时现出些怒意,明思扫了一眼,淡然垂眸,“人各有志,请老太君莫要勉强。老太君说清姨奶奶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不珍惜老太君同侯爷给的脸面,可老太君想过没?这份脸面原本就不是清姨奶奶所要的。于你们而言是恩赐,于她而言却是痛苦——诚然,她是一个奴才。可她不是一件器物,她也有自己的感觉,自己的感受。她若是真不顾及老太君的情意,她就不是几年后才死了!这几年,老太君就没想过,她也是努力想活下去,她也是顾念着种种——只是最后,人能勉强他人,却终究勉强不了自己——”

    “够了!”只听一声脆响,老太君案上的玉兰茶盏“哗啦啦”一声落在地面摔得粉碎!
    扫落茶盏之后,老太君猛地站起,“你从哪里学来这些荒言谬语?当真是老四太纵容了你!是人就得守规矩!是奴才就得守奴才的本分!你身为纳兰家的女儿就得担起纳兰家女儿的责任!你莫要忘了,你这一身锦衣玉食只因你头上有纳兰二字!莫说是你,就是你爹也一样,没有纳兰家,你以为他那脾性,如今就能升到眼下的位置么?享了纳兰家的福,如何敢不担起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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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2 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一十六章 庭院深深(二更)
    “请老太君恕罪——”静静地看着盛怒的老太君,明思轻轻垂眸,语声平静,“明思心无高远大志,不求荣华富贵,不求万人之上,只愿亲人安好和乐,能长伴双亲膝下,一家团圆——余愿足矣。”
    老太君定定地望着明思,怒气慢慢从面上退去,眸光深邃而悠长,“不愿么?那为了这个——你还会说不愿么?”
    只见老太君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卷纸,放在桌案上,朝明思抬了抬下颌,示意明思过去。
    明思慢慢走了过去,取过纸卷打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记录着嘉惠十五年四老爷娶亲前后的相关事件。
    最后几行字是——“经查,该小吏并无亲生之女。嘉惠十五年春末,曾收一元女为义女。嘉惠十五年秋,该小吏夫妻二人告老还乡。”
    “可看清了?”老太君的声音淡淡响起,“此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吧。当年,你还替你娘遮掩过。若不是为了替你娘遮掩,只怕那时你还不肯开口。这么些年,我也明白你的心事。你爹你娘不同于你其他几个叔叔伯母,你害怕忧虑,不肯冒头——可如今你不用怕了,万事有老祖宗给你做主。你娘的事你也不必担忧,首尾我也处理好了。”
    明思只觉心如巨震!
    终于明白为何老太君如今才发难了!想必自中秋女儿节起了疑心后,老太君便在着手调查。
    眼下的这一着。乃是恩威并下!
    明思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抬首看着老太君。
    两人近在咫尺,烛火将两人面上的每一丝表情都映得纤毫毕现。
    老太君面上浮上一丝温和的笑意,“六丫头,你可愿为了你母亲,为了纳兰侯府。担起这副担子?”
    明思注视着眼前这个老人,心绪复杂而又悲哀。
    她能理解,却不能苟同。
    这个老人的一生都是在这种理念下生活的,她的做法在她的角度是没错,她必须要做她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那不是明思的选择。
    明思轻轻开口,“老太君,四大侯府并无两个嫡女同时入宫的先例。”
    老太君笑着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可你应该知晓你爹乃是庶出,庶出嫡女同嫡出嫡女是不同的。不过,你也勿须担心,在我心里。你同明汐都是一样的。以后你入了宫,万事老祖宗都会给你撑着。”
    黄色的烛火在老太君的面上跳跃出不同亮度的光影,明思有些怔怔地,没有接话。
    片刻后,明思回神过来,将目光的焦点重新投向老太君,老太君只见明思神情中有一种莫名的笑意。
    似讽,又似淡然。
    老太君微微一愣。
    明思忽地笑开,一瞬间,老太君只觉眼前一亮。
    眼前的这个重孙女似忽然间换了一个人似的。颊边酒涡深深,眸若星子,神采照人。
    明思看着她微笑,“老太君,我不愿进宫。若说生养之恩,明思只能感激爹娘。他们虽未能生我,却疼我如珠如宝。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而纳兰侯府于我而言,不过是恩怨两清。这份责任,我担不起,也不愿担。”
    老太君霎时惊住,眸光倏地亮起。紧紧地盯着明思。
    明思垂了垂眸,“十五年前,天师批命。大夫人所为,三老爷三夫人所为——老太君应是最清楚不过了,明思这个克父克母的弃婴能以庶出嫡女的身份活下来,想来也是多亏了老太君。明思并非不感恩,可要让明思以常妃之身份进宫去伺候自己的亲姐姐,明思——做不到!”
    老太君死死地看着明思,沉默良久,闭了闭眼,“你还知道了些什么?”
    明思淡淡地笑了笑,“明思并不怨老太君,甚至,我也不怨恨三老爷三夫人。就连大夫人,我也不怨恨。老太君您说得对。人生于世,无论是何身份,皆有无奈。大夫人想要子嗣没有错,三老爷三夫人畏惧‘怨魂’转世的女儿也没有错。”顿了顿,眸光清澈柔和地看着老太君,“老太君为了一府的和睦,更没有错。可是明思有错么?我这一生既然托生到了爹娘名下,我只想同爹娘一起过些平常的日子。不必富足,只需安心。我不愿像老太君这般站在风口浪尖的去筹谋。老太君,心里藏了太多事,身边若无温暖,人的心会累,会死……”
    一阵风忽地从打开的窗户吹入,烛火猛烈地跳动起来。
    二人面上光影不停变幻。
    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明思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烛火在她的银发上镀上了一层红光,她的面容却似顷刻间老了数岁,显得深刻而沧桑。
    深幽的眸光投射在明思面上,老太君久久不言。
    良久之后,老太君眸色深沉的点了点头,“我没有看错,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能想到这么深,看得这么清楚,不愧是我纳兰家的女儿。”
    拄着拐杖走了两步,“你也莫怪老太君不给你机会,我也有我的难处。选你入宫,一则是眼下并无更好的人选。二则,你容貌异样,可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儿断无胡乱匹配之理。五丫头又难得同你和睦,进宫也不失为一条路子。有你帮村五丫头,我也能心安。”顿住话头,转身过来,“六丫头,老祖宗便给你一个机会。七日之内——你若能在七日之内找到一门同我纳兰府门第相当的亲事,那我便如你所愿!”
    明思蓦地抬首!
    看着老太君,渐渐地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七日之内!还要门第相当!
    怎么可能?
    即便是可能。明思又如何愿意将自己随随便便嫁出?这样同入宫又有什么区别?
    姜还是老的辣啊。
    这样给一个机会,明思连个“不”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老太君的神情,明思知道此事已无转寰余地。
    多说无益,明思轻轻颔首,福身一礼,“老太君。明思明白了。”
    转身别过,推门而出。
    看着明思不卑不亢告退离去,老太君轻轻地闭了眼,长长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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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砚在墙角阴影处等得焦急,不住探头出来朝门口张望。
    此刻月已当空。少说也有戌时末了。
    少爷已经进去一个多时辰了,却还未出来。
    自四老爷离开后,颐养院的大门也合上了半天了。
    正焦虑着,只听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偷偷探首一看,却是六小 姐带着蓝彩离开了。
    紧接着,门又合上了。
    宝砚踌躇片刻。四下里张望了下,见无人在周围,便蹑手蹑脚走到院门处,轻轻一推——
    却在这同时,门忽地轻轻朝内一拉,一个身影快速的闪了出来。
    “少爷——”宝砚惊了一跳,才看清正是纳兰笙,“你吓死奴才——”
    纳兰笙却未理睬他,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也似恍惚。轻轻推开他,直直朝前走了。
    宝砚一愣,赶紧回身将院门拉来合上,朝纳兰笙追去。
    走出百米远,纳兰笙还是那副神情,却是一语不发。
    “少爷,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宝砚凑近。
    纳兰笙却难得地发了火。冷声道,“没叫你说话,你就给我闭嘴!”
    宝砚顿时噤声,心中却疑惑不解。
    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少爷这般神情。像这样对他发火。更是头一回。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主仆二人一直快步的走着,宝砚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纳兰笙的步伐。
    一直进了昂山院,纳兰笙大踏步的走进书房,宝砚想跟着进去,纳兰笙却“呯”的一声将门给关上。
    看着不住轻颤的门板,宝砚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地侯在了外面。
    纳兰笙只觉心中有一把火!
    震惊、失神、愤怒……最后却只能化作一股无法发泄的憋闷。
    打小他就知道自己有个双生的妹妹,父母从未提起过,但从下人们的一些私下言语中,他却从来以为这个妹妹是体弱早夭的!
    可是,如何能想到——这个六妹妹竟然一直就在他们一家身边。
    难怪他一直觉得同这个异房的妹妹这般亲近,原来他们自母体就一起同生共长,相依了十个月。
    她是他嫡亲的双生妹妹!
    纳兰笙并不愚钝。
    从老太君同明思的话中,已经有足够的信息让他拼凑整个事件的过程。
    于大家族的明争暗斗,相比于明思,他有更多的分析能力。联系起多年前同明思在故去侯爷书房中所听到的一切,他瞬间就明白了——当年大夫人谋算的应该是他这个男丁!
    明思何其冤!
    从未见过比她更聪慧的女子——
    她是那么聪慧,明明知晓了一切,却还是那么善良,那么的坚强。
    明知是明汐当年害她几乎丧命,她仍是救了她。明明知道自己是代他这个哥哥受过,却仍能每次面对他时,笑语晏晏。
    这么多年来,看着母亲如何宠溺明汐,连自己也曾心生不忿过,可她心中却是丝毫无怨恨。
    她的语声那么的平和,“不求富足,只需安心。”
    可是即便如此渺小的愿望,也……
    可是,自己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她善良得让他心疼,坚强得让他心疼……
    纳兰笙攥紧了拳头,重重地一拳击在书案上。
    门外的宝砚被这一声,惊得一抖,缩着脖子凑近门板,“少爷,你没事吧?”
    响声之后,只一片沉寂。
    过了片刻,纳兰笙有些颓然的语声传来,“你莫吵了,让我好生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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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夜半造访(三更)
    大京城东北,北将军府。
    时已近亥,偌大的将军府黑沉沉一片,只第三进的东面厢房还亮着明亮的烛火。
    秋池一身素白便衣,正坐在书案前,手中捧着一卷兵书。
    目光投射在书卷上,心思却游离其外。
    半晌后,他轻叹了口气,长身而起走到窗畔。
    夜色沉沉,心事繁杂。
    太子有心励精图治,他也想好生整治军务,可——哪一样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知易行难啊!
    空有壮志却无支援,徒奈何也!
    太子是没人,自己是没钱——
    轻轻地摇了摇首,转身走到桌案前准备灭烛,却听管家在外叩门,“将军,纳兰五少爷到访。”
    纳兰笙?
    秋池望了一眼更漏,心下诧异,抬声道,“请纳兰五少爷到书房来。”
    不多时,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管家声音再度在门外响起,却有些怪异,“将军,纳兰五少爷到了。”
    不待他回话,门便被推开了。
    纳兰笙一步迈进,身后跟着的宝砚背上抗着一大袋东西,“吭哧吭哧”的喘着气儿也跟着进来。
    纳兰笙神色肃然,吩咐宝砚,“小心些。”
    宝砚应了一声,将背上的袋子小心翼翼的放在的书案上,又偷偷瞅了一眼一脸莫名的秋池,转身退了出去。
    管家见状。赶紧把门拉合拢,把话留给两个当主子的去说。
    秋池瞟了一眼桌上高高的袋子,“你这是作甚?莫非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被纳兰府赶出来了?”
    纳兰笙面上却一丝笑意都无,上前去打开袋子,将一个个包装精美的匣子盒子慢慢取出。取一个正方形木匣放在书案上,口中沉声道,“这个是玛瑙台盏一副齐全,年代约莫一千三百年,值银八千两。”
    又取出一个长形木盒。“这是银玉壶春瓶,略有缺损,但此器乃上古之物,值银最少也得一万两。”
    放好,又取出一个尺余的黑金漆匣子,“这是象雕梅香雀筒——全大汉独一份的,你也见过。我就不多说了,”顺手放好,又取出一个扁扁的匣子,打开,里面却是一件铜绿斑斑的青铜器物,“这是鸮纹觯,真正的古物,至少也有三千年,值银——”
    秋池伸手按住他的掌背,眉心蹙紧盯着他。“你今日怎如此古怪?到底发生何事,你把这些搬到我府上作甚?”
    他们三人中彼此习惯也都熟悉,太子好收藏字画,纳兰笙爱搜罗古物珍玩。
    纳兰笙带来这一大堆东西中,有些是曾向他们卖弄过的,有些连他也不曾见过。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东西定然都是纳兰笙压箱底的珍藏之物。
    纳兰笙慢慢地将匣子放好。抬首起来,“你我相知多年,我从未求过你何事。如今我有一事相求——除了这些东西,”纳兰笙顿住话头,抬起左手。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笺,“还有这个——”
    秋池满眼疑惑,看了纳兰笙半晌,只见他面上一派坚定,眸中却是满满的恳求。
    伸手接过一看,只见纸上抬头却是两个大字,秋池心中一惊,迅速看完,抬首诧异,“欠条?你欠我三十万银两?”
    纳兰笙沉着地点了点头,“不错,如今我并无银两,这三十万容我慢慢攒——还有这些东西,全都是给你做军费的。”
    秋池垂了垂眸,复抬起,“只因你有事相求?”
    纳兰笙注视着秋池,神情恳切,“我并非以此相挟,也无任何轻视之意。只因,只因此事除了我,我实是想不出有何人可以帮我。”
    将那纸笺轻放在书案上,秋池转身面对纳兰笙,“说吧,是何事让你这般心急?帮与不帮,能帮与否,我此刻怎能答你,也要听过才是。”
    只见纳兰笙神情现出些犹豫,继而焦躁,最后眸光一定,似下了决心,“我想请你在七日内向我六妹妹纳兰明思提亲!”
    向纳兰六小 姐提亲?
    在纳兰笙开口前,秋池也想了万般答案,却怎么也想不到纳兰笙要求的竟然是这个!
    对于纳兰六小 姐,他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唯一的一次,也就那次惊马之后,她惊吓过度昏倒在纳兰笙的怀中。
    依稀记得,她的肤色和发色都有些怪异的蜡黄。
    纳兰笙见秋池愣住不语,心里顿时发急,上前一把捉住秋池的胳膊,“我们十数年的交情,我纳兰笙生平从未求人——而今只求你这件!他日你若有了心上人,只需一纸和离书,我那六妹妹定不会纠缠于你。即便你没有心上人,最多半年一载,六妹妹定然也会求去,不会有碍于你。你是男子,和离一事不会影响太过——我只求你帮我这回。此事我也只信得过你。”
    秋池先是被提亲一事惊愣,而后又听这般“和离”来“和离”去,满脸莫名,拍了拍纳兰笙,“你先冷静些,容我想想。”
    纳兰笙收回手,可目光却一直紧张地随着秋池的步伐来回移动,满面期许。
    秋池来回走了两趟,抬首看向纳兰笙,“你要我向你们府上求娶六小 姐?”
    纳兰笙点头,又追加一句,“七日内。”
    秋池噎了噎,可见他满面紧张的模样,也说不出其他话,顿了顿,“你说的意思,可是说——让我同六小 姐假成亲,半年一载后,我们便可和离?”
    纳兰笙猛点头,垂眸想了想后,又小声道,“你若能——”蓦地又住了口,“反正半年一载后,你们只要哪一方不愿,都可和离。”
    秋池蹙紧眉头,“为何要假成亲?女儿家的名声何等重要,你这般来找我,六小 姐可知晓?”
    为何?为何?……
    纳兰笙满面纠结,却是欲说无言,沉默了半晌,“这个中缘由,我如今无法同你说清楚。我只能说我今日来求你,此事无任何苟且,也无任何算计。我府中老太君要要六妹妹去做一件她不愿做的事,除非她能在七日能找到一门与纳兰府门第相合的亲事。我没有别的人可以寻了,唯有来找你。”
    秋池一怔,只见纳兰笙语声有些哽住似的低沉,“我这个妹妹自幼多磨,极为不易,却是天下最好的一个女孩儿。我们一家欠她良多,而今,而今——实不忍她再受委屈……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为她做什么。眼下,也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来帮她如愿。秋池,这十余年的交情,若是有一日,我能告知你,我定会将真相告知。可而今,我只能说的是,我这妹妹是个极好的。你若能帮我这一回,这份恩德,我纳兰笙定铭记于心!”
    看着纳兰笙有些微红的眼眶,秋池不禁愣住。
    同纳兰笙相识十年有余,深知其个性是最洒脱无拘,从来只见欢笑,不见愁容。
    这般的神情,这般的语气,这么多年来,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秋池轻轻地在室内踱步,陷入沉思。
    相交多年,对纳兰笙不可谓不了解。
    从他的言语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对此事的看重和恳切。若非无路可走,他断然不会对自己提出这般近似荒谬的要求。
    纳兰笙平素个性稍显跳脱,可在大事上却从未失过分寸,是个是一不说二的性子。
    此番言行恳切,话语中也多有苦衷之态,多有激动急切,显是不久前心绪有大的起伏。
    而这番要求虽有些荒谬,于自己而言,也不算是太为难。
    母亲早已说过,婚姻大事由得自己做主,只要出身名门,知书达礼即可。
    他现在也无心亲事,倘若真是半年一载的时间,他便舍了些名声来相帮好友一场也未尝不可。
    只是他有些为难的是,说是“假成亲”,但显然定是要真的迎娶过门——他从未同这六小 姐相交过,也不知脾性究竟如何。
    听纳兰笙言中有愧,他此刻当然是觉得这六小 姐千般可怜,万般都是好。
    可他日万一……他如何分说得清?
    沉吟片刻,他停住脚步,“你来同我商议此事,六小 姐可知?”
    纳兰笙摇首,“我一听见消息后便过来寻你了,待你这边应允了,我便回去同六妹妹说。”
    秋池不禁失笑摇首,“这等事关名节终生的大事,你怎么如此草率?哪有女儿家愿意这般作践自己的名节,你啊,也太冒昧了些!”
    却见纳兰笙神情中现出一丝笑意,眸光霎时温暖,又似有一抹骄傲,“此事你就不必为我忧虑了。我这妹妹本是最不同于一般女儿家,她不会在意这些东西的。”
    相知多年,看秋池神情语气便知他应是有了几分应允之意,心中急切更甚,望着秋池,“其他的事交给我。你就说,此事你是能帮,还是不能?”
    秋池瞟他一眼,负手走到窗前,“你今夜提了三回你我相知的交情,我若是不允你——岂非连这个朋友也没了?
    “当真?”纳兰笙大喜,走到秋池身畔,喜笑颜开地在秋池手臂上重重拍了一记,“我纳兰笙果真没看错你这个好兄弟!”
    秋池侧脸淡淡挑眉一瞥,“若我不允你,你便看错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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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2 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兄妹定议(一更)
    纳兰笙一噎,紧接着,嘿嘿一笑,“哪儿能呢?这般的事对他人我是提也不敢提,也只有你,我才敢开这个口。我也知此事是有些为难——”说着,退后一步,收起嬉笑神情,庄重地深深一揖,“秋池,这番恩情我纳兰笙记着了!”
    言毕,便欲转身,“我先回府了,明日再过来同你商议。”
    “慢着,”秋池唤住他,见纳兰笙停住脚步,“你那六妹妹是何等性情?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纳兰笙一听,心念一转也就猜到秋池的话意,可自己答应过明思绝不向任何人道出她的秘密。
    君子一言,当驷马难追。
    本少爷如今可送一个天大的好机会给你,端看你小子有福气没了——纳兰笙心里悄声撇嘴道,你这臭小子还怕六妹妹会赖上你?日后,你不赖上六妹妹就算不错了!盛德楼那夜和秋府那日,你这小子神情——本少爷可看得清楚的很……
    “你就放心吧,他日无论何时,也不拘于半年一年的,你若是不方便了都可提出。我可以同你打包票,我这妹妹定然是无二话的。至于此事,眼下是你知我知,其他的我回去同六妹妹商议后再说,此事隐秘,自然不能让太多人知晓,”纳兰笙想了想,忽地想起一事,“对了,他日你去提亲之时,我四叔四婶待明思妹妹甚是疼爱,若是六妹妹未告知他们缘由。他们当了真,只怕会有一些为难之事要你应允——”
    秋池轻笑,“好了,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先回去同六小 姐商议清楚,若是六小 姐无虞。那你再过府来同我细说便是。”
    兄弟如手足——不过是做戏,又有何妨?
    秋池心中笑了笑,如是想着,也并未在意太多。
    纳兰笙朝他颔首,转身欲行。
    “慢着——”秋池又唤住他。指着桌上那堆器物,“这些东西给我拿回去。”
    又步到桌前拾起那张放在最面上的欠条,双手撕成数段,唇角微弯,“这三十万两银子我心里记着,他日待你有了银子,我自会来讨要——这欠条么。便不用了。”
    纳兰笙愣了片刻,微微垂了垂眸,上前一步握住秋池的手,用力一握,“好兄弟!”转首便对着门外愉悦扬声,“宝砚,赶紧进来搬东西——”
    秋池一噎,随即无语。
    自己怎就糊里糊涂同这小子瞎闹起来了?
    ~~~~~~~~~~~~~~~~~~~~~~~~~~~~~~~~~~秋池无语的分割线~~~~~~~~~~~~~~~~~~~~~~~~~~
    明思忍住了心中的怒火,慢慢地从颐养院走了出来。
    怒火对她目前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
    老太君的思想是她的生长环境根深蒂固造就的。夏虫不可语冰,生气发怒改变不了事实。不如留着精力来想如何解决。
    可是心中仍会有一丝无法言喻的憋闷和悲凉。
    难道自己这样努力,也注定无法逃脱么?
    不!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法子的。
    明思深吸了一口,发现已经到了鸣柳院前。
    蓝彩一直小心的看着明思的神情,她没有出言相询,虽然她能感觉应该是出了很大的事情。
    明思的性子她是清楚的,能说的、愿意说的。她一定会说。她从来不把她们这几个丫鬟当外人,当下人,若是不说,她也定有她的理由。
    而明思此刻的情绪波动显然被她强行压制和调节,她此刻应该最需要的就是平静的思索。
    见到了院门。蓝彩也只看了下里面的灯火,小心提醒道,“小 姐,老爷夫人还未歇息,想是在等小 姐。”
    明思回神抬首,心下不禁有些犹豫。
    不知四老爷是否将此事告知四夫人了?若是四夫人得知这个消息,只怕不知会有多伤心。
    敲门而入,却见四夫人有几分惊异的抬首微笑,“囡囡忙完了么?这么晚还来作甚,也不好生歇着,你爹爹何用你担心,他早就回来了。”
    四老爷捧了卷书在桌边看着,此刻见明思进来,起身朝明思打了个眼色。
    明思随即心领神会,原来他们父女俩还真想到一处了,心里暂时松了口气,“我忙完了,想着爹爹便过来看看。”又笑了笑,“既然无事,那我就回去了,明日再过来陪爹爹和娘说话。”
    四夫人没奈何的摇首一笑,“你这丫头,你爹这么大个人,不过是老太君叫去说说话,何用你操心这许多。赶紧回去好生歇着,莫要太费脑子,顾惜自个儿身子才是紧要的。”
    四老爷也是一笑,眸中一丝忧虑却深藏,但当着妻子也不好说太多,接收到女儿的暗示,他强笑颔首,“囡囡,天不早了,早些安歇吧。”
    明思告退出来,回到春芳院,简单漱洗一番便躺下。
    这一夜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想了数种法子,皆有掣肘和为难之处。
    直到鸡鸣三更,才迷糊睡去。
    天色刚放亮,帽儿将院门门闩才放下,院门便被敲响了。
    打开一看,帽儿愣了愣,“五少爷,你怎么这么早?”
    纳兰笙也是一夜未睡好,天一亮就爬起来了,此刻心急,“六妹妹呢?可起身了?”
    帽儿回首看了一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 姐一晚上没睡好,此刻还歇着呢。”
    话声方落,蓝彩便走到廊下,“小 姐起身了,快请五少爷进来。”
    纳兰笙进得房中,明思已经漱洗完毕,蓝星泡了茶,兄妹二人便在西次间落座。
    看着明思眼下淡淡的青影,纳兰笙一阵心疼,伸手握住明思的手,“六妹妹莫要心急,我已经替你想到了法子了!“
    明思一愣,看着他眼中眸光,有心疼、有愧疚、有坚决——顿时有些不确定的猜测,“五哥哥……”
    纳兰笙轻轻垂了垂眸光,复抬起,“六妹妹,昨夜在颐养院,我都听见了。”
    明思呆了呆,转头吩咐蓝星,“你们先出去,守着院门。”
    转回头,微微一笑,“五哥哥,你说。”
    …………
    半晌后。
    纳兰笙有些忐忑的看着明思,“就这样了。”
    明思静静端坐,轻轻用茶盖荡着茶盏中的浮沫,心中万千复杂,面上却一片沉静。
    万万想不到昨夜纳兰笙竟然在西窗之下,更加万万想不到,他竟然在一夜间便做了这么多。
    严格说来,自己并非他的亲生妹妹。
    自己也并无他说的那般好。
    对三老爷三夫人乃至明汐,甚至老太君,自己更多是一种旁观者的态度。自然,不会有太多的怨恨和不平。
    当然也有怒火,那是源于对人性的自私——明明是自私,如明汐如三夫人,却还要做出一副提携的嘴脸。这样想贪好处还要立牌坊的举动会让明思觉得愤怒。
    例如老太君,给她一个几乎是不可能机会,来显示自己的公平。
    可是,明思此刻心中仅有的愤怒也化作了乌有,她的内心完全的平和了下来。
    上天关上了一扇门,又开了一扇窗。
    她将茶盖插在茶船上,轻轻一推,抿唇一笑,“五哥哥喝茶,这是蓝灵独家配方灵芝茶——早上喝不伤胃,又最是提神醒脑不过。”
    纳兰笙低头一看,原来明思一直在拨凉的,是他面前的茶盏。
    接过茶盏,他小心地看着明思的神情,“六妹妹,你该不会怪我自作主张莽撞吧?你若是不愿——秋池那家伙也不是多嘴之人。”顿了顿,“还是六妹妹有更好的法子?”
    明思摇首苦笑,“我哪有更好的法子,只是用这个法子,那欠人的人情也太大了些。”
    纳兰笙一听,心下大定,随即神采飞扬,豪气道,“秋池那家伙你就不必管了,你是个女子都不怕,他一个男子有什么好担忧的——”又拍了拍胸膛,“就凭我们这十几年的交情,这家伙整日‘袍子兄弟、兄弟手足’的挂在嘴上,难不成他还能不帮我?”
    明思摇首,“朋友之情也有底线,这回到底不是你自个儿的事情。帮是情意,不帮也是道理。”
    纳兰笙瞄了一眼明思,声音低了些,“你是我亲妹妹,五哥自出生就累了你,如今也只能帮到你这么一点——在五哥心里,你的事同我自个儿的事又有何分别?便是不知你是我亲妹妹,凭咱们往日的交情,我也定然会帮你的。只是这般,六妹妹还是受委屈了。我是素来知道妹妹的,所以才想的这个法子。可我眼下心里也并不……”
    语声中有浓浓的愧疚。
    他也一夜未睡好,虽是想出了这个法子,可终究还是觉得亏欠了明思。
    明思伸手盖住他的手,“五哥哥,你莫想太多。我想过了,这个法子已经是极好了。你既是知我,就该知晓我从不曾在意过哪些虚名。如果面子和里子只能选其一,我定然是选里子。自己过得舒坦是最重要的。我方才在想的是其他的事,却是与你无干的。”
    纳兰笙心下一松,又疑惑,“想其他的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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