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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蓝石

[穿越重生] 《嫁夫》作者:灏漫(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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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4 11: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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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未如人意
    想着那长随跪在地上头都磕得淤青还在哭诉的模样“我们世子平时连杀鸡都不忍多看,怎会杀人……”,又想起一个月后的大婚,司马陵的心中充满了憋闷的愤怒和强烈的厌恶和屈辱感。

    愤怒和屈辱的感觉被按捺住后,他忽地生出一种迫切,这种迫切几乎是不可遏制般的强烈。

    他想见到明思。

    已经两个月了,他只见过她两回。

    想着一月后的大婚,司马陵心中便有些烦躁,他同明思之间如今进展太缓慢了。

    明思甚至还未主动同他说过一句话,即便她是“方世玉”时,她对自己的态度也是警惕而躲闪的。

    沉静下来的司马陵忽然想到——郑书远的事情或许是一个机会。

    早前玉兰禀报说北将军府的带了口信给明思,他便知道机会来了。

    在回北将军府的半路,玉兰便将口信带给了明思。

    特意约在了白玉楼,因为这个地方对他,对明思都方便。

    明思比纳兰笙早两刻钟到白玉楼。

    对于司马陵的约见,明思很是讶异,却不能不来。

    因为玉兰的口信是,“殿下有要事相商,请六小 姐务必前去一晤。”

    要事?务必?

    明思略一思量便跟着玉兰来了白玉楼。

    来的时候才刚到申时,白玉楼很是清静。

    明思带着帷帽跟着玉兰从后巷的楼梯直接上了三楼。

    到了包厢门口。玉兰轻轻叩门,里面随即传来一声平静的男声,“进来。”

    听见司马陵的声音,明思定了定神,压住心中的疑惑,推门而入。

    屋角两盆暖炉。将屋内烘托出融融暖意。

    司马陵一身玄色锦袍长身立在桌边,看着明思出现,他微微一笑,“六小 姐,请坐。”

    玄色长袍映得他玉面微红。一双凤目晶亮无比。

    身后玉兰已经将房门合拢,既来之,则安之,明思取下帷帽,正待朝太子行礼,却被他笑止住,“六小 姐不必客气。请入座。”

    明思微微一愣,心里生出些异样。

    上回见面,他唤自己“六小 姐”,当时自己还不曾在意,后来回去后,还是帽儿提了一回,“太子殿下不是该唤小 姐秋夫人才对么?”

    此时又听司马陵如此称呼,心里便觉得有些奇怪了。

    不过也就想了一想,明思也就放下了。

    此刻的她是万万想不到任何与旖旎有关的事上去,找不到理由。也就想着大约是他的口误吧。

    遂不再在意。

    司马陵不让她行礼,她也未再客套,看了一眼,便拣了司马陵对面的位置坐下。

    司马陵见她落了座,也跟着坐下。

    明思抬眼看了司马陵一眼,轻声道,“玉兰尚义说殿下召臣妇?”

    听得“臣妇”二字。司马陵眼里的笑意顿时一滞,垂了垂眸,抬首又是风平浪静,“不错,如今有件为难之事——本是打算寻纳兰三小 姐的。可三小 姐深居简出,一时间也不大方便。听纳兰笙说,六小 姐同三小 姐素来亲近,这才寻到了六小 姐。”

    明思微微一怔,垂眸道,“殿下怎未找我五哥?”

    司马陵早已想好了缘由,听明思如此一问,默然片刻才神情凝重的道,“此事不大方便。”

    不大方便找纳兰笙?

    明思讶然抬首,不解的望着司马陵。

    司马陵凝视着明思那双明亮的大眼,只觉心中的愉悦同纠结霎时混杂难辨。

    定了定神,他缓声开口道,“纳兰三小 姐同郑世子的事,六小 姐可知晓?”

    明思心中一紧,可看司马陵的神情也不像是来找茬儿的,心中顿时有些惊诧犹疑。

    她一霎不霎地望着司马陵,却谨慎的没有回答。

    看着明思犹如受惊却强作镇定不露惧色的小鹿一般的神容,司马陵心中只觉又是有趣又是爱极。

    看着明思,他微微一笑,“六小 姐放心,我并无其他意图。我今日来寻六小 姐,只为成全,不为问罪。”

    成全?

    明思惊愣住,可看司马陵的眼神却不似玩笑。

    迟疑片刻,按捺住巨大的讶异,她竭力平静的轻声问道,“殿下指的是?”

    司马陵噙笑颔首,“我说的是郑世子同纳兰三小 姐。”

    虽有预料,可明思还是吃了一惊,她不置信的望着司马陵——他要成全郑书远同明柔?

    可是郑书远不是……

    司马陵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态度也很和气。

    明思暗暗吸了一口气,镇定了情绪,“殿下需要臣妇做什么?”

    司马陵凝视她,“明日晚间戌时,请纳兰三小 姐在此间一叙。”

    “臣妇定会转告三姐姐的。”明思颔首起身。

    司马陵也站起,“此事关联甚大,不可让他人知晓。不过男女有别,为免无礼,届时只怕还要请六小 姐相陪为方便。”

    明思暗忖片刻,也就应允了。

    心里却有些纳闷——自她同秋池“成亲”后,这太子的态度转变得也太大了些吧。

    得出这个结论的明思暗暗自嘲一笑,太子的态度好不好也跟自己没啥干系,他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自己同太子之间虽也有不少纠葛,却都不是值得追忆的美好。

    他好与不好,都与自己无关——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太子或许不算是坏人,可他的世界是自己永生都不想有所牵扯的。

    还有滢娘的死。自己纵然能不恨,但也不可能同他做朋友。

    司马陵望着明思颔首离去,心里只觉有些空落。

    今天这场速战速决的晤面,远远未达到他所以为会出现的预想。

    玉兰对她的调查他都细细看过了,她同父母关系极为亲近,待她的几个丫鬟也好得出人意料。甚至瞒过了纳兰侯府偷偷地给她那几个丫鬟都放了奴籍。

    她对两个铺子里的绣娘工人都很大度看顾。还为他们安排到了十年后。

    玉兰也不无感慨的说,“难怪她那几个丫鬟放了奴籍还要跟着伺候她,这样的主子只怕是全大汉也难寻。”

    司马陵一直以为自己待富贵算是很好,可同明思一比,才明白差距。

    他不明白明思如何能让身边的人这样的爱戴。但他能确定一点,那就是明思是个心地很善良的女子。

    帮人也好,救人也罢,她心里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人的身份 。

    对他是这样,对那些奴才也是这样。

    所以,他在今日相见前筹划了许久。

    他要告诉明思,他打算成全郑书远同纳兰三小 姐。

    他心想。明思同纳兰三小 姐的关系那般亲近,这样的消息一定会让她惊讶,她定然会心喜。

    然后她会疑惑,自己便可告诉她相关的一切。

    从郑书远到纳兰三小 姐,再到大夫人,再到庆华宫。

    从如今的事情到四年前的金玉果脯……

    她那样聪明,她或许还能帮自己想法子,像多年前那样帮助自己。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便有机会说出自己心中的感受。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说“马克思”。说“长鼻子”的小姑娘。

    他一直在寻她,他心里有多么的感动……

    可是,他猜中了开头,却未猜中结局。

    明思的确惊讶,也似乎有些喜悦 。

    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问。

    一句都没有。

    所有的惊异和疑惑,她都只在眸中一闪而过。

    她只是问自己。“殿下需要臣妇做什么?”

    ……

    司马陵不明白。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她为何会如此冷静?甚至,她的态度平静得近似于冷漠 。

    郑书远身负杀人重罪,自己说要成全,她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声?

    望着那扇已经被合拢的雕花门扇,他蹙眉不解。

    后巷外的另一处拐角。纳兰笙的马车便隐匿在拐角的围墙后。

    宝砚掀开车厢的窗帘一直朝外瞅着。

    侯了半晌,却没见白玉楼的后巷楼梯间有人出来。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天地间渐渐被白霜覆盖。

    街上也行人零落。

    宝砚疑惑道,“少爷,你说那真是殿下的马车么?这么冷的天,他没事到这儿做什么?该不是少爷你看岔了吧?”

    纳兰笙伸手烤着车上的暖炉,瞥了他一眼,“叫你看,你就好好看,废话作——”

    那个“甚”字还未出口。

    “来了,来了,有人下来了。”宝砚忽地兴奋低叫起来,却又蓦地止住,神情疑惑,“我怎么瞧着像是——”

    纳兰笙已经一步跨过,凑到窗口。

    只见一个穿着石青披风的女子正扶着玉兰的手进了太子的马车。

    女子戴着帷帽,身形极为熟悉。

    宝砚瞅了一眼纳兰笙,“少爷,好像是六小 姐——”

    石青披风领口袖口都缀着白色狐毛,六小 姐这回回来好像就是穿的这件。

    纳兰笙一呆。

    太子的马车已经驶出后巷。

    “跟上去。”纳兰笙道。

    宝砚利落的到车厢前,拉开挡板对车夫吩咐了一声。

    他们的马车便隔了数丈远,跟在太子的马车后。

    走了一盏茶的时辰,过了两条街,前方的马车停在了另外一辆马车前。

    纳兰笙定睛一看,从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正是蓝彩同帽儿两人。

    她们撑着油纸伞走到太子的马车车门前,方才那名女子扶着她们的手下车,三人又上了方才侯着的那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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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4 11: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六十章 接踵事来


    马车上的标记正是北将军府所有。

    纳兰笙愣住了。

    见太子的马车就要转向,宝砚悄声提醒,“少爷,玉兰回了——她认得咱们的车。”

    纳兰笙回神,“走。”

    马车快速转头离开,又回到了白玉楼附近。

    不多时,太子的马车驶进后巷,玉兰下车上楼。

    再过了片刻,一道熟悉的男子身影快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玉兰和两个便衣侍卫。

    果然是太子。

    纳兰笙皱起了眉头——太子怎会同明思碰面?

    “少爷,咱们还要不要送信?”宝砚低声问道。

    纳兰笙滞了滞,瞪他一眼,“送!谁说不送了?”

    说话间,太子的马车已经驶出后巷,朝皇宫的方向行去。

    纳兰笙不知道的是,在太子上车时,玉兰已经向太子低声禀报了。

    “殿下,方才奴婢送六小 姐时,纳兰五少爷的车一直跟着。此时就在巷子外。”玉兰一面说,一面朝纳兰笙此刻的位置看了一眼。

    司马陵一怔,余光微扫一下,轻声垂眸一笑,“无妨。他知道也好,本太子倒想他来问问我——正好本太子也有话要问他。只怕,他不敢来问!”

    言毕便上车,“回宫!”

    太子回到仁和宫不久,下面人便通禀纳兰五少爷求见。

    纳兰笙将明柔的信交给太子,太子看过之后一笑,“好了,我知道了。”

    纳兰笙嗫嗫站了片刻后。告退离去。

    望着纳兰笙的背影,司马陵垂眸淡笑。

    走出宫门的纳兰笙有些垂头丧气。

    宝砚一面替他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面小声问,“少爷,咱们还听不听段子?”

    纳兰笙一肚子憋闷。“去,为何不去!”

    心里却嘀咕:又没做甚见不得人的事,你心虚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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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思坐在马车上一直在沉思。

    司马陵说要成全郑书远同明柔——他这是什么意思?

    郑书远已经认罪了。他说的成全是指什么?

    这件案子究竟有何种的隐情,竟然让太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明思想不明白。

    罢了,无论如何也算是一个好消息。自己先转告明柔再看吧。

    “小 姐。到了。”帽儿放下车窗帘,马车已经慢悠悠的停下。

    三人下车,蓝彩替明思戴好帷帽,递过手炉,帽儿撑起伞,进了大门。

    一路朝静湪院而行,天色薄暮,寒风凛冽。雪下得分外密集。

    整个北将军府静悄悄的,似乎比往日更少了些人气。

    走过南面花园时,忽然听得花园内传来细碎的人声。

    明思停住脚步。

    低呼的寒风中似乎夹杂着女子的抽噎哭泣声。

    蓝彩凝神听了片刻。“小 姐,在花园凉亭里。”

    明思轻声道。“去看看。”

    主仆三人转身走进花园的月洞门。

    花园不大,此刻被白雪覆盖,更是一目了然。

    西边角落的凉亭中,一个穿着青衣棉袄的女子正蹲在地上,埋首哭泣。

    帽儿仔细一看,“小 姐,是如玉。”

    明思也认出了。

    北将军府的年轻丫鬟一共也就六个。

    个个都长得甚是有特色。

    帽儿私下打听来的消息是,当年秋柏老将军在世的时候就说了。府中的下人只需能干活就行,不用长相出挑。

    如玉是六个丫鬟中长相算是周正一些的,唯一的缺陷就是太胖。

    且胖得不匀称,就脸和下半身特别胖。

    一看那不成比例的身材,明思自然就认出了她。

    三人走近凉亭,踩到积雪发出的“哜吱”声让如玉抬起了头。

    一见明思,她惊吓住了,赶紧起身,“见过夫人。”

    又觉得不对,连忙用衣袖在脸上抹了几把。

    明思看着她红红肿肿的眼圈,显然哭了不是一会半会儿了。

    “如玉,出了什么事了?”明思轻声道。

    如玉看了明思一眼,低头用双手揪着自己的衣角不吭声。

    蓝彩同帽儿对视一眼,均有些不解。

    帽儿道,“如玉,可是谁欺负你了?”

    如玉摇首。

    帽儿又问,“那是做错了事,被罚了?”

    如玉还是摇首。

    帽儿没了主意。

    蓝彩垂眸一想,“如玉,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她曾留意过府中下人的情形,如玉的老家便在大京城外。

    如玉未说话,也未摇首。垂了首,只紧紧咬了下唇,片刻,那眼泪便又连线般的滚了出来。

    明思主仆三人相视一看,顿时明了。

    明思微微一笑,“家中出了什么事?”

    如玉面上现出些挣扎,反复咬了几下唇,还是不肯说话。

    明思觉得奇怪了,面上不露,取下帷帽交给蓝彩。上前一步到如玉跟前,放缓了口气,“若真是家中出了事,你在此处躲着哭也是无用,不如说出来,兴许还有法子。”

    如玉抬首看着明思,明思浅笑温润的望着她。

    看了片刻,如玉忽地“噗通”一声跪倒,抽泣道,“夫人,我弟弟和侄子都病了,快不行了。”

    明思一愣,伸手拉起她,“别哭,起来说话。”

    如玉起身,可还止不住眼泪。

    明思叹了口气,朝蓝彩示意。

    蓝彩拿出银袋塞到如玉怀中,“这里有十几两银子,带你弟弟和侄子去看大夫吧。”

    如玉拿着银袋。低头看了一眼,又抬首望着明思,眼泪还是“扑簌簌”流个不停,面上神情却还有些欲言又止。

    明思生了奇,“如玉。可还有话想说?”

    如玉攥紧银袋,眼泪落地更急。

    明思想了想,“可是银子不够?”

    帽儿也过去拉着她劝慰。“咱们小 姐问你,你就说啊,你再不说。我们可走了。”

    如玉这才流着泪道。“家里屋顶塌了,粮食也没了,弟弟和侄子冻了两日,都得了寒症。”

    明思一惊。

    如玉看了一眼明思,垂首咬了咬唇,将手中银袋还给帽儿,含泪道,“多谢夫人。可这银子救不了我弟弟和侄子的命。”

    帽儿拿着银袋,不知所措的看着明思。

    明思微蹙眉头沉吟。

    片刻后,明思抬首。“银子你先拿着,今日许你假回去看看。家里房子不能住了。先将你家人接到城里来。人命最重,先给孩子看病,余下的事再慢慢说。”

    如玉惊愣地望着明思,帽儿把银袋塞给她,她低头看了一眼,攥紧了。

    蓝彩微微一笑,“还不快去。”

    如玉这才惊醒般,跪下朝明思磕了一个头,起身走了。

    帽儿看着如玉没入风雪中的背影,“真可怜啊。”

    漫天雪舞,处处银装素裹。

    本是美景,却又心寒。

    明思无奈低叹。

    三人走出花园,朝静湪院行去。

    待三人离开后,包不同的身影从花园另一面墙下走了出来。

    看着明思主仆离去的方向,包不同咧嘴一笑。

    将军娶的夫人还真不错!

    笑了片刻,忽又想起老夫人偷偷交给他的那封信,笑容便僵住。

    明思回到静湪院不久,方管家便来了。

    “夫人,包副将来了。”方管家禀告道,说着,又拿出一封信,“这是老夫人给夫人的信。”

    老夫人?

    秋池的娘?

    明思接过信拆开,里面言简意赅,只短短数句,“儿媳如唔:池儿公务繁忙,约半月后归京。现有池儿副将包不同回京办差。差事不易,儿媳若有余力,可助力少许。”

    明思轻轻蹙眉,“差事不易,若有余力,助力少许?”

    沉吟片刻,明思看向方管家,“包副将现在何处?”

    方管家道,“早前在厅上候着,后来他说想出去转转,小的这就让人去寻。”

    明思颔首。

    待方管家一走,帽儿“扑哧”一声笑出声,“出去转转,我看啊是嫌厅里太冷,出去活动活动才是。”

    明思嗔怪地看她一眼,也忍不住好笑。

    北将军府的厅堂特别宽敞,两面都是博古架隔开,到了冬天,那穿堂风便猛了些。

    蓝彩抿唇一笑,“我去搬火盆。”

    小半个时辰后,明思在厅堂见到了包不同。

    明思先一步到厅中。

    明思刚刚入座,包不同就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门口。本想一步想迈进,被蓝彩目光轻轻一扫又觉着不对。赶紧收回脚,在门槛外的廊下站定,将自己头上肩上的雪花都大力的拍了去,这才进来。

    帽儿咬唇偷笑。

    那身上的雪都被他压在了衣裳上面,而且拍了一阵,那眉毛上还有雪花沾着呢,就傻笑着进来了。

    明思先吩咐蓝彩上了茶,又说了依旧安排他住在上次的屋子,问他可好?

    包不同自然没有意见,连声应下。

    明思又客套的问了些路上的情形,包不同只说是一切都顺利。

    此时已是酉时中,厅内点了两盏八支的烛台,光线虽不算暗,也绝对说不上明亮。

    客套话说完,明思望着包不同,“包副将此番回京办的是何差事?”

    秋夫人的信是包不同带回的,那他应该知道秋夫人的意思才对。

    烛火掩去了明思的肤色,一双剪水秋瞳盈盈清亮。

    包不同被明思看得心里一跳,心道,这晚上看夫人的样子倒比白日里漂亮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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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4 11: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六十一章 “若有余力”
    可转念一想着那封瞒着将军的信,他又有些心虚,“这个,属下此番是奉将军命令回来购置军需的。”

    看着包不同有些躲闪的目光,明思心中一动,莫非秋夫人这信还有隐情?

    明思猜得不错。

    上回秋池回苍郡前,将购置越冬炭火的差事交给了包不同,却未将冬衣及棉被的差事交给他。

    原本是打算回到苍郡,看了具体情形之后再做打算,后来回去之后,秋夫人便将这个差事揽了下来。

    秋夫人在南方的商家处购置了三万条棉被,五万套棉衣,价格比大京要便宜两成。

    由于量大,又是赶制,商家无法一次性赶工完成,双方便议定货物分三批从水路送抵苍郡。

    此事本应顺当,可不想这两月来天气骤冷,如今大汉中部在内的所有水路都封了冰,若要陆路运送,费用大,且速度也慢,商家便不愿意。

    而今三批货中还有最后一批的一万条棉被和一万五千套棉衣未曾送到。

    苍郡比大京更冷,未领到棉被和棉衣的士兵意见甚大,秋池实在无法,只能派包不同快马加鞭回京采购。

    秋池从下月的军饷中抽了笔款子出来办此事,但秋夫人却挡住了,说这笔款子由她来出,秋池未想其他,也就应下了。

    临走时,秋夫人拿了一张八千两的银票交给包不同,另外还有那封带给夫人的亲笔信。

    包不同愕然——八千两银子哪里能够?按往年的价格,最多也只能采买回四分之一,更别说今年这样冷的天气。经历了炭火那件差事。包不同也知道此时上大京,只怕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到东西,更别说这么点银子。

    秋夫人笑得温润,“你回去把信交给夫人,我已经同她说了——让她帮着你办。”

    包不同呐呐无语。

    秋夫人又道。“你们将军事务繁忙,这等小事就不必麻烦他了。你赶紧回去,早日办好早日回。”

    包不同只得应下。

    望着包不同面上的那几分心虚赧然。明思顿时有些了然。

    微微一笑,“母亲信中提了一下,说此次的差事不大好办。让我帮衬些。”

    包不同干笑。“是不大好办。”

    明思无奈了。

    我这话都递到嘴边了,什么样难办的差事你总得说啊!

    侯在一旁的方管家眸光一闪,看了明思一眼,“包副将,将军让采购的是何种军需,数量几何,银钱几何——你不妨说给夫人听听。”

    包不同咳了咳,“将军让属下采买厚实棉被一万条。棉衣裤一万五千套。”顿了顿,“银钱共八千两。”

    “八千——”方管家一滞,那个“两”字没有说出来。顿了口,望了明思一眼。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

    帽儿张了张嘴,又合拢。

    蓝彩淡淡瞥了一眼包不同。

    包不同只觉浑身上下不自在,“这个银票是老夫人给的,那个,那个将军事务忙——”

    “好了,”明思面上神情却丝毫未动,“我知道了。我明日还要回纳兰侯府一趟,后日回来。你明日先出去看看情形,我们后日再商议。包副将你看如何?”

    包不同也听说了纳兰侯府的事,见明思这般干脆利落,心里也是欢喜。

    夫人这样的态度,此事应该算是应下了。

    其实他心中也矛盾。一方面觉得老夫人这样不大好,毕竟夫人才刚刚嫁过来。而另一方面,若是夫人生气或者拒绝,他心里又会觉得有些不舒坦。

    夫人已经是嫁了将军,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将军现在也的确是有难处。

    不过,他心里也是清楚的,依将军的性子,是定然不会同意这般做法。

    包不同感激地起身朝明思抱拳一礼,“多谢夫人!”

    明思含笑颔首,“包副将不必客气。”转首吩咐蓝彩,“蓝彩你送包副将过去,晚膳及一应需用,你看着好生照应。”

    蓝彩福身应下,转向包不同,“包副将请随奴婢来。”

    待包不同离开,明思看向方管家道,“咱们府中近大门处那两处院子如今整饬得如何?”

    方管家恭敬回道,“门窗皆修整好了,院子也都时常打扫着——多亏夫人想得周到,那几房人干活都还得力。”

    明思将纳兰府陪嫁的那四房遣派去整理那些无人居住的院落,蓝彩也不时去看着,实际的情形明思心里也是有数的。

    不过即便心里有数,可面上还是得问方管家一问。

    明思颔首一笑,“如玉家中房子塌了,小孩子也都冻病了。我今日许了她的假,让她回去将家人接来。明日她回来,就先让她的家人暂住大门前的梨落院吧。虽是破旧简陋了些,不过也还能遮风挡雨。房子没人气总破旧得快,先撑过这一段,日后的事再慢慢安排。方管家,你看如何?”

    方管家一怔,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院落再破旧也是将军府的院子,这主人家的房子让奴才的亲戚住——?

    明思微微一笑,“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将军在前线打仗是为了保家卫国,让出一个无人居住的废旧院子便可救活几条人命。我想将军应该也会同意的。”

    方管家想了想,点头应下。

    明思转首示意帽儿,帽儿上前一步从袖袋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方管家。

    明思道,“今年不比往年,这天冷大家都不好过。你去添些炭火,每间屋子都添一些。饮食上也加些份例,多添些荤。”

    方管家看了明思一眼,默默接过银票,“多谢夫人体恤。”

    明思含笑摇首,“将军事务繁忙,这些小事日后也无需再提。老将军留下的规矩本是好的,不过今年情形不同,稍稍僭越也是无妨。”

    方管家默然颔首,心中复杂难言。

    将军一去两月,未有只言片语。老夫人送了一封信,却又是那样的内容……

    人老成精,他哪里看不出老夫人是打夫人嫁妆的主意——这在大京可是相当忌讳的事情。

    可这夫人竟然就那般平静干脆的应下了,连句多话也未问。

    他在北将军府做了二十多年了,如今这两年北将军府的日子越发不好过。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这管家做得也是辛苦。

    今年一应开销都涨了不少,可账房的银钱还是跟几年前一样。

    几月前他便想同将军提此事,可见将军为筹款那般焦头烂额的模样,他又闭了口。

    下人们私下的抱怨他不是不知,连他自个儿晚上也有些受不住冷。

    可他也是没办法啊!

    望着明思主仆二人离去的身影,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轻而缓慢地点了点头。

    明思主仆二人回到静湪院。

    帽儿偷瞄一眼明思,见明思神色如常,忍不住道,“小 姐,秋夫人怎能这这样啊?这不是明着问小 姐要银子么?”

    明思笑了笑,心里道还真被老太君说中了。这秋夫人看来还真是有些不同于这大京中的世家贵妇。

    不过也许这只是一种试探。

    秋夫人常年在苍郡,对儿子所娶的媳妇情形并不了解,有这样的试探也不足为奇。

    自己并非真的同秋池成亲,自然不会在意这样的事。

    不多时,另一个丫鬟莲花送了晚膳过来。

    明思简单用了些,过了片刻,蓝彩也回来了。待两个丫鬟也用过晚膳,明思同她们吩咐了几件事后,又练了小半个时辰的字,这才歇下。

    翌日一早,明思乘着马车又回了纳兰侯府。蓝彩有事去办,只带了帽儿一人。

    这日是大夫人下葬的日子。

    大房无男丁,老太君便让纳兰诚捧了灵牌,三夫人虽心有不甘,但想着从此没了这个对头,也就不说什么了。

    一应礼节完毕,送葬了队伍出门,女眷们都留在了府内。

    四夫人想着明柔定是伤心已极,便让明思去陪陪明柔,晚些才回来陪她叙话。

    四老爷四夫人明日便要启程赴任,明思心里本是不舍,但又想着太子交托的事情也耽搁不得,也就同四夫人粘了片刻,领着帽儿到了沁芳院。

    明柔的情形好了许多,早前在灵堂时,神态也沉静。二夫人带着明雪几人哭得甚是“伤心”,明汐只出来行了个礼便款款离去。

    而明柔虽是红了眼,却一滴泪也没流出。

    看到明思来到,她道,“明日四叔四婶便要启程,你该多陪陪四婶才是,来我这里作甚?我已经无事了。”

    明思道,“真是伤心不在面上,你又何必跟我客套。今日是我娘让我过来的,另外我还有一事告诉你——太子殿下昨日召见了我。”

    明柔心里正为昨日纳兰笙未带回太子的回信而疑惑。自己信中说得虽隐晦,但意思却是极清楚的。为何太子看了竟然没有半点回音?

    此刻听明思一说,便有些生奇,“太子殿下寻了你?”

    明思颔首,“不过却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你。”

    言毕,明思便将昨日见面的情形说了一遍。

    明柔顿时又惊又喜,想来太子是先见了明思才收到自己的信,故而未让纳兰笙带回回信。

    可是,转念又不解,太子殿下既然未曾看到自己的信,也就是说他并不知晓自己提出的条件,那为何会有“成全”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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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4 11: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断子绝孙”
    自己从来不相信表哥会杀人,可表哥既然认下,他并非毫无分寸之人,此事必有他不得不认下的理由。

    而且自己也清楚他的性子。看起来虽是文弱儒雅,但心性却极为执拗,下定了决心便不会轻易改变。

    当时自己万念俱灰,抱了共死之念,也就放弃了追问。

    但心中不是没有怀疑的。

    此事牵连甚大,想要翻案几乎是不能的,所以自己才想了那个冒险的法子意图同太子殿下交易。

    可昨日在母亲房中寻了一日,却毫无半点发现。

    不想明思又带来了这样一个消息。

    太子此举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难道……

    一时间,她也不知是喜是忧。

    顿时蹙眉怔忪。

    “三姐姐,”见明柔走神,明思轻唤一声,“怎么了?可是有为难处?”

    明柔心绪复杂,朝明思强笑了笑,走到窗前,有些暗沉的眸光越过院墙,定定地朝外望着。

    明思走到明柔身边,目光触及她的神情,心神霎时一震。

    明柔的目光看着的方向——正是明汐的澜芳院所在!

    “六妹妹,你信表哥会杀人么?”明柔轻声问。

    明思一愣,遂轻轻摇首。

    虽接触不多,但就明思的了解而言,实在无法将那个文弱的男子同“杀人凶手”这四字联系起来。

    明柔眸色暗沉,却微微一笑,“我也不信,从来都不信。”

    不信的人很多。却没人敢说出来,也无人会说出来。

    明思低低一叹——希望今夜是个转机……

    明柔说了这句后,便再未提过相关的话。

    姐妹二人又说了些闲话,明柔将明思赶走,“晚上还需你陪我走一遭。眼下你还是赶紧回去陪陪四婶吧。”顿了顿,淡淡笑了笑,“原先我总以为自己是多余的。而今才知娘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女儿的。心里便是后悔也再无机会同她说……”

    明思心中叹息,却微笑道,“人言道逝者有灵。我想大伯母看到如今三姐姐这般。心里定然也是高兴的。”

    明柔笑着凝视明思片刻,“六妹妹,你实在是天下最最聪明也最最善良的一个女子。”

    虽然许多话两姐妹都未挑明,但明柔心里清楚,其实许多事情明思心里都明白。

    正因为如此,明柔心里才更加动容。

    这样的情形下,明思仍然说出伸出援手的承诺,可谓一字千斤之重。

    明思握了握明柔的手。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碧桃走进房中,明柔还在窗前站着。

    碧桃看了一眼院门。明思同帽儿的身影刚刚转过消失,“六小 姐又聪明人又好——怎就被药性冲了?真真是可惜。”

    明柔已经知晓明思肤色的秘密。闻言轻声一笑,“若重貌而不能识石中玉者,也不配我这六妹妹。”

    回到鸣柳院,明思陪四夫人用了午膳,母女二人偎在一起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四老爷同阿刁也回来了。

    一家四口便坐在一起围着暖炉饮茶闲聊。

    临近分别了,大家都不提让人生出离愁的话,连四夫人怕明思伤怀,也忍了心中的万般不舍故意说了些明思幼时的趣事。

    大家笑了一阵,四夫人又提起阿刁和蓝星的亲事安排。

    明思却发现阿刁神情有些不同,虽也跟着说笑,但眼底似乎有些心事藏着。

    心里生出诧异,明思一头想起前日蓝星的异样。

    难道阿刁同蓝星间出了什么事?

    用了晚膳,明思估摸着时间还有余,便唤了蓝星同她回春芳院收拾东西。

    到了春芳院,明思拉着蓝星回正屋,“你同大哥是怎么回事?”

    蓝星一愣,抬眼瞅了一眼明思又垂首,“小 姐,不是我同他的事……”

    明思不解,“那是何事?”

    蓝星低声道,“小 姐,那晚你同五少爷在白玉楼——他耳力很好……”

    明思一呆,蓦地想起白玉楼开张那晚,郑国公父子前来——在三楼VIP包厢自己同纳兰笙说话时,阿刁就在门外。

    顿时了然,这样说阿刁是听见了自己同纳兰笙所说的话了。

    当日明思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到当日郑国公父子关系融洽的模样,明思又怕阿刁触景伤情所以当时便忍了口。谁知后面事情一桩接一桩,明思便将此事暂时放下,想着过了这阵再将此事告知阿刁再由他自己做决定。

    明思沉吟片刻拿了主意,“我们去寻大哥。”

    阿刁知道了也好,反正迟早也是要告诉他的,这是他自己的事,要怎么做也只能看他自己。

    蓝星道,“我知道他在哪儿,小 姐就在这儿等的好,我去寻他过来,别处也不好说话。”

    明思颔首,“也好。”

    片刻后,阿刁便来了,他以为是今晚出去的事,“妹妹,不是说戌时么?”

    明思拉着他入座,蓝星同帽儿上了茶便退下,将门合拢。

    阿刁诧异地看了一眼蓝星,蓝星只冲他一笑。

    明思笑了笑,“大哥,别看了。蓝星已经告诉我了。”

    阿刁一怔,随即垂了垂眼睑,“我本不让她说的。”

    明思这段时日忙得脚不沾地,自己又明确表示过不想再知道那人的消息。

    再说明思不说只怕也有担心他的意思,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

    明思看着阿刁,“大哥,你如今心里是作何想法?”

    阿刁眸光黯了黯,面上神情却有些复杂。

    明思思量片刻,“这样吧,大哥。你先将那暖玉扳指给我,我找五哥哥看看,先确定了咱们再说其他的话。大哥,你看这般可好?”

    虽有了十之七八的可能,但这样的事还是确定一些的好。

    阿刁却沉默了片刻。“三日前的晚上,我去了郑国公府——”顿了顿,接着低声道。“他醉了酒,我听见他唤了我娘的名字……”

    明思一惊,睁大了眼。“大哥你去了郑国公府?”

    阿刁看着明思点了点头。思绪回到了那一夜,缓缓讲述那晚的所见。

    原来自他听到了明思同纳兰笙的对话后,虽打定了主意不去寻那人,但心里却还是有意无意的会在意那人的消息。

    上元夜,在宫外,他看到了郑国公瞬间苍老的模样,也听闻了宫内发生的事。

    三日前,他正好去了白玉楼。却见郑国公一人独饮大醉,直到酒楼打烊,郑国公府的下人才将他扶了回去。

    阿刁自嘲的一笑。“我先是回来了,却睡不下。后来,我便去了。”

    明思颔首,朝他宽慰地笑了笑。

    去到郑国公府,他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郑国公的院子。

    他把下人都赶开了,自己一人在屋中抱着酒壶还在喝。

    “他把窗户都开了,我就站在窗户边上。”阿刁轻声道。

    他贴墙而立,雪花不断飘到廊下,幽黑的苍穹上,银月如玉光洁,将院子照得一片光亮。

    他听见里面不断传来液体入杯的声音,和“咕隆咕隆”大口入喉的声音。

    忽地脚步声踉跄着到了窗前,那酒气顺着敞开的窗户传入了他的鼻翼。

    他与那人相隔不过一步远,他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声。

    呼吸声先是有些急促,紧接着忽地变了,带着些鼻音,“阿莎,你说这是报应么?你说这是报应么?”

    他顿时一震,衣服也在墙上摩擦了些声响。

    可郑国公却丝毫未觉。

    说了那一句后,他斜斜无力地靠在窗框上望着天际那轮皎月,却是似哭似笑,“阿莎,这是山神要罚我么?我郑平昭薄情背信,所以要我断子绝孙……”

    衣物“簌簌”摩擦声传来,他滑了下去,歪倒在地上,没了声音。

    阿刁在窗外攥紧了拳头,垂眸不语。

    …………

    明思听得心里也是复杂莫名。

    同情郑国公么?

    不,她不同情。

    相比望月莎苦等十二载的郁郁绝望而终,相比阿刁小小年纪千里寻父吃尽了苦楚,她无法对郑国公生出同情。

    也许,这世上冥冥中真的有天意。

    可是,用郑书远来惩罚郑国公,这未免也太不公了些。

    明思望着阿刁,“大哥,你怎么想的?”

    明思相信阿刁不是贪慕虚荣之辈,可如今郑书远出了事,郑国公府便塌了半边天。郑老夫人病倒在床,郑国公日日买醉,听说已经数日不曾上朝……

    毕竟是父子血脉,阿刁心里应该也不会好受。

    阿刁默然。

    明思伸手覆着他的手背,“大哥,无论你做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沉默半晌,阿刁轻声道,“我是可怜他,可我不会认他。只是郑世子——他毕竟是我兄弟,那人说郑世子不会杀人。妹妹,你说郑世子可是被冤枉的?五小 姐说他杀人,我不喜欢五小 姐,我也不信五小 姐的话。若他真是冤枉的,那就太可怜了些。”

    原来,阿刁是为了郑书远……

    不愿意认父亲,可他心里却还是把郑书远当做了兄弟。

    明思沉吟片刻,“郑世子的事我也不是太清楚,眼下究竟内情如何,还不得而知。不过,今夜或有转机。大哥,你先别担心,待今夜见了太子再说。”

    阿刁一愣,“今夜是去见太子?”

    明思轻轻颔首,把昨日太子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末了,“我看太子的模样似是有转机,不过他寻的是三姐姐,此事我也不好多问。今夜我们陪三姐姐去了便能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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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4 11: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绝不放弃
    是夜,明思几人从后门出去,阿刁已经赶着马车侯在了门外。

    明思带着蓝彩同明柔一起上了车。

    一路上,雪愈下愈大,坐在马车内,只听外面北风打着旋儿的凛冽呼啸。

    戌时两刻,几人才赶到。

    在后巷下了车,三人沿着楼梯直上三楼。一进楼道,站在门口的侍卫便叩门通传。

    包厢门打开,玉兰走了出来,先朝明柔明思行了个礼,便转首看着阿刁蓝彩二人,“两位这边请,”侍卫将对面一个包厢门推开,玉兰含笑道,“里面酒菜炉火皆齐备了,两位在里面侯着便是。”

    阿刁蓝彩齐齐将目光投向明思,这时明柔开口道,“我六妹妹就不必去了,我自去便可。”

    玉兰依旧浅笑有礼,“殿下说了,为免瓜田李下,还是请二位同去的好。”

    明思左右望了一眼,好似整个三楼都没有其他客人,想必已经被太子包了。

    心道,我的地盘如今到成了他司马陵的地方了。

    还瓜田李下,昨日召见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瓜田李下?

    明思站着未动,明柔还想开口婉拒,包厢门内却传来了司马陵的声音,“二位请进。”

    明思只觉怪异,垂眸微微蹙眉片刻,抬首,“走吧,三姐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既然推脱不得,不如就势,她倒要看看这个太子也到底有何用意!

    明柔歉然地看了明思一眼,明思轻轻摇首示意,两人迈步前后进入。

    迈进门口。抬首只见太子长身而立,迎面相待。

    只见他头束玉冠,一身银袍光华流转,下襟上绣着几支暗纹的细竹,玉洁的面上带着些许浅淡笑意。一双凤目却是湛然有神。

    明柔走在当前,见太子这般神容,心里不免微微一怔。

    多时未见。太子似乎有些些变化,以往在在纳兰府时从未见太子有过这般的神情和眼神。

    看起来,好似多出了几分亲切和熟稔。

    “见过太子殿下。”心里虽有些奇怪。但礼不可废。明柔对着太子盈盈一礼。

    明思也同时福身。

    “两位不必客气,请过来入座。”司马陵注视着二人,视线轻轻一扫,落在了后方。

    大约是为了今日大夫人的葬礼,明柔今日是一身银白。

    上身一件一字襟的银白色折枝束腰小袄,襟口是浅淡的绿色折枝绣。小袄下配了一件月白百褶云纹素裙。

    梳着流苏髻的发上,只簪了几点零星错落的宝蓝色宝钿,再斜斜簪了一支通透的玉簪。耳垂上戴着一对水滴形的碧玉耳坠,通身上下再别无他物。

    她盈盈福身,动作有着说不出来的韵味。

    福身之际。只见纤腰如柳,盈盈不足一握。身姿极是婀娜。

    直身而起,通亮的烛火下,一双如漆般的眸子直直朝司马陵望来,清亮通透中似藏着一抹探究。

    四目相对,司马陵心中蓦地一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语声竭力平静,“两位入座说话吧。”

    明柔轻轻颔首,款步行到桌前,明思跟上,三人入座。

    入座后,司马陵望了二人一眼,“明柔妹妹的信,我已经看过了。”

    明思一怔,明柔含笑朝明思微微示意,转向太子,“殿下托六妹妹带的话,明柔也收到了,”顿住,轻轻垂眸片刻,明柔起身退后一步,深深一礼,“明柔谢殿下宽恕之恩。”

    司马陵笑了笑,起身虚扶,“你小时候也常唤我‘太子哥哥’,如今多时不见,倒是生分了。”

    语声中带着几分笑意,却只字未提明柔同郑书远私情一事。

    明思带回的那番话,已经说明太子显是已经知晓她对郑书远的那份情愫,明柔这一番请罪自然是为此。

    太子可以不责,但她却不能不谢。虽然她心知太子对她向来未有过情意,但她的这份情愫,却实实在在是为规矩所不容,且情节可大可小。

    明柔心中生出几分暖意,眸中便带出几分真挚感动,“多谢——太子哥哥。”

    无论太子最后知晓母亲之事后会如何,但起码眼下这份宽容是值得自己感动的。

    司马陵清风朗月的一笑,抬手一指座位,“莫要再拘礼了,坐下说话吧。” 明柔落座后,看了司马陵一眼,却是未开口。

    司马陵眸光微微一闪,“此处也无外人,明柔妹妹有话直言便是。”

    明柔微微沉吟后抬首,“太子哥哥,此事与六妹妹无干,可否容明柔单独禀报?”

    司马陵闻言“哦”了一身,又轻轻垂眸 ,片刻后,“这样啊——”

    明思起身,“殿下容明思暂退。”

    未曾想到明柔这般执着,司马陵心中无奈,只得颔首。

    明思福身一礼,转身退出。

    屋中只剩太子同明柔二人。

    明柔忽地起身,退后三步,拜倒在地,“明柔请太子哥哥恕罪!”

    司马陵顿时一愣,看着明柔跪伏的身影,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心中霎时几分明了。

    看来自己猜测得的确是没错了,郑氏同那人果然有关系。

    眸光微微沉了沉,语声却平静依然,“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明柔妹妹怎又请罪?还是起来说话吧。”

    明柔未起身,伏地沉默片刻,“太子哥哥,我娘她乃是自尽而亡。”

    “自尽?”司马陵眸光一闪,“起来说话。”

    明柔起身后,司马陵道,“你信中说有话同我说,可是此事?”

    明柔轻声道,“是。”

    司马陵目光炯炯,“你如何知晓此事?前些日子你不是一直病重么?”

    明柔垂眸默然良久。“我娘是因我而死的,她怕牵连于我,所以才走上绝路。”

    司马陵轻轻垂眸,“为何?‘

    “数月前,我同母亲去纯元观敬香。我无意间发现母亲同一妇人在后堂说话。我心中疑虑,后来得知那妇人乃上官常妃乳母之女。”望了一眼太子面上神情,还算沉稳。明柔稍稍顿了顿,“回去后,母亲便开了一家花草铺子。而后。母亲在房中摆了些名贵的花草。也常常侍弄。”

    花草铺子的事司马陵早已知晓,闻言便轻轻颔首,并未打断。

    明柔继续道,“两月前的一个晚上,我去寻母亲,发现母亲将一个纸包埋入了花盆——第二日,这盆花便不见了。”

    说到此处,纵是下定了决心。明柔心中也猛跳起来,不觉住了口。

    司马陵眸光蓦地惊亮,好似抓到了头绪。语声顿时凌厉了几分,“两月前——具体何日?”

    明柔咬了咬牙。低声道,“十一月十七。”

    十一月十七?

    司马陵蹙眉思索那几日的情形,片刻后,心神一震!

    十一月十八母后生辰,当夜大长公主宫中夜宴归途突然中风,两日后便西归……

    若说大事,那几日也就这一件!

    他猜到郑氏同那女人有所牵扯,却不曾将此事与之相连。

    方才明柔说郑氏乃是自尽,他便猜想其中缘由——难道竟是与此有关?

    眸光倏地冰寒,先未追问缘由,只冷声道,“接着说!”

    明柔心头一跳,不敢看太子的双目。可是开弓已无回头箭,何况此事或许还同太子有关,于情于理于眼下情势,自己现在也是不能不说了。

    定了定神,明柔继续道,“而后,我便时常注意。上月母亲出门,店铺里又送了两盆花到府中。”顿口,抬首看着太子,“我在其中一盆花中发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交托之事谨记需在期前十日内,莫失莫忘。’”

    司马陵紧紧地盯着明柔,“你可知这‘交托之事’指的何事?”

    明柔摇首,“不知。”

    司马陵道,“那你为何说你母亲是为你而死?此话何解?”

    明柔心口一痛,闭了闭眼,“母亲出事的前一日晚上来看过我,”顿住口,眼泪终究忍不住溢出,“我原来本未多想,但自——那之后,我心里便一直惊怕。那日晚上,我问了母亲,也劝阻了她。”

    司马陵眸中暮霭沉沉,看着明柔轻声一字一顿,将话挑明,“你为何会惊怕?”

    明柔身形微颤,不敢抬首。

    虽一早定了心意,但如今到了临头,心里也不是不怕的。

    司马陵缓声道,“那几日,若说大事也就一件——十一月十八宫中夜宴,大长公主醉酒而返,归途忽然中风不起,两日后西去。”轻轻住口,眸色暗沉,“你惊怕的——可是此事?”

    明柔身子摇了摇,在太子的目光直视下,含泪轻轻颔首。

    看到明柔的动作,司马陵眼中怒色顿起,半晌后,想起自己今日的来意,又思及此事中的疑点,便将怒气压住,“此事何人主谋?缘由为何?将你知晓的全说出来!”

    明柔“噗通”一声跪下,珠泪滚滚而下,“此事虽是母亲之错,可她也苦了这么多年——逝者已矣,明柔愿替母亲恕罪。”

    司马陵深深看着她,听到那句“苦了这么多年”时,心中也疑惑,却未曾言语。

    明柔垂首垂眸,泪流满面,“子不言父母之过,但母亲犯下如此打错,明柔不敢不认,却也不忍不替母亲辩驳。”闭了闭眼,“母亲当初心慕父亲,所以甘愿为继室嫁入纳兰侯府。却不想父亲心中并无母亲半分,一直同大长公主有染。而且,因二人私情纵乐之故,致使父亲身怀暗疾。在我出生后,家中便再无子嗣——这么多年,母亲为了家中名声一直苦苦忍耐,父亲却从不曾悔改一分……”

    司马陵心中巨震,看着明柔说不出话来。

    纳兰大老爷竟然同大长公主有染?

    还因此而断了子嗣?

    明柔流着泪,“不瞒太子哥哥,自从猜到此事同母亲有关。我便夜夜惊惧。再后来,我便存了不活之意。母亲那夜来探我,我一时忍不住便都说了,我原是想让母亲住手,我怕她一错再错——可是。没想到她……是我逼死了母亲……是我逼她那样做……母亲那样做全是为了我……我一直以为她心中怨我是个女儿,怨我不争气……却不想她……”

    明柔伏地泣不成声。

    司马陵静静地看着明柔,心中复杂难言。

    原来内情竟然是这般!

    忽地又想到纳兰大老爷也是在大夫人身死那夜同时中风而瘫——此种缘由不言而喻。

    心中不觉一凛。郑氏好生果决!片刻后,在心中长长呼了一口气。

    沉默片刻,他上前伸手将明柔拉起。“逝者已矣。此事不必再提了。”

    明柔一震,抬起泪眼望着司马陵。

    虽是事先也有几分把握,也未想到太子能如此轻易地便将此事揭过。

    见明柔起身,司马陵松开手,在屋中走了几步后,“今日我寻你来,其实也同此事有关。”停住脚步语声一顿,“四年前。曾有人在我食用的果脯中下了慢性之毒——”

    明柔此时也止住了泪,闻言心中一惊,讶然失声。“下毒?”

    司马陵淡笑,“后来幸被人提醒。此事揭穿,可真正的幕后凶手一直未现。数月前,我才得知此事,便将相关人等一一排查,最后查到了庆华宫。”

    不用司马陵说,明柔前后一想,心里也猜到此事定然同上官常妃有关。

    明柔微微一愣,迟疑道,“那提醒之人为何知晓此事?”

    明柔的疑心不是没有道理。

    此事关乎九族性命,定然是极端隐秘,怎么会轻易为人所知?

    那毒药既然是慢性,应该是长期投放,太子所有饮食皆是银针探毒之后才会食用,这样的毒药怎会被人认出?

    明柔疑惑的望着司马陵,言下之意甚是明显——此人也许就是相关之人。

    却不想这一问后,司马陵却忽地笑了。

    这一笑间是说不出的清风霁月,如玉的面容顿时光彩无比 ,“放心,此人我已知晓——她断不是害我之人。”

    望着太子眸中那抹如水温柔笑意,明柔怔了怔,一时不该如何接话,只好轻轻“哦”了一声。

    司马陵颔首笑了笑,走到明柔面前,收了笑意,“明柔妹妹让纳兰送信于我,想必心中也有所决断吧?”

    双方话既已挑明,眼下就该进入正题了。

    说了这许多,司马陵也猜到明柔此番来意应该是同他不谋而合。

    明柔缓缓点了点头,瞅了司马陵一眼,鼓起勇气,“明柔不敢欺瞒太子哥哥,昨日明柔让五哥哥送信于太子哥哥的确是想将此事告知,不过,明柔也是有私心的。”

    司马陵微微一笑,“你想救郑世子。”

    不是问话,而是肯定。

    到了如此地步,明柔也无羞涩,勇敢的看着司马陵,“明柔却有此意。”

    司马陵眸光一闪,“你为何敢做如此打算——郑世子谋害的可是欧阳三小 姐。”

    明柔看着太子,没有直接回答却轻声反问,“若表哥真个罪不可恕,太子哥哥昨日为何要寻六妹妹?”

    司马陵静静凝视,“你还知道些什么?”

    明柔望了太子一眼,垂眸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他。”

    司马陵顿了半晌,没有再说其他,只道出一句,“郑世子也算有福之人,”又笑着走了两步,“他是必死的——你可明白?”

    虽知有下文,明柔心里还是颤了颤,咬唇点了点头。

    司马陵度回桌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三日之后,郑世子鸠酒自尽——”抬眼看向明柔,“他从此之后再不能以郑书远之名活着,也再不能出现人前。”

    明柔心中大石落下,跪下恭恭敬敬朝太子磕了一个头,“明柔感激不尽。”

    “起来吧,”司马陵垂眸一笑。“你先莫谢我,我还有一事需你助力。”

    明柔起身,“太子哥哥有事直说便是,明柔定不惜力。”

    司马陵颔首一笑,神情渐渐肃然。“我要你寻出你母亲同庆华宫联系的证物。大长公主之死若是因你母亲之故,那动手的定然是那人。她们二人既然达成同谋,那你母亲定然也答应了条件。如今我快要亲政——今日我父皇又提了让四弟分封之事。我看她若有图谋应该就是这段日子了。我必须查清她所图谋的是何事,也定然要寻到证据方能取信父皇母后。”

    今日一早父皇才提了四弟分封一事,不曾想四弟却正好“病”了。

    这病得也太及时了些。

    许多话两人都未说明。各自却是心知肚明。

    明柔出身大家。又素来心思玲珑,此刻一听便全然明了。

    常妃同皇后素来亲近,从无旧怨,这种种手段无非便是为了那个利欲熏心的目的。

    她要害太子,却不能让此事有半点同她粘连,否则就算害了太子她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柔也知道太子说得在理,可是她不明白的是,常妃究竟要她母亲做什么事呢?

    按理。她的目的是害太子,可如今太子几乎很少到纳兰侯府,若说接近。她自己在宫中反倒更容易下手些。

    想到那张字条,明柔蹙起眉头——那“交托之事”究竟是何事?“期前十日”指的是什么意思呢?

    明柔沉吟片刻。抬首眸光歉然,“不瞒太子哥哥,这两日我都在母亲房中寻了,却都未有发现。”

    司马陵微微皱了皱眉头,“什么都没有?”

    明柔轻轻颔首,神情有些愧疚。

    司马陵眸中现出失望之色,心里却也明白,明柔已经将所有事情托盘而出,自己也说了不再追究郑氏,她定然不会在此事上说谎。

    而郑氏自尽,纳兰大老爷的“中风”多半也是出自她的手笔,她是为了保明柔不为此事所牵连,那临死前应该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证据只怕也被她统统销毁了……

    司马陵长长叹息,“罢了,许是天意吧。”

    明柔看着他,有些同情,“太子哥哥,我回去之后再好生找找。”

    事已至此,司马陵也只得颔首无奈。

    明柔安慰他道,“太子哥哥不必失望,平日也多加小心。天无绝人之路,也未必是没有转机的。

    司马陵看着她笑了笑,忽地想起前几日她探监时的情形。当时她明明是全无求生之念,不曾想才两日,似乎整个人都变了。

    心里便有些生奇,“明柔妹妹如今好似同前几日不同了。”

    明柔莞尔一笑,眸光瞬间暖意融融,“明柔素来也有些自负之意,而今才知自己却不过是坐井观天。如今经人点化才明白了些道理,想法变了,人自然也就不同了。”

    司马陵眸光一亮,看着明柔,“经人点化?不知是何方高人?”

    明柔抿唇一笑,转首朝房门望了一眼,“便是今日与我同来的‘高人’。”

    司马陵轻轻笑了,“是六小 姐。”

    明柔颔了颔首,语中充满全然的钦佩信服,“我原先一直以为自己在姐妹中还算是不愚钝的,”笑了笑,“可同我这六妹妹一比,却实是云泥之别。若不是六妹妹,只怕我此刻已经随我母亲而去了。”

    司马陵“哦”了一声,似是随意好奇,“六小 姐如何点化于你的,竟然如此有效?”

    明柔垂眸轻笑,“原先我一直自怨自艾,怨自己生不逢时,怨自己命不如人。可通过六妹妹,我才知道,这世上即便是天有命道,人有磨折,但运道是一生,磨折却是一时,不到最后一刻,人都不能随意放弃。放弃了一时,也许就是放弃了一生。六妹妹说,若是不放弃,或许还是希望,可要是放弃了,那就半点希望都无。六妹妹还说,人要活着,就该好好活,努力活——才不辜负上天给了这一世。”顿住抬首,微微一笑,“比起六妹妹的胸襟,明柔真真是自愧不如。”

    “好好活,努力活……不到最后,绝不放弃……”司马陵喃喃低声,“你果真是个不同的……”

    明柔未听清,“太子哥哥,你说什么?”

    司马陵回神一怔,掩饰的一笑,“六小 姐说得极好。”

    明柔点了点头,想到明思如今的处境,不禁喟然一叹,“我原先待她并不亲近,而今她如此待我,我却无以为报。只望她这一生都遂心如意,快快活活吧。”

    司马陵眸光萤亮,唇畔笑意温润,“定然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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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4 1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可会来?
    司马陵心中既有心喜,又有些遗憾。

    心喜的是能从他人口中听到她的想法,心喜明柔竟对她有如此的赞许。

    但同时也有些遗憾。

    今日约见她们二人目的有两点,却未想到竟然都未成算。

    两个目的,其一自然是希望通过明柔能找到庆华宫那人的证据,将之定罪,省却后患。其二,却是希望明思能通过今日之事能更加了解他一些。

    反正这些事,她日后也是要面对的,他并不想瞒她。

    他心中反复想过多遍。

    明柔之所以一直躲避他,是因她对自己不了解。

    当年惊雷害她落水,而后,自己又对她的丫鬟那般凶言,她心里定然是害怕自己,认为自己是心狠手辣之辈。

    她那样善良的女子,不愿同自己认定的“恶人”接近也属正常。

    但凡她真正了解自己,定会对自己改观的。

    眼下两人虽困难重重,自己却已经有了全盘打算。

    只要她肯拉住自己的伸出的手,只需忍一时,自己定然不会负她。

    原本想在今日将内情透露一二,却不想天不从人愿。郑氏之死竟是如此内情,明柔自然不便让她知晓。自己原本的成算也落了空。

    司马陵心中黯然苦笑。

    明柔看着他眸光忽喜忽忧,忽亮忽暗地不断变幻,以为他还在想着那证据之事,“太子哥哥且宽心,证据之事我定然会放在心上,容我好生想想。若有线索。明柔会第一刻同太子哥哥联系。”

    司马陵垂眸片刻,抬首一笑,“今日你同我说的此事,除了你可还有人知晓?”

    明柔轻声道,“母亲死前曾有遗信留下给老祖宗。不过。我了解母亲,她在信中绝不会提长公主之事——再者,若是母亲提了。老太君必定会召见于我。”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我从未告知他人。至于老太君心里如何想的。我便不清楚了。”

    司马陵轻轻颔首。纳兰大老爷同大长公主之事连明柔都知晓,纳兰老太君不可能一点未闻。不揭破此事,自然是顾及纳兰侯府的面子和皇家的顾虑。

    如今当事人死的死,瘫的瘫,只怕纳兰老太君也是松了一口气吧。

    司马陵微微锁眉——这证据会不会在纳兰老太君处呢?

    明柔看了看他的神情,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摇首道,“不会在老太君处——母亲不会把证据留给老太君。”

    司马陵眸光不解——明柔怎能如此肯定?

    明柔瞅了一眼太子。垂首咬了咬唇,“母亲心里一直对老太君和老夫人不能释怀——认为她们当年求亲之时多有隐瞒,而母亲嫁入纳兰府后。府中又一直偏心于三伯母……”

    明柔心里清楚母亲的个性,她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便不会让他人抓到分毫错漏。她是绝对不会将这样的把柄交给老太君和老夫人的。

    至于那封信的内容,明柔也多半能猜到——应该是母亲将这些年的委屈和怨言发泄出来了,那样的情绪正好掩饰了母亲自尽的真正用意,正好断了他人的猜疑。

    司马陵了然的点了点头。

    明柔虽说得隐晦,他却听得分明。

    郑氏对府中有这样大的怨气,那的确不可能冒着风险将证据留给府中其他人了。

    “我明白了。”司马陵笑了笑,“你也不必介怀,此事便尽人事听天命吧。”

    见太子这般大度,明柔心中愧疚更甚。

    两人说了半晌,不觉时辰已经过了许久,楼下大堂先还有热闹人声不断传上来,如今却是一片雅静。

    司马陵看了一眼窗外,“时辰已经不早了,你们回吧。”

    明柔福身深深一礼,告退而出。

    门开了,又合拢。

    包厢中只剩司马陵一人。

    孑然静静而立,半晌后,他低声似自语,“明思,若我一直不弃,你肯来我身边么?”

    ~~~~~~~~~~~~~~~~~~~~~~~~~~~~~~分割线报道~~~~~~~~~~~~~~~~~~~~~~~~~~

    一路上积雪极深,马儿也是深一脚浅一脚行步。

    待四人回到纳兰侯府已是子夜时分,明思跟着明柔回到了沁芳院。

    碧桃将火盆移到近前,帽儿将明思的石青披风拿到门外抖去雪花,碧桃接过披风搭在外间的熏笼上烘干。

    两个丫鬟做完了事,退下。

    明柔拉起明思有些冰凉的手,“六妹妹,辛苦你了。”

    今夜呆的时间太久,手炉也早就凉了,明柔的披风也没有她的厚实,自然是有些冷。

    明思莞尔一笑,“看三姐姐这般,想是有好消息吧。”

    当着帽儿明柔自然不好提及,所以一路上两人也未曾说起。

    明柔颔首一笑,又叹了口气,将太子所许诺郑书远之事说了。

    听得明柔的那声叹息,明思微微一笑,宽慰道,“太子殿下肯这般相帮,已是万幸。其他也不必介意了。”

    明柔摇首,苦笑道,“我却不是为这个——表哥能活着,其他的我又如何会在意?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太子哥哥。他如此大义相助,我却帮不了他。”

    明思微微愣,垂眸片刻,“你如今作何打算?”

    听了明柔之言,明思也明白了司马陵的成全之法——赐死郑书远,然后让他从此离开大京,隐姓埋名。

    明柔松开明思的手,起身走了两步,沉吟稍许,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转首,“六妹妹,我想离开。”

    看着明柔,明思笑了,轻轻颔首,“我同意。”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过这接下来的事,还得好生安排。

    明柔定然是要同郑书远一起离开,那就不能等自己一起了。

    明思暗暗寻思片刻,“三姐姐,你如何想的?”

    离开的想法也是回来的路上才下的,明柔从未离开过大京,想到未来,也有些紧张无措,“我还未想好。”

    明思也明白她此时的心情,“我倒有个建议。”

    明柔眸中生出希翼,快步回来,“六妹妹你说。”

    “三姐姐同郑世子不妨去元国。”明思道。

    “元国?”明柔一愣。

    明思笑着颔首,“我有朋友也在元国——若是你们去了,也能互相有个照应。我曾答应过她,日后会去看她。他日我脱出身,再去同你们汇合。届时又再做打算。三姐姐,你看如何?”

    明柔有些心动,“不知你那朋友是男是女?”

    这个却不大好说了。

    想着日后见面也迟早会知晓,明思暗忖片刻决定还是将事情说出,“他们是姐弟二人。其实你也识得——她弟弟便是富贵公公。”

    明柔瞪大了眼!

    富贵和太子近卫私逃出宫的消息,她自然也是知道,却万万不想竟然……

    呆了呆,明柔愣愣看着明思,“六妹妹,你莫要同我说富贵公公私逃一事——也同你有关吧?”

    明思轻轻叹了叹,将富贵姐弟的故事说了出来,却隐去了晟绣娘进的纳兰侯府,只说是一户大户人家。

    “太可怜了!”明柔低声道,“难怪六妹妹要助他。”

    明思也感慨,“她们姐弟二人都是极为知恩图报之人——你若去了他们那里,我也能放心。”

    明柔轻轻颔首,忽地想起原先听说的情形,抬首诧异,“对了,听说当日太子殿下追到了东门,你是如何离开的?”

    如何离开?

    明思一噎,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眼前蓦地闪过一双狭长的单睑,明思心里不觉一叹。

    又是一个可怜人的故事。

    可是此事却不能对明柔细说。

    明思道,“当日还有一人在,他是富贵的朋友,当时富贵求了他,他便带我离开了。”说着摇首,“我未想到能离开,也未想到太子会放了富贵姐弟。”

    明柔看着明思只觉惊叹信服,“六妹妹,你到底还做了些什么事?不如都告诉我吧,省的我每回都受惊。我每回以为自己多了解你一些,却每回你总又让我吓一跳。”

    不是她找事,而是事找她,哪里又是她愿意的。

    明思只得无奈而笑。

    明柔也知道这些事明思也没理由随意同人说起,这般说话不过是仗着亲近打趣儿罢了。

    遂笑了笑,又想起明思方才提及太子,不觉感叹,“我原来以为太子哥哥脾气大,难亲近。却不想他为人竟然这般好。”

    明思微微一笑,“世上总是好人多的,人总要遇事才能识人。”

    明柔深有其感的点点头,却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的垂眸叹了口气。

    明思一愣,遂笑道,“如今已是峰回路转,为何还叹气?”

    这一问,明柔却沉默了片刻,抬眼看着明思,眸光却是深远,“我在想太子哥哥为何会放了表哥?”

    明思一怔,看着明柔面上神情,只一刻,便明了她的意思。

    郑书远若是真个杀了欧阳三小 姐,司马陵断无可能徇私放了他。

    放他,有放他的理由。

    说他“必须要死”,也定然有必须要死的理由。

    两姐妹都是通透人,有些话自然不必说明。

    太子既然放了郑书远,那他的认罪就是不成立的。郑书远没有杀人,那明汐的作证之言便是谎言。

    若是这样,那凶手只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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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4 1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六十五章 雪夜寻案
    想到此处,明思背心立时一寒!

    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明柔定定地望着明思,目光幽深如潭水,“此事我已想过千百遍——那晚不可能是表哥约见她。表哥的性子我知道,他素来守礼。圣旨既下,他断不会做逾矩之事。”

    明思默然片刻,“可她是为何呢?”

    这个“为何”,自然问的是杀人的动机。

    明柔轻声而笑,“我原先也未想通,可后来去探监之后,却是想到了。去年你为何被召回府,你可知晓缘由。”

    明思一怔,随即轻轻点头。

    “那日我收到表哥约见的字条,心中虽是诧异,却还是去了。到了倚翠亭,表哥见到我却惊异——”明柔低低一笑,“他问‘表妹,你怎来了?”

    看着明思,明柔语中不无恨意,“只这一句,我便知道那字条定然不是表哥所写——她用表哥的名义约见我,却不会用我的名义约见表哥。这些年来,她一直在表哥面前做戏。表哥心肠软又是重情重义之人,一直念及她当年的点灯之情,视她为救命恩人。所以当日在老祖宗面前,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真相。”

    明思顿时明白,眸光一闪,“你是说她寻郑世子便是为了此事?”

    明柔颔首,“她陷害我,不过是为了那太子妃之位。如今她心愿实现,本无理由去寻表哥。自那件事发生后,表哥就再也没理过她。那日又是在宫中,表哥更无可能主动寻她。我想她寻表哥,定然是心中不安,希望表哥对此事封口。那日欧阳三小 姐是跟在她后面出去的——”

    明思心中生寒,脑中现出四字——“杀人灭口”!

    欧阳倩同明汐向来是面和心不和,若是明汐发现欧阳倩跟踪,又听见了隐秘……

    只听明柔幽幽道,“我虽不知当时情形究竟如何。但我却知道这样的事,表哥断不会是同谋,也更加不可能是凶手!他之所以认罪,只是无法说明真相。”

    这真相不仅牵连他同明汐二人,还牵连了她的闺誉和整个纳兰侯府。

    明思蓦然而惊——太子既然要放了郑书远,那他岂不是已经知道真相?

    那他会如何处置此事?

    看着明柔,明思忍不住问,“太子今日除了说郑世子之事。可还说了其他的处置?”

    明柔也明白明思问话的意思,摇了摇首,“并无说及。”顿了顿,也有些不解,“我看他的意思似乎要照常大婚。”

    明思有些惊诧,“照常?”

    这样还照常?

    心中不觉摇首。皇家的人果然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不过转念一想,或许司马陵对明汐还是有情意的吧。

    但凡男女只要沾了一个“情”字,许多事便不能以常理度之了。

    明柔心里也是迷惑。

    这些年来,她看得很清楚。太子对府中姐妹,包括她和明汐在内,都不曾显露过半分情意。

    甚至一定程度上,她能感觉到太子对明汐是有种厌恶的。

    之所以敢主动写信约见太子,一是她相信郑书远绝无可能杀人,二便是她清楚太子并不喜欢明汐。选太子妃应该是皇后娘娘的主意。

    这些年姐妹也入宫多次,就像感觉太子对她们敷衍不喜一样,她也能感觉出皇后待明汐有一种无形中的亲近。

    虽知机会渺茫,她还是去争取了。

    下定决心之前,她也想过种种后果。

    可正如明思所言“她既然连死都不怕了,还用怕别的么?”反正,她也没有可再失去的了。

    她想过了,把一切实情都说出来,若是太子肯彻查。证明表哥不是凶手。那或许此事还有回转之路。

    她在母亲房中寻找证据,便是希望以此增加表哥的生机。

    不曾想。太子竟然主动来寻她——看太子的神情,显然是已经知晓真相了。

    否则绝无可能说出那样的处置之言。

    可是她不明白太子为何没有半分处置明汐之意——便是皇后得知了真相也是断不能容忍的,更不用说太后了。

    她不是不清楚此事不能放到台面上,但按皇家对待这种事的惯例也不是没有法子。

    只需同老太君说明真相,而后“重病”也好,其他托词也好——重选太子妃也是极容易的事。

    可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大婚还是如火如荼的筹备之中,似乎太子并无揭破此事的打算。

    而且,太子今日甚至情绪还甚好。

    她想不通了。

    若是这样,她真的有些为太子不值。

    明思抬首看了看更漏,“三姐姐,我先回了。”

    明柔心中有些迟疑不决,“那你明日还过来么?”

    明思道,“明日只怕没空,我送了我爹娘之后,就得回府。”

    包不同还等着呢。

    “这样啊,”明柔喃喃道,垂眸片刻,下定决心,“那今日你就在我这里睡吧,让帽儿回去说一声。”

    明思一怔。

    明柔看着她,“我还有事要同你说。”

    明思暗忖片刻,出门对帽儿吩咐了一声。

    明柔也唤了碧桃过来,二人漱洗之后,明柔拉着明思上了床。

    屋角留了一盏细小的灯火,两姐妹躺在温暖的被窝中。

    光线一片朦胧,榻上少女容颜秀美静谧。

    明柔轻叹,“我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轻松过了。好像什么包袱都放下了。”

    明思深深理解,“俗话说否极泰来,三姐姐日后一定会越过越好的。大伯母在天之灵也会庇佑三姐姐的。”

    明柔长长呼吸一口气,语声幽幽,“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太子哥哥。”

    明思今夜已经听她说了两回这样的话了,不觉有些奇怪,“怎么了?”

    明柔沉默稍许,低声将今夜她同太子所说之言全部说了,末了,“我原本想寻了证据同太子哥哥求情——可他却主动帮了我,还答应我不追究。我思来想去,心里总有些不安心。我去之前也未想到太子哥哥会如此通情达理,原本想着此事不牵扯你。可如今我除了你,也无人可讨主意。六妹妹,你比我聪明,你替我想想此事?”

    明思静静地听明柔说完,虽然此前猜到了不少,但经明柔这般详细一说,许多疑窦也解开了。

    原来竟然是常妃!

    这样说来,当年果脯之事和追杀富贵之事都是出自她的手笔了。

    细细一思量,也不奇怪了。

    在宫中能有这样的势力还有动机,除了上官常妃还能有谁?

    思及大京世家常常称颂的上官皇后同常妃之间的姐妹情深,明思心中不禁无言摇首——在那把椅子之下,什么感情也是不值一提的!

    大汉祖制可以“圈养”后族来防止外戚坐大,却防不了人心。

    只要人有贪欲,纠葛和阴谋总是会存在的。

    细细思量片刻,明思问,“你只是因找不到证据帮助太子,所以才心中愧疚么?”

    若是那样,明柔应该只是愧疚,可明思似乎觉得明柔在愧疚之余似乎还有一丝不安。

    明柔转首看了明思一眼,又看向床顶,轻声一叹,“六妹妹你这玻璃心肝是究竟是怎么长的?”

    她的不安的确还有别的缘由,没想到连这都被明思看出来了。

    实在让她讶然。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此事。”明柔低声道,“虽同太子哥哥那样说了,我自己也寻遍了,可我总觉得有错漏不对之处。我现在心里——有些担心。”

    明思虽隐隐觉察明柔好似有别的忧虑,但也未深想,“你担心什么?”

    明柔默然片刻,缓声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出,“我怕母亲已经做了字条上所说之事——若真是对太子哥哥有害,那只怕会牵连甚大。”

    那日她同母亲并未说太多,她只知母亲默认了大长公主之事,也默认了同常妃有交易,却未说到常妃究竟让她做什么。

    想到母亲那样毅然果决的离开人世,却只言片语都未给她留下——她心中不免猜疑。

    若是母亲已经将常妃交托之事办了,那定然同太子有关。长公主之事还罢,可若是参与了谋害太子——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太子今日已经说了,常妃动手应该就在大婚亲政前。

    听见明柔的话,明思不觉深深一颤,心中凛然一惊——她还未想到过这一点!

    细想来,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大夫人的自尽定然是为了保护明柔,可未必就表示她没有做其他的。

    大夫人同常妃联系已有数月,而大长公主也死了有两个多月。

    眼下离太子亲政,不过一月时间。

    从富贵之事便能看出上官常妃有着非同常人的阴毒隐忍,那提前布局也不是不可能的。

    明思头上冒了些微汗出来。

    若真是造成了恶果,就连四老爷四夫人也定然会被牵连。

    谋害太子——在大汉律例中,这可是谋逆大罪!

    明柔在被中伸手捉住明思的手轻声道,“六妹妹,对不住——我开头也未想到此处,也是同你说话之后才想到的。本来不想同你说的,可是我越想越担心……”

    察觉到明思的紧张,她更加担心了。

    明思吸了一口气,反握住明荣的手,“别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眼下咱们只想咱们能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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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别离欢笑
    明柔也深呼吸一口气,“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明思垂眸思索片刻,“第一,还是要找证据。”

    无论大夫人是否替上官常妃做了事,若能找到证据,就算无功,至少也能稍稍补过。

    “第二,咱们要弄清楚那字条上的‘交托之事’究竟指的是什么?”明思轻声道。

    寻症方能问药。

    知道上官常妃要大夫人做什么,那反向一查或许就能知道大夫人究竟有没有做。

    明柔苦笑道,“可我将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什么都没发现。”

    明思细细思索,未有出声。

    知女莫若母,反过来也可以知母莫若女。

    明柔既然说大夫人不可能将线索证据留给其他人,那一定就是真的。

    除非大夫人没有留下证据,否则她只能有一个选择——就是留给明柔。

    那大夫人会不会留证据给明柔呢?

    大夫人也是心思缜密之人,对大长公主下手是出于多年的怨恨。

    最后是因为明柔,她才幡然醒悟。

    她选了这样一条路,是为了将保护明柔——那她定然将所有后路都想好了。

    有两种可能。

    第一,她什么都未做,自尽是为了不让上官常妃胁迫于她。

    第二,她自尽是为了将所有秘密带入地底,即便她做了什么那也是死无对证。若真的事发,一切只能凭老太君从中斡旋——只要没证据,那就有一线生机。

    若是后者,她定然会将所有证据湮灭的干干净净,不留分毫。

    可而若是前者……

    明思眼前一亮,思路渐渐清晰。

    若她没有做上官常妃所吩咐之事,她手中就不可能不留下证据!

    她必须以防万一。

    她可以认下谋害大长公主之罪,却绝不能让别人将谋害太子的罪名嫁祸到她头上。

    而上官常妃对太子动了手,却极有可能寻一个替罪羊!

    皇室选明汐而弃明柔——这便是她心生怨恨。谋害太子的动机。

    大夫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还有就是大夫人自己自尽了,她难道就不担心上官常妃用她的事来威胁明柔么?

    她同常妃交易同谋,常妃手里未必就没有她的罪证。

    她难道就不担心么?

    夜已深沉,屋顶窗外偶尔传来雪落“簌簌”的声音。

    屋中姐妹二人都了无睡意。

    明思定了定神,“三姐姐,你仔细想想,可还有遗漏之处?你同大伯母最亲近,她平日可说过什么比较特别的话?”

    明柔摇首。“昨日你离开后,我将所有地方都寻遍了——这几月,娘也很少同我一起,我实在想不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明思暗暗叹了口气。

    大夫人要留下证据,第一人选应该就是明柔。连明柔都找不到,那其他人就更不可能找到了。

    看来是此路不通了。

    明柔也在想。“六妹妹,你说常妃会让我娘做什么?”

    明思低声道,“不管做什么——定然都同太子有关。”

    明思说着,心里也疑惑。

    太子已经许久都未来过纳兰侯府,平日出入宫禁也是行踪不定。常妃若是对太子下手,大夫人能做些什么啊?

    还有那个“期前十日”,显然指的是一个期限。“十日”是期限很容易理解,而那个“期”字明显是个时间点。字条上的意思是要求在这个时间点以前将事情办妥,可这个时间点究竟是何时?

    明柔说发现这个字条是在上月十五。可从上月十五到大夫人出事,已经足足过了一个月有多——这么长的时间,那个期限或许早就过了。

    明思愈想愈是冷汗出,她竭力的平静自己。

    司马陵至今无事,那说明即便大夫人做了什么,也未必是无可挽回。

    这时,明柔忽地叹息道,“我最怕是太子哥哥被下了毒——他说四年前,他就被下过一种连银针也探查不出的慢性之毒。险些丧命。”

    明思一怔。顿了顿,“你是担心大伯母给常妃送了毒药?”

    明柔默然低声。“我看见我娘在花盆里埋了纸包——里面像是包了东西。第二日,大长公主就中风了。我爹也是中风,我娘就死在我爹身边……”

    明思明白了。

    能有机会对大长公主下手的只有常妃,而正巧前一日大夫人便埋了东西到花盆中——也许,便是埋得致使大长公主中风而亡的毒药。

    大夫人开着花草铺子是为了掩人耳目,同常妃交换消息。

    花盆第二日不见了,自然是送到了宫中。

    而大老爷也是中风,当晚却只有大夫人在房中。

    能对大老爷下手的,也只能是大夫人。

    两次事件都显示毒药应该就在大夫人手中,若是毒药出自常妃,那大老爷的中风就说不过去。

    明柔的担心不无道理。

    大夫人没有太多机会能接近太子——那她或许是向常妃提供了某种隐秘的毒药,作为常妃为她下手的代价。

    于毒术一道,明思最有发言权。

    这世上奇毒万千种,白衣苍山的毒术便有一大半是用寻常手段无法检测出的。

    明思静静地闭了眼,“三姐姐先别想了,急也急不来。天无绝人之路,兴许没有咱们想得那样糟。睡吧,明日再说。”

    明柔幽幽一叹。

    ~~~~~~~~~~~~~~~~~~~~~~~~~~~~~~~~~~~~~~~我是分割线~~~~~~~~~~~~~~~~~~~~~~~~~~~~

    翌日一早,姐妹二人便早早起了身。

    明柔跟着明思去了鸣柳院去送四老爷四夫人。

    行李早已打点好,下人们正一件件朝马车上搬。

    同明思明柔说了几句话后,四老爷四夫人便去老太君和老侯爷院中拜别,留下蓝星同明思阿刁叙话。

    蓝星拉着明思的手,眼圈红了又红,却努力忍住不落泪下来,“小 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明思莞尔一笑。“放心吧,我会好生照料自己的。”说罢,又附耳悄声俏皮,“我也会好好照料大哥的,你就安心绣你的嫁妆吧。”

    蓝星顿时羞涩,红了眼圈跟着又红了耳垂,“ 小 姐——你还有心思取笑……”看着明思,她慢慢收住笑。低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宁。小 姐,我真的担心你。”

    明思伸手拍拍她,“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么多年咱们不是都过了。”

    蓝星看着明思明媚温暖的笑靥。将心中所有的不舍和担忧都掩了下来。

    小 姐那样聪明有本事,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对自己说。

    不多时,四老爷四夫人也回来了。

    行李也都装好,离别近在眼前。

    四夫人说了两句便还是没忍住的湿了眼,“囡囡,常给娘写信。若是有事,记得一定告诉爹爹和娘,莫要报喜不报忧。不管如何,都记住你还有爹和娘。娘什么都不求。只要你能过得欢喜。”

    明思紧紧靠在四夫人怀中,不住的应声点头。

    四老爷心中的忧虑比四夫人更多了一层。

    父女二人四目相对,四老爷眼中是关切,明思眸中是宽慰。

    一切尽在无言中。

    四老爷将手放在明思肩上,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囡囡,自个儿好生照顾自个儿。”

    明思用力点头,脸上笑意盈盈,“爹。你的担子可比我重。你要照顾好娘。也要照顾好你自个儿。”

    四老爷哈哈一笑,“我闺女说的是——那咱们都要挑好咱们的担子。”

    四夫人嗔怪的扫了四老爷一眼。“还说呢?每次一忙乎就不记得用饭,你倒是先把自个儿照顾了才是。”

    四老爷赶紧朝四夫人颔首一笑,忙不迭的道,“夫人说得也是。”

    明思明柔连带着一旁的几个丫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明思抿唇一笑,调侃道,“爹,我娘可有说得不是的时候?”

    四老爷也配合着演戏,神情肃然的故作思考片刻,遂坚定点头,“从来未有!”又看向明思作寻思状,“囡囡,你原来说过的那一条,两条的,是如何说的?”

    蓝星嘴快,很快伶俐的接口,“第一条,夫人不会有错。第二条,若觉得夫人有错时,请参详第一条。”

    众人再度笑开。

    四夫人娇颜生晕的瞪了四老爷一眼,眼中却是掩不住的满满笑意。

    一瞬间,离愁也被冲散了不少。

    看着四房这种和乐融融的氛围,明柔也不禁低声感概,“六妹妹,你们家可真好。”

    明思微微而笑,眸中是全然的满足。

    这便是她最珍爱的宝贝,前世求而不得,今生终于得偿所愿。

    她无比的感激上苍,她向自己许诺,一定要牢牢将如今的幸福延续下去。

    轻轻握住明柔的手,眸光认真情挚,“三姐姐,人生难得圆满——上苍也是公平的,你也会有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

    明柔笑意清澈,“我不会再多想其他,你且放心。”

    这时,阿刁走了进来,当着明柔,他并未出声,只朝四老爷颔首示意都准备好了。

    四老爷朝他点了点头,看向明思,“囡囡就不用出去了。你今日还要回府,就莫来来去去的折腾了。”

    鸣柳院离大门也有些距离,昨夜下了一夜的雪,路也不好走。他们一家都不喜在府中坐轿代步,所以四老爷便如是说。

    当然,也有几分不想面对分离的场景。

    明思望了一眼四夫人,四夫人只听了四老爷这一句,眼圈便有些湿了。

    明思心中也有些发酸,面上却竭力地微笑,“我送你们到二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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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4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六十七章 府中“客”来

    千里终须一别,何况只是二门。



    四老爷按下自己心中的不舍和担忧,费劲心思的打趣说笑,好不容易终于让四夫人相信女儿在北将军府一定比原来还要过得如鱼得水,秋池待明思一定是爱若明珠,疼若至宝。经过四老爷一系列的形容比喻加保证,四夫人终于放开了明思的手。



    不管四夫人是信了四老爷的话,还是未信,但至少有一点,四夫人同四老爷是相同的。



    相不相信别人其实不重要,他们相信自己的女儿。



    她说了会好好照顾自己,那她一定就会做到。



    天下间,再没有比他们的女儿更聪明、更乖巧、更本事、更孝顺的了。



    挥手道别,明思看着四老爷四夫人和蓝星几人的背影渐渐远去,最后转过拐角不见。



    他们都没有再回头过来。



    房顶地上都是雪白一片,花圃中掉光了叶片的花木裹了雪,反倒现出一种玉树琼枝的美。



    空气中是沁人的凉意。



    寒气沁入明思鼻翼脸颊,纵然有颜料的遮挡,鼻尖还是微微透出些红色来。



    见四老爷四夫人他们的身影全然消失,明思的眼里终于弥漫起了水雾。



    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就感受四老爷四夫人的呵护和陪伴。



    从全心的戒备到全然的信赖,这是明思心中最感恩的历程。



    对于不是亲生还痴傻的她,四老爷四夫人从来没有生出一丝一毫的放弃之心。



    明思对如今的自己是了解的。



    自己还是前世的那个自己,可又不是前世的那个自己。、



    如果当初四老爷和四夫人有一点放弃之心,那么她永远也不会想如今这般全心的接纳这段亲情。



    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这是明思刚刚到这个世界的心理。



    而如今又加了一条,保护好自己的亲人,不要他们受伤害,因为他们就是自己手中的幸福。



    而今。只能让他们离开。



    明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眼中水汽压下,转首朝明柔一笑。“三姐姐,我也要准备回北将军府了。我们先回去,我有几句话同你说。”



    明柔凝视着明思。相处愈深。她对这个六妹妹就愈是生出诸多感受。



    纳兰府的众位姐妹中,明思的长相看起来是最柔弱的。



    明柔毫不怀疑如果洗去这层蜡黄的遮挡,她的容貌会比现在更加的娇弱动人。



    可是,这柔弱的外貌下却有一颗比所有人都更加坚韧的的心和坚强的意志。



    明明她是那样的不舍,但直到离别的最后刻,她还能配合四老爷说笑话哄四夫人散去离愁。



    方才这场离别,明柔在所有人的眼中都看到了感伤和不舍,就四老爷在不经意的时候。也露出了一抹伤怀。



    但明思从头到尾都在微笑,好似父母不过是出门做客。



    直到方才那一瞬,她的眼中才弥漫起水汽。可是只一瞬,她便转首对自己笑。说有话对自己说。



    明柔知道,明思要说的应该是同她有关的安排。



    明柔心中生出一丝心疼。



    这个娇弱的人儿用那样坚强的意志,用自己的小小的肩膀,抗下了太多的责任。



    她竭力的张开自己的翅膀,保护着身边的人。



    有的同她关系深切,如四老爷四夫人。



    有的同她其实并不那么关系密切,比如她自己,比如本该是下人身份的几个丫鬟还有阿刁。



    有的圣旨同她并无干系,比如富贵姐弟。



    明柔静静地凝视的眼前的明思,“六妹妹,不要让自己太累。有的时候想哭,就应该哭出来。”



    明思一怔。



    哭?



    前世的烙印太深,最痛最孤独的时候也就哭过那么一回,是在外公离世的那个夜晚。



    杨颖琪没有在人前哭泣的习惯。



    而今生的她,这样的幸福,又怎需要哭泣?



    明思微微而笑,拉起明柔的手,轻轻摇首,“三姐姐,我不累。你不明白,如今的我,真的很快活,很满足。”



    是的,如今的明思有人关心,被人所需要,这样的感觉对明思而言,就是幸福。



    别离是为了重聚。



    今日的伤感不舍,他日重聚时会有更多的快乐欢笑来补偿的。



    “三姐姐,”见明柔眼中还有不解,明思莞尔,“比如方才你对我这般说时,我就很快活。”



    明柔还是有些不明白,不过看着明思一双大大乌漆眸子中的笑意是那样的坦然透彻,她也就放弃了。



    这个六妹妹原本就是同她们不同的。



    明柔轻轻颔首,“六妹妹,我不如你会想。不过,你也要记得,若真的难过时,一定要找人说出来。莫要什么都藏在心里。”



    明思抿笑点头。



    姐妹二人回了春芳院。



    碧桃陪着帽儿去打点行装,明思拉着明柔到了房中。



    “三姐姐,这几日你先将要紧的东西都收拾了。分批让碧桃带出来,我会让帽儿接应。这两日我会联系太子,后日待郑世子一出来,你们就赶紧走。东西莫要带太多,其他的我都给你们备好。”明思想了想,“这两日你收拾东西莫要露出端倪,也最好不要出门。”



    明柔犹豫了片刻,“我昨夜想过了,我想让表哥先走。”



    明思知道她是担心昨夜说起的那件事,不过她心里也已经有了安排。



    明思摇首,“不必了,此事就交给我吧。你同郑世子一起走,相互也有个照应。若你不走,我怕会夜长梦多。”



    听到明思的言外有意,明柔诧异。



    夜长梦多自然指的是鲁王府的亲事,老太君虽说是给一个月期限。不过计划常无变化快,每天兴许都有意外发生,明思也不能担保。



    何况,现在四老爷四夫人已经离京赴任,明思也不方便经常出入娘家。



    万一有事,难免鞭长莫及。



    明思昨夜便将所有事情都梳理了一遍,轻重缓急心中早已有数。



    看着明柔眼中的疑惑,明思将老太君的打算告诉了她,末了,“昨夜咱们说的事毕竟还只是猜测,所有的原委我都清楚了。你这两日也正好多想一想,再仔细寻一寻。若是还寻不到,就算你继续留在府中也未必能找到线索。万一又生出变故,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你同郑世子先离开,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便是。”



    听得亲事,明柔先是吃惊,而后听明思分析,也就慢慢平静下来。



    只苦笑道,“我竟是这般无用,只是给你添麻烦。”



    明思轻笑,“你同我说这些却是生分了。昨夜若不是你考虑周详,我们只怕就被动了。知晓问题在何处总好过蒙在鼓里。如今你想到了前头,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便是。不过数月,你我就会重逢。你莫要想太多。”



    看着明思如黑曜石一般闪亮纯净的眼睛,明柔伸手在她面颊上轻轻抚了抚,“好。”



    时辰也不早了,待两姐妹将细节约定好,明柔便离开了。



    明思写了一张字条让帽儿转交纳兰笙,待帽儿回来,主仆二人又去同老太君和老夫人拜别,这才乘车踏上回北将军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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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管家噎住了。



    看着梨落院中这一大堆人,老的老,小的小,男的提着包袱,女的抱着孩子,大多都衣衫破旧,有几个甚至可以用褴褛来形容。



    几十号人此刻都用怯生生的目光望着他。



    衣裳虽是有些脏,可手脸好似来之前用雪洗过了。



    虽冻得发红,很多还生了不少冻疮,可看起来还是干净的。



    方管家大概目测了下,这一院子至少有三十来号人。



    他转头看着在一旁埋首绞衣角的胖丫鬟如玉,“这都是你家的?”



    如玉身子颤了一下,偷偷抬首瞄了一眼方管家,摇了下头,又点了下头。



    点头表示“是”,摇头表示“不是”,可这点头又摇头的表示什么意思,方管家就不懂了。



    方管家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极为严肃,“究竟是还是不是?”



    见方管家这般神情,离如玉最近的一个中年妇人怯怯的上前一步,“我是如玉的娘。”又指着她身后的几人,“这是她爹、她哥、她嫂子,”最后指着如玉哥哥嫂子手中抱着的两个男孩,“这是她弟和她侄子。”



    随着如玉她娘的介绍,被点中的人露出谦卑讨好的笑容纷纷朝方管家躬身点头行礼。



    方管家“唔”了一声,目光移到紧挨着如玉一家的另外一家人身上。



    这家人人口最多,两个老人像是夫妻,老妇人手中抱着一个不足一岁的婴孩。身边是一个背着箩筐的中年男子,一个中年妇人一手牵着一个女孩子,一手挽着包袱。另外还有两对年轻的夫妇,身边各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



    一共十二口人……



    看着方管家神情严肃的梭巡目光,这一大家子都畏惧的缩了缩。



    老两口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如玉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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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事有因果



    如玉的娘鼓起勇气,指着那老两口,“这是如玉的爷爷奶奶,他们跟着她大伯过,都在同村。”见方管家不说话,又指着剩下的人一一介绍,“这是她大伯、大娘、她大堂兄、她大堂嫂、她……”



    “停!”方管家指着剩下的人,“你就一家子一家子的说吧。”



    剩下还有两家,一家是八口,一家是六口。其中六口那家穿得是最破旧,装东西的包袱皮都沾了黑泥。



    如玉的娘噤了噤,指着那一家八口中的老太太,“这是如玉的外婆……”



    声音低了下去,胆怯地偷觑方管家的面色,见方管家的神情不像是发怒生气的模样,这才又大着胆子小声道,“她外婆在邻村,家里墙塌了半边,房子没法住……”



    “那她大伯家房子也塌了么?”方管家的目光扫了那一家十二口。



    这一家子是最齐整,带得包袱也最多,身上也最干净。



    如玉的娘身子一颤,目光顿时怯懦,不敢再说话。



    那一家子赶紧又将眼巴巴的目光投向如玉的爹。



    如玉的爹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刚想说话,又像是想起什么,笨拙的朝方管家做了一个长揖,“回大老爷,他大伯家房子也快不成了……”顿了顿,目光游移着用手攥紧自己的衣袖,声音小了下去,“也没吃的了……”



    如玉的娘缩了缩脖子,“前些日子,多亏他大伯匀了些粮食给咱家……”



    这家是大伯,那家是外家。方管家的目光落在那最褴褛的一家六口身上,“那他们呢?”



    如玉爹娘都不吭声了。



    “他们是我家同村的。”如玉咬了咬唇,开口了,“他家半月前房子就住不了人了,又没了吃食。后来一直在城里……今儿早上我们回来在路上碰着了。”



    在城里?



    有了去处为何还要来将军府?



    方管家疑惑的看着如玉。



    那家子中的一个老妇人见势不妙。“噗通”便跪下磕头,“大老爷发发恩吧,”又看着如玉。“翠花啊,你和你大哥小弟可都是你三婶子给接生的,你如今可不能不管你三婶啊!你看看你狗子弟弟。已经发热两天了。这冰天雪地的,你不管你三婶,这一大家子只有死路一条了。”



    方管家皱了皱眉头,“你们在城里不是有去处么?”



    那三婶子道,“哪里有什么去处,家里活不下去,只好来城里讨饭,夜了就睡城墙边。”说着又连连磕头。“请大老爷发发恩,咱们什么活儿都能干,吃少些也成。只求能有一碗饭,有个宿处——老婆子给大老爷供长生牌位……”



    方管家无语了。“莫要叫大老爷,我只是这府中的管家。你们的事我做了不主,待我们夫人回来再说吧。”



    说完,提步而行。



    那几十号人的眼神都眼巴巴的跟着他的脚步挪动。



    那三婶子身后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拉了拉三婶子的衣襟,“奶奶,我饿。”



    方管家停住脚步。



    三婶子回身在他手臂上拍了一记,低声道,“昨日不是给了半个馒头。”



    那男孩子舔了舔干裂的唇,垂首道,“我拿给狗子吃了。”



    三婶子一愣,望了儿媳妇怀里抱着的那个满面通红的小男孩一眼,一把揽过身前的这个男孩子,挨在怀里,不说话了。



    方管家心中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如玉,“你去厨房熬几锅粥,再蒸两笼馒头过来吧。”



    没有接收身后那些感激的目光,方管家提步离开了院子。



    三十多口人,将军府如今才二十来个下人——夫人会如何处置呢?



    阿刁前方赶着车,明思将车厢前部的挡板拉开,同他细细将郑世子的事情说了。



    阿刁露出了笑意,转首道,“好了,我知道了。妹妹把挡板拉上,会过风的。”



    明思抿唇一笑,“我没那么娇弱——大哥,等他们走的时候,咱们一块儿去送他们。”



    阿刁已经转回头,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好。”



    明思这才将挡板拉上,回转过身。



    帽儿托着下颌叹气,“我怎么觉着心里空落落的。小 姐,你说老爷夫人和蓝星他们现在到哪儿了?”又偏着头望着明思,“小 姐,你真的不难过么?”



    明思伸手在她的鼻尖上捏了一下,“难过有用么?”



    帽儿托腮想了想,摇了摇头。



    明思莞尔,“既是没有用,那何不把难过的力气用来做些有用的事情。”



    帽儿又想了想,觉得明思说的很有道理,遂用力地点了点头,仰慕地望着明思,“小 姐,你怎么就懂那么多道理?”



    怎么懂的?



    明思只笑了笑,没有出声。



    她与其他人并无太多不同,不过是多的那一世经历让她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经历过失去,才更懂得珍惜。



    三人回到将军府已经是午时。



    蓝彩办完了事先明思一步回了府,明思安排好阿刁的宿处,用过午膳,方管家便到了静湪院。



    方管家将事情一一回禀之后,明思也呆了呆。



    “夫人,你看该如何处置?”方管家小心地观察着明思的面色。



    明思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昨夜几乎一宿未睡,额前有些突突的跳痛,“先安顿他们住下吧。梨落院住不下那么多人,分两家去另一边的清风院。食用的银子从我这边走,那几个病了的孩子先请大夫来看看。其他的,容我想想再说。”



    将这些人赶出去多半便是死路一条,明思哪里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能先安顿了再说。



    轻轻敲了敲跳痛的前额,明思心里叹了口气。



    要处理的事情太多。真恨不得能分身有术。



    方管家看着明思眼下的青影,“夫人可是没休息好?不若先休息休息吧。”



    自这个夫人进门,他一直在小心的观察。



    虽然明思从未在他面前表现过,但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个夫人似乎很忙,心里也装着很多事。



    头一个月。夫人隔几日便会出门,有几回回来的都极晚。他侯了两次门后,夫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便不再出门了。



    可来寻夫人的人也隔三差五的就来一趟。其中有一个叫蓝灵的妇人来得最多,听说是夫人以前的大丫鬟,已经出嫁。被夫人放了奴籍。



    方管家心里很是诧异。



    用他多年看人的眼光来看。那个蓝灵虽是放了奴籍,可对夫人的那种毕恭毕敬却是打心眼里的。



    他看得出在那几个丫鬟眼里,对这个夫人那绝对是十二分的尊敬和爱护。



    他也看得出,那个蓝灵虽是放了奴籍,但对夫人却同夫人身边跟着的那两个丫鬟无甚区别。



    他甚至隐隐感觉出,那个蓝灵应该还是在听从夫人的吩咐做事。



    看着明思疲倦的模样,他心中不免揣测:这个夫人究竟在忙些什么事?



    这种揣测并无龌蹉黑暗的成分,纯粹是一种好奇。



    活了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这个夫人很警觉,也好似有秘密,可他看得出。这个夫人身上是有正气的。



    这个纳兰六小 姐不会是个坏心眼的女子。



    满大京高门大院中的各类主子他看了不少,虽然具体的说不上来。但他能感觉到这个夫人同那些人是不同的。



    别的不说,就说夫人同手下的那几个丫鬟的相处,这几十年他就没在别的地方瞧见过。



    而且听包副将说,上回那炭火的差事还是夫人身边的蓝彩想法子出的主意。



    丫鬟都这般能干,那主子又是怎样的呢?



    对这个夫人,他心中的好奇也愈来愈多。



    唯一可惜的就是那肤色实在太怪异了些……



    方管家生出些惋惜。



    他并未发觉,这种惋惜中已经去掉了第一次初见时那一抹为将军的不值。



    只是纯粹的惋惜。



    明思正在将脑中的事情梳理先后,听见方管家这似乎带着一丝关切的话也并未多想。



    放下抵在额头的手,看着方管家笑了笑,“无妨,你去将包副将请到厅中,我随后就到。”



    方管家看了一眼明思,应下告退。



    见方管家离去,蓝彩拉着明思在桌边坐下,站在身后伸手替明思按揉额头和太阳穴。



    一面按着,一面带了些薄责,“小 姐也该注意些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她方才已经问过帽儿了,得知昨夜明思二更后才睡下,心里便叹气。



    明思微微的阖了眼,不以为意的笑道,“放心吧,我无事。昨夜不过是同三姐姐多说了几句。对了,你这趟出去情形如何?”



    蓝彩道,“蓝灵盘点过了,这些日子她也雇了些外头的人帮手,已经做出了来的棉衣有三百多套。剩下的料若是做棉被能做三千五百条,可若是做棉衣约莫只能做三千套。我已经同方师长说了,方师长说她再想想法子。不过想凑齐数目只怕有些难。还有就是这些布料颜色有黑有蓝有灰,并不齐整。另外,便是布料棉花都齐全了,咱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这一时半会的,哪里能做出那么多东西?”



    明思也觉得有些头疼,可问题摆在面前总得面对才是。



    细细思量片刻,“颜色不齐整无甚关系,能保暖就行。你同蓝灵说一声,剩下的料都做成棉衣,棉被先缓一缓。”



    棉衣可以穿着睡觉,可总不能裹着棉被出门吧。



    原料不够可以想法子,可人手问题才是最难解决的。



    如今才一月二十四,按往年来看,这天气至少要三月中旬才开始暖和。而苍郡处于北地高原,一般要到四月才能暖和。



    而且今年的天气不同往年。就大京而言,明思估计平均气温起码都低了十度以上。



    下雪的量和密度也是往年从未有过的。



    今年到底几时能回暖,谁也说不准。



    一万条棉被、一万五千套棉衣裤——一个熟手一天能做三条棉被,却只能做出一套棉衣裤。



    明思叹了口气,秋夫人虽未说期限。但她心里也明白差事的紧迫。



    可如何解决,还真是个问题。



    “走吧。”明思起身。



    包副将应该也到了大厅了。



    包不同在厅堂中度圈子,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



    来回的走来走去。虽说方管家还在一旁看着,可他实在坐不下来啊。



    昨日出去转了一圈,他才知道这回的差事远远比上回麻烦。



    上回采买炭火虽也费了周折。可说到底。若是有了银钱,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可这回却不同。



    他访了几家成衣铺子和绸缎庄,还未谈到价钱,人家只一听这样的数目都直摇首,“包副将,不是小的不接生意,实是吃不下啊。您军中的货都要的是棉料,这些都是要现制的。往年都是早。可您眼下才说,我就算应下,您至少也得等三月后才能拿到货。”



    “这还算是快的。就这样,我还得同他们几家一块做才成。”掌柜双手一摊,“就看您急不急了?您若不急,我就接下。可若是急就没办法了。”



    包不同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若是多加些银子,能成么?”



    掌柜苦笑,“人就长了两只手——您就是金山银山的搬给小的,小的也没法受用啊。”



    急不急?



    这火燎泡都快起了,还能不急?都快急得上火了!



    走了几家,说的话都是大同小异,包不同只能沮丧的回来了。



    如今他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世上银子能解决的问题——还真不是问题。



    脚步声从内堂传来,包不同停住脚步抬首望去。



    明思主仆三人到了。



    在内堂门口站定,蓝彩替明思解下披风,露出里面樱草色的束腰立领绣花小袄,和同色的烟笼百水裙。



    明思抬首朝包不同微微颔首一笑,语声温润,“包副将久等了。”



    看到明思的笑容,包不同有些发怔。



    夫人还是那个夫人,可就在方才那个微笑间,他忽地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看到过的苍郡山崖上的兰花。



    他说不出具体的形容,只是让人觉得很舒服。



    浅浅的淡黄色衣裙,领口和袖口接了寸余的银色镶边,镶边上是秋香色的回字纹,边口缀着雪白的兔毛。



    这身素雅的衣裙配着流苏髻上翠玉簪和耳垂上水滴形的翠玉耳坠,衬着那小小的脸,黑亮纯净得像小鹿一般的眸子,清新得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又娇弱得让人忍不住想呵护。



    在这一瞬间,包不同忽然生出了惊奇。



    为何每见一次夫人,都会觉得夫人比上一回更好看些呢?



    看着包不同这傻傻愣愣的模样,蓝彩又瞪了他一眼。



    也许是上回的经历让包不同似乎对蓝彩的眼神特别敏感,被蓝彩一瞪后,他赶紧回神,抱拳行礼,“属下见过夫人。”



    明思笑了笑,走到厅堂上首坐下,“包副将也请坐下说话吧。”



    包不同挠挠头,对自己方才的失态也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纳闷道,莫非夫人会使妖法?



    他仔细看过了,夫人好像同原先也没啥变化啊。



    坐下后,他又不死心的再仔细瞅了瞅——好像夫人的发色比原先黑了些。



    心中顿时一喜,可转眼又失望,夫人的脸色还是那般蜡黄,并未有褪色。



    不免惋惜。



    明思被他看得有些诧异,“包副将?”



    包不同一愣,“哦”了一声,触及明思探究的目光后又有些赧然,夫人的容貌又岂是自己该评断的,实在是太不敬了。



    赶紧定神望着明思,“属下在。”



    明思虽觉他先前神色变幻得有些奇怪,但也未深究,此刻见他恢复了正常。便颔首一笑,“听说包副将昨日出去了,不知情形如何?”



    这一问便问到了包不同的心坎上,包不同叹了口气,“属下寻访了几家。都说即便一起开工,至少也得等上三月。”



    这还是没问过价钱的情形,想到怀里那八千两银票。又想起自己同那掌柜说的加价之言,包不同的黑脸顿时一红。



    三个月?哪里能等得。



    明思轻轻蹙起眉尖,垂眸想了想。“你再去同那几家问问。若是十日之内全力赶工,他们能做多少出来?再问问他们库存的棉布棉花和可以调动的有几何?”



    包不同一呆,夫人这意思难道说是想在十日之内将货赶齐?



    呆愣片刻,他嗫嗫道,“十日怕是赶不出多少……”



    明思松开眉头,朝他无奈一笑,“你先去办便是,其他的我来想法子。”又顿了顿。“这些物资不比其他,纵然咱们等得,可他们只怕是受不住。”



    她如何能不知道想在十日内将事情办好很难。可如果再耽搁下去,那差事即便办好了那也跟没办好一样。



    这天寒地冻的。缺了越冬的棉衣棉被,这一万多人如何能捱得起?



    包不同愣了愣,只得默默点了点头。



    明思笑了笑,把要他收集的资料又详细列出说了一遍,包不同便心急的起身告退了。



    包不同离开后,明思轻轻往椅背上一靠,垂眸仔细思量。



    蓝彩和帽儿对视一眼,没有作声。



    十日之内,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差事。



    蓝彩心里盘算了下,按包不同说的,即便让那几家一起动工再加上蓝灵那边,十日时间最多也能完成



    四分之一。



    可那剩下的又该如何办?



    蓝彩心中生出一丝不满,抬首看了一旁的方管家一眼。



    方管家如何不明白蓝彩这一眼的含义,这丫鬟是将自己划到了老夫人那一边了。



    方管家看着蹙眉思索的明思一眼,心里也有些无奈——老夫人此事的确做得不合适了。



    出银子是一宗,可眼下这事分明不是有银子就能解决的啊。



    望着明思娇弱的模样,他心里摇了摇头。



    夫人即便再比一般女子不同,但毕竟也不过才十五六岁,这次的差事连他听着也觉得不可能,夫人又如何能解决?



    这时,门外廊下响起了脚步声,方管家抬首望去,只见如玉怯怯地站在了门口。



    如玉心里很是忐忑。



    夫人让她将家里人接来,可未想到,外家和大伯家听到了消息赶来苦苦哀求,她实在是没法子,只好将人都带来了。



    结果路上又碰见了三婶子一家……



    看着在门槛外不敢迈步的如玉,帽儿低声道,“ 小 姐,如玉来了。”



    明思抬首,见如玉那副不安的样子,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



    这丫鬟是怕她问责她吧。



    遂放下心中正苦恼的人手问题,朝她笑了笑,“来了就进来说话吧。”



    如玉迈进门槛后不敢迈步,远远地朝明思行了个礼,“夫人……”



    唤了一句,便垂了下了头。



    明思忍不住好笑,“隔那么远作甚,怕我吃了你么?”



    如玉被明思一调侃,这才抬首,看着明思面上似乎并无生气的模样,心中松了松,上前几步到了堂前,嗫嗫道,“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



    明思顿时莞尔,“不用怕,我并未生气。既然来了,就先安顿下吧。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说。”



    听着明思的话,如玉咬了咬唇,紧跟着眼泪便落了下来,蓦地跪下,“夫人的大恩大德,如玉愿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



    明思朝蓝彩示意,蓝彩上前扶起如玉,“别哭了,起来吧。”



    如玉起身,用袖子抹了抹泪,“夫人,我娘让我来请示夫人,看看府中还有什么活计。我们都是庄家人,我爹我哥他们都有些气力,还会些木工活儿,我娘她们也会些针线活儿。若是府里看不上,便是派些洒扫之类的活计也是成的。”



    “针线活儿”四字猛地让明思心中一动。



    看着如玉,明思只觉眼前忽地敞亮,“你娘她们的针线活儿如何?”



    如玉道,“精细的是不成,不过一般的缝缝补补却是成的。”



    明思笑道,“你们村上有多少人会做棉衣裤?”



    会做棉衣裤的那自然棉被之类的就更不在话下。



    如玉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老实道,“庄户人家都是自己做衣裳,家家都会做,不过做不出精细的款式。”



    明思起身,“她们做一套棉衣裤大约需用多少时日?”



    如玉道,“手脚快些的不用一日,慢些的可能多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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