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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汤圆儿

[穿越重生] 《良陈美锦》作者:沉香灰烬(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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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7 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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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说亲

    父亲很快就回来了。

    锦朝看他脸色郁郁,就知道肯定是和冯氏不欢而散。

    顾德昭见长女看着自己,顿了顿道:“……你祖母说了许多话,想为程宝芝开脱,父亲没有认下来。”他觉得自己这点还是做对了的,因此更有底气了,“父亲是绝对不会娶她做你们的继母的!”

    锦朝便笑了笑,冯氏恐怕也没有逼迫父亲。她也知道越逼父亲越不想娶程宝芝。

    她帮着父亲解了斗篷。

    顾德昭却想了想,又说:“朝姐儿……你觉得有个继母好不好?”

    冯氏肯定会劝说父亲娶继室,顾锦朝不意外,她想听听顾德昭的想法。

    “您这话是怎么说的?”

    顾德昭有些犹豫:“我想为你母亲守制,真是不想续弦。但是你祖母说的话倒也对,现在咱们四房是你帮着操持,你总是要出嫁的。以后让别人来管,别人怎么能尽心呢。荣哥儿还要读书娶亲,你几个庶妹不能没人照料……如果你觉得可以,倒是可以选个身家清白,德行端重的小户姑娘进来……”

    这事要征求长女的看法,他这门继室还真是要为四房考虑,娶谁都无所谓,关键是能照料好四房。

    锦朝想了想说:“父亲是不是怕我抵触继母?”不等顾德昭回答,她就继续说,“我确实也不想您娶继室,我也不想叫另一个女子为母亲。但这些都是孩子气的说法……我心里记着母亲,那是谁都不能替代的。荣哥儿也是,一个称呼而已,您不用担心。”

    她两世为人,心里清清楚楚的。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顾德昭沉默了片刻,锦朝原来早就把这些想明白了。他回来的路上。还一直在想要怎么跟她说这事。他毕竟提前说过不要续弦的。

    顾锦朝问起程宝芝的事:“……祖母可向您说了她的身世?”

    顾德昭点点头,觉得长女简直料事如神。“说过了,我一听就不舒服了。还反问你祖母是不是要把程宝芝许配给我,她却矢口否认了。”

    这也不奇怪。出了那样的事,冯氏还敢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才怪。那顾德昭不是更要反感了。

    顾锦朝却若有所思起来,不一会儿就笑了。

    “父亲,这事您别担心了,我有办法了。”锦朝觉得这个办法十分可行,笑着问顾德昭,“父亲,您还记得徐家三**吗?”

    ……

    纪吴氏又接到顾锦朝的回信。看完之后却是哈哈大笑。把旁边抱着淳哥儿的刘氏都惊着了。

    她把睡觉的淳哥儿搂紧了些,问道:“……祖母如此高兴,表**和您说了什么喜事吗?”

    纪吴氏想想道:“算不得喜事,鬼精灵的东西!”

    随即高声叫了宋妈妈进来,让她赶紧给自己备马车,几盒槽子糕、云片糕,几大盒的响糖,一对大雁。说要去徐家先说项提亲了。

    宋妈妈吓了一大跳:“太夫人,这……咱们是替谁提亲去的?”

    要是为顾德昭,那轮得到她们去提亲吗?不是说冯氏想把自家侄女许配给顾德昭吗。会让她们去徐家提亲?

    纪吴氏只是笑:“快把东西备下了,一会儿你就知道。”

    顾锦朝打的就是先斩后奏的算盘。

    冯氏找了顾德昭说话,希望他续弦。却否认了想把程宝芝许配给他。那顾德昭还不能自己找了?

    不如就托她先去把这门亲事说定了,然后上门去给冯氏说。就说是顾德昭先前跟她提过的,她才找上人家徐三**。她又是顾锦朝的外家,插手这事插得名正言顺。

    冯氏就是生气,她就不能发作,说好的亲事怎么能毁呢,这不是打人家徐家的脸吗?人家徐家是什么身份,冯氏可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她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了。

    只要徐家那边同意了,这事就没有丝毫问题!

    顾锦朝在最后说句话……只能麻烦外祖母姑且做个恶人了。

    纪吴氏觉得这个恶人她很乐意做。她巴不得看到冯氏有气说不出的样子。

    她坐马车去了宛平宽窄胡同徐家,向徐夫人说明了来意。徐夫人也很意外。这样的事怎么是纪吴氏亲自来的?她想了想,接下了东西请纪吴氏吃过晌午。说她们要考虑几日。

    纪吴氏把顾德昭的好说了个遍,自己都觉得过了的时候,才坐着马车回通州了。

    她有过八成的把握,一点都不急。

    徐夫人就和徐老爷商量了。徐老爷想想,觉得这事还十分的靠谱。

    “顾德昭这人我见过,”徐夫人一边帮徐老爷整理官服,一边听他说,“上次山西赈灾,出了不少的力。虽说年近四十了,但是看上去尚且年轻,一表人才的。他夫人死了近一年。身侧也干干净净,平日同僚请他饮酒都不会去。比起什么罗家长子之流,那是好的不得了了。”

    徐夫人有些犹豫:“但毕竟是续弦……”

    徐老爷不赞同:“你觉得静宜就是去给人家做正室,那能做到什么好的吗?我看此事尚可,不过咱们也问问静宜的意思,她要是不同意就罢了。”徐老爷这方面一向开明。

    徐夫人其实是个没有主意的人。平日里做衣裳用什么花样,都要问女儿的意思。在她眼中,丈夫和次女才是主心骨。丈夫都这么说了,要是女儿也同意,那就没什么悬念了。

    徐静宜听后闹了个大红脸,却认真地点了点头:“母亲,这人不坏……”

    徐夫人得了主意,第二天就去了通州回访纪吴氏,并带了女儿的生辰八字。

    纪吴氏去找长春观的道长一合,八字相配!

    她第三天就坐了马车往顾家去了。

    顾锦朝还在和采芙几个做着夏天穿的绫袜,就听说纪吴氏来拜访了。

    锦朝吓了一跳:“……就这么来了?”她写信给外祖母,不是让她谈妥了事情就给自己回信吗?这才三天的功夫,事情就谈妥了?

    外祖母也太雷厉风行了!这直接上门来,肯定已经把事情说好了。

    果然谁都比不上外祖母办事牢靠。

    锦朝让青蒲赶紧拿鞋过来穿了,直奔东跨院而去。

    冯氏还在教程宝芝如何看账目,就听到小丫头来通传:“……纪老夫人过来了,带好些东西来看您!”

    冯氏觉得很奇怪,这又不逢年过节,家里有没有喜事。纪吴氏到这儿来做什么?

    来者是客,冯氏在宴息处见纪吴氏。

    纪吴氏一进来,便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笑道:“老姐儿,你们顾家吩咐的事,我可算是办妥了!”

    冯氏觉得纪吴氏莫名其妙,纪吴氏这话什么意思?她吩咐什么事纪吴氏就帮着办妥了?

    纪吴氏继续道:“老姐儿是要赖我的辛苦了?给朝姐儿找继母的事办妥了啊,你们老四说他相中了徐家三**,说你的意思也是如此。我这不巴巴去人家徐家提亲了吗?人家也答应了,这不,我在来的时候顺带连八字都帮着合了,老姐儿要是不信那,可以再找人合一次!”

    冯氏觉得天打五雷轰!

    纪吴氏说的话她好像每一句都听懂了,但是连起来,那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啊?

    她帮顾锦朝找了继母,还把八字都合好了?谁要她去做的这事啊!

    顾德昭说他相中了徐家三**?她怎么不知道什么徐家三**?她明明就是要让程宝芝嫁给顾德昭,这样四房才在她的掌控中,怎么就和徐家三**说亲了?

    冯氏沉着一张脸:“纪老夫人,您还是好生把话说清楚吧,我可没说什么徐三**的话!”

    纪吴氏那是风浪里过来的,冯氏这点怒气她都不看在眼里。跟着她的丫头抬了一张太师椅过来,纪吴氏自顾自地坐下了,不顾冯氏一张黑脸,继续笑道:“宛平徐家的三**,不是老姐儿先看好的?她父亲是正三品大员通政司使,她是家里的嫡次女,还有个嫡姐嫁给了平津候家的二少爷。人的品行那也是没得说,徐家书香传世,女孩儿是错不了的……人家徐家已经答应下来了。我这不就来找老姐儿商量了吗?”

    冯氏觉得眼前昏黑,正三品通政司使家的嫡女……

    怎么可能答应嫁给顾德昭做继室呢!

    纪吴氏见冯氏不说话,似乎有些惊讶道:“老姐儿,你这该不会是想反悔吧?人家徐家也是宛平头几个的世家。这亲事,可是顾德昭看准了才跟我说的,我跑前跑后几天才忙下来……”

    冯氏听了这句话,想甩脸都不好甩,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心里已经把纪吴氏骂个遍了。鬼才想让她去跑!谁说过什么要娶徐家三**的话!

    她还要先冷静下来,想想该怎么办。纪吴氏去说的亲,那能对她有好处吗?她从江西来的侄女怎么办?纪吴氏这么热情,肯定有古怪!

    她沉着一张脸,让茯苓赶紧去叫顾德昭过来。随后问纪吴氏:“纪老夫人,这门亲事我可没说过话。你给我说说,徐家三**既然是通政使的嫡女,怎么会答应给老四做续弦?”

    她心里希望这徐三**有点什么病,不然她真是找不大说法推脱这门亲事了。

    毕竟纪吴氏已经说定了,对方身家一点不差。她们这边要是说出后悔的话,还不被人家记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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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7 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八十章:认下

    纪吴氏喝了口茶,才慢悠悠地说:“这徐家**啊……那就是通政使的嫡次女……”

    冯氏额头直跳,“纪老夫人!这个我知道了,我是想问你,这亲事是怎么谈成的?”

    纪吴氏瞥了她一眼:“老姐儿莫急,我这不是正要说吗。这徐家三**啊。性子贤良温恭,人虽说不是顶漂亮,那也是长得干干净净的,体健貌端。这些您不都相看好了吗,怎么还反过来问我呢?”

    冯氏忍了好久,才终于说:“请纪老夫人在宴息处小坐,老身有事先去片刻。”

    纪吴氏笑眯眯地道‘无碍’。

    冯氏回了西次间后找了许嬷嬷过来,问她这徐家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嬷嬷这些一向打听得好:“太夫人,这徐三**说起来也是不错。只是年纪大了点,如今已快二十了……听说是早些年太挑拣,人又长得一般,不就剩下了。现在年龄大了更是不好嫁了。”

    冯氏皱了皱眉,年龄大了却也不算大事。顾德昭这还是续弦呢,恐怕不好推脱。而且也不能推脱……!

    冯氏想起来就恨得咬牙切齿。

    徐家肯定和纪家有关系,这事背后要是没个人算计着,她是不信的!谁要她纪吴氏多事去给顾德昭说亲,还说是听了她的吩咐……

    顾德昭听了冯氏的召见,很快就到了东跨院。刚进西次间行了礼,就被冯氏厉声道:“你给我说清楚!徐家三**是怎么回事!”

    顾德昭觉得莫名其妙,拱手道:“母亲,什么徐家三**,儿子怎么听不明白?”

    冯氏气得手指尖都在抖,声音更冷了:“你那好丈母娘,连亲事都给你说好了,你有不知道的?”

    顾德昭还是不明白。

    旁边许嬷嬷低声三言两语,才向顾德昭解释了纪吴氏上门说亲的事。

    顾德昭随即解释道:“母亲,您可是误会了。您上次说了之后,我这不就回去细想了吗。既然是选个妥帖的照顾着四方,我就想了许久,才想到了徐三**,我们当年在纪家吃酒的时候曾有一面之缘。刚好岳母与徐夫人是旧相识,我就问了几句。岳母应该是听了我的话,才去徐家说亲的。”

    冯氏冷冷地看着他道:“这么大的事,你连商量都没和我商量,就巴巴跑去和纪吴氏说了?背着我连亲事都说好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啊!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顾德昭也十分委屈:“母亲,这事我也不清楚啊!我只是问了岳母几句,心想着等事情定了才跟你说,谁知道岳母听岔了,以为这是咱们的意思,就去把亲事定下来了呢。”

    冯氏听着血一阵阵往头顶冲,顾德昭这是踢皮球呢!纪吴氏把说辞推到他身上,他又推到纪吴氏身上,两个人都和她打马虎眼,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她忍不住骂道:“这事能有说不清楚的!老四你没良心啊,合着纪吴氏算计我们顾家!你明明知道我相中了人,就是不满意我老婆子是不是……”

    顾德昭更觉得莫名其妙了:“母亲,您这话怎么说,您相中了谁啊……岳母把亲事说定了,这不该是好事一件吗,我怎么看您样子并不高兴啊?”

    冯氏差点背过气去!

    过了好久,她才深吸了口气。对啊,她相中了谁,她在顾德昭面前矢口否认要把程宝芝许配给他,又劝他还是娶一门继室好。人家回去就相中了徐三**,除了年龄大点,样样都没得挑。这亲事说定了她该高兴啊,还要谢过纪吴氏才好。毕竟人家不计前嫌,帮着顾德昭说好了亲……

    冯氏从来没这么憋屈过,准备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她没有训斥顾德昭的借口,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去给人家纪吴氏道谢。然后把这门亲事认下来。

    她要是以纪吴氏听错了为由,去徐家退亲。这笑话可就闹大了,徐家和顾家肯定也从此结梁子,人家徐老爷堂堂通政司使,她们也不能得罪。

    顾德昭见冯氏不说话,就继续道:“这事也是儿子做得不妥当,没提前告知母亲一声。不过既然岳母已经说定了,咱们这事恐怕也反悔不得,我看不如就这么定下来吧……”

    冯氏抬眼看他。

    ……

    顾德昭走之后,冯氏摔了个她最喜欢的白釉青瓷菊梅茶杯。过了好久才让茯苓过来,语气阴沉地道:“……去请纪吴氏过来。”

    顾锦朝到了东跨院,却在外面徘徊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丫头婆子媳妇们站在中堂外面,垂着头看鞋面,大气都不敢出。

    伺候纪吴氏的宋妈妈朝她走过来,笑着低声道:“表**……都办妥了。太夫人正在里头和顾老夫人说话呢,一会儿就出来了。”

    顾锦朝心里松了口气,有外祖母在,果然什么事都不用她来操心。

    一会儿后纪吴氏笑着从西次间出来,说冯氏称病不见人了。

    顾锦朝携着纪吴氏回了妍绣堂,好生谢了她一番。纪吴氏就捏捏她的鼻子:“你欠外祖母的多着呢,这点事不用谢!”

    丫头摆了茶点上来,纪吴氏就和她说自己是如何气冯氏的,冯氏生气得青筋都蹦出来了那都要忍着,最后还谢过了她。锦朝听着就笑了笑:“……这事还是多亏外祖母了,父亲的婚事,您和祖母说妥了?”

    纪吴氏点了点头:“我们先商量了,就请定国公樊老夫人做正式的媒人去提亲,两方先把事情定下来。成亲就等你父亲五月除服之后。”

    顾锦朝想了许久,却叹了口气:“虽说徐三**嫁进来总是好的,但我想到母亲,心里却还放不下……”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总比冯氏选个程宝芝之流的当她的继母好。

    纪吴氏握着锦朝的手,轻声道:“静宜这孩子重情义,心性又好。要是嫁给罗家长子恐怕给耽搁了,她是个十分成熟,拿得稳的人。要是你以后出嫁了,有她在四房,冯氏不能把你几个弟妹怎么着了。”她想到纪氏的死,也恨顾德昭恨得不得了,更希望他要悔恨而终才解气!但是这些话却不能对锦朝说。

    锦朝也是在外祖母面前才能说这样的话了。她回握着纪吴氏的手,笑道:“锦朝心里都明白。”

    纪吴氏就笑了笑:“行了,只要不是冯氏那侄女嫁进来就好。刚我还看了那程宝芝一眼,着实是个寒碜的,手腕上戴了好几个镯子,也不怕压坏了……”又说,“你这丫头也鬼精灵的,竟然想到这样的主意,冯氏这些才是有苦说不出了!”

    两外祖孙说了会儿话,纪吴氏在通州却还有事,先坐了马车回去。

    到了傍晚,东跨院来人传话,冯氏让顾锦朝去一趟。

    顾锦朝换了件厚实的冬袄去东跨院,眼见着不仅她来了,四房的几个妹妹都在,二夫人正坐在冯氏身边,五夫人怀抱着熟睡的十一**一边轻轻拍着,一边和二夫人说话。

    程宝芝站在冯氏的另一侧,双眼通红。

    顾锦朝看到她头上少了一支惯戴的点翠鎏金步摇,脸色也憔悴了许多。

    冯氏指了绣墩让她坐下,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悲,数着手里的佛珠说:“朝姐儿知道,你外祖母下午来过了。她给你父亲说了一门亲事,是通政司使徐家的三**,以后嫁进来,就是你们姐几个的继母了。你们心里要准备着,等你们父亲五月除服,亲事就定在六月份……”

    顾澜微有惊讶,看了程宝芝一眼。顾汐和顾漪却看向顾锦朝,长姐才是她们的主心骨。

    程宝芝咬着唇不说话,眼泪却先流下来了。

    冯氏就当没有看到,盯着顾锦朝继续说:“朝姐儿,你是四房嫡女,凡事你要多担待着。几日后祖母就要去相看徐家三**,你和妹妹们说道说道,继母进门可要恭敬着,不能冲撞了……”

    她希望从顾锦朝的脸色中看出端倪,偏偏顾锦朝只在刚开始露出惊讶的情绪,却恭恭敬敬地应了诺,仿佛她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也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觉得伤心愤怒。

    冯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更觉得疑惑了。纪吴氏突然为顾德昭说好了亲事,当中肯定没这么简单。就算是纪吴氏帮衬的,但顾锦朝要是没在其中出谋划策,她一点都不信。

    冯氏不由得想起顾怜及笄那时,她想要顾锦朝为顾怜顶错,顾锦朝以死相逼的情景。

    ……她这个孙女,那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顾锦朝知道冯氏怀疑自己,但是这事情顺理成章,冯氏就是怀疑也没有用。

    她不慌不忙地应对着冯氏的话。

    冯氏吩咐完也觉得累得很,让众人都回去了。

    人走之后,程宝芝却跪下来,抱住冯氏的腿哭道:“姨母,您这样决定了,宝芝该如何是好啊……”冯氏突然另外给顾德昭定下亲事,于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在此之前,她甚至已经做好打算,等她嫁给顾德昭,成为了顾家的夫人,要做些什么事了。样样都是美好的,怎么如今,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啊!

    冯氏让她万里迢迢从江西过来,却让顾德昭另娶她人,这不是耍她吗?

    她才不甘心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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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7 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八十一章:走人

    冯氏冷冷地瞥下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程宝芝。过了好久才说:“你还有脸哭,要不是你做的蠢事,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吗?”连累她也没脸没皮的。

    这个侄女,还真是没选好啊!

    程宝芝愣了愣,眼泪更加汹涌了:“姨母——您可是我的亲姨母啊!咱们这样的情谊,你不能就这么放下我不管啊,三姐说过,您和我母亲可是最要好的人啊……”

    冯氏不耐烦地闭上眼睛。这样蠢笨的人,嫁进来也压不住四房。

    嫡亲妹妹都去了这么多年了,鬼才记得她的什么情谊!她早嫁为顾家人,和冯家来往更少,程宝芝还期盼她能大发慈悲不成?

    冯氏淡淡地说:“你想进门也行,在顾家等着徐三**进门,她同意了就可以让顾德昭纳你为妾,或者先收做通房,等你生了儿子抬姨娘,你自己选吧。”

    程宝芝终于停下哭嚎,茫然地看着冯氏。

    姨娘……父亲有五个姨娘,在她的继母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继母想怎么收拾她们就怎么收拾她们,三姨娘生下的女儿,让继母养着,不出一个月就死了,父亲问都没问过……

    程宝芝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冒寒气,她喃喃地道:“我不做姨娘,我要做就做正室,不做姨娘……”

    等人家徐三**进门了,她在这里尴尬地住着,算怎么回事啊。到时候全府的人都要笑话她。

    恬不知耻地赖在人家家里,就想赔了男的做小……

    冯氏不想再和程宝芝说话了,她招手让许嬷嬷过来,跟她说:“程**明日就回江西,你帮着收拾行李,给二十两银子的仪程。程**那里还有些用不着的首饰。一并收回来吧。”

    许嬷嬷笑着应诺,带着两个婆子去了程宝芝住的厢房。程宝芝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追出去。

    两个婆子乱翻她的东西。佩环吓得缩在一边不敢说话。程宝芝厉声喝她们:“那对南海珠子明明是我的东西……镯子也是我的!你们这些狗东西,是不是想欺负我啊。狗眼看人低……别拿我的紫瑛手串!”她从婆子手里抢回东西,牢牢地抱着自己怀里,又狠狠地看了佩环一眼,想让她上来帮忙。

    冯氏听得头疼。让小丫头去传话:“算了,那点东西让她带走吧!再这么闹下去,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再怎么贪,也不能贪到不要脸的地步。冯氏突然有点庆幸程宝芝没有嫁进来。

    程宝芝第二天就被送出去了顾家,一路上哭哭啼啼的伤心不已。

    顾锦朝让采芙送了一盒茶点过去:“……算是我们送过人家表姑了。”

    顾家的人连送都没人去送。

    顾德昭的亲事定下来后已经是二月初了。乍暖还寒的时候。

    再有一月顾怜就要成亲了,冯氏因程宝芝的事心中郁结,本想着顾怜的亲事要好好操办,姚家却派人过来送了信,说姚文秀的姑奶奶去了,他要守制三个月,想把婚期推到六月去。

    冯氏觉得不好,跟二夫人说:“六月老四续弦,本来一年内府中就不宜两次喜事,放在同一月就更不好了。”让人又给姚家回话。说把亲事推到八月去。

    顾怜盼了这么久,自己都开始绣成亲用的帕子鞋袜了,却听到婚期要推迟半年。很是不高兴。伺候她的丫头犯了小错,就被罚跪了整整一个下午。

    顾澜去劝了顾怜两句,她生着闷气也不想理人,反倒是顾澜自己呛了一肚子的气。顾澜回到书房后想了很久,让木槿拿信纸过来,淡淡地道:“……姚公子这个姑奶奶,听说是从小带着他的,感情十分的好。他因姑奶奶守制,顾怜闷闷不乐。我总要安慰人家姚公子几句。”

    木槿小声道:“……上次太夫人说了,姚公子的香露就不递进来了。奴婢还以为您就不和姚公子来往了呢……”姚文秀可是和顾怜定亲了。**这样行径要是被人发现了,她们恐怕没脸活下去了。

    她望着自己的**。自从顾怜及笄之后,**人就开始瘦了,如今看上去。她脸如莹玉般柔嫩,瘦削尖尖的下巴,一汪春水般柔和的眼眸,颜色更甚从前几分。

    木槿也心痛她们**,明明容貌心性强过顾怜数倍,偏偏是个不得宠的庶女……

    顾澜也知道,她心里明白的很。她这样和姚文秀私下往来,被冯氏发现了可不得了。

    毕竟,顾怜的婚事是老太太最大的软肋。

    顾澜笑了笑:“你看顾锦朝如何,她厉害着吧?再怎么厉害她也是个闺阁女子,要受到冯氏的辖制,冯氏真的把她许给王瓒了,她敢说个不字吗?顾锦朝都是如此,更何况我了。”宋夫人如今不常往顾家来了,冯氏就更不看重她了,以后要是嫁人,肯定是随便许了……

    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对她冯氏有利,她就什么都做得出来。

    顾澜继续道:“我不想受她摆布!我自己总要谋划着……以后让她们都瞧瞧,我也是能扬眉吐气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怕这怕那的我们还有什么活路。”

    她把信递给木槿,让她随着给宋夫人的信一起递出去。

    顾锦朝也听说了婚期延迟的事。

    她如常给冯氏晨昏定省,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户部侍郎的位置却还没有定下来,顾德昭最近越发的晚归。年初要春耕了,山西灾情缓解,这一年的赋税却是收不上来了,不仅如此,陈大人还上了奏章,减了山西两年的徭役赋税。

    天色微黑,顾德昭刚从六部衙门出来,同僚度支郎中汪昱和他说着话。

    “……袁大人这一死可不得了,说是因治理山西灾情过劳而卒。皇上追封了个太子太师,御赐了功德牌坊……就立在袁大人老家蓟州。我看这也算是死得其所,山西的百姓如今还给他修了祠堂。”

    顾德昭叹了口气:“虽说死后荣华。但人都没了,却也没什么意思。”

    汪昱瞪了他一眼,小声道:“这话你留着回去说。”

    他们还没有走出端门呢。

    顾德昭心想到袁仲儒生前所受的屈辱。还是无法附同汪昱的话。他摆了摆手道:“……算了,却也没什么可说的。”他正想问问汪昱金部郎中的事。却见到一顶软轿从午门里出来。

    汪昱也看了一眼:“好像是陈大人的轿子,应该是从内阁出来的。”

    四人抬的轿子,走得又慢又稳,身后还跟着两队护卫。

    顾德昭拉了汪昱退到一边,等着陈大人的轿子过去。两人官位比陈三爷低,马车也只能停在承天门外。要是看到三品以上的大员乘轿子马车从午门出来,那是要停下等大人过去,以示尊敬的。

    那轿子慢悠悠地过来。到了两人前面,轿子里头却传来一声‘停’。

    两人受宠若惊,面面相觑之下还是顾德昭先上前行礼,汪昱随后也拱手,喊了声‘陈大人’。

    轿子帘被挑开,陈三爷还穿着正二品的绯色右衽圆领官袍,看着顾德昭笑道:“两位才下衙门吗?”

    汪昱看了顾德昭一眼,心想他什么时候和陈阁老搭上关系了,平日里不声不响的,难不成还是个有背景的?

    顾德昭也觉得奇怪。他随即想到了大兴通仓出事的时候,陈三爷出手帮自己的事。

    无论怎么说,人家算是救了他一命。怎么尊敬都不为过。

    顾德昭恭敬答道:“承蒙大人关爱,我们是才下了衙门正想回去。”

    陈三爷嗯了一声,顾德昭和汪昱虽不算是能力出众的,但在户部也是勤勤勉勉,算是恪尽职守的人。他左手数着佛珠,继续对顾德昭说:“……不知道顾大人是否愿意,请我去府上小坐?”

    顾德昭愣住了。

    汪昱的表情更是古怪了,顾老四这肯定是搭上人家陈三爷了啊!人家竟然主动开口要去他家吃饭,这是个什么待遇。有陈三爷的支持。这顾老四肯定能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啊。

    陈三爷没到户部之前,原先户部两个侍郎。左侍郎林贤重因范川被牵涉,后被贬黜为山西参政。由郑蕴担任。右侍郎江秉坤是由陈三爷亲自抓捕收监的,后由严卯一时担任,现在严卯退了。怎么这,也不该轮到和范川有关系的顾德昭啊……

    陈三爷见他呆愣不说话,才慢慢道:“顾大人不愿意就罢了吧……”

    顾德昭听到这句话臊得脸通红,他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忙拱手道:“大人肯来,那是蓬荜生辉的事!下官还怕招待不好呢……下官的马车还在承天门外,恐怕要麻烦大人稍等片刻了。”

    陈三爷道:“却也不用,你坐我的轿子过去吧。”

    陈彦允虽贵为户部尚书,却很少上六部衙门,他们这些郎中就更少见到他了。顾德昭想到要和陈彦允同乘一轿,额头的冷汗就冒出来了。那可是陈阁老啊……

    顾德昭张了张嘴,他连说不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和汪昱道别,上了陈三爷的轿子。

    陈三爷要去,他请人家吃什么啊……顾德昭心里很发愁。

    ……可别怠慢了人家陈阁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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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7 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八十二章:问题

    顾锦朝听到水莹的传话,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她强吞下去之后呛住了,咳了好几声才止住,接过采芙递过来的锦帕擦嘴,才问水莹:“你可听清楚了,是陈大人来咱们府上了,父亲让我帮忙张罗晚膳?”

    水莹穿件茶绿色缠枝纹素面冬袄,头上簪了支双股的莲花银簪,人生得十分白净,一双眼水盈盈的,也算得上是三分姿色。她应诺后道:“老爷让您快些去外院厨房,轿子已经停在影壁了……奴婢还要去和太夫人说一声,要先告退了。”

    青蒲正在给火炉添银霜碳,又把锦朝明日要穿的鞋袜放在火炉边暖着,闻言小声和顾锦朝说:“**,怎么陈大人到咱们这儿来了……”别人不清楚顾锦朝和陈三爷的事,她可是一清二楚的。

    顾锦朝也很纳闷。按说顾家算是长兴候那边的人,就算陈三爷一时兴起,也不会到顾家来。

    或者是因为户部侍郎人选的事……

    顾锦朝换了件茄花色缎袄,穿了湖色的湘**,又披了件斗篷去前院厨房。

    厨房管事也刚被叫过来,府上各房都是进了晚膳的,如今要再张罗,忙得团团转。升灶火,熬高汤,他又亲自监督厨子挑了两块鲜嫩的羊排,八只团脐的螃蟹,还有几条四鳃鲈。

    厨房里厨子、婆子、打下手的丫头小厮,个个脚不沾地。

    厨房管事见她过来,忙行了礼问安,又说:“……二**可是要吩咐什么?可要看看菜色合不合适?小的也正想问问大**,这上去的酒是秋露白好还是竹叶青好?”

    都这个时候了,二房和五房的夫人已经歇下了。管事正好拿不定主意,看到个主子过来自然要多问几句。

    顾锦朝本来是想过来帮着参谋。她前世也算是陈家的人吧,怎么着也该知道点陈三爷的饮食喜好。如今一看这外院厨房却是头大如斗。

    陈彦允喜欢吃什么……她怎么知道!她连他不喜欢糖食都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她身后跟着闻讯而来的冯氏。

    冯氏由两个嬷嬷扶着,身后还跟了好几个管事。一下子把厨房挤得水泄不通。厨房众人均行礼请安。管事更是十分吃惊,冯氏不喜欢厨房。觉得厨房里腌臜,今天竟然也亲自过来了。

    冯氏皱着眉和厨房管事说:“……我怎么见你这还磨蹭着,那羊排刚开始腌?这如何来得及!”又嘱咐自己身后几个擅长厨事的媳妇子去帮忙。

    “去西跨院叫二爷赶紧去老四那里,老五就不必了……”冯氏一一安排着,生怕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等她终于把晚膳安排妥当了,看顾锦朝还杵在厨房,就对她说道。“朝姐儿你在这儿看着点,我先去你父亲那里。”

    顾锦朝愣了片刻才应诺,冯氏整了整自己光洁的发鬓,带着几个嬷嬷去父亲的住处。

    顾锦朝看着窗外皎洁的下弦月,才深吸了口气对厨房管事说:“不要上酒。羊排也不必了,四鳃鲈用清蒸的……再加几样素菜。”

    别的她都不知道,但是陈三爷不喜欢饮酒她还记得。

    除非必要,筵席上的酒他都不会碰。

    顾锦朝突然想起她嫁过去后不久,陈玄青就考中了进士,随后又被皇上钦点探花。她坐在筵席上看着陈玄青被众人簇拥着。少年进士。意气风发。他清秀的脸上微有笑意,那如谪仙疏远的眉眼也变得更温和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直到陈玄青离席去花厅找俞晚雪。

    他淡笑着和俞晚雪说了什么。抬手替俞晚雪擦了擦嘴角,俞晚雪抬头看着他就脸红了。

    顾锦朝觉得无比的刺目,她决定恶心恶心俞晚雪,叫了丫头端了碗解酒汤给陈玄青。过了一会儿还觉得不解气,又让留香去叫俞晚雪过来,说她想吃鱼,要俞晚雪帮她挑鱼刺。

    那天晚上回房之后,陈三爷正斜靠在罗汉床上,一边闭着眼数佛珠一边等着她。

    屋子里连个丫头都没有。顾锦朝闻到了浓重的酒味。

    她皱了皱眉,叫丫头进来服侍他更衣。

    陈三爷却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她,轻声问了句:“你不给我熬解酒汤吗?”

    顾锦朝行礼道:“三爷说笑。您要是想喝,妾身这就叫人去做。”

    陈彦允沉默了很久,最后淡淡地跟她说:“……你是陈家的三夫人,记得自己的身份。”他不再看顾锦朝一眼,眉宇间却露出几分疲态。他醉得厉害,站起身后一时不稳扶住了高几,他随即叫了小厮进来拿他的斗篷,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踏进她的门。

    顾锦朝记得自己一直在旁冷眼看着,连伸手一扶的想法都没有。

    ……这大概是陈彦允对她表露情绪最多的一次了。

    如今顾锦朝想起来,自然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无比的荒谬。但是细想之下,心里却突然明白过来。那个时候,陈三爷应该发现了她的心思,难怪后来对她无比冷漠。

    顾锦朝叹了口气,她欠陈三爷的实在太多。

    不一会儿顾德昭派了个小厮过来,和顾锦朝说:“……四老爷说,先让您做几碟糕点拿上去。”

    顾锦朝便让厨房管事辟了地方,她亲自做了云麻叶果子糕、豆沙粉团、酥炸腰果几样不甜腻的糕点,想了想,又亲自带着丫头送去了父亲那里。

    顾德昭先坐着马车回顾家,刚到就嘱咐了丫头去给冯氏传话。又忙去影壁迎陈三爷过来,到了宴息处小坐。并笑着和他说:“陈大人稍坐……下官已经安排了晚膳。”

    陈三爷听后顿了顿,道:“顾郎中不用急,我却也不是真的过来吃晚膳。只是和你闲聊几句罢了。”

    顾德昭听了就觉得头皮一紧。

    陈三爷和他有什么好闲聊的……

    小厮沏了茶上来,陈三爷先接过去了,不疾不徐地给自己倒了茶,再给顾德昭倒上。缓缓地问他:“顾郎中在户部任职也有八年了,这金部郎中掌权衡度量之数,管理两京市、宫市等交易,你可知道金部郎中一月能经手多少银两?”

    顾德昭想了片刻才答道:“下官不知。”在其位行其事,他是从不过问金部的事,要是过问太多,同僚之间相互生了猜忌就不好了。

    陈三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吃饭是假,考察他能不能升任户部侍郎才是真的?

    顾德昭越想越觉得十分可能,心里不禁有些后悔,他刚才回答得太快了……

    陈三爷呷了一口茶,上好的万春银叶。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继续道:“度支郎中掌判天下租赋多少之数,水陆通途之利。每岁计其所出而度其所用,转运征敛送纳,皆准程而节其迟速……顾郎中以为度支郎中汪昱如何?”

    顾德昭这时候慎重了一些,斟酌后说:“汪大人恪尽职守,下官常与其进出,倒觉得是个难得的忠厚之人。度支大小官员也对汪大人十分尊敬。”

    陈三爷看着茶杯想了片刻,就不再问顾德昭问题了。而是说到了茶上面:“……郎中喜欢喝茶,我倒觉得万春银叶性寒。郎中因是心中郁结,如今体虚胃寒,还是饮熟水比较好。”

    顾德昭舒了口气,和陈三爷说起话来。

    一会儿冯氏过来了,却看到陈三爷的护卫站在宴息处外面,有个紫棠脸色,穿程子衣的侍卫过来拱手跟她说:“老夫人见谅,咱们三爷说了里头不准进去人,您不然在外面小坐片刻?”

    冯氏皱了皱眉:“这也实在……”这里可是顾家,不要她进去?这怎么行呢!

    穿着正四品官服的顾德元也站在一边,忙拉了冯氏一把,低声道:“母亲,咱们还是去偏厅说话。”拉着她走过了抄手游廊,才小声说,“那人是陈大人手下最得力的侍卫,千万惹不得。他让咱们等那就得等着,可千万别冲撞了。”

    冯氏低声道:“我知道……这不,老四搭上陈三爷,你也去说几句话,不是能露个脸吗……”

    顾德元叹了口气道:“可没这么简单。”

    说起来,冯氏其实也就是个妇人,她懂什么朝堂的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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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7 10: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八十三章:误闯
    顾锦朝带着丫头、婆子到了前院宴息处,丫头们络绎不绝地将菜肴、点心送进去。她站在抄手游廊上看了一眼,陈三爷的护卫将宴息处团团围住,他身边那个陈义正站在门口,叫了送菜的嬷嬷过来问话。

    嬷嬷向他行了礼,过来跟顾锦朝说:“回禀二**……那位官人说要您换一套银制的碗箸。”

    顾锦朝略想片刻,吩咐身边的厨房管事去拿银制的碗箸来。

    陈三爷身边的人防备之心都很重。他那个地位的人,也不得不万事小心。

    她又招过碧月问话:“……太夫人和二老爷过来没有?”

    碧月恭敬答道:“……二老爷穿着正经官服过来的,但是被那穿程子衣的侍卫拦下了,随后太夫人也过来了,照样没得进去。就和二老爷一起去了偏厅。”

    顾德元是穿着官服过来的……锦朝听到这句话轻吐了口气,冯氏打的什么主意实在明显了。

    她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监督着下人把菜都一一上齐了。最后上了清蒸四鳃鲈,让管事把螃蟹端了回去。陈三爷此行很可能是为了户部侍郎人选的事,他们大鱼大肉的上恐怕不好。

    一个多时辰后,李管事从里头出来给她回话:“……陈大人刚和老爷谈论制艺的事,老爷却也不算拘谨。菜只动了几个清淡的素菜,老爷见天色已晚,就请陈大人留宿,陈大人也应下来了。一切都是好的,您就放心回去歇息吧……”

    顾锦朝点了点头,想到冯氏还在偏厅等着,她也该过去请个安。便带着青蒲往偏厅去。

    宴息处有两侧偏厅,西边偏厅外有一片竹林。通过一个夹道连着前院的西厢房。冯氏和顾德元并没有在偏厅里面,而是站在偏厅外面说着话。旁边还有两个丫头掌着羊角琉璃灯。

    顾锦朝听到二伯父的声音:“……上次大兴通仓的事,我就开始怀疑老四了……”

    锦朝皱了皱眉。回头看了青蒲一眼,示意她留在这儿别出声。她则提起了裙角。摄手摄脚地往竹林走去,离两人更近了些。

    那一众丫头婆子都离得远,冯氏和顾德元迎着月光而站,冯氏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你觉得老四有什么不对?”

    顾德元继续说:“……您想想,大兴通仓二十多万石粮食的空缺,他就是把纪家搬空了都填不上!不可能是找了纪家帮忙的。咱们求到了长兴候府上,人家不也没有过多理会我们,老四究竟是找了哪个有通天之能的人。可以轻松填补这么大的窟窿……”

    “我问过老四,他却死活不肯说。他瞒着我们的事还多着呢……上次都察院例察,我担心收受府同知银子的事被发现,让老四暗中帮我一把,他却说自己人微言轻不肯帮忙。如今却又和陈大人有牵扯……老四和咱们不是一条心啊,母亲您可要把老四那房的人照看好,我怕咱们以后有求他的时候……”

    冯氏却犹豫道:“德元,你……你是不是私收贿赂了?那府同知为何给你银子?”

    顾德元有些不耐烦:“母亲,您问这些做什么!你怎么知道这做官的苦……我拿不拿都是个麻烦,何况咱们顾家并不宽裕。又多了老四那一支的人,开销不是更多了!”

    冯氏便不说顾德元的事了,而是说到了顾德昭头上:“……咱们这么对老四。他还敢在续弦的事上违逆我。我辛苦把他养大,竟然是这么报答我的……你放心,以后你要是有事直接和我说。我还不信他能不听我的话了!”

    顾锦朝在暗处听着实在气闷,二伯父这话也好说出口!四房虽说人不少,但都是未出阁的女子,能有几个花销。父亲原本那份财产每年进项也有万多银子,这些银子归了顾家,有多少落到了四房的人身上?反倒是二房的人个个都富足得很,顾怜每月有多少衣服首饰。二伯父出去请同僚喝酒一拿就是几百两。父亲那些收益可多半到二房手里了……

    他收贿赂是因为四房?这才是令人笑掉大牙的事!

    顾锦朝隐约想起来,前世顾德元官职被削。似乎就是因为贪墨……

    顾德元正要继续说什么,却抬头盯着竹林的方向。厉声道:“谁在那里,快给我出来!”

    顾锦朝这才看到月光下她的影子投在石板上,有竹影掩饰影影绰绰,她一动顾德元却看出了端倪!她想了片刻,还是隐身在竹林里最好……她立刻朝竹林深处跑去,并向青蒲招手,让她赶紧回妍绣堂去。

    冯氏道:“看着像是个女子,许是府上的什么丫头……”

    顾德元吩咐婆子带几个小厮擎着火把去找,“咱今儿说的这些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去了。要把这人给我找出来,别人其他人察觉了!”

    婆子忙带了去过去找。

    她偷听的事要是被冯氏发现了,肯定有大麻烦。顾锦朝四下一看,夹道过去就是西厢房了……

    竹林外火光越来越近了。

    她咬咬牙,提着裙子踩到栏杆上一跃,落在了夹道上。

    肯定不能让婆子追上她,西厢房平日只有丫头来往,她随便找个房间躲过去,再从厢房后面的小径到父亲那儿去,也就没有人会发现了。

    顾锦朝打定了主意,随便开了个厢房的槅扇就躲了进去。她站在厢房里注视着外头的动静,还没有反应过来,却突然被人抓住手腕一扯扣在身后,随即便被捂住了嘴。

    有人在她耳边冷淡道:“你是谁?”

    顾锦朝一愣,怎么会有人在厢房里!这个声音……好像是陈三爷!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模糊的月光透过高丽纸照进来。

    陈三爷一手捏着她的双手,另一手捂住她的嘴。她整个人完全被他控制住,锦朝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又淡又柔和的檀木香。她并没有挣扎,也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动了动手示意。

    陈三爷来顾家拜访。本就是想试探顾德昭能否胜任户部侍郎一职。两句相问,也就能看出顾德昭仅是个勤勉有余,聪颖不足的人。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任大事。顾德昭请他留宿西厢房,想到天色已晚他就没有拒绝。陈义他们就守在厢房的夹道外面。他刚吹了灯准备歇下。没想到这厢房里还有人闯进来!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制住此人,原以为是别人派来的高手,却没想是个小姑娘。捂住她嘴的瞬间,陈三爷就认出这人是顾锦朝了,她身上有种淡淡的茶花香味。

    这可是顾家,她一个顾家嫡**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陈三爷皱了皱眉,低语道:“原来是你……竟然趁着这个时候来西厢房,你也不怕被人误伤了!”

    顾锦朝侧过头看他。一双眼乌溜溜的。

    陈三爷该不会是以为她是特意来找他的吧……

    这误会可大了。

    槅扇外火光一闪而过,陈三爷皱了皱眉,抱着她侧身站到了屏风后面。

    动静这么大,守在夹道外的陈义等人很快就发现了,外面传来他压低的说话声:“……三爷已经睡下了,你们赶紧出去,可别扰了三爷歇息!”

    擎着火把来找人的婆子小厮才知道扰了大人的清净,吓得忙道“奴婢冲撞了”,退出了西厢房。

    等人都离开了,陈三爷才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有些意味不明地道:“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倒是我想多了……你在自己家里也像贼一样被追着?”

    顾锦朝想了想,跟他说:“三言两语无法说清楚……还要谢大人相助。您不如先放开我,我这就退出去不打扰您休息了。”陈三爷还捏着她的手。

    陈三爷却好像没听到般继续说:“下次来见我,可不要这样出现了。我是认出你了才没有伤你,不然你可不能这么安稳了。”他语气淡淡的,放开了顾锦朝的手后取下高几上的灯罩,点亮了烛火。

    烛光跳动片刻,才渐渐亮起来。陈三爷的背影映照在烛火里,显得十分高大。他仅穿了件单薄的直裾,刚才两人身体相贴。她却能感觉到陈三爷身上很暖和。顾锦朝毫不怀疑,陈三爷要是用力。肯定能掐断她的手……难道他是习过武的?

    顾锦朝胡乱地想着。又打量着西厢房的布置,茶色宝杵纹杭绸的帐幔。隔开一个次间,次间放置一张雕五蝠献寿纹的梨花木长几,几张杌子。帐幔里就是多宝阁,一架彩绘大理石围屏,里头是张黑漆的拔步床……西厢房的布置还是十分不错的。

    陈三爷拿了烛台过来,指了指旁边的杌子对她说:“先坐。”

    陈彦允又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捧在手里暖和着。“刚才无意碰到……你的手似乎有点凉。”

    那是无意碰到?

    顾锦朝把茶杯放在长几上,硬着头皮说:“大人,小女就不坐了……一会儿别人要是发现我不见了,恐怕会说不清楚。大人为官廉洁,自然不能和这样的事牵连了。”

    陈彦允看了她许久,才笑了笑:“……我知道。”他顿了顿继续说,“没关系。”

    什么叫没关系,这能没关系吗……

    顾锦朝觉得自己也忍不住,脸颊有些发红了。她觉得说什么都不好,行了礼打算退出去。

    陈三爷的声音在她身后悠悠响起:“我救你父亲的时候,你曾说过若我有需要,你会倾尽全力帮我。不知你这话还作不作数?”

    锦朝脚步一顿,陈三爷这话的意思,是想让她帮忙?……她能帮他什么!

    锦朝却也没有很犹豫:“自然作数。”

    陈三爷觉得她样子十分认真。

    过了好久他又接着问了句:“……上次宝相寺我说过的话,你可明白了?”

    顾锦朝却闭了闭眼,才笑道:“锦朝似乎不太明白。天色太晚了,先行告退。”

    陈三爷愣了片刻,直到她不见了才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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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百日
    婆子们在外院搜罗无果,回去禀报了冯氏,还把她们不小心进到陈大人休息的厢房的事说了。冯氏听完十分紧张,直问她陈大人有没有生气。婆子道:“……陈大人没有出来,奴婢也不知。”

    冯氏躺回了罗汉床上,望着放在长几上的更漏不语。

    等第二天陈三爷离府的时候,冯氏一大早就去送别了。

    “……昨个晚上惊扰了大人,实在惭愧!”顾德元笑着拱手道。

    影壁四下立着陈三爷的护卫,顾德元、顾德昭、顾德秀几人皆来相送,也都穿着公服。

    陈三爷却穿了件灰蓝色直裾,披了件黑色杭绸斗篷。他整了整衣袖,淡淡问了句:“你们顾家守卫如此不森严,连盗贼都能闯进来?”

    顾德元一愣,忙笑道:“……是盗贼闯入了!索性财物上没有损失。”

    “那人可抓到了?”陈三爷继续问。

    顾德元觉得有些奇怪,陈大人怎么会如此关心这事,他只能说“已经抓到了”,免得陈大人以为他们顾家办事不力,连个盗贼都制服不了。

    陈三爷便不再说什么,上了轿之后脸色却不太好看。

    不论顾锦朝是因为什么闯到他房里,她在顾家必定过得不太好。顾家这几个人,顾德元是惯会虚与委蛇,人前人后两张脸的。顾德昭太懦弱,凡事又习惯墨守成规。那个冯氏昨晚还想闯宴息处,可见平日在府里被人捧惯了,有点不知轻重了。

    他又想起自己偶然听过的话,顾锦朝年过十六还没有定亲。她们家差点把她许给一个破落皇商的儿子,那人还打死过自己的丫头……

    陈三爷面无表情地直看着轿子青色的细布帘子。

    他这样护着她……别人却敢轻易欺负她。

    听说陈三爷走了,顾锦朝松了口气。

    她放下绣了一半的绫袜。望着窗扇外刚长出细长花苞的垂丝海棠怔忪。

    陈彦允的话她没有想过,她也不敢想……

    前世他们交涉不多。她嫁过去后五年,陈彦允就因匪患死在了四川。她听到之后一点都不伤心。甚至是松了口气。而余生的十几年她也从没有想起过陈彦允。这个人就死得无声无息的,好像从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锦朝重生后不再执着于陈玄青。才似乎开始正视三爷,但是她依旧不懂他。

    如果只是因为救过她而心有怜惜,三爷说的那些话又怎么解释?

    顾锦朝觉得心里烦闷,难不成她还要和陈三爷牵扯吗!她觉得自己是在害他。

    说不定他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顾锦朝只能这么想了,她想再多别的也没用。

    顾锦朝叫了采芙进来收拾这大小的笸箩和针线。一会儿冯氏让她们陪顾怜去宝相寺上香,因为亲事延迟,顾怜最近心情不佳,冯氏让她们都多担待、安慰着她。

    半月之后朝廷的封诰下来了。新任户部侍郎并不是从户部选出的,而是湖广常德知府调任。消息传到了顾家,冯氏听后很是失望,心里却又舒了口气,找了顾德昭过去说了好一会儿话。

    很快就到了十一**的百日酒,这次府里来的人比上次还多。十一**的名字也定下来了,就用了翰林院掌院学士高大人所取的‘棠’字。百日酒上顾锦朝送了十一**一对赤金的摇铃,刚解了襁褓的孩子被乳娘抱着,这里想动那里想抓的,十分活泼。

    上次没见着孩子的夫人都围着夸她。说长得白里透红,小脸秀秀气气的,像极了五夫人。

    顾锦朝坐着喝了会儿茶。就看到冯氏把顾澜叫过去说话。

    冯氏在花厅里赏新开的海棠,锦朝则坐在庑廊下,倒是能看到花厅的场景。

    冯氏身边坐着个陌生的妇人,穿了件绛紫色妆花褙子,绿色斓边璎珞纹马面裙。手腕上戴着个颜色赤红的鸡血石手镯,头上戴着南海珠子发箍,镶翠眉勒。年约四十,一双细长的凤眼。

    冯氏对顾澜说:“……这位是保定郭夫人。”

    顾锦朝闻言心中一跳,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安香郭夫人……她知道这个人!是北直隶里有名的会做媒。她丈夫是保定府府同知,双亲俱在。生有一对儿女,也经常被人请了做全福人。

    顾澜却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笑着向郭夫人请安。

    郭夫人面上笑眯眯的,却从头到尾把顾澜看了一遍,看得顾澜有些不安。

    她正想说什么,冯氏却道:“……我看厨房刚做了红豆山药糕,你去替我端一碟过来。”

    顾澜犹豫片刻后只能应诺去了,冯氏就小声和郭夫人说起话来。

    “……澜姐儿人十分温顺,《女训》《女诫》也熟读了,样貌更是不差的。郭夫人也想想,有没有咱们澜姐儿合适的。眼看着怜姐儿都和姚公子定亲了,我这心里也惦记着她的两个姐姐……”

    郭夫人过了片刻才说:“人是不错的,可惜是个庶出的。不过顾三**如今都没有人提亲,倒是奇怪了……听说原先是跟着你们家四老爷住在适安,不是在老夫人跟前长大的吧?”

    冯氏就笑笑:“是有人提过亲的,是我觉得不合适才耽搁到今天。四房回顾家眼看就要一年了,这孩子秉性还是十分不错的,以后沾着她妹妹的光,总不会太差了。”

    郭夫人却笑着不再答话了,而是端起茶杯喝茶。

    冯氏这是想给顾澜说亲了……

    上次穆家请人来给穆知翟说亲,因为宋夫人搅合没成得了。没几个月穆知翟就娶了安阳伯庶出的四**,那四**是年过十七不好嫁了,就没有太挑拣嫁给了穆知翟。

    前世穆知翟也娶的是安阳伯庶出的四**。

    顾锦朝暗想着,也不知道冯氏能给顾澜说个怎么样的婆家……

    郭夫人却又开始说话:“你们顾家**都生得好,我记得二**还没出嫁。我可是听过你们二**的,长得十分好看……她没有说亲吧?”

    怎么说到她头上了……顾锦朝朝花厅看了一眼。冯氏和郭夫人都背对着她看海棠花。

    冯氏想起上次来给顾锦朝提亲的王夫人,摇头说:“这丫头确实没有说亲,不过她父亲帮忙看着。倒不用我操心……”顾锦朝的婚事是顾德昭打过招呼的,冯氏想管都不好管。

    郭夫人就不问顾锦朝了。而是说:“你们家三**的事,容我回去细想,等有合适的人选再跟你说。”

    冯氏谢了她许久,让茯苓捧了一匣子的南海珠送给郭夫人。

    等到了开筵席的时候,冯氏就请众女眷去了西跨院。

    锦朝还有两个月才除服,先回了妍绣堂练字。等到了下午,叶限才带着他的护卫过来了。

    女眷们都凑起来打马吊了,五夫人房里就剩下几个丫头。他径直就走进去了。五夫人就拉着自己的弟弟说话:“你能有这么忙……外甥女的百日酒也来得这么迟!”

    叶限看着在小床上动着手脚咿咿呀呀的外甥女,皱了皱眉说:“……她还流口水呢。”

    五夫人笑他:“这不还是孩子吗!”让乳娘把孩子抱过来,要叶限抱抱他的外甥女。

    叶限躲闪都来不及,哼了一声:“我才不想抱她!”

    手却只能把这团软得不像话的孩子接住,姿势僵硬地抱着她。看到孩子还咿咿呀呀地张望着,并没有觉得难受,叶限才松了口气。他觉得对付这个孩子比那些晦涩的案卷难多了。

    片刻之后他就把孩子重新递到乳娘手上,跟五夫人说:“我去找顾锦贤说会儿话。”

    五夫人脸色就有些变了,低声道:“去找贤哥儿就罢了,你可别再去见顾锦朝了……”

    叶限就笑了笑不说话。出了五夫人的院子后往妍绣堂去了。

    五夫人气得眼泪都在打转:“这样的性子,真是要气死人了……”

    顾锦朝轻吐一口气,收笔之后细看着自己画的墨竹图……她练了小半个月。始终画不出竹的苍劲!她让采芙去把陈三爷那幅墨竹图找出来,对着看了一会儿,有些泄气:“实在差得远……”

    她的书法还过得去,但是书画就逊色多了。锦朝也是想练出一手画墨竹的本事,还特地移植了几丛墨竹种在书房的窗扇外面,练了几天却画得不成样子。她就想找了名家的画先临摹着,找来找去都觉得不合适,就开始临摹陈三爷送她的那幅墨竹图了。

    陈三爷再怎么说也是两榜进士,而且是钦点的榜眼。当年压在他头上的仅有个袁仲儒而已。

    陈三爷的画中修竹数枝,高低错落有致。挺拔清秀。用笔道劲圆润,竹骨纯用淡墨。与竹叶浓淡相映,妙趣横生。再看她自己的,格局倒是有几分意思了,不过竹骨始终不挺拔。

    他画的墨竹实在清逸,这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

    顾锦朝正在沉思的时候,青蒲进来通禀,说长兴候世子爷过来了。

    锦朝让采芙把画收起来,吩咐青蒲:“让世子爷先在花厅小坐吧。”

    青蒲回答道:“奴婢请过了,不过世子爷说他就几句话,说完就要走了,让你不用备茶给他了。”

    顾锦朝嘴角一抽道:“……让他去花厅,就算不想喝我的茶,也不要站在院子里吹冷风吧!”

    青蒲忍着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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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叶子

    叶限站在花厅里等她,他身边那个护卫李先槐就站在不远处护着。

    看到她过来了,叶限就摊开手里的东西给她看。

    “送给你的。”他言简意赅地道。

    锦朝请他坐下来,并让青蒲上藕粉糖糕、干落花生、咸皮酥等几样茶点来。她看到叶限掌心躺着一枚叶子,颜色红嫩,样子很别致。

    “这是什么?”锦朝问道,他平白无故送自己什么叶子。

    叶限却说:“你不要上茶,上次在你这儿喝的万春银叶还是陈茶……我刚才走过西跨院的小池榭,看到这片叶子长得奇怪,别的都没有这个颜色。”鲜红又柔嫩,不知道是什么新叶。叶限觉得顾锦朝挺喜欢这些奇怪的东西。

    锦朝哭笑不得:“多谢世子爷好意。”

    他为了摘这片叶,还特地绕去了小池榭里面……他淡淡地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今年六月,我就要升任大理寺少卿了。”

    锦朝这才笑着道‘恭喜’。

    叶限笑着看她一眼,顾锦朝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她当然不惊讶,叶限今年升任大理寺少卿,四年后就做了大理寺卿。这擢升的速度可谓让人瞠目结舌,但随后也干出千刀万剐之刑的荒唐事。几年之后任职兵部,成了皇上近侧的红人。

    她死的时候,叶限还是权势滔天的兵部尚书。幸亏顾家后来出了个十分杰出的人物,不然仅凭陈玄青是压不住他的。她记得陈家老夫人曾说过叶限:“……奇技淫巧,绝顶聪明,偏偏是个无赖!”

    聪明人不可怕,就怕聪明不在正道上。

    她正色对叶限说:“世子爷以后要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了。”

    叶限垂下眼帘看着她,语气懒懒的:“……事事都为苍生考虑。我得多累。”他顿了顿,很认真地加了句,“苍生又和我没关系。”

    顾锦朝还没有说什么。他就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叶子:“……你好好收着,以后可以用它求我办一件事。我有求必应。”

    他抬起斗篷的帽子。低声道:“……走吧。”暗处随着他的护卫拥着他走出了妍绣堂。

    顾锦朝轻轻吐了口气,叶限这样的人,走上歪路实在太容易了。这世他父亲没有死,长兴侯府也没有家道中落,应该不会走上前世的老路吧。

    春日刚暖几天,陈三爷就只穿了白纱中单,外头再穿一件绯色盘补服。他刚踏上马车闭目休息,江严就在他旁边小声说话:“……首辅大人这次发了好大的火气。王大人原先任职大理寺的时候。说大理寺最是清廉不过了,结果他手底下的张陵却被查出与私盐贩勾结,还一手捏造证据妄图包庇这些人……首辅连个分辩的机会都没给张陵,刑部郭谙达直接将人收押了。您看王大人刚才连话都不敢说……”

    陈三爷淡淡地道:“郭谙达是长兴候府的人,首辅不发脾气才怪。这下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空出来了,你说谁最有可能升任……王玄范连叶限都斗不过,亏他在大理寺混了这么多年。”

    江严就看向陈三爷,有些疑惑:“那您想……”

    陈三爷继续说:“我和王玄范争斗,是张大人愿意看到的,张大人往年提携我。现在想用王玄范来制衡……我却觉得浪费精力。”他皱了皱眉道,“王玄范眼界太窄了……他上次和姚平密谈的事,你查清楚没有?”

    江严嘿嘿笑了两声。

    陈三爷睁开眼看他。觉得江严有些奇怪。

    江严拱手道:“这事实在好笑,说起来还和您有关呢!您上次去大兴和王大人喝酒……不是看到顾家两位**吗。还有宝相寺那次,您接了顾家的东西。这事传到王大人耳朵里,他就认定您看上顾家那位**了……就是和姚平嫡子定亲的那个顾怜。王大人十分高兴,以为这就拿捏到您的错处了。去找姚平告密,说您看上他儿媳妇了。姚平哪敢得罪您啊,您看上的人,他是打死也不敢动啊。不过他也是半信半疑的,叫了人去顾家推迟婚事……”

    陈三爷笑着摇头。王玄范那一肚子的风花雪月,还编排到他身上来了!

    “因为这事。姚大人就和王大人走得近了些。还去刑部给张陵说了几句好话……”江严又说。

    陈三爷听后若有所思。

    马车到了宛平陈家,陈三爷刚到住处不久。就有小丫头过来传话,是陈老夫人想见他。

    陈三爷换了件石蓝的直裰去陈老夫人住的后罩房。老夫人喜欢清静,后罩房还连着陈家的小佛堂,种了许多的西府海棠,开得粉白一片。往后就是个青石甬道,曲径通幽的,连接着大片的荷池。

    陈老夫人坐在堆漆螺母罗汉床上,她穿着件寿字不断头檀色褙子,头发梳了圆髻,只簪了柄番青石簪。老夫人年事已高,人就不太爱动弹了。幸好家中几个儿媳都是十分懂事的,二房的秦夫人是宗妇,陈家的事事无大小,都料理得十分妥当。

    陈老夫人的日子过得轻松而惬意,家里几个儿子都是光耀门楣的,她在陈家列祖列宗面前也是抬得起头的。这样的日子就该安享晚年,偏偏她还放心不下她最心疼的儿子。

    其实,陈三爷才是陈家的嫡长子,陈二爷则是陈老夫人的陪嫁丫头所出。

    陈老夫人嫁到陈家几年肚子都没动静,陈老太爷虽然没说什么,待她一样的好,她心里却觉得过意不去。主动让自己的陪嫁丫头给陈老太爷做了通房。这丫头没多久就怀孕了,生了对双生子,结果生的时候难产,后来又血崩,没一个月就去了。双生子中的老大刚出生的时候被脐带缠住脖子落了病,没活到一岁。

    陈二爷是陈老夫人带大的,视如己出,教养得很好。等陈二爷六岁的时候,她才怀上了陈三爷。

    陈三爷从小聪明懂事,待哥哥也很尊敬。不过实在太懂事,反而让陈老夫人心里不安。

    后来她偶然听陈彦允问过乳娘:“……你说我是母亲亲生的,但我看母亲待二哥最好。二哥有个头疼脑热,她都十分紧张,饭吃得少了点也要过问。我样样都做得好,母亲偏偏不喜欢搭理我。上次二哥的文章得了先生的夸奖,她做了斗篷送二哥。我得了先生的夸奖,母亲什么都没说过……”

    她听着觉得十分心酸,这孩子想什么都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不痛快。

    她以后就注意着多疼惜陈彦允。

    但是陈彦允和她疏远的性子却改不过来了,却又十分自立,从不要她担心。

    陈彦允读书很有天赋,十四岁那年中了举人。她做主给陈彦允定下了亲事,娶了杭州江家的大**,他也没说过自己喜不喜欢,娶人进门之后两人相敬如宾。江氏前年病逝,他还夜不解衣地守了好几天。江氏死的时候曾对他说:“你不要愧疚,我什么都知道……不怪你,都是要去的人了……你待我已经很好了……”

    她第一次看见陈彦允哭,握着江氏骨瘦如柴的手不说话。

    办完江氏的丧事之后,陈彦允来找她说话。他要为江氏守制两年。

    陈老夫人本来想劝他的,但也没有说什么。

    看到陈三爷进来了,陈老夫人就笑着指杌子让他坐:“……三天两头见不到你,我可以好好和你说话。”

    陈三爷向陈老夫人行礼问安,然后才道:“老六家几个侄女不是每天来陪您吗?您要是还觉得闷,不如让二嫂陪着去上香透气。”

    陈老夫人笑着摇头:“我是要和你说话,你提别人做什么!”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槅扇外的海棠上:“瞧着花开得多好,不知不觉的……”她看着陈三爷摩挲着茶杯不语,就继续道,“你房里也该添个人伺候了。我看近身伺候你的还是书墨、书砚两个小厮,这又怎么能伺候周到。你娶了新人进门,老婆子也找得到个说话的。”

    “……你不如瞧瞧谁合适,瞧准了咱们就找人上门提亲。”陈老夫人想了想,试探般地问他,“你觉得武定候家的嫡女如何?”

    陈三爷不说话。

    陈老夫人就换着问:“你要是不喜欢这些世勋贵族的,咱们就再看看……”

    凭她儿子如今的地位和权势,想娶谁娶不到?

    陈三爷却笑了笑,“母亲,这事您不用担心,我心里自有度量。”

    他不再说什么,起身后随侍的书墨给他披上披风,他告退离开了陈老夫人的住处。

    江严很快跟上来,低声问道:“三爷,那姚平和王大人的事,您打算如何处置?”

    陈三爷看也不看他,边走边道:“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这是个什么意思?

    江严一头雾水。

    陈三爷却停了下来,闭了闭眼睛低声道:“……这事实在不好。”

    江严怀疑自己听错了,陈三爷刚才说什么事不好?

    江严再看陈三爷,想揣度他的心思的时候,却见他嘴角露出一丝无奈地笑,但语气却下定了决心般豁然开朗。

    “你去把陈义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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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7 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八十六章:心思
    江严回到外院专门给幕僚住的鹤延楼里,从一楼庑廊走过去正是个亭榭,正摆了八仙桌和长杌子,另几个人起身向他作揖道:“……江先生回来了,咱们正巧吃饭呢。”江严看过去,八仙桌上摆了只腊鹅,一碟切片熟卤牛肉,几盘花生蚕豆。

    冯隽笑着向他举酒杯道:“坐下来喝几杯吧!”

    江严摆摆手说:“算了,我还要去宁辉堂找陈义呢。我看你也别喝酒了,说不定三爷过会儿有吩咐……”

    几人纷纷放下酒杯,问他究竟怎么了。

    江严也说不准,但想到陈三爷那几句意味不明的话,他心里就觉得忐忑。

    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他没有和冯隽等人多说,匆匆往宁辉堂去了。

    陈义连忙带了一众护卫往三爷的住处去。

    陈三爷正在书房里练字,书房伺候的人一点声音都不敢出,他凝神静气,游笔如龙,连眼都不抬一下。江严却看得眼皮直跳,陈三爷只有在抉择很艰难的事情时,才有练字的习惯。而且不准有人发出声音。

    一会儿冯隽也带着人过来了,一帮人就站在外头候着。众人都知道陈三爷的习惯,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等到金乌西沉了,他们额头都是细汗密布。

    陈三爷才放下笔,让书砚把字收起来。他端起茶杯喝茶,吩咐道:“陈义,你将我倾心顾家**的消息传到王玄范的耳朵里,并说我有意要娶她。”他指了指书案上的字继续说,“怕他不肯全信,你将这幅字送到顾锦朝手上,要无意让‘王玄范’的人发现。让他以为我是送给顾四**的。”

    陈义面露疑惑。陈大人这番作为是为了什么?上次陈大人还让他往顾家送过一幅墨竹图呢。

    江严试探性地小声问道:“三爷是想将计就计,用和顾家的亲事离间姚大人和王大人?”

    陈彦允嗯了一声。

    冯隽就道:“……王玄范知道了这事,肯定会去告诉姚平。不仅如此。他还要把这事说到张大人那里,夺同僚的儿媳。您这可是值得他拿捏的荒唐错处。到时候他可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江严闻言就沉默了,陈三爷如果想除王大人,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他肯定还有别的想做的事!

    陈三爷继续说:“办好了就回来通禀,我再告诉你该如何做。”

    江严和陈义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讶异。三爷做事虽说不喜欢多说,但却不会这样让人一头雾水。他究竟还要做什么?

    等人都退下了,江严却站在原地低着头,咬牙说:“属下实在想不明白。还请大人明说。王大人既在张大人面前提及,您就是驳了他这件事,却不能致王大人于死地。这样大费周章又成效不大的事,您是不会做的。属下想问您一句,您的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免得属下领会不当办错了事……”

    江严没听到陈三爷说话,心里更是紧张。他就算不抬头,也能感觉到陈三爷落在他身上冰冷目光,他觉得有些腿软,但硬着头皮不肯退让。

    他继续说:“您做这些事都和顾家有关——和顾家那位**有关!去年通仓出事。您出手救了顾家**的父亲。上次在接引殿,您破例请顾家**过来避雪,这次的事……”

    他还有话没说。户部侍郎考核。陈三爷几个户部的郎中都接触过,却独独去了顾家。

    这于他来说,是非常没有必要的事情。

    陈三爷的语气很平淡:“我的事你也敢多问了。”

    江严也觉得自己胆大包天,但是他不得不问。

    他还想说什么,却听到陈三爷一句微有倦意的话:“……你先下去吧。”

    江严愣了一下,等他抬起头对上陈三爷的视线——十分的冷漠无情。他才觉得脑中轰的一声,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竟然敢过问陈三爷的事!等到他出来了时候还浑身是汗,只想到要是三爷一个不高兴。他以后的仕途可就全完了……

    陈三爷确实脾气很好,几乎从来不会发火。但是他最可怕的地方也在于此。做什么事都无声无息的。上次有个幕僚偷偷和睿亲王府的人联系,出卖陈三爷的消息。他知道后什么都没说。仅是将茶杯反扣在桌上,然后送了这个幕僚出府。后来这个幕僚客死他乡,死前还因为偷盗被人毒打。

    陈义在外面等他,看到江严出来忙急急地迎上来,江严摇头不语。

    江严走后,陈三爷靠在了东坡椅上。

    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荒唐。

    实在是不应该啊。

    他有些自嘲,没想到自己也能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人,这原本是他最看不起的一种人。

    他一向喜欢权力,觉得自己面上再怎么温和,骨子里也该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顾锦朝应该很赞同这话的,她每次见到自己都有些害怕,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权势。她对他的反应也很奇怪,意外的容忍。

    陈彦允原先两次见她,却也不过是怜惜。如果和这个小丫头越是接触,倒还真是越喜欢她了。明明一张绝艳的脸,她却好像嫌弃一样不在意,性子沉静却很有趣。

    想到她盯着自己,像是惊讶又像是责备的神情,陈彦允不由得笑起来。

    他想护着她,把她纳入自己麾下,或者经常看到她。

    她也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还特意送他糖食。那顾家外院厢房数间,她偏偏闯进了自己那间房……陈三爷愿意相信这些事,觉得这小丫头对自己还是有些特别的。

    他做这些事就是本能地想护着她,做完之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却没有想反悔的念头。如今想到顾家那家子人,想到他自己的事,他心里就有一个很奇异、却非常好的想法。

    不如让顾锦朝嫁给他好了!她就由自己护着,谁都欺负不了。他也很喜欢她,偶尔欺负她也甚是好玩,只要不过头了就好。以后有他做靠山,顾锦朝肯定能在顾家横着走都没人敢拦了。锦朝的性子太静了,她这样的年纪,本该更活泼一点才对。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一样,敢伸手去摘莲蓬,恐吓自己的丫头,说要把她卖到山沟里去当童养媳。

    陈彦允很愿意去做这件事,他想娶她!

    但这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顾锦朝的家世和他相差太远,就算有他相劝,陈老夫人又是个通情达理的,也不会嫌弃顾锦朝什么。但是陈二爷却是个麻烦,顾家的背景也很麻烦。

    原本他要娶亲,也应该是家世一等一的女子,才不至于对他的仕途有影响。而顾家也算是长兴候势力的人,他要是想娶顾锦朝,不将这些事谋划好了,恐怕会后患无穷。

    怎么消除张居廉的戒心,没有人比他更懂了。等他把这些都谋划好了,再去找顾锦朝把这事告诉她吧。她应该不会不答应吧……

    陈彦允想到这里心里有些犹豫,他毕竟不年轻了。

    要是顾锦朝嫌弃他年纪大呢?

    自己竟然患得患失起来。

    陈三爷往后仰躺闭上眼,嘴角却微笑起来。锦朝听到自己提亲,应该会很错愕呢?

    这些事顾锦朝还不知道,她第二天收到一幅字,一看就是陈三爷的笔迹,写的是首咏竹的词。她看到卷轴上还盖着陈三爷那枚‘九衡’的印章,就细细读了好几遍。觉得十分惊艳,陈三爷写竹林说‘风动竹响,愈喧愈静’。她十分喜欢,觉得写得很好。自己也写了这几个字裱在书房里。

    海棠花一开过,就到了除服的时候。四房的人齐哀期服满,府里举行了除服的祭礼,在家设灵位供奉。本来还要去适安西翠山祭拜的,冯氏觉得不妥,跟顾锦朝说:“既不是服斩哀,大不必这么隆重。何况府里不久又有喜事,怜姐儿不久就要嫁进姚家了。怕冲撞了神灵就不好了,不如祖母来安排着……”她亲自布置了素斋送去各房。

    顾锦朝没有说什么,只在小佛堂里为母亲诵念了一天的经文。

    姚平却很快从王玄范那里知道了陈三爷准备娶顾怜的事,他大为吃惊。

    “……怎么偏偏就看上她了!”姚平觉得顾怜有些高攀了陈三爷。他在书房里团团转,想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陈三爷是肯定得罪不得的,他如今可是张居廉前头的红人。他的势力隐隐被架空了。他念头几转,觉得不过是个女子而已,先去退了亲再说!免得冲撞了。

    他立刻找了姚夫人过来。

    姚夫人听后十分震惊:“顾四**原本是咱们文秀先看上的,我们都觉得顾家有些高攀了,怎么会让陈大人看上了……”

    姚平不耐烦道:“你先把亲事退了再说!还要对人家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免得顾家以后扬眉吐气了给咱们难看。可定要隐隐透出另有高枝的意思。”

    这些姚夫人都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儿子。于是回去找了姚文秀过来说话,告诉他这门亲事可能成不了了。

    姚文秀哦了一声,却不显得十分伤心,还有些心不在焉的。

    姚夫人也没有在意,匆匆去了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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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退亲
    顾锦朝在倒座房里伺候她那些茶花,选了春日开花的品种出来,给父亲那里送了去。她又指了盆白粉双色的山茶,吩咐青蒲:“中午去祖母那里请安,把这盆茶花搬上。”

    前几日冯氏正式请了媒人去通州徐家请期,把亲迎的日子定在了五月二十八。这些日子冯氏就常找她过去说话,多半是叮嘱徐静宜嫁过来之后的事。她还找过父亲过去商量聘礼。

    徐妈妈私下和她说:“太夫人说,续弦的聘礼也不宜太多了。府上毕竟马上又要有一门亲事了,还要准备着给怜四**的嫁妆,就准备二十担的聘礼即可……”冯氏很看重顾怜的亲事,生怕两门亲事有了冲撞,父亲这边都压制着。

    毕竟顾德昭和徐静宜定亲的事还膈应着冯氏,她又一心盼着顾怜能让顾家扬眉吐气。

    顾锦朝就和徐妈妈说:“聘礼太少了恐怕会让徐家觉得咱们不尊重,您去和父亲说一声,就算仅仅有二十担,那每担上的东西都要考究好,一定不能怠慢了人家。他要是没钱,就从我这儿支。”

    徐妈妈去和顾德昭说了,顾德昭随即就过来找她。

    他眼下青黑,这些天应该没怎么睡好。“……父亲怎么从你这儿支银子!”他很坚决,“你的银子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以后都是你的嫁妆。父亲就是再困苦,都不可能动你的东西。”

    锦朝反问他:“那您打算怎么办,您现在收益都在祖母手里吧?手头最多就千余两银子,置办两尊上好的玉佛都不够,还要用金如意压箱呢。你要去找祖母说项吗?”

    长女对他的账务还是很清楚的,顾德昭红了脸,说:“你祖母也难,这么一大家子人都指着你二伯和我们这房的收益吃饭。不如我卖了良乡那边的一个小田庄凑银子,那田庄收益又不佳……”

    锦朝笑道:“二伯的俸禄?二伯一月二十四石,禄钞一百贯,养活二房都勉强。眼看着怜姐儿要成亲了,祖母手头的银钱都用在给怜姐儿置办嫁妆上了。”她想到上次无意听到冯氏和二伯父说话。

    “……二伯父说咱们这一支进来后,开销多了许多。但光您手头的收益,每月都是两千多两银子,这些钱可都在祖母那里,咱们四房的人,汐姐儿、漪姐儿,哪个不是十分俭省的。能有多大的开销?眼下仅是那些银钱置办聘礼,就拿不出来了?”锦朝笑了笑。

    顾德昭听到锦朝这么说就沉默了。他一向在锦朝面前维护冯氏,不想锦朝和冯氏的关系不好。但是冯氏有时候确实偏心,最好的东西总是二房的,因为有个官位更高的顾德元,还有能嫁入阁老家做儿媳的顾怜,甚至冯氏对顾锦潇的期待也是最大的。

    顾德昭问锦朝:“你二伯父说过那样的话?”

    锦朝却只说:“我也不想管您,但总不能让人家徐家脸面无光吧,您想了法子解决这事。不过田产、房契的东西是在您手上,轻易动不得的。”父亲手头有这些东西才有说话的底气。

    顾德昭就去找冯氏谈话。

    冯氏那天动了很大的气,十分激动:“我这怎么是偏心你二哥呢。你想想,怜姐儿嫁去姚家风风光光的,以后姚家待咱们也好,受益的可是咱们顾家一大家的人,你可不能目光短浅!”

    顾德昭道:“您说的我都明白,那些收益交到您手上,我可曾说过半句话。您要给怜姐儿置办嫁妆可以的,但是给徐家的聘礼也不能太少了,您要是觉得钱不够,不如我卖了要留给朝姐儿的东西,先给怜姐儿做嫁妆!”

    冯氏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卖了给朝姐儿的东西,给怜姐儿添箱。

    这话传出去怎么听!

    冯氏冷冷地道:“徐家**还没嫁进来,你心里就已经向着她了,生怕我在聘礼上委屈了她,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想到顾德昭和徐静宜的事,冯氏就气得肝痛!

    这两人背着她把亲事都定下了,她只能把程宝芝送回江西,不然这些聘礼怎么落得到外人手上。

    以后徐静宜嫁进来了,也不知道服不服她管教!

    顾德昭犹豫片刻,才说:“我心里自然是有您的,只怕您心里没有我而已。”

    他说完就出了东跨院。

    冯氏生了半天的气,才把二夫人又叫过来商量,将给徐家的二十担聘礼改成了三十担。

    事情定下后,她许久没和顾德昭说话,直到聘礼送过去,冯氏心里才渐渐好过起来。前不久姚夫人还特地为了顾怜的亲事来了一趟,虽说亲事延迟了,但待她却更尊敬柔和了,冯氏见了姚夫人之后心里舒畅不少,四房的这些小事她就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也不知道徐静宜进门后是个什么场景……

    锦朝停下剪花枝的剪刀,徐静宜的性子是没话说的,也不会亏待了她们,又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她不用担心以后四房没人照看了。

    锦朝叹了口气,把剪刀放在了黑漆大方盘上。

    吃过了午饭,她带着茶花去冯氏那里。

    结果刚走到路上,就看到佟妈妈疾步朝她走来,似乎正要回妍绣堂的样子。她行了礼向锦朝低声道:“……**,出大事了!”又和她耳语了一番。

    锦朝听后十分震惊,连忙往东跨院去。

    宴息处里气氛不好,冯氏握紧手中的茶杯,刚才差点一不小心摔了。

    她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声音冰寒:“姚夫人,这事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姚夫人穿着件银红色刻丝斓边褙子,戴着对葫芦金簪,白净丰腴,颧骨微高。姚夫人是不太看得起顾家的,一向都是盛气凌人的。如今却要对冯氏笑笑,柔声说:“老夫人,您可别生气!这退亲的事啊都要怪我们,是我们考虑不周。谁知道文秀那孩子又看上别家姑娘了呢……”

    冯氏只觉得额头抽抽,一阵阵的犯恶心。

    她满心的怒火,对着姚夫人却根本发不出来。姚夫人是什么身份,有得她发火的?

    但是这样的亲事就作罢了,冯氏简直就想跳起来指着姚夫人骂。

    这叫什么事啊!

    看上顾怜也是姚文秀说的,看不上也是他说的,有这样的吗!

    他姚家还是书香世家,定下的亲事就以孩子看上别人为由推脱?说出去不怕别人笑掉大牙啊!

    她给怜姐儿准备了这么多嫁妆算什么,怜姐儿平白被人退亲,这事怎么说得过去!

    冯氏只能咬着牙说:“姚夫人,话还请您说明白了。原先说亲事延迟,咱们家也认了,但是你现在直接来退亲,就太说不过去了吧!这事传出去,可对咱们两家的声誉都有影响。”

    煮熟的鸭子都能飞,冯氏呕都要呕死了。

    姚夫人早料到冯氏会不甘愿,她这儿要不把事情摆明了说,恐怕冯氏不会作罢。

    姚夫人就道:“此事实在太大,老夫人您先屏退左右,我们再详说此事。”

    冯氏闭了闭眼冷静片刻,才挥手让宴息处的人退下去。

    姚夫人坐到她身边来,以手掩唇,小声对冯氏耳语:“……这事牵扯太大!咱们家老爷也只对我透了个风声。老夫人可知道宛平陈家,陈三爷?”

    冯氏点了点头,陈三爷陈彦允的名号谁能不知道!

    姚夫人接着柔声道:“你们家怜姐儿,可是个有福气的,竟然被陈大人瞧上了……”

    冯氏愣了片刻,不可置信地看着姚夫人,姚夫人就又加了句:“老夫人您别惊讶,此事千真万确。”

    冯氏震惊得差点下巴都掉下来。这事也太荒唐的,陈大人……怎么看得上顾怜!

    那可是户部尚书,堂堂的东阁大学士!

    冯氏有点手抖。

    要是顾怜能嫁给陈三爷,就算只是续弦,那也是她们祖上冒青烟的幸事。

    难道是姚夫人说谎,就是为了推脱和怜姐儿的亲事?

    冯氏看着姚夫人的样子,觉得这个想法是不可能的。姚夫人可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尊敬过!

    冯氏越想越觉得这事有迹可循。陈三爷明明不认识她们,上次去宝相寺却接了她们的食盒……他还借由顾德昭,亲自到顾家来吃晚膳。如果不是有心思,这些事又何必呢!

    冯氏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立刻吩咐婆子去把二夫人、五夫人都找过来。她心里十分激动,这事一定要趁早办好,怜姐儿要是能嫁给陈三爷,那姚文秀算什么东西!

    ……

    顾锦朝到东跨院的时候,看到二夫人、五夫人都过来了,姚夫人却被请到了花厅里喝茶。

    小丫头给她端了杌子过来:“二**您稍坐,太夫人一会儿就说完了。”

    顾锦朝坐在庑廊下面,看到紧闭的西次间槅扇,心里却很疑惑。

    佟妈妈说,姚夫人这是过来退亲的。姚家要退亲,对于一直盼望两家亲事的冯氏来说,无疑是个很大的打击,但是冯氏把两个儿媳叫去密谈的反应,实在不像是愤怒的样子。

    顾锦朝看了一眼外面站着的姚家丫头婆子,一改抬头挺胸的高傲之态,显得十分低顺。

    ……这事肯定有地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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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劝说
    姚家退亲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顾家。

    一时间服侍冯氏的丫头人人自危。谁不知道冯氏一向看重这门亲事,这下突然被姚家退亲,不知道要羞恼成什么样子了!

    大家伺候都战战兢兢的,结果过了几天才发现,冯氏非但没有心情变坏,反而十分的好。伺候她的翠环,不小心打破了冯氏最喜欢的青白釉豆绿色花瓠,冯氏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她两句,连罚跪都没有。

    不仅如此,冯氏还又把顾德昭找了过去,十分温和地跟他说:“……给徐家聘礼的事,是母亲做得不对,不如把聘礼加到三十六箱,再备四柄赤金如意压箱,你觉得如何?”

    冯氏一想到能和宛平陈家接亲,心里简直是飘飘然了。一点小钱而已,给徐家就给吧,等二房攀上了陈三爷,顾德昭才有得眼红的!

    顾德昭都被冯氏这个样子给吓到了。

    而二夫人听说了姚家退亲的事,心里却很复杂。冯氏悄悄把内情告诉她了,让她千万不要外传。能和宛平陈家结亲固然好,而且顾怜一嫁过去就是正二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如此荣华,不是比什么姚阁老的儿子强多了。但是嫁给陈阁老,那再好也是续弦啊……

    姚文秀他们知根知底。这个陈阁老呢?为什么偏偏看上她们顾怜了?

    最要紧的是,顾怜可是一心喜欢姚文秀的。从定亲开始就盼着嫁给他了。

    想到冯氏答应姚夫人时毫不犹豫的样子,二夫人心里就止不住发冷。

    顾怜知道姚家退亲的事,果然如同遭了晴天霹雳。

    她瘫软在炕上,拉着二夫人的衣袖喃喃道:“母亲,姚家怎么会退亲呢。他怎么会喜欢上别的女子呢,母亲,我不相信!”她呜咽地哭出来,“我要见他,把话问清楚!我一直盼着嫁给他,凭什么就这么不要我了。我一定要问清楚了……他怎么忍心让我如此丢脸呢……”

    二夫人看着顾怜失魂落魄的样子,既心疼她遭受如此羞辱,又有些怒其不争。

    女孩就该自尊自爱,她这个样子要做到姚文秀面前,人家也是要厌烦的。如果真是因为姚文秀看上别人,要和他们家退亲。顾怜还是这样的表现,可会让别人看了笑话!

    二夫人看到顾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只能叹息了一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顾怜抱着母亲的脖颈,哭得更厉害了:“母亲,受这样的侮辱,我还怎么在别人面前抬得起头!我和别的姐儿比,还有什么强过她们的……”她一直持重自己的亲事,对顾锦朝之流不屑一顾,觉得两人的前途就不一样,如今这唯一的优势就要没有了。她心里又慌又恐,生怕就被顾锦朝踩到头上作威作福了。

    二夫人拍了拍她的背:“傻孩子,你这是不懂事啊。你祖母答应了退亲的事,那就是想给你个更好的啊,你只会有更强过她们的。”

    顾怜只觉得天都塌了,二夫人说的话她也没明白,揪着二夫人的衣服哭了一会儿,跟她说:“母亲,我要去和祖母说话,我要见见姚公子,把话都说清楚……”

    想到顾怜一向也听她祖母的,二夫人便点头允了。冯氏总会劝好顾怜的。

    顾澜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一铜盆的水,加了四、五滴香露就香的不得了,顾澜喜欢用这样的水洗脸。洗后一整天她都是满身的幽香。她刚打开缠枝纹青花细颈瓷瓶准备加香露,就听到木槿说起这件事。

    她差点打翻了香露瓶子。

    “此事当真?”她觉得十分不可置信。

    木槿道:“千真万确,奴婢从东跨院洒扫的婆子嘴里听来的。”

    顾澜扶着高几,慢慢坐在大炕上。

    木槿看自家**魂不守舍,有些疑惑:“**,您怎么了……”

    顾澜摆摆手:“你去帮我端碗桂枝熟水过来。”

    知道姚家退亲了,她除了震惊,心里自然是欣喜的。但是细想来她却也有些不舒服,姚夫人说退亲是因为姚公子看上了别人,他看上谁了……要喜欢到为别人退亲的地步!

    顾澜紧紧抓住绣帕。姚公子上次回信给她,还谈起自己在国子监读书的事,和他同窗的监生是成亲了的,他娘子每月都要给他稍东西过来。而给他捎东西的却是她……

    她当时看了还脸红不已。

    顾澜觉得姚文秀对自己不可能没有情愫,但要为这点情动闹到来顾家退亲的地步,却是根本不可能的。她要是想跟了他,必定要自己谋划好……如今顾怜要和他退亲了,她是不是也有机会?

    顾澜胡乱想了会儿,喝了木槿端过来的桂枝熟水,往冯氏那儿去服侍了。

    还没等到天完全亮,顾怜就来找冯氏了。

    顾澜本以为冯氏待顾怜会不如原来亲热,谁知道冯氏立刻拉了她坐在罗汉床上,十分怜惜地道:“怜姐儿这双眼都是肿的,可怜我孙女了!”她把顾怜搂紧怀里,吩咐顾澜道,“你去小厨房拿两个煮好的鸡蛋过来。”

    顾澜应诺去了,心里却觉得奇怪了。冯氏这样子……怎么像是更看重顾怜了!

    顾怜看到顾澜出去了,就和冯氏哭诉起来。

    冯氏安慰地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傻孩子,你去找他又有用吗。他不娶了,咱们自然还有更好的。祖母是看着你长大的,最是心疼你了,不可能把你推进火坑的。”

    顾怜茫然地看着冯氏,小声道:“祖母,我受这样的屈辱,怎么还会有更好的……以后锦朝堂姐也要看不起我,我没人提亲了,肯定也要落得和她一样。”

    顾怜果然是年龄还小不懂事。冯氏叹了口气,解释给她听:“姚家要退亲,用的理由却是对姚家不利的。而且姚夫人来咱们府里,一点谱都不敢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顾怜怎么知道。

    冯氏笑道:“这是有隐情的,有人压着他们呢!你听祖母的就没错。祖母肯定让你嫁得风风光光的,而且嫁得比姚家更好、更富贵……你这孩子啊,还不懂呢,以后你在顾家……别说顾家了,以后你在任何地方,那走路都是带风的,谁都不敢不尊敬你!”

    顾怜更是不懂了,冯氏就继续道:“姚文秀也未必好,他如今连功名都没有,以后要是做不成官呢?那姚家还有好几个嫡亲的兄弟,姚大公子已经是两榜进士了。以后姚文秀要是中不了举,他在姚家就什么都不是,你嫁过去也是吃苦!还不如就嫁个有功名的……”冯氏劝了顾怜好一会儿,告诉她嫁谁不是最重要的,要紧的还是身份和荣华。顾怜听着就渐渐止住了眼泪。

    顾怜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也从没有人和她说过。

    她是喜欢姚文秀,但也不是没了他就要死要活的。

    但想到不嫁姚公子了,而且还是以他看上别人为理由,顾怜心里总是伤心的。如今听祖母的话,似乎是说她能嫁得更好,相比之下姚文秀根本不算什么。她不由问道:“祖母,我要是不嫁姚公子……又能嫁给谁呢?”

    冯氏摸着她的发笑道:“自然是比他好无数倍的,你尽管宽心了,以后你只有更好的!”

    祖母总不会害她的吧。

    顾怜心里有些犹豫了,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去找姚公子了。她这样去找他,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顾怜现在想想,突然觉得祖母的话也没错,谁就能保证以后姚文秀一定举业有成呢。

    不知道祖母是想让她嫁给谁。

    春末难得下起一场大雨,紫禁城湮灭在大雨之中。

    陈三爷站在楼阁下看着茫茫大雨,他身后就是皇极殿的红漆铜铆钉殿门,每两步就站着个金吾卫侍卫,肃穆而威严。胡荣拿着一件斗篷,忠诚地站在他身后,大雨倾盆,天风吹来。

    汉白玉石阶很高,能够俯瞰道更远的武成阁、文昭阁。内阁次辅何文信正拾阶而来,他身后有幕僚撑把油伞。何文信年过六旬,他原先治旱有功,先皇加封他少师衔,他穿仙鹤补子盘领右衽袍,配玉革带。还没等走近,就先向陈彦允拱手笑道:“陈大人好雅兴。”

    陈彦允也向何文信拱手,笑着道:“无事可做罢了。”他说话很慢,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何文信想到陈彦允刚才高高站在石阶之上,背手站着,沉默又从容。

    才三十岁而已,他已经快要登上权力的顶峰。

    何文信觉得,如果他是张居廉,肯定也会深深的忌惮这么一个人。即便他性子再柔和,脾气再好。也不能掩饰他是如何一步步踏着尸骨走上来的。

    何文信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和这些人争不动了。他虽贵为次辅,在内阁却十分的被孤立。但无论怎么说,他是一点都不想得罪陈彦允的,何文信就道:“那老夫先行一步了,陈大人随意。”

    陈三爷笑着虚手一请,何文信整了整自己官服的衣摆走进了皇极殿内。

    这时候陈义才从远处走过来,披蓑衣戴斗笠,走到陈彦允身边后他微低下头,低声说:“三爷,事情都办妥了。派去大兴的马车已经上路了,王大人的心腹恐怕正往这儿赶过来。”

    陈彦允嗯了一声:“……先去武成阁候着吧。”他顿了顿,才提步朝皇极殿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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