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溪网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快捷登录

版块导航

管理反馈
疑问建议
楼主: 薰衣草

[架空古风] 《衣香》作者:15端木景晨(完)

[复制链接]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高中一年级

Rank: 11Rank: 11Rank: 11Rank: 11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立即注册 已有账号?点击登录

x
正文 第177节护子(1)
    转眼六月,盛京的天气逐渐炎热。
    盛昌侯病好之后,在家休养了半个月,依旧每日上朝。
    盛家针线上的赶着替秦奕做嫁妆,家里人的夏季衣裳反而拖到了六月才做。
    六月初十这日,天气晴朗,明晃晃的日光照在雕花窗棂上,轻尘在光束里轻舞。
    东瑗早早起床,给盛夫人请安后,抱着诚哥儿回了静摄院,给他挂上一个璎珞盘螭项圈,项圈下坠了长命百岁的小巧金锁。
    今日是诚哥儿百日,这是东瑗为他准备的礼物。
    这个年代并不过百日,所以盛修颐对东瑗这一举动很奇怪。他见东瑗开心,也没有反对,抱过诚哥儿时,看了看他脖子上的项圈,下面坠着的金锁上系了鲜红的蝙蝠结穗子,就问:“这是谁做的?”
    东瑗笑道:“我做的。”
    盛修颐顿时默不作声。
    东瑗侧眸问:“怎么了?”
    盛修颐沉吟片刻,才道:“很特别……”
    东瑗瞬间明白他想说什么。嫌她做的穗子不好看呢!估计盛修颐心里很想夸一句好看,又是在夸不下口,只得说很特别。
    “儿不嫌母丑!”东瑗道,“是娘做的穗子,就很好看。是不是诚哥儿?”
    诚哥儿裂开嘴,咯咯笑个不停。
    他现在已经能笑出声,而且很爱笑。
    东瑗觉得诚哥儿很给面子,心里吃了蜜一般的甜,忍不住睥睨盛修颐,颇有小人得志的挑衅意味。
    盛修颐就忍不住被他们母子逗乐,跟着笑起来。
    蔷薇进来禀道:“大奶奶,针线上的孙妈妈送了布料来。请您挑选夏衫的衣料呢。”
    东瑗让请进来。
    孙妈妈大约四十来岁,胖墩白净,进门就给东瑗和盛修颐行礼。她身后的小丫鬟捧着托盘,里面放了各色的布料。
    蔷薇接过来,放在炕几上。
    诚哥儿看到托盘里花花绿绿颜色鲜艳的料子。伸手想去抓。盛修颐瞧着有趣。就让他凑近布料,抓在手里玩。
    孙妈妈的视线被诚哥儿吸引。又连忙垂了头。
    东瑗问她:“侯爷和夫人的夏衫做了吗?”
    苏妈妈道:“夫人说,先给几位爷和奶奶们,少爷和**们做了。夫人和侯爷的最后再做。夫人还说。让大奶奶别推辞,夫人每年的衣裳都穿不完,不着急。大奶奶穿得好看,夫人瞧着喜欢。也是大***孝顺。”
    东瑗听着孙妈妈这席话,便知道是盛夫人特意叮嘱的。
    盛修颐则在一旁笑。他觉得母亲对东瑗很了解,不用猜都知道东瑗一定不会越过公婆先做衣裳。他对东瑗道:“你先挑了,二弟和二弟妹才好挑,孩子们也等着新衣穿…….”
    除了盛夫人和盛昌侯,这个家都是东瑗和盛修颐最大,别人是不会越过东瑗和盛修颐的。
    东瑗便不再推出,挑了六件褙子、六条襕裙的衣料,又帮盛修颐挑了六件夏衫直裰。
    孙妈妈拿了料子,一一收起来,笑道:“奴婢还要给二爷和**奶送料子挑,就先去了。”
    东瑗笑笑道好,让蔷薇赏了个一个装着两颗八分银锞子的荷包。
    孙妈妈欲推辞,见东瑗给的诚心,就道谢接了。
    孙妈妈和那小丫鬟又去了二爷的喜桂院。
    **奶葛氏正在东次间临窗大炕上和葛妈妈拨算盘,面前放了账本,不知是记什么的。一听说针线上的孙妈妈来了,**奶便知是做夏衫的事,忙收了账本,让请了进来。
    孙妈妈和那小丫鬟进来,先给**奶行礼。
    **奶笑着让小丫鬟搬了锦杌给孙妈妈坐,明知故问她来做什么。
    孙妈妈说了来意,就让小丫鬟把托盘放在炕几上。
    **奶不看这些料子,却问孙妈妈:“大嫂选了些什么料子?你给我瞧瞧……”
    孙妈妈想着,妯娌之间大约是怕选了相同的,就笑着道:“大奶奶选过的,奴婢已经收了起来。这里头的,**奶您放心选……”
    **奶脸色一沉,冷笑着把托盘一推,对孙妈妈道:“随意给我做就是了,今日没心情选。”
    孙妈妈愣住,不明所以,为难看着**奶,陪着笑脸道:“**奶,奴婢怎么好替您做主?您若是都不喜欢这些,说了料子,奴婢再去添置……”
    葛妈妈在一旁给**奶使眼色。
    **奶心里存了一口气,薛氏东瑗不过是继室而已,来了就让自己捡她挑剩下的衣裳穿。可想着婆婆对薛氏东瑗的维护,又想起她身上还有什么郡主的爵位,惹了她,就是惹了婆婆,白讨没趣。
    **奶忍着不快,道:“再去添置倒不必…….”然后眼眸转了转,附耳低声和葛妈妈说了几句。
    葛妈妈微微颔首,起身出去了。
    孙妈妈心里也不舒服,她忍不住腹诽:**奶无缘无故的,给她一个做下人的脸色看,真不像个做主子的气度!
    倘若孙妈妈做错了什么,**奶冷脸她也认了。可是她恭敬勤快,在府里也十几年,**奶这点体面也不给。
    想着,就抬眸看了**奶一眼。
    **奶正兴致阑珊挑着衣料,半晌也没有选出一块。
    过了片刻,葛妈妈便领着二**盛乐蕙来了。
    **奶笑眯眯喊盛乐蕙坐到她身边,指了指托盘对盛乐蕙道:“今年夏衫的衣料,蕙姐儿喜欢哪种的?”
    盛乐蕙看着色泽鲜亮的料子,爱不释手,左挑又挑,选了四间褙子,四条裙子。
    **奶这才挑了她和二爷那份。
    孙妈妈想着**奶方才的冷脸,什么也不敢说了,等**奶和盛乐蕙挑好,忙笑盈盈接了,退了出去。丝毫不敢说大**盛乐芸应该排在二**前头挑的话。
    **奶见孙妈妈没有吭声,心里的不顺才平了些。
    孙妈妈而后又去了三爷盛修沐的院子,三爷的丫鬟帮着选了;再去了大少爷盛乐郝的院子,最后才是大**盛乐芸和二少爷盛乐钰。
    虽然最后两人都没得选,倒也不见姐弟二人生气。笑着跟孙妈妈道谢。说辛苦妈妈。
    孙妈妈便觉得,这个家里的人都挺和善。只有**奶多事。
    家里的夏衫也是分批做的,到了六月十五那日,东瑗和盛修颐的最先做好了。送来后。东瑗就穿在身上。给盛夫人请安。
    那日请安正好看到**奶葛氏,她就笑着同她见礼。
    **奶葛氏的目光在东瑗的衣裳上转了转:藕荷色折枝海棠褙子,草绿色轻罗襕裙,不管是颜色还是料子。并不比二***衣裳好。
    **奶因为做夏衫存在心里的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见**奶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衫上。东瑗就想起前几日蔷薇和她说的那些闲话:说什么**奶因为做夏衫,对孙妈妈大发雷霆,隐约是对东瑗先做夏衫很不满意。
    东瑗就笑了笑。
    请了安回来,换了家常的褙子,东瑗拿出针线来给盛修颐做中衣。
    罗妈妈等人在一旁服侍着。
    却听到院子里有爽朗的笑声,听着十分耳熟。
    东瑗把针线放下,笑着问道:“是不是橘香进来了?”
    橘红就忙撩起毡帘出去瞧。
    片刻,挺着大肚子的橘香就挽着橘红的胳膊走了进来。
    罗妈妈忙起身,笑道:“你怎么进来了?挺着个大肚子还四处跑。”
    东瑗也笑。
    橘香先微微屈膝给东瑗行礼,被橘红搀扶住,才道:“在家里很是无趣,想着快两个月没有进来瞧奶奶了嘛,今日天气又好,就来了啊。”
    她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
    东瑗让她炕上坐。
    橘红和蔷薇就忙扶着她,给她垫了两个大引枕靠在背后。
    “我怀诚哥儿的时候,六个月还不及你这肚子一半大呢。”东瑗笑道,“你别不是怀了双胞胎吧?”
    罗妈妈也笑道:“都说她肚子大,像双胞胎。”
    橘香就甜甜笑了起来。
    罗妈妈则看橘红。
    橘红被罗妈妈看得不自在,撇过头去。她知道罗妈妈的意思,又催她出去呢。橘红不想像橘香那样出去,整日在家等着二庄回来,她会觉得很难熬。她宁愿在东瑗跟前,这样心里踏实些。
    二庄不像大庄那么体贴会疼人,他像个木头人。
    橘香虽怀着孩子,还是那么活泼多话,问了东瑗和诚哥儿的好,又问屋子里众人,看到一旁的蔷薇,就笑道:“听说蔷薇为了世子爷身边的来福,今年腊月就成亲,是不是?”
    蔷薇脸微红,笑而不答。
    罗妈妈笑道:“现在不能叫来福。他出去了,用了本名本姓,叫孟新平。以后就是孟新平家的…….”
    因为盛昌侯生病,原本打算四月底出去的来福挨到五月中旬才出去,换了原本的姓名,在西大街开了间米铺,才开张不久。
    橘香笑道:“哎哟,原来是孟新平家的……”
    蔷薇脸通红,转身就要走。
    罗妈妈一把拉住她,说再也不拿来福取笑,蔷薇才好了些。
    橘香来了,静摄院就前所未有的热闹,东次间几个人时时笑声溢出来。
    东瑗留橘香吃了午饭,才亲自让府里可靠的小厮送她回东瑗陪嫁的宅子里。
    下午姨娘和孩子们来请安,一向同盛乐钰一起来的盛乐芸却是单独来的。
    东瑗问她:“钰哥儿呢?”
    “钰哥儿发热。”盛乐芸面带愁容,“祖母已经请大夫来了……”
    东瑗脸色微敛,起身对几个姨娘道:“你们先回去吧。”,又对盛乐芸道,“走,我们看看去。”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高中一年级

Rank: 11Rank: 11Rank: 11Rank: 11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78节护子(2)
    东瑗到钰哥儿住的院子时,盛夫人正在东次间拜豆娘娘。

    东瑗脚步微顿。

    盛乐钰是出痘吗?

    她记得三年前在薛家,杨氏生的儿子、东瑗的六弟薛华逸出痘,东瑗问罗妈妈要不要去看看。罗妈妈就告诉她,她不能去看。

    她小时候没有出过痘,容易被染上。

    年纪越大,染了痘越是危险。

    东瑗就一直没敢去。为这事,杨氏明着暗着不知念叨了她多少次,说她惜命,连手足亲情都不顾。

    看到东瑗和盛乐芸进来,盛夫人笑着起身,道:“没事,钰哥儿就是出痘。他在内室呢,太医来过了,开了药吃了,苏妈妈她们在照拂呢。”

    盛乐芸道:“祖母,我看看钰哥儿去。”

    说着,就拉东瑗的手。

    东瑗脚步没有动,对盛乐芸道:“你先去吧……”

    盛乐芸有些疑惑,看了看东瑗,又看盛夫人。盛夫人则颔首,让她进去看看盛乐钰。

    盛乐芸就松开东瑗的手,进了内室。

    东瑗也给豆娘娘上香,拜了拜才对盛夫人道:“娘,我小时候没有出痘。我……”

    盛夫人听着这话,脸色一变,忙道:“你快走!当年在老家的时候,老太爷身边的柳姨娘,三十多岁被孩子染了水痘就没了。大人出痘可不得了。”

    东瑗心里一松。

    她真怕盛夫人也觉得她惜命,不顾母亲慈爱。

    这个年代医疗条件落后极了。小时候出痘不打紧,大人出痘容易丧命。东瑗已经快十六岁,她过了应该自己出痘的年纪了。

    她被染上,抵抗力跟不上,最容易出事。

    东瑗看了眼内室,道:“娘,我让罗妈妈过来帮衬着照顾钰哥儿。等钰哥儿好了。我再来看看钰哥儿。”

    盛夫人点头,又道:“钰哥儿这里丫鬟婆子一堆,还有娘。不用罗妈妈过来。你快些回去吧。”

    东瑗不敢逞强,给盛夫人行礼,就退了出去。

    盛乐钰的内室里点了盏明烛。垂了厚厚的防寒帘幕。出痘的时候不能见风,所以他的拔步床上的槅扇也关了,幔帐放下来,苏妈妈和几个丫鬟在一旁服侍。

    看到盛乐芸来,几个人给她行礼。

    “哥儿吃了药,才躺下。  ”苏妈妈轻声对盛乐芸道,“大**回头再来看哥儿吧。”

    “我没睡。”槅扇里面,盛乐钰声音有些暗哑。

    苏妈妈只得退到一旁,又道:“大**和哥儿隔着槅扇说话吧,太医吩咐哥儿不能见风。”

    盛乐芸点头。

    她站在槅扇外。问盛乐钰:“你现在好了些吗?”

    “姐姐,我头疼……”盛乐钰声音带着哭腔,“身上也疼。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儿?躺着好难受。”

    盛乐芸听着就心疼,安慰他道:“钰哥儿别怕。出了痘就好了。等你病好了。夏衫就做出来了,你又有好看的衣裳穿。”

    盛乐钰哦了一声,总算有些盼望。

    而后又问:“要是先做好了漂亮的衣裳,我还没有好,那怎么办?”

    这个问题把盛乐芸难住了。

    她想了半晌,才道:“我也不穿。等钰哥儿好了。我们一起穿着新衣裳给祖母和母亲请安去。”

    盛乐钰这才放心。

    苏妈妈就在一旁抿唇笑。

    盛乐钰又问盛乐芸:“母亲知道我病了吗?”

    盛乐芸道:“知道,母亲就在外面,等会儿来看你。”

    盛乐钰高兴起来,声音也有了几分轻快:“母亲院子里罗妈妈做的桂花糕好吃,我想吃。”

    苏妈妈忙道:“等哥儿好了才能吃。哥儿听话,不能见风,乖乖躺着,就能早早好起来。”

    盛乐钰嗯了一声,槅扇那边幔帐后动了动,大约是盛乐钰躺了下去。

    盛乐芸就坐在一旁的锦杌上,和盛乐钰说话。

    过了一会儿,盛乐钰问:“母亲怎么还不来?”

    “和夫人说话呢。”苏妈妈答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母亲怎么还不来。

    苏妈妈只得出去看,才知道大奶奶已经走了。

    盛夫人跟着苏妈妈进了内室,亦隔着槅扇对盛乐钰道:“钰哥儿,你母亲回去了,等你好了你母亲再来看你。”

    幔帐后的盛乐钰愣了愣,顿了片刻才失望带着哭腔问:“母亲不喜欢钰哥儿了吗?”

    盛夫人忙道:“没有,没有!你母亲没有出痘,不能见钰哥儿。”然后就把大人没有出痘,容易感染病死的事,说给盛乐钰听。

    盛乐钰听住了,这才不伤心,对盛夫人道:“钰哥儿不要把痘传给母亲。祖母,等钰哥儿好了,母亲能来看钰哥儿吗?”

    盛夫人自然说能。

    晚夕,盛修颐回了内院,去给盛夫人请安时,盛夫人把盛乐钰出痘的事说给他听。又道:“你莫要去看孩子。你小时候也不曾出痘……”

    盛修颐眉头微蹙,又轻轻松开,问盛夫人:“不碍事吧?”

    盛夫人笑起来:“小孩子出痘而已,什么大事?郝哥儿和芸姐儿也出过。只是他们俩都是一岁多的时候出痘的,钰哥儿晚一点罢了。”

    盛修颐虽然没有出痘,却也是懂得这些,道:“孩子越大出痘越不好。娘,您在院子里祭拜豆娘娘就是,也别往钰哥儿那里去了。请了哪位太医?”

    “吴太医啊,他祖上就是出了名的会看孩子病。”盛夫人笑道,“瞧你们,出痘不是常事?你回去歇了吧。不是还有娘吗?”

    盛修颐道是,就回了静摄院。

    东瑗也供了豆娘娘,替盛乐钰祭拜祈福,看到盛修颐回来,又把她没有出痘、不能去看盛乐钰的事说给盛修颐听。

    盛修颐笑道:“我也没有出痘……大人是不好去看的。娘曾经说,当年我祖父有个姨娘,就是被孩子染了痘,母子俩都病死了。我正想告诉你莫要去……”

    东瑗放下心,继续供着豆娘娘。

    盛乐钰出痘,一连三天高烧,怎么用药都退不下来。每日太医都守在屋里,用药诊治,却怎么都不好。

    孩子高烧难受的时候,一个劲哭,口里念着祖母、父亲、母亲又念着姨娘。

    盛夫人和东瑗都说去把陶氏接回来看孩子,盛修颐有些犹豫。

    盛乐钰烧了第二天,他也熬不住了,只得同意去接陶姨娘回来。可陶姨娘送得远,来回至少要两天的路程。

    盛修颐和东瑗都不敢去盛乐钰的院子,只能在元阳阁等着消息。

    到了第三天,盛乐钰依旧高烧不止。吴太医早上诊断后,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关了拔步床的槅扇门,吩咐苏妈妈等人:“都不要在屋里,全部出去。”

    苏妈妈很不解。

    盛乐钰醒了,正在难受得哎哟哎哟叫唤。太医又不让靠近,苏妈妈急得眼泪汪汪的。

    而吴太医出了内室,去了盛夫人的元阳阁。

    东瑗和盛修颐都在元阳阁,陪着盛夫人坐着等太医诊治的结果。

    “哥儿一直发烧,怕是引发了天花。”吴太医道。

    “什么!”盛夫人眼前一黑,只差栽倒。

    得了天花,十个里头就有九个要丧命的。

    这种可怕的病,就算治好了,亦会留下满脸的疤痕,破相变得很难看。盛夫人听着吴太医的话,脑袋里嗡嗡作响。

    况且天花根本没得治。

    东瑗忙一把扶住了盛夫人,她心里也吓得凉了半截。

    盛修颐面容一瞬间冷下来。

    盛夫人眼里就落了下来,厉声问吴太医:“你不是说出痘吗?怎么又是天花?你这个老太医,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吴太医很无可奈何看了眼盛修颐。

    天花就是痘引起来的啊。

    东瑗拉着盛夫人,低声喊着娘。

    盛修颐明白这个道理,没有怪太医。他起身,送吴太医出去。

    盛夫人挣扎着要去看盛乐钰,被东瑗扶住:“娘,您不能去!钰哥儿中了天花,容易传染。”

    盛修颐折身回来,也安慰盛夫人,劝她不要冲动。盛乐钰中的是天花,更加容易传染给大人。

    “我出去一趟!”盛修颐对东瑗和盛夫人道,“娘,民间有些赤脚大夫,可能有偏方,我寻寻去。阿瑗,你陪着娘,千万别去钰哥儿的院子。”

    东瑗道好。

    盛夫人哭得肝肠寸断。

    东瑗见盛夫人只知道哭,也不管事,就看了眼一旁的康妈妈,道:“妈妈,您去把钰哥儿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起来,等会儿让管事们送到庄子上去。她们倘若不小心染上了就不得了。倘若没有染上,过了半个月再接回来……”

    康妈妈忙道是。

    东瑗又道:“您用帕子捂住鼻子,也别往内室去。”

    康妈妈心里一惊,忙道是。

    盛夫人哭了半晌,才慢慢好了些。

    “娘,世子爷寻偏方去了,兴许一会儿就回来。您放心。您一生与人为善,时常诵佛,老天爷都看在眼里,不会夺走钰哥儿的。”东瑗看在盛夫人哭,被她带的眼睛也湿了,还是强撑着无事人般安慰她。

    盛夫人连连颔首,眼里却有涌上来泪意。

    康妈妈回来对东瑗道:“苏妈妈留下来照顾哥儿,其他的都在耳房里。今日就送走吗?”

    东瑗看了眼盛夫人,见盛夫人泪眼婆娑,不太想管事,她只得道:“越快越好。”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高中一年级

Rank: 11Rank: 11Rank: 11Rank: 11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79节护子(3)
    康妈妈办事迅速,把盛乐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除了盛乐钰的乳娘苏妈妈之外,全部送了出去。

    盛夫人哭了一场,渐渐缓过来,也有了些主见,对丫鬟香橼道:“你快去外院,让小厮们寻了侯爷回来。”

    香橼忙道是,急急去了。

    盛夫人又对东瑗道:“我去看看钰哥儿……”

    东瑗拉住她不松手:“娘,天花会传染,您不能去!”

    盛夫人眼里的泪又涌了上来:“孩子定是难受极了。他自幼在我跟前,倘若他有个好歹,我总不能……”

    后面的话就哽咽住了。

    总不能最后一面都没有瞧见。

    东瑗想起那可爱活泼,随时会往她怀里钻的盛乐钰,眼泪就打湿了眼眶。她依旧拉着盛夫人:“娘,我帮您去看看。好不好,我回来告诉您,我年轻,扛得住!”

    盛夫人不同意:“你没有出痘,去看就更加危险。阿瑗,你也是做母亲的,你还有诚哥儿。再说,这个家里,唯有你绝对不能有事。倘若你有事,颐哥儿这克妻之名,就再也洗不清了……”

    东瑗微愣。

    她顿了顿,依旧拉着盛夫人,就是不让她去。

    盛夫人知道东瑗是为了她好,可心痛如刀绞般,想着盛乐钰,眼泪就满是泪,怎么都止不住。

    东瑗陪着她哭,拉着盛夫人不让去。

    蔷薇和香薷在一旁服侍,见东瑗和盛夫人哭得厉害,东瑗拉住盛夫人,蔷薇想了想,上前一步跪下道:“夫人,奶奶,我去看看二少爷吧。您二位放心,我回来告诉您……”

    盛夫人愣住,看着跪在地上的蔷薇。语气是那般诚恳。

    钰哥儿得的的天花,众人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这丫头却说她要去看看。

    盛夫人看了眼东瑗。

    东瑗满脸泪痕,却是面容一肃:“大胆。我和夫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道理!出去!”

    蔷薇快速抬眸,看了眼东瑗。

    东瑗目光被泪水洗过,眸子乌黑明亮,却异常的坚决:“让你出去!”

    蔷薇心里放佛被什么击中,有说不出的酸麻,让她眼里有泪。奶奶是不想她去送死。才这样吼她。

    她跟在奶奶身边这些年,岂会不知奶奶的脾气?

    盛夫人叹了口气,对蔷薇道:“好孩子,我和大奶奶都知道你衷心。  你回去照看诚哥儿吧,大奶奶都出来一整日,不知诚哥儿如何了。”

    蔷薇只得站起身子,慢慢退了出去。

    香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要不要也跪下,说去看二少爷?可是她不敢。她还有娘和老子。她总不能爹娘跟前尚未尽孝,就做了枉死鬼。她是下人,可她是元阳阁的下人。不是盛乐钰院子里的下人。

    倘若夫人有事,她就算死了也是值得的。

    至于二少爷……

    香薷偷偷抬眼去看盛夫人和东瑗,却发现两人并未看自己,她的心才落了下来。

    另外几个服侍的一等丫鬟也全部敛声屏气,生怕被夫人喊出去看二少爷。

    满屋子里的人都垂了头。

    到了酉正,已经黄昏,金灿灿夕照把院子染的金黄璀璨,盛昌侯快步走回来,浑身似批了金黄色的锦衣。

    他进了东次间,看到东瑗正拉着盛夫人的胳膊。两人坐在炕上,皆有鬓发微散,泪痕面满。

    “怎么回事?”盛昌侯问盛夫人。

    盛夫人见盛昌侯回来,好似有了依靠,心里强撑着的防线一松,已经顾不得了。倏然就放声大哭,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盛昌侯眼里就有了痛色,咳了咳才道:“别哭,到底怎么回事?”

    东瑗只得开口,把盛乐钰出天花被误诊为出痘的事,告诉了盛昌侯:“今日发出来了,吴太医才看得出是天花。从前未发出来,他还说是出痘……”

    盛昌侯顿时就双眸赤红:“那个混账东西!来人!”

    他身后跟来的小厮忙上前。

    “去把太医院给我砸了!把姓吴的太医给我揪出来,老子要剐了他!”盛昌侯声音狠戾阴毒,对那小厮说道。

    他发怒的样子,似被触怒的猛豹,浑身的毛发皆竖起,东瑗一句话也不敢劝,只是扶住大哭的盛夫人。

    那小厮忙道是,急忙跑了出去。

    盛昌侯在东次间来回踱步,又问东瑗盛修颐去了哪里。

    东瑗道:“世子爷说民间赤脚大夫那里可能有偏方,他去寻药去了。”

    盛昌侯没有再说话。天花一向无药可医,需得自己慢慢熬着,烧退了下去,才能好起来。

    他也束手无策。

    他原本不信民间赤脚大夫的,可此刻有个盼望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些。

    “侯爷,侯爷,我也看看钰哥儿去。”盛夫人哭得厉害,“我真怕……”

    盛昌侯这回没有妥协,他回眸盯着盛夫人:“糊涂!天花会传染,这个时候妇人之仁,是要害死咱们全家吗?”

    在徽州的时候,有个乡绅人家,就是孩子出天花,娘亲和祖母忍不住去看,最后也染上了。身边服侍的人,也跟着全部染上。最后只有几个下人活了下来。那些养尊处优的太太们和身子弱些的丫鬟们全部死了……

    所以盛夫人一听天花,就觉得是就活不成了。

    盛昌侯自己吼完盛夫人,才猛然想起什么,对屋子里服侍的香薷道:“你去把钰哥儿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给我叫在一起,全部关起来,谁都不准踏出院门!你亲自去把院子里上锁。”

    东瑗道:“爹爹,人已经送到庄子上去了……”

    正说着,康妈妈回来了,把盛乐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已经出了盛昌侯府侧门的事禀告了盛昌侯。

    盛昌侯看了眼东瑗,含混嗯了一声。

    盛夫人的哭泣慢慢才止住。

    东瑗和盛夫人中饭就没有吃,现在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两人都不觉得饿。屋子里被一种无形的气压拢住,谁也不敢说话。

    片刻,二爷盛修海和**奶葛氏带着二**盛乐蕙来了元阳阁。表**秦奕也闻讯赶来。

    盛昌侯烦躁看了他们,怒道:“都来这里做什么,看热闹?”

    二爷盛修海吓了一跳,**奶也面露惧色。秦奕更是不敢吭声。

    “都回去!”盛昌侯丝毫不留情面,“各人管好自己屋里的事,都给我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不准到处走。”

    几个人忙道是,出了元阳阁。

    回去的路上,**奶低声对二爷道:“钰哥儿是不是真的不行了?你瞧见娘和大嫂的模样没有?两人那样狼狈,头发散了都不知道叫人收拾收拾……”

    二爷只是觉得薛东瑗鬓发斜垂、梨花带雨的模样特有风情。叫人瞧着就软了,心里感叹盛修颐好艳福。听到**奶的话,他回神,不快道:“别胡说!倘若叫人听去,还以为你咒钰哥儿!”

    **奶撇撇嘴。

    盛乐蕙牵着母亲的手,抬眸问**奶:“娘,我能去看看大姐吗?我昨日去看她,她说不舒服……”

    盛乐芸不舒服……

    **奶猛然想起盛乐芸整日和盛乐钰在一起。前几日她还进去看过盛乐钰,那么她不舒服,不会是……

    “不行!”**奶神色都变了。忙弯下腰摸着盛乐蕙的胳膊,焦急问,“蕙姐儿,快告诉娘,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奶这番焦急,二爷也顺势想到了**奶所虑问题,放佛一瓢凉水当头浇下,人猛然一个激灵。他推开**奶,一把抱起蕙姐儿:“走,快送去太医院瞧瞧!”

    盛乐蕙被父亲抱起来。又见父母皆是神色慌张,摸不着头脑,疑惑问道:“我没事啊。是大姐姐不舒服!”

    **奶急的只差哭了。

    要是盛乐钰的天花过给了盛乐芸,盛乐芸再过给了蕙姐儿,**奶真要把陶姨娘给撕碎了!

    下作东西,生下来的小下作东西害人!

    夫妻俩不顾家里下人怪异的眼色。二爷等不及去请太医,直接抱着盛乐蕙出了内院。

    **奶也顾不上戴遮帽,紧跟着二爷一块儿出去了。

    正好在大门口碰到盛修沐回来。

    看到二爷夫妻抱着盛乐蕙,在吩咐管事快快备车,他吃惊问:“二哥,二嫂,你们这是怎么了?”

    **奶等着备车,急的不行,眼里噙着泪,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盛乐钰天花传染给盛乐芸、盛乐蕙又去看过盛乐芸等等,一并告诉了盛修沐。

    盛修沐知道盛乐钰出痘的事,却不知道原来是天花。他和盛修海夫妻寒暄几句,疾步回了元阳阁。

    盛昌侯正在焦急踱步,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看到盛修沐急匆匆进来,心里的火就熊熊燃了起来,忍不住骂他:“跑什么!都这么大人,行事没有半分沉稳,哪个像个大家子弟!”

    盛修沐从小被父亲骂惯了,也不在意,道:“我听说钰哥儿和芸姐儿都染了天花…….”

    东瑗后背一僵,抢在盛夫人前头开口问:“谁说芸姐儿染了天花?”

    盛夫人也紧张看着盛修沐。

    盛修沐就把在大门口遇到盛修海夫妻的事,告诉了他们。

    盛乐芸也染上了?怎么她的乳娘和丫鬟们没有来禀告说大**不好了?

    东瑗眼前晕眩,倘若盛乐芸真的染上了……那么,天花在盛府扩散吗?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高中一年级

Rank: 11Rank: 11Rank: 11Rank: 11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第180节误会
   盛夫人再也坐不住了。

    她起身就要往盛乐芸那里去。

    东瑗拉住她,她就推东瑗:“要是孩子们都有事,我留着这老命做什么?”

    盛修沐上前也搂住盛夫人的肩头:“娘,您不能去。”然后回头问东瑗,“大嫂,我大哥呢?”

    东瑗就把盛修颐出去寻药的话,告诉了盛修沐。

    “娘,您把对牌给我吧,芸姐儿院里的事,我来安排……”东瑗望着盛夫人,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澈镇定。

    因为知晓盛家和薛家在朝中势力不同,东瑗嫁到盛家这些时日,从来未表示过想当家。

    她知道盛昌侯一定不会同意。

    而盛家内宅很多大事,都是盛昌侯帮着盛夫人拿主意。

    因为朝廷和皇后、太子之位的缘故,盛昌侯对东瑗一直不信任,东瑗很清楚。

    可如今薛家已经取得了后族地位,盛家倘若还想要三皇子荣登大殿,无疑是把整个家族架在火上。

    盛家已经无资本同薛家争储君之位了。

    现在,盛昌侯应该试着把管家的权利交给东瑗了,试着相信东瑗了。假如他还是不肯相信东瑗,东瑗会觉得盛昌侯仍是不死心,她在盛家也不会有好结果,她也该死心了。

    盛夫人听着东瑗的话,微微一愣。

    而后,她看向盛昌侯,在问盛昌侯的意见。

    盛昌侯满腔怒意,此刻却脚步微顿。他回眸看了眼东瑗。只见东瑗也看着他,脸上有种坚毅果敢,甚至有种询问。

    她在等盛昌侯点头。

    盛昌侯想起她安排盛乐钰院子里人出府的事,又想起盛修颐在他生病期间的孝顺照顾,还想起盛修颐三十而立尚未取得半点成就,为了家族隐没这些年的辛苦,心里的一角倏然就软了。

    他冲盛夫人点头。道:“你把对牌给颐哥儿媳妇,让她去办。你有一把年纪,还操心什么?”

    哪怕是为了儿子。也该试着接受这个儿媳妇。

    况且临危受命,薛氏东瑗有这个胆子在此刻提出让她管事,说明她很诚心替盛家办事。而不是只想要盛家内宅的权利。

    这一点让盛昌侯对薛东瑗改观了几分。

    每个人都喜欢成就,却也怕麻烦。能在危难时刻挑起重担的,都是中流砥柱者。

    盛夫人回神,让康妈妈把管家的对牌给了东瑗,然后道:“让康妈妈帮衬着你……”

    旁人家娶了长子媳妇进门,都是媳妇帮衬着管理宅院,盛家因为盛昌侯不喜欢东瑗,盛夫人几次提出让东瑗管家,盛昌侯都严词拒绝。

    如今盛昌侯居然同意了,盛夫人应该开心才是。可满脑子都是孩子们的事。她没有半点心思去想东瑗这件事。

    东瑗颔首道是,接了对牌,和康妈妈去了盛乐芸的院子。

    路过盛乐钰院子时,院子里大门紧闭,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光线幽淡。几个管事妈妈站在院门口,不敢进去。她们都是康妈妈安排在这里的,倘若有事,就要进去服侍。

    这几个人面上都有惧色。

    看到康妈妈和东瑗过来,几个婆子都祈求般望着东瑗。

    东瑗咬了咬牙,撇过头去。不看她们。

    快步到了盛乐芸的院子,只见檐下坐着两个小丫鬟在纳凉,满屋子点了灯笼,丫鬟们虽静悄悄,却也无异常。

    看到东瑗和康妈妈带着一群丫鬟们进来,盛乐芸的丫鬟都愣住。

    小丫鬟忙进去通禀了盛乐芸和戴妈妈。

    戴妈妈先迎了出来,满面是笑给东瑗和康妈妈请安。看着她的样子,倒不见慌张,唯有些谄媚。

    东瑗心头滑过戴妈妈被陶姨娘收买的念头,又快速转到了盛乐芸身上。

    盛乐芸也走了出来。

    她梳了双髻,头上简单插了支迦南香折枝海棠木钗,耳朵上坠了两粒小米珠,穿着粉红色锦云稠夏衫褙子,月白色挑线襕裙。面容白净,脸颊红润。她看到东瑗和康妈妈以及身后跟着的人,目露不解。

    特别是东瑗头发微散的模样,更加让盛乐芸惊讶了。

    她屈膝给东瑗行礼。

    康妈妈看了眼东瑗,同样不解。二爷怎么说大**染了天花?瞧着这模样,不像是生病了的。

    东瑗心里同样疑惑,眉头微蹙。

    盛乐芸却急了,她行礼后,不是先请东瑗进去坐,而是上前焦急问:“母亲,您这么晚来,是不是钰哥儿…….”

    “没有,芸姐儿!”东瑗勉强撑起了淡笑,“你没事吧?听说你不舒服……”

    盛乐芸脸微红,回头瞪了她的丫鬟睡莲一眼。她还以为是睡莲去告诉了祖母呢。

    东瑗和康妈妈就更加不解。

    戴妈妈上前,热情请东瑗和康妈妈进屋去坐。钰哥儿被诊断是天花之事,也是今日,府里其他不敏锐的人,还当盛乐钰是在出痘。

    小孩子出痘不算大病,都有那么一遭,戴妈妈不甚在意。

    东瑗和康妈妈就进了屋子。

    盛乐芸上前,低声对东瑗道:“母亲,您头发散了……”

    东瑗微微抬手,摸了摸鬓角,真的有几缕青丝松了下来。

    戴妈妈、水仙、睡莲请了东瑗和康妈妈往东次间坐。东次间点了几盏高烛,屋子里明亮,炕几上放着针线簸箩,里面放了绣架,是盛乐芸正在学着扎花。

    东瑗的心已经放了下来。

    是误传。

    盛乐芸根本没有染上天花。

    她心里一松,盛乐芸就拉她的胳膊,把她拉到内室她的梳妆台前,又让睡莲和水仙帮着东瑗抿头发。

    东瑗就趁机问她:“芸姐儿。你真的没有不舒服?蕙姐儿说你不太好……”

    盛乐芸尴尬摇头,说没有。

    睡莲在一旁笑道:“大奶奶,是二**误会了。咱们姑娘是来了月信,昨日正说反胃,不太想吃东西,身上不自在,在床上歪着。二**来玩。姑娘说不舒服,二**就以为生病了呢。”

    东瑗微微吃惊。

    这么小的孩子就来了月信啊?

    盛乐芸不是才满十一岁吗?

    东瑗记得自己两辈子都是十四岁才有了月信的。

    原来是这样一场误会!

    二爷夫妻俩不问清楚了,就把盛乐蕙抱去看太医…….东瑗坐着。任由水仙帮她把松了的鬓角重新抿上。

    盛乐芸没事,她的心松了一半。

    可是盛乐钰……

    夜色渐浓,暮野四合。东瑗见盛乐芸根本没事,拉着她的手道:“早些歇了。夜里拿针线,对眼睛不好。”

    盛乐芸道是。

    回去的路上,又要路过盛乐钰的院子。她依稀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不知道为何,心头就是一颤。

    盛乐钰出痘,东瑗可以不去看他,因为出痘对于孩子是小病,并无性命之忧;而东瑗是大人,在感冒都可能会死人的医疗条件极低下年代。大人染了痘会出事。

    明知他没有大事,还让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看他,东瑗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她真的很惜命。

    可盛乐钰并不是出痘,他是天花。

    他也有性命危险。

    情况就不同了。

    东瑗停住了脚步,耳边真的放佛听到了盛乐钰的哭声。

    康妈妈一震。忙拉住了东瑗的胳膊,低声道:“大奶奶,您要做什么?”

    东瑗回神,无力看了眼院门,声音有些湿:“不做什么。快回去禀告夫人,说大**没事。让夫人放心。”

    康妈妈这才松了口气,和东瑗准备回元阳阁。

    却见盛修颐和盛修沐兄弟快步走来。

    兄弟二人手里各自提了一个小筐,全是药材。

    他头发上被汗湿,又沾了灰尘,衣裳也湿了,紧贴着后背,很狼狈。看到东瑗,他问:“芸姐儿怎么样了?”

    东瑗忙把误会之事,告诉了盛修颐。

    盛修颐和盛修沐神色都松了几分。

    “开门。”盛修颐不再看东瑗,对守门的婆子道。

    那婆子忙颤颤巍巍把门开了。盛修颐接过盛修沐手里的药,转身对他道:“既然芸姐儿那里是误会,你就不用去了,回去服侍娘。”然后对东瑗道,“你也回去服侍娘……”

    他要亲自照顾盛乐钰。

    可是天花并不分大人还是小孩子,只有染上了就有性命之忧。

    盛修沐吃了一惊。

    东瑗的眼泪漫了上来。

    她咬了咬唇,声音哑了:“天和,辛苦你。”

    说罢,她转身朝元阳阁走去。

    盛修沐看着东瑗转身就走,居然不拦住盛修颐,他更加失色,上前一步对盛修颐道:“大哥,你让婆子们替钰哥儿煎药……”

    大门哐当一声,就这样关上了。

    盛修沐后面的话,全部哽在喉咙里。

    没有谁想死。

    这些婆子们也不想死,盛修颐更加不想死。

    可盛乐钰是他的儿子。自从知道了被误诊,他就明白生气、发怒、甚至打死太医,不能弥补任何事,盛乐钰已经到了危险的地步。

    他需要把生气、发怒的时间,用来寻找可能救活盛乐钰的机会。

    东瑗没有拦他。

    她并不觉得庶子低贱,不值得父亲为他冒险。

    她明白盛修颐的心思。他爱孩子,爱自己的每一个孩子。并不是只有东瑗的孩子。

    假如该是她应该承受的灾难,假如盛修颐和盛乐钰都不能活下来,东瑗也会告诉诚哥儿,他的父亲是天下最称职的父亲!

    她几乎是奔跑着逃离这院子,回了元阳阁。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高中一年级

Rank: 11Rank: 11Rank: 11Rank: 11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1节殒落
    东瑗到了元阳阁,先用帕子摸尽眼角的泪,才进了东次间。

    盛夫人焦急等东瑗回来。

    盛昌侯没有再踱步,而是坐在临窗大炕上,表情有些颓靡。他很少会有这样深沉的表情,看上去很苍老,让人心里发酸。

    “芸姐儿如何了?”东瑗顾不得多想,盛夫人就迎上来问。

    东瑗就把盛乐芸的情况说了一遍。

    盛夫人一听盛乐芸没事,大大舒了口气,眼泪又簌簌落下来。她一整日不曾干泪,眼睛有些红肿了。

    东瑗劝她莫要伤心,把对牌拿出来还给盛夫人。

    盛夫人看了一眼,又瞟了瞟盛昌侯,才道:“你先收着吧。娘最近哪有心思管家里的琐事?有什么事,你和康妈妈商量着办吧。”

    东瑗也不由看向盛昌侯。

    盛昌侯恍若不觉。

    盛夫人又暗示她收下。

    东瑗道是,收了起来。

    三爷盛修沐后脚也进了元阳阁的东次间。他把盛修颐进去替盛乐钰熬药的事说给盛昌侯和盛夫人听。

    盛夫人愣住,既心疼儿子,又念着孙子,一时间反而不知说什么,呜呜哭了起来。

    盛昌侯抬眸看了眼盛修沐,那目光别样的深长。

    盛修沐以为父亲又要骂他,垂首不语,等着挨训。从小就被父亲骂惯了,盛昌侯的骂声对盛修颐和盛修沐而言,跟普通的问候没有差别。

    盛昌侯这次却没有骂他,而是长长叹了口气,有种莫名的寂寥。

    三爷有些吃惊。

    盛昌侯半晌才道:“古人说,严父出孝子。我对你们兄弟很严厉,也是盼望你们成材。颐哥儿自幼就是闷葫芦脾气,问他什么都不说。我又耐不下心和他慢吞吞说话。每日都有训斥,时常有打骂。多少年过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三爷心头一酸。自从上次生病以来。父亲经常间露出这样的老态,叫人瞧着就舍不得。从前那么跋扈的一个人啊,真的认老了吗?

    “爹爹,大哥不会做糊涂事。”盛修沐言不由衷安慰盛昌侯。“您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钰哥儿也不会有事。”

    这样的话,空洞,没有一点说服力,盛修沐自己都不信。

    怎奈他没有像大哥那样读很多的,不会引经据典。

    “我总说他溺爱孩子……”盛昌侯放佛听不进盛修沐的话。只顾自言自语,“如今想来,作为父亲,他远远比我强啊。”

    盛修沐一时间不知该接什么话。

    东瑗在一旁听着,盛夫人又在哭,眼泪放佛能传染般,她的眼眶湿润了。

    夜越来越深,东瑗一直在元阳阁。没有回静摄院去,亦不曾去看诚哥儿。

    她的心很重,眼睛一直发涩。

    墙上的自鸣钟一点点挪动。到了亥初,盛修颐依旧没有从盛乐钰的院子里出来。

    盛夫人有些困了,打着哈欠。

    东瑗劝她进去睡会,她摇头,在东次间临窗大炕上上歪着假寐。而东瑗、盛昌侯、盛修沐三人,既不觉得饿,亦没有睡意。

    屋子里静悄悄的。

    香橼在门口张望,东瑗看到了,就起身出来。

    “大奶奶,落钥吗?”香橼问东瑗。

    东瑗颔首。让内院先落钥。而后想起什么,问香橼:“我身边还有谁在这院子里服侍?”

    蔷薇被东瑗骂了出去,她不知道谁来接了蔷薇的班。

    “是碧秋。”香橼道,“大奶奶,要喊她过来服侍吗?”

    东瑗颔首。

    香橼出去喊了碧秋,而后才去吩咐内院各处的婆子们落钥。

    东瑗对碧秋道:“你去趟外院。就说里面问,陶姨娘大约什么时候能到盛京。”

    碧秋道是,转身喊了两个静摄院一起来的小丫鬟提着灯笼陪同,去了外院。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碧秋才回来,对东瑗道:“林大总管亲自告诉奴婢的话,说陶姨娘的车子,快的话,明天中午就能到,迟些的话明天落日前也能赶到。倘若路上有事,就不好说了……”

    东瑗微微蹙眉。

    她在元阳阁一直等着。

    而后她和盛修沐,盛昌侯都坐在太师椅上打盹,盛夫人斜倚在临窗大炕上睡着了,却好几次被噩梦惊醒。

    鸡鸣时分,外头被月色照得明晃晃的。盛夫人迷迷糊糊中,好似听到了钰哥儿铜铃般脆响响亮的笑声。

    他天天笑着,奶声奶气喊着祖母,往盛夫人怀里爬,好像只有三四岁的模样。长得好看,一双眼睛比天边星星还要灼耀。从小就不爱哭,笑起来让人心里暖暖的。

    自从盛乐郝去了外院,盛夫人孙儿绕膝的快乐,都是盛乐钰给她带来的。

    祖母,祖母…….

    耳边响着这样清脆的童声。

    盛夫人唇角有了笑意。

    猛然,一声哭天抢地的凄厉哭声透破苍穹,在黎明的盛府格外清晰。东瑗和盛昌侯、盛修沐都很有警惕,哭声一起,他们就被惊醒了。

    盛夫人亦从梦里醒来。

    那哭声又隐了下去。

    渐渐的,又脚步声从盛乐钰的院子那方传来,杂交着高低不齐的哭吼。

    东瑗一个激灵,然比服侍的丫鬟们快一步,冲了出去,打开了院门。服侍的丫鬟婆子们全醒了,跟着出去。

    几个婆子们提着灯笼,从盛乐钰的院子那里走来。

    一边走一边哭。

    元昌六年六月十七,盛家二少爷盛乐钰卯初一刻死于天花,终年六岁零五个月。

    盛夫人听到报丧的婆子们,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盛修沐忙扶住了母亲。

    盛昌侯快步往盛乐钰的院子去,东瑗紧跟其后。

    院子门口停了一辆马车,盛修颐因为起炉子弄得满脸是灰,发簪早已不知去了何处,头发散落下来。他衣裳皱巴巴贴在身上,似逃荒而来的灾民。

    他手里。抱着一个断了气的孩子。

    东瑗脚发软,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滴滴滚下来。

    盛昌侯同样脚步一顿。

    “别过来!”盛修颐看到父亲和东瑗带着丫鬟们奔过来,大声喊道。“别过来!”

    东瑗停住了脚步,她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在晃动,有种天旋地转的晕眩。跟过来的香橼忙扶住了她。

    盛昌侯胸腔激烈起伏着,嘴唇蠕动,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借着明亮的月色,东瑗能看清盛修颐满脸是泪。

    他的声音也带着哽咽:“爹爹,替钰哥儿做个衣冠冢吧。他的尸身。孩儿带到庄子上去焚葬。钰哥儿的院子烧掉,他用过的东西也烧掉吧。我若是没事,半个月后就回来;我若是半个月没有回来,你们去河北青县的庄子上找我……”

    他有可能也染了天花,所以不能呆在府里。

    染了天花,倘若熬不过,最多只能拖半个月。

    东瑗紧紧捂住唇,才没有哭出声来。

    眼泪却模糊了视线。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打湿了她的脸颊。她看着不远处的那个那人,颀长的身子仿佛镀上一层光晕。清晰又朦胧。

    她任由磅礴泪水滚滚而落。

    盛昌侯半晌才开口:“颐哥儿,早日回来,爹爹在门口接你。”

    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哽咽。

    眼角的老泪就滑过了脸庞。

    盛修颐颔首,把盛乐钰放在马车上,又转身把盛乐钰的乳娘苏妈妈扶上了马车。

    苏妈妈已经染上了,脸颊上的痘化了脓,身子已经拖得走不动路。

    来安赶着马车立在一旁。

    盛修颐却用袖子捂住鼻口,才对来安道:“你退后,把马鞭放在车上。”

    来安大惊,跪下哭道:“世子爷。您让我侍候您。您让我替您驾车。”

    盛修颐摇头,不再多言,只是定定看着来安。

    来安忍不住哭起来,给盛修颐磕了三个头,才起身退到一旁。

    “阿瑗,在家里服侍好娘。”盛修颐又高声对东瑗道。顿了顿,又道,“照顾好孩子们。”

    东瑗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眼泪让视线里的一切变得那么不真实。

    马车缓缓驶了出去,听到车轮压过地面的声音,东瑗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似被抽干。她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瘫软了下去。

    几个婆子们忙来扶她。

    盛昌侯看着马车在晨曦中渐渐走远,他不由脚步缓慢,一步步跟着上去,一直到马车不见了踪迹,他才颓废般扶住角门,扶住墙壁的手上青筋暴突出来。

    背,无力的佝偻了下去。

    好半晌,他才起身去了外院。

    没过半个时辰,外院的小厮们已经把盛乐钰的院子浇了桐油,各人手里一只水桶,防止火势蔓延。

    连着盛乐钰院子的几处小阁楼也被浇上桐油。

    盛昌侯一声令下,熊熊大火腾势而起,整个内院滚滚浓烟。

    次日,整个京都都知道盛昌侯府清早发了火,大火烧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渐渐熄灭。

    盛夫人躺在床上,已经不能说话了,只知道干流着眼泪。

    盛昌侯亲自安排盛乐钰的葬礼。

    因为还是孩子,不曾有子嗣,盛乐钰的葬礼不宜过于张扬。盛昌侯择准停灵三日。三日后开丧,请二十四名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设一坛,请十八名位全真道士,打解冤洗业醮。

    定在六月二十七日发丧。

    一切安排妥当,到了中午子时,灵堂外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声:“钰哥儿……”

    陶姨娘回来了。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高中一年级

Rank: 11Rank: 11Rank: 11Rank: 11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2节要听话
    陶姨娘下了马车,看到盛府门口悬挂着白幡,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是一路飞奔到了灵堂,鬓发跑散了,绣鞋掉了一只,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颊。才出去不到三个月,她瘦的厉害。

    整个人清减了一大圈。

    奔至灵堂,看着香案后停放的棺椁,她的眼泪抑制不住,一头栽了下去,昏死在灵堂之上。

    一旁管事的婆子忙把她扶了起来,抬回了她从前住的院子。

    东瑗一直在陪着盛夫人。

    自从早上听到盛乐钰的噩耗,盛夫人醒了就哭,哭得肝肠寸断。昨日一整日未进食,又不曾睡好,又哭昏过去。等她再次醒来,东瑗跪着求她喝些牛乳。

    盛夫人本不想喝,可看着儿媳妇一张脸雪白,跪在自己床前,求她喝点东西。她只得微微欠身,端过温热的牛乳缓慢喝了一口。

    眼泪掉在碗里,荡起小小涟漪。

    盛夫人忍着不适,喝了半碗,再也喝不下去。

    她虽然阖眼躺着,可眼泪不停从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巾。

    康妈妈陪在一旁,也偷偷抹泪。

    片刻,盛夫人又睡了过去。

    蔷薇从静摄院来,悄悄禀了东瑗关于陶姨娘的事。

    “已经回来了,昏死过去。妈妈们把她抬到了从前住的院子,她醒来就要寻绳子上吊。”蔷薇低声道。想着盛乐钰的事,她眼里也有些涩。

    家里的孩子。盛乐郝年纪大了,盛乐芸又有些拘谨,只有盛乐钰活泼可爱,很得众人的喜欢。

    虽然他很受宠,记恨他的人却不多。至少盛修颐这房的人,丫鬟婆子、姨娘们没一个不喜欢盛乐钰。

    东瑗回头看了眼盛夫人,见她睡熟。就起身走了出去。叮嘱香橼和香薷还有其他几个大丫鬟好好服侍后,东瑗和蔷薇回了姨娘们住的小院。

    她们到了院子的时候,陶姨娘屋子门口站了好些人。都是这个院子里的。

    屋子里有哭声。

    有人留意到东瑗和蔷薇带着丫鬟婆子们过来,忙给她们让了道。

    众人纷纷给东瑗请安。

    东瑗没有理会,径直进了陶姨娘的屋子。她虽然被送到了庄子上。可这屋子里还留了丫鬟照拂,摆设一如往昔般。

    门口站着跟陶姨娘去庄子上的丫鬟荷香,还有几个丫鬟,其中一个是邵紫檀的丫鬟兰芝。

    众人亦给东瑗行礼。

    荷香眼睛哭得红红的,帮东瑗打起毡帘,请她进屋。

    陶姨娘鬓角全散,浓密青丝泅开,披在肩头。她一张脸瘦的很厉害,颧骨微凸,此刻更加楚楚可怜。

    邵紫檀和两个婆子一起。抱紧了陶姨娘,几个人都跌坐在地上。

    屋梁上的白绫微晃。

    看到东瑗进来,婆子们起身给她行礼。邵紫檀抱着陶姨娘,就没有起身,只是恭敬喊了声大奶奶。

    “地上凉。把陶姨娘扶到床上去吧。”东瑗对邵紫檀道。她的声音因为哭泣和熬夜,变得嘶哑不堪,眼底亦是浓浓的淤积。脸色苍白,嘴唇没有半点眼色。

    东瑗承受的酸楚和痛苦虽然比不得陶姨娘,却也是万分辛苦。她昨日一整日没有吃东西,亦没有睡觉。整个人才看着这般单薄虚弱。

    婆子们道是,要去扶起陶姨娘。

    陶姨娘却甩开她们的手,转头紧紧盯着东瑗。

    那眸子似猎豹要将人撕碎了般,狠毒里带着难以遏制的恨意。

    “姐姐,你扶我……”她依旧紧紧盯着东瑗,却向她伸出了手。

    几个婆子和蔷薇站在东瑗身后,陶姨娘的表情她们看在眼里,各自心头一颤。蔷薇更是拉着了东瑗的胳膊。

    东瑗回头,冲蔷薇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

    蔷薇担心看在东瑗。

    东瑗冲她摇头,上前一步,走到了陶姨娘面前。

    陶姨娘缓缓伸出手,攀上了东瑗的手。就在她握着东瑗手的瞬间,她猛然盘爬起来,粘在东瑗身上,拔出她头上的金簪就往东瑗脸上刺。

    东瑗早已防备,抽身一躲,用力推试图控制她的陶姨娘。却低估了陶姨娘的力气,那金簪从她面颊滑过,有种莫名的凉。

    陶姨娘还是被东瑗推得倒在了地上。

    东瑗那绝艳的脸上,一道明显的血痕,血珠沁了出来。

    邵紫檀失声尖叫起来。

    蔷薇上前:“大奶奶……”

    东瑗心里很清楚,不过是被滑了一下,破了皮而已,并没有弄出深伤口。况且这张脸给她带来的痛苦还少吗?

    东瑗甩开蔷薇的手,上前一步,又走到陶姨娘跟前。

    陶姨娘看着她脸上冒出血珠的伤痕,心里痛快极了,怒极反笑的笑容,令她面目有些狰狞。

    “你心里的痛,缓解了吗?”东瑗的眼眸似一潭平静的湖水,静静落在陶姨娘脸上,却有股子煞气,“你还想寻死吗?划破了我的脸,你可觉得痛快?”

    陶姨娘原本紧紧盯着她,却被她反而紧盯、句句逼问弄得心里慌乱。她心里的痛怎么可以缓解?

    那是她的儿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就这样没了。她只是被送出去三个月不到,活生生的孩子就没了,再也不会笑着喊姨娘了……

    陶姨娘眼眶里溢满了泪珠。

    东瑗缓缓蹲下身子,静静看着陶姨娘:“来,举起你手里的金簪……”她伸出纤柔的十指滑过自己另一边脸颊,“从这里一直滑到底,我这张脸就毁了。你恨它吗?”

    陶姨娘震惊望着东瑗,她就这样蹲在自己身前。这样低声诱惑着自己毁了她的脸。

    她恨薛氏的脸!

    因为她的脸,盛修颐喜欢她,甚至不能容忍自己对她背后有小动作;因为她的脸,陶姨娘被送到庄子上去,不能见孩子最后一面。

    她心头一狠,手里的金簪又举了起来。

    蔷薇的心倏然就提起来了。

    邵紫檀捂住口。

    屋子里的婆子们悄悄靠近陶姨娘的背后,想着抱紧她。把她手里的金钻夺下来。

    而东瑗,却微微扬脸,把脸凑近陶姨娘。冷笑道:“来啊,毁了它,你就可以回到从前的生活。你就可以得到世子爷的独爱。你就可以换回钰哥儿。你就可以实现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陶姨娘的手却微抖。

    不。不!

    她差点中了薛氏的诡计。她就算毁了薛氏的脸,她的钰哥儿也不能活过来。她因为行凶主母,可能要被赶出去,从盛家的宗族上除名。她的钰哥儿,可能还要记在薛氏名下。

    从前的生活……

    从前盛修颐对她,除了每月固定来她这里歇三夜之外,和现在有何不同?从前他也是冷着一张脸,鲜少在她面前说话。

    他从来不曾独爱过她。

    并不是薛氏来才夺了她陶氏的宠爱。

    因为她一直就没有!

    陶姨娘的手缩了回去。

    东瑗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厉声问她:“为什么不敢?你不是想死吗?既然想死,把我杀了。既出气又可以成全你想死的心?你不是想死吗?你为何不动手!”

    她攥住陶姨娘的手,把那金簪往自己脸上松。

    陶姨娘却拼了命往回缩。

    东瑗猛然一放手,陶姨娘跌了一跤。

    “很好,你不想死!”东瑗站起了身子。蹲得久了,她眼前黑了一阵。片刻才缓过来,对陶姨娘道,“既然不想死,就不要弄这套把戏!钰哥儿没了,这个家里没有人不伤心……”

    她说着,眼里就有了泪。

    东瑗不想在陶姨娘面前哭出来。这样显得多么假慈悲。陶姨娘一定会这样认为。

    她努力敛去了泪意,才继续道:“……夫人哭昏好几回;世子爷连夜替钰哥儿熬药,可能也染上了天花,生死未卜;侯爷既要处理朝中事,还要处理钰哥儿的丧事。这个家里没有人会看你演戏。你若是想钰哥儿安安静静的走,给我老实点!”

    她的声音嘶哑着,却一字字说的极其清晰。

    陶姨娘狠狠看着东瑗。

    在陶姨娘眼里,她一直是个才满十六岁的小姑娘。可是这样的一番话,让陶姨娘倏然对她有种惧怕。

    她说世子爷连夜替钰哥儿熬药……

    “你说的是真的……”陶姨娘哭了出来,哽咽着问东瑗,“世子爷陪着钰哥儿……他不是一个人走的…….世子爷,他”

    “世子爷……”东瑗嗓子嘶哑得更加厉害,“钰哥儿不是一个人走的。你还想闹吗?还要让钰哥儿尚未走远的灵魂不安吗?”

    陶姨娘猛然愣住。

    好半晌,她才回神,胡乱抹了眼泪,对邵紫檀道:“对,对……我不能让钰哥儿看到我这样…….我不能哭,让钰哥儿舍不得……”

    一边抹泪,可眼泪却越摸越盛。

    东瑗撇过头,快速将眼角忍不住滑下的眼泪抹掉,才转头对邵紫檀道:“邵姨娘,我还要照顾夫人,陶姨娘这里,你多照看。”

    邵紫檀道是。

    东瑗这才带着蔷薇,回静摄院去。

    走到院门口,她倏然觉得脑袋里很重,放佛有只万花筒在眼前绽开,五颜六色的很诡异。

    她想伸手拉住蔷薇,却感觉世界是昏暗的。

    等她再次醒来,她躺在静摄院的床上,衣裳都未脱,罗妈妈手里端了热水,正要喂她。

    东瑗却一骨碌坐了起来:“我睡了多久?”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高中一年级

Rank: 11Rank: 11Rank: 11Rank: 11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3节亲近

东瑗猛然做起来,起的急了,眼前有短暂的晕眩。

    罗妈妈把手里的小碗给了一旁服侍的丫鬟,扶东瑗躺下;“刚把你抬回来……”然后就直掉眼泪,“瑗姐儿,你歇歇吧。整日未进粒米,又整夜未睡,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你快躺下……”


    东瑗顿了顿,扫视了满屋子服侍的人一眼。罗妈妈满脸是泪,心疼看着东瑗;一旁的蔷薇和橘红、寻芳、碧秋、夭桃都是眼睛肿肿的,像是一夜未睡,


    昨夜不仅仅元阳阁的人没有睡,静摄院的丫鬟婆子们也不敢睡,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怕突然要去服侍。


    盛夫人已经病倒了,**奶又不知在忙什么,并不在盛夫人跟前服侍。倘若东瑗也倒了,就真的无法照顾盛夫人。


    她道:“妈妈,您别哭。有粥吗?我有些饿了……”


    她需要进食,才能保证体力。


    罗妈妈大喜,忙擦了泪,连声道:“有,有,怎么没有?”


    蔷薇就快步出去吩咐丫鬟们去厨下端些精致的米粥来。


    东瑗胃里根本没有知觉,都饿过头了。她咬牙把一小碗米粥都吃了,还吃了半只花卷。


    吃了饭,蔷薇打水来服侍她洗脸,避开被陶姨娘划出的那条痕迹。


    洗过脸,抹了些雪膏,橘红开了箱笼,舀出从薛家带来的药膏,蘀东瑗轻轻涂抹在伤口处。


    她安慰东瑗:“大奶奶,只是划破了皮,不碍事……”


    药膏有种淡淡的清香,抹在脸上凉丝丝的。


    东瑗微微颔首,说她知道了。


    她又让丫鬟们帮着脱了外衣,准备小睡一会儿。东瑗躺下,仍不忘叮嘱服侍的众人道:“酉初定要喊我,我要去服侍夫人。”


    罗妈妈蘀她掖被角,道:“放心。不会误了你的事,安心睡你的。”


    说着,就要蘀她放下幔帐。


    东瑗道:“不要放帐子,我怕闷……”一个人在帐子里。她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罗妈妈道好,起身光了窗棂,怕风吹进来。


    东瑗这一觉睡得并不是安稳,阖上眼,脑海里就有光怪陆离的东西在旋转,梦很多而杂乱。


    她梦到了盛乐钰,也梦到了盛修颐。


    盛修颐放佛是新婚时的模样。有些清冷静静站在那里,不对东瑗笑,只是略带探究看她,让她心里发凉。


    也梦到了盛乐钰,笑着喊她母亲,甜甜的笑容让人心里暖暖的。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盛乐芸坐在自己床前的锦杌上。


    东瑗微愣。


    见她醒来,盛乐芸上前扶她:“母亲。您醒了?现在还不到酉时……”


    “芸姐儿,你过来可是有事?”东瑗半坐起身子,脑袋有些疼。睡着了比没有睡还要辛苦。满脑子都是奇怪的梦,让她醒来后也很疲惫。


    盛乐芸眼眶顿时红了,她强忍着悲伤对东瑗道:“母亲,我怕您一个人,所以过来服侍您……”


    东瑗抬眸看着盛乐芸,心里放佛有什么滑过般,心湖有些许涟漪。


    少女清澈的眼睛看着东瑗,让东瑗心底一软。


    平心而论,嫁到盛家这一年多来,东瑗不仅仅和姨娘们不亲近。和孩子们也是不亲热。


    她很怕自己做不好,被家里的下人和姨娘们误会她对孩子们是别有用心,所以在取得众人信任之前,她宁愿和孩子们保持距离。


    除了每日来请安外,东瑗从未私下里去过盛乐芸的院子。


    家里是盛夫人当家,盛乐芸院子里的事。盛夫人从来没有说过让东瑗帮着管理,所以一切都是她未嫁进来之前的一样,盛乐芸和盛乐钰院子里的事都是盛夫人做主。


    东瑗一直把除了诚哥儿之外的孩子当成她婚姻里的一部分,她履行做好主母的职责,却从未想过和他们多么亲密来往。


    人心难测,社会对后娘的评价不高。


    晚娘有特定的名词:恶毒、阴狠、假仁假义、口蜜腹剑、面慈心苦……


    这是社会对晚娘的普遍认知,东瑗从未想过去证明什么,也不曾想做后娘做的多么出色。


    她对孩子们越关心,可能孩子们对她就越戒备。既然如此,她宁愿无为而治。


    她凭着良心和善意对待孩子们而已。


    可盛乐芸愿意主动亲近她,让东瑗既意外也感动,那颗因为盛乐钰离去而卷起来的心舒缓了些许。


    她拉过盛乐芸的手,道:“芸姐儿,多谢你想着。”


    盛乐芸的眼泪倏然不受控制簌簌落下。


    她想到了盛乐钰。


    东瑗眼眶也不由的湿了。


    两人静静落泪半晌,东瑗才掏出帕子抹泪,也劝盛乐芸别哭。


    “我惹母亲伤心了……”盛乐芸抽噎着说道。


    东瑗伸手,用帕子蘀她抹泪:“芸姐儿,你真是个好孩子……”


    东次间的自鸣钟响起,已经酉时了。


    罗妈妈就带了丫鬟们进来服侍东瑗起身。屋子里有些暗,罗妈妈点了几盏烛火。


    盛乐芸看到东瑗脸上一条浅浅血痕,想问是怎么回事,又怕触及东瑗的心事,忍住不敢问。


    东瑗洗漱一番,带着盛乐芸去了盛夫人的元阳阁。


    盛夫人下午的时候醒来一次,又哭了一场盛乐钰。现在刚刚入睡,康妈妈和香橼、香薷还有其他几个大丫鬟都在床前服侍。


    看到东瑗和盛乐芸来,众人给她们行礼。


    康妈妈的目光就落在东瑗脸上。


    东瑗故意装作不知。


    盛夫人睡到戌初一刻,才幽幽醒来。看到坐在她床前陪着的东瑗和盛乐芸,盛夫人声音暗哑问东瑗:“你的脸怎么了?”


    “陶姨娘哭得伤心。我拉她的时候,不慎撞了下…….”东瑗低声道,又问,“娘,您饿了么?我叫人端些粥给您吃……”


    盛夫人轻轻摇头,目光转到了盛乐芸身上。


    看到盛乐芸,就放佛看到了总是跟着盛乐芸的盛乐钰,盛夫人眼里就噙满了泪珠。


    她冲盛乐芸抬手。


    盛乐芸上前,握住了盛夫人的手,眼泪一滴滴滚落在盛夫人的手背:“祖母,芸姐儿好怕。您不吃饭,会生病的。祖母,您不要生病,您不要离开芸姐儿……”


    盛夫人眼里的泪就滚了下来。


    她伸手蘀盛乐芸抹泪:“不哭,祖母没事……”


    又是一场泪。


    东瑗自己的眼睛也肿的似桃子。


    可眼泪却很容易被招惹,只要看到别人哭,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涌出来。


    盛乐芸不停的哭,盛夫人陪着哭,东瑗劝着盛夫人,又劝盛乐芸,自己的实现也模糊了。


    三爷盛修沐和盛乐郝进来请安,众人的哭泣才被劝住。


    盛修沐和盛乐郝劝盛夫人用些清粥,盛夫人挨不过,才说好。


    她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盛修沐不依不饶的喂着,总算把一碗粥吃了。


    到了戌正,盛昌侯回了元阳阁。


    他看上去很疲惫,看到众人,他顿了顿,先对三爷和盛乐郝道:“快要落钥了,你们出去歇了吧。”


    盛修沐和盛乐郝道是,纷纷安慰盛夫人几句,才辞了盛昌侯出去。


    盛昌侯又对东瑗道:“你娘病了,家里事都要你操劳。这里有丫鬟们服侍,你也回去歇了。你娘知道你孝顺……”


    盛夫人无力冲东瑗点头。


    东瑗起身,道:“爹,娘,我先回去了。”


    盛昌侯微微颔首。


    盛乐芸跟在东瑗身后,也出了元阳阁。


    走出元阳阁院前长长的回廊,东瑗和盛乐芸就要从岔道上分开走。盛乐芸却上前道:“母亲,我今夜去静摄院服侍您吧。”


    好像苦难可以让家人更加亲近。


    倘若是平日,东瑗定要拒绝。而现在,她觉得这样的话很温暖,让她的心有了莫名的力气。


    她牵了盛乐芸的手,道:“我正好怕一个人睡,你和我作伴最好了……”


    路过桢园的时候,东瑗和盛乐芸去看了诚哥儿。


    诚哥儿睡得安详,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很可爱。


    看着自己的孩子,东瑗不由又想到了盛乐钰。从这么小,这么可爱,长到了六岁,却被那场可怕的病夺走了……


    她俯身亲吻了诚哥儿的面颊,才和盛乐芸回静摄院。


    回到静摄院时,最先迎出来的不是罗妈妈和橘红,而是薛江晚。


    东瑗微微蹙眉。


    而薛江晚没有想到盛乐芸也会来,有些吃惊,又忙给东瑗和盛乐芸行礼。


    进了东次间,东瑗才问她:“薛姨娘这么晚来,有事吗?”


    薛江晚道:“妹妹听说世子爷送二少爷出去了,妹妹怕姐姐一个人,所以过来服侍姐姐。”


    说罢,目光偷偷瞟了眼东瑗的脸。


    东瑗心里有些烦躁。她到底是想来服侍她,还是想来看看东瑗有没有破相啊?


    为何她的伪装不能深邃一点,要让人一眼就看穿她的目的呢?


    此情此景,真的没有心情和她玩这些虚套。


    “多谢你想着。”东瑗口吻淡淡的,甚至有些冷漠,“芸姐儿今夜陪我睡,薛姨娘回去歇了吧。”


    说着,就让寻芳送薛江晚出去。


    薛江晚又快速扫过东瑗的脸,发现她脸上的伤痕很浅很淡时,她连忙垂首,恭敬道:“那妹妹先回去了。”


    低下去的眼眸里含了失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高中一年级

Rank: 11Rank: 11Rank: 11Rank: 11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4节看透
    盛乐钰的离世,给盛家拢上一层阴霾。

    盛夫人一直病着,东瑗和盛乐芸陪在她床前,**奶葛氏和表姑娘秦奕每日都来请安,客气问是否需要伺候。

    东瑗让她们回去,她们也没有坚持。

    而后东瑗才隐约听家里的下人议论,说**奶怕盛夫人也染了天花,不敢靠前。

    而表姑娘秦奕大约则是因为怕遇着三爷,毁了她难得一遇的好姻缘。

    盛乐钰停灵几日,家里请人念经超度,就葬在城西的坟地里。

    家里的长辈都不好去送。

    盛乐钰的小厮墨迹做了嗣子,替盛乐钰扶灵出丧。

    陶姨娘哭得眼睛肿的睁不开,却也不再胡闹。邵紫檀每日陪着她,东瑗也免了姨娘们的晨昏定省。

    到了六月二十八日,盛乐芸丧礼后一天,来安进来把盛修颐的情况告诉东瑗和盛夫人:“世子爷烧两日,却没有发出痘来。而后就慢慢好了。爷听外面的赤脚大夫说,染了天花半个月之内肯定会发出来。爷说大约没事,七月初二就回府。”

    盛夫人听着这话,脸上有了几缕神采。

    东瑗感觉提在心口的那口气就落了下去。

    来安又道:“苏妈妈活了下来,只是脸上破了相,不敢再进府来伺候。爷说把她送回老家,给她一笔银子。”

    盛夫人微微颔首,并不说话。

    东瑗顿了顿,只得越过盛夫人,对来安道:“二少爷病着的时候,只有苏妈妈寸步不离服侍他。苏妈妈是我们府里的忠仆。多给她一笔银子,她家里倘若有事在府里做事,都提拔上来。这事现在谁做主?”

    让府里其他下人都看看,盛家绝对不会亏待每个忠心耿耿的人。

    来安道:“从前是世子爷管着,如今爷不在府里,小的请示侯爷。再禀林大总管一声,就能去办。”

    东瑗道好。

    盛夫人看了眼东瑗,目光柔了一分,而后又慢慢阖眼休息。

    来安出去后。晚夕把这件事请示了盛昌侯。

    盛修颐出去整整十天,盛昌侯也想派人去打听,却又怕是不好的消息,所以宁愿给自己留点盼望。直到今日来安说,他才知道盛修颐没事。

    “你去账上提二百两银子给苏妈妈。告诉林久福,让他派两个得力的管事亲自送苏妈妈回乡,把她安顿好再回来。以后她有什么难处。只管来府里告诉,盛家不会亏待她。”盛昌侯道。

    来安道是。

    来安走后,盛昌侯坐在太师椅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盛修颐弄来的偏方很管用。

    可盛乐钰还是死了。

    他的病是被吴太医耽误了。

    而吴太医听说盛昌侯府的二少爷病逝,当夜就举家逃走了,只留了几个老仆在盛京看宅子。

    吴太医祖上就是行医的,他在太医院任四品御医,在京城还有两处老字号的药铺。他逃走之前。把那两家药铺的现银也提走了。

    一日之间,哪里能办这么多事?分明就是早有准备。

    盛昌侯派人去看了吴家宅子,的确是搬走了。没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而药铺的事,是盛乐钰死后第三日下朝时,镇显侯薛老侯爷告诉他的。

    薛老侯爷说:“太傅,人莫要与天争,节哀!”

    莫要与天争,这话好似是在告诉盛昌侯,盛乐钰的死是天灾,劝他莫要难过。可往深处想……

    盛乐钰的死,是不是一个警示?

    天家想要盛家家破人亡,只需一个小小手段。盛家就无力回天。盛昌侯再劳苦功高,在新帝面前也有功高盖主、老臣欺幼主的嫌弃。当年的萧太傅,是元昌帝的噩梦。

    元昌帝自从中箭中毒后,身子一日日垮了下去。

    他到底能熬多久?

    盛昌侯前几日还隐约听说陛下半夜吐了一回血。年轻吐血,必无久命。他难道不怕自己突然离去,才八岁的太子被盛昌侯欺负?

    他很怕的。

    当年他的父皇就是那样突然离去。给他留下了位高权重的大臣萧衍飞,让他饱受苦难。

    元昌帝倘若身子好,年轻有为,他可能不会这么早打盛家的主意。

    可是他身子越来越差,体内的余毒折磨得他日渐憔悴。身为三皇子的外加盛昌侯府,有个手握兵权的盛太傅,他怎么能放心?

    盛昌侯静静坐着,脑海里回荡着薛老侯爷的那几句话,居然能听进去。倘若时间退回几个月前,他可能觉得薛老侯爷是在诈哄他,让他主动退出。

    而现在,他觉得那个历经三朝的老人,给了他一句金玉良言:莫要与天争!

    一个庶孙的离世,让盛家内外院的人都感到窒息。

    可这只是个小小的灾难啊。

    倘若继续下去,盛家还会遭受怎样的灾难?

    经历过这场小小灾难,盛昌侯觉得自己对待家人的生离死别,没有从前那般豁达。

    特别是盛修颐出去这几日,让他夜夜难以入眠。他甚至觉得只要老天爷把他的儿子留给他,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如今,真的到了他要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他缓缓起身,走到书案前,摊开锦帛书写奏折:“……臣以老悖之年,忝在文武之列,悉数来往政绩,未曾匡君臻于太平,臣有愧……臣之年迈,无力竭忠报效圣主,祈圣主恩宠,准臣退隐田园,含饴弄孙,此臣余志!”

    长长的一篇奏折,言辞恳切,没有半句抱怨,字字真诚。

    写完后,他缓缓坐下,心里的某一处,空落落的。

    望着那满是字迹的奏折,壮志未酬的辛酸就涌了上来。

    最终,还是将奏折封好,叫人递了上去。

    而他自己则称病不朝。

    奏折送上去后,第二日早朝,陛下驳了回来,让人传了口谕。请盛太傅安心养病,朝中社稷还要仰望太傅扶持。

    这是试探,看看盛昌侯是否真心要归隐。

    哪里是要挽留他的意思?

    盛昌侯又上了一道奏折,言辞更加恳切。可第二天又被驳回。

    盛昌侯便知道。陛下真的很忌讳他。甚至比盛昌侯自己想象的还要忌讳,他若是不退,只怕盛家迟早会赴萧家的后尘。

    于是辞官之心越发盛了。

    第三道奏折上去之后,陛下准了,赏赐他良田四千亩,黄金八百两。

    圣旨下来后,东瑗正在服侍盛夫人喝药。吃了一惊。

    盛夫人也吃惊,问东瑗:“可是出了事?”

    东瑗摇头说不知。

    晚夕东瑗回了静摄院,盛昌侯才跟盛夫人道:“如今我算是看透了,什么都比不上孩子们健康,一家人和睦。吃喝不愁,何必非要站在风口浪尖?当年咱们在徽州的时候,过的比现在舒心!”

    盛夫人原本就不懂这些,可她听盛昌侯的语气。好似辞了官是好事,她就放下心来。

    七月初二那日,天气酷热难耐。

    早晨就没有风。毒辣的日头照得人心里发慌。东瑗带着几个姨娘和盛乐芸在垂花门前等盛修颐回府,蔷薇立在一旁替东瑗撑伞。

    直到巳正,盛修颐才进内院,三爷和盛乐郝陪着他。

    才半个月,他消瘦得厉害,眼窝都陷进去了般,脸上瘦的没有肉。从前的衣裳穿着,显得宽大。

    东瑗的眼睛就湿了。

    陶姨娘已经抽噎着哭起来。

    盛修颐看到她们,表情清淡。

    东瑗几人就纷纷给他行礼。

    陶姨娘看到盛修颐,泪珠簌簌落下来。打湿了整张脸。而盛修颐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看了眼东瑗。

    “日头毒的很,你们回去吧。”盛修颐轻声道,“我还要去给娘请安。”

    说罢,就进了垂花门。

    东瑗转身吩咐几个姨娘回院子,而她自己则和盛乐芸。跟着盛修颐去了元阳阁。

    盛昌侯坐在东次间的炕上喝茶,好似漠不关心,手里的茶却半晌都未动;盛夫人坐在盛昌侯身边,不时朝门口望去。

    二爷和**奶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大气都不敢出。二爷很怕盛昌侯。

    丫鬟禀告说世子爷回来了,盛夫人由康妈妈和香橼搀扶着,起身去迎接他。看到儿子消瘦得脱了形,盛夫人大哭起来:“颐哥儿,我可怜的儿啊…….”

    盛修颐就给母亲跪下磕头:“娘。”

    “快起来。”盛夫人哭着道。

    盛修沐就忙扶起盛修颐。

    进了东次间,盛修颐给盛昌侯行礼,盛昌侯只是不咸不淡说了句回来了,就不再多言。

    二爷和**奶就起身给盛修颐行礼,盛修颐还了礼,一家人才坐下。

    而后,就留在了静摄院用午饭。

    一家人都不怎么说话。

    盛夫人打起精神,不停叫丫鬟给盛修颐夹菜:“颐哥儿,你多吃些。”

    盛修颐没什么胃口,看着碗里的菜就有些为难。

    盛昌侯道:“多吃些,瘦得像什么样子!”语气很强硬,像平日里教训人一样,可谁都听得出他的关切之心。

    盛修颐心头一酸,就端起碗吃了起来。

    吃了饭,陪着坐到半下午,日头偏西才回静摄院。

    地上的尘土都烫人。

    到了桢园,盛修颐道:“诚哥儿还好吗?”不等东瑗回答,就举步进了桢园。

    一路上他都不跟东瑗说话,只顾埋头走路,这是他问的第一句。东瑗没有回答,他已经进去了,自己只得也跟着进了桢园。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高中一年级

Rank: 11Rank: 11Rank: 11Rank: 11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5节陪同
    诚哥儿很好,四个月大的孩子,胖墩墩的,胖得都看不见脖子。

    盛修颐和东瑗进来,两人额头都有汗。

    诚哥儿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夏妈妈给他们行礼后,就让小丫鬟给盛修颐和东瑗递了干净的湿帕子擦汗。

    诚哥儿年纪小,屋子里没有放冰,不似元阳阁那么凉快。有两个小丫鬟在替抱着诚哥儿的乳娘打扇。

    诚哥儿已经醒了,看着东瑗和盛修颐进来,他圆溜溜的眼睛转着,口里咿呀咿呀的,笑得很欢乐。

    盛修颐的唇边就有了个浅浅的弧度。

    乳娘看到盛修颐,有些吃惊。可能是盛修颐太瘦了,瘦的有些脱形。他从前就不胖,如今这样瘦了下来,好似逃荒而归的。

    盛修颐伸手抱过诚哥儿,孩子的小手挥舞着,往他脸上摸。那柔软的小手触到他的脸,诚哥儿就咯咯笑得更大声。

    盛修颐的眼眶就微湿。

    两人在桢园逗留片刻,才回了静摄院。

    盛修颐径直去了净房盥沐。

    罗妈妈等人知道盛修颐回来,原本很是开心。可看到这样的盛修颐,着实高兴不起来,几个人都默默不作声。

    东次间用了冰镇,很是凉快,东瑗回来走了一身汗,也叫丫鬟打水,她在内室擦洗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

    盛修颐从净房出来后,换了天青色茧绸直裰,散了头发,坐在东次间的炕上。东瑗叫丫鬟上了茶,然后就让屋子里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

    他好似不太想说话,东瑗就主动开口和他说家里的事:“……爹爹辞官,陛下恩准了,是昨日的事。”

    盛修颐端着茶杯的手委顿,而后轻轻嗯了一声。

    “爹爹会辞官,我着实没有想到。”东瑗又道。“不过看陛下恩准得如此之快,倒觉得爹爹辞官之举是正确的。只是他并不是很高兴,整日在书房闷闷不乐……”

    元昌帝虽然拒绝了两处盛昌侯的请辞,可拒绝得如此之快。就是急切要想让盛昌侯辞官的意思。

    倘若真的不想让盛昌侯辞官,奏折驳回至少应该拖上几日,而不是次日就急忙驳回。

    第一次请辞的奏折第二天就被驳回,盛昌侯心里就有谱了;第二次的请辞又是隔天驳回,他就明白了元昌帝的意思,所以第三次的请辞写的更加恳切,这才准了。

    这些政治上的把戏。稍微用点心思就能想明白。

    盛修颐又是轻轻嗯了一声,只是静静喝茶。

    东瑗心里有些难过。

    “天和?”她喊盛修颐。

    盛修颐这才转头看她,目带询问。

    东瑗起身,走到他面前,轻轻伸手抚过他的面颊,心疼道:“你瘦了很多。天和,你能回来,真好。”

    盛修颐没有动。

    东瑗见他没反应。就俯身搂住了他的脖子。

    带着温馨的柔软身子贴在他身上,盛修颐微顿,而后才猛然伸手。把东瑗抱在怀里,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低声喃喃喊她阿瑗。

    东瑗的眼泪顿时溢了出来。她抱紧了盛修颐,把头埋在他的肩头。

    半晌,盛修颐才抱起她,两人进了内室。

    夜幕渐渐笼罩下来,酷暑减了些许,窗檐下又徐风缓缓送入。东瑗全身是汗,累的不行,青丝都汗湿了。却躺在盛修颐怀里不动,脸颊贴在他的胸膛。

    两人都很累,可此刻让人心里有短暂的宁静,谁也不愿去打破。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天和。”东瑗趴在他胸膛上,低声道。“在爹娘面前,你要若无其事应对…….在我面前你才能轻松片刻,所以不想为难自己说话,我都明白……可是你什么都不说,我心里也难受……”

    盛修颐搂住她的身子就紧了几分。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半晌才道:“阿瑗…….”

    东瑗嗯了一声回应他。

    盛修颐还是什么都没说,又吻了吻她的额头。

    东瑗就不再开口。

    盛修颐的手指穿过她的青丝,抚摸着她的后背,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调整了情绪,才问东瑗:“家里都还好吗?”顿了顿又道,“她没闹吧?”

    她,自然是指陶姨娘。

    用好或者不好来形容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心情,实在太匮乏。那种痛,一句不好岂能包容?

    “闹了一回。我告诉她家里很忙,让她安安静静的,她才好些。”东瑗道。

    盛修颐微微颔首。

    东瑗顿了顿,又道:“你要去看看她吗?”

    盛修颐犹豫片刻,有些舍不得东瑗,还是道:“也好。”

    东瑗这才起身,跟着盛修颐去了净房。她自己洗了澡,穿了中衣就出来,喊了红莲和绿篱服侍盛修颐沐浴。

    东瑗又喊了橘红和蔷薇进来,替她挽青丝,堆高髻。

    橘红就问东瑗:“大奶奶,都起更了,您要绾头发做什么?”

    “世子爷要去看陶姨娘,我陪着去。”东瑗道。

    正好罗妈妈端了冰镇的酸梅汤进来,听到东瑗这话,就将两盏小碟放在一旁的炕几上,走过来接了橘红手里的梳子,替东瑗绾发,又低声道:“大奶奶,世子爷才回来,他想过去看看陶姨娘,自然是要歇在那里的意思。您何必跟着去?”

    盛乐钰没了,任何人对陶姨娘都有一份同情。

    东瑗挑了首饰匣里一对珍珠耳塞出来,自己给自己戴上,没有回答罗妈妈的话。

    鸾镜里的她依旧是那个模样,陶姨娘划破的伤口早已不见了痕迹,可眼神却多了一份坚决。

    盛昌侯信任她,肯把家交给她当,那么盛府就是她一生奋斗的地方,东瑗的心终于稳定下来。盛修颐是她的丈夫,在这个宣扬“家无再嫁之女,族无犯罪之男”年代,她不可能离开盛家,不可能离开盛修颐的。

    盛修颐在仕途上如何东瑗不清楚。可他对孩子很好,是个爱子如命的人。他爱孩子,哪怕是小妾的孩子。所以将来,他也会爱她的诚哥儿。

    从新婚第一天开始。他处处的维护,东瑗早就肯定他是个靠谱的人,值得托付的人。

    既如此,消极等待他的爱,消极等待她所期待的婚姻生活,实在太被动。

    她薛东瑗要这个男人。

    她不想再等下去。

    她下定决心要爱盛修颐,把他当成爱人。那么他就只能有她,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上。

    想要什么就自己去奋斗,去争取,这一直是东瑗的人生理念。

    不管是在家里的地位,还是爱人。

    从前的她可以不计较,从今以后,她就要这个男人。

    罗妈妈替她绾了高髻,东瑗自己斜插了一把玳瑁梳篦。盛修颐已经从净房出来。

    看到重新更衣上妆的东瑗,盛修颐微愣。

    东瑗笑着走了过来,道:“不是说去看看陶姨娘?走吧。”

    盛修颐又是一愣。而后,他的眼底终于有了几分暖色。

    “走吧。”他道,率先走了出去。

    蔷薇忙叫了两个小丫鬟,跟着她一起去服侍。

    罗妈妈和橘红送他们夫妻出了院门,看着东瑗跟在盛修颐身后的婀娜背影,罗妈妈惊讶得半晌没有说话。

    瑗姐儿居然会这样做,令罗妈妈意想不到!

    “大奶奶真的跟着去了啊。”橘红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感叹道。

    不仅仅静摄院的人没有想到东瑗会跟着去,就是小院里的姨娘们,也没有想到薛东瑗会来。

    刚刚起更。陶姨娘并未睡。

    邵紫檀在她屋子里绣鞋面,陶姨娘帮着邵紫檀分线。

    丫鬟进来禀道说世子爷来了的时候,邵紫檀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今晚盛修颐不来。

    出了这样的事,盛修颐自然是要来安抚陶姨娘一番的。

    邵紫檀把绣架放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和陶姨娘一起起身迎盛修颐。

    当看着盛修颐身后跟着薛东瑗,邵紫檀脸上就露出错愕。她惊觉自己失态。忙低了头,福下身子给东瑗和盛修颐行礼。

    陶姨娘的目光也在东瑗身上转了一转,才屈膝给他们行礼。

    盛修颐坐到临窗大炕上,东瑗坐在另一边,陶姨娘的丫鬟们忙给他们上了茶点来。

    陶姨娘和邵紫檀立在一旁。

    东瑗道:“两位姨娘坐……”

    一旁服侍的小丫鬟忙搬了锦杌给她们。好似这并不是陶姨娘的院子,而是东瑗的静摄院。

    她吩咐起丫鬟们来,得心应手。

    邵紫檀忙道谢,半坐在锦杌上。

    陶姨娘却抬眸看了东瑗一眼,眼眸空洞无神,别样的阴凉。

    东瑗没有看她,端起茶盏喝茶。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等待盛修颐开口去问话。

    邵紫檀搅动着手里的帕子,见屋子里静谧下来,她倏然明白什么。倘若是世子爷单独来,她定是要请个安就回自己屋子去的。

    可大奶奶跟着来了,让她一下子没了主张。大奶奶见她没走,就让丫鬟搬了锦杌给她坐。

    但是她不应该还在这里啊。世子爷是来安慰陶姨娘的。虽然大奶奶跟着来了,让邵紫檀有些费解。

    没有等盛修颐开口,邵紫檀又站了起来:“世子爷,大奶奶,奴婢先告退了。”

    可能是紧张了,说话有些不利索。

    盛修颐没什么表示,东瑗则微微颔首。

    邵紫檀忙不迭走了出去。出了院子里院子的角门,她憋在心里的一口气才喘了出来。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高中一年级

Rank: 11Rank: 11Rank: 11Rank: 11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第186节悍妇
    邵紫檀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盛修颐、东瑗和陶姨娘。

    以往盛修颐来陶姨娘的院子,陶姨娘总是坐在炕上服侍他。而现在,她好似在静摄院一样,坐在锦杌上。

    从前只有盛修颐来她这里,她才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给她的点滴温暖。可现在,这点温暖和欢喜,都被薛东瑗打破。

    陶姨娘眼眶就红了。

    盛修颐开口道:“我瞧着你瘦了很多。钰哥儿已经不在了,你也要保重自己,来日方长。”

    陶姨娘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抬眸看着同样消瘦的盛修颐,眼泪簌簌。最终,她忍不住,起身跪在盛修颐脚边,抱住了他的腿,大哭起来:“世子爷,钰哥儿…….钰哥儿走的时候…….贱妾都不曾瞧上一眼……”

    盛修颐眼睛有些湿润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才把情绪压下去。

    东瑗看过来,就看到陶姨娘的头埋在盛修颐的双膝间,她消瘦的肩头颤栗着,似凄风苦雨里的一株梨花,柔美脆弱,最是能惹起人心底的怜惜。

    只看了一眼,东瑗就把头又撇过过去。

    盛修颐的手轻轻搭在陶姨娘的肩头,声音柔和道:“钰哥儿定能投身到好人家,你莫要再伤心……”

    陶姨娘的哭停不住:“他生下来才六斤,贱妾抱在怀里,那么小。后来一天天长大了…….世子爷,贱妾每日都梦到钰哥儿…….”

    盛修颐搁在炕几上的手指微微曲起来,最终攥成了拳头。

    那孩子倘若真的是死于天灾,盛修颐可能没有这样难过。自从知道孩子被故意误诊,他心中就清楚,孩子是死于政治倾轧,成为盛府政治争斗下的牺牲品。

    作为父亲,他没有防患于未然,他很自责。

    上苍给予一个孩子。就是给予家族一种希望和生机。等这个希望和生机被收回,这个家族也要承受一些噩运。

    他另外一只手扶在陶姨娘肩头,轻轻安抚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对这个女人。此刻盛修颐心里多了种宽容与忍耐。

    陶姨娘一直哭着,盛修颐和东瑗再也没有说话。

    夜渐渐深了下去,自鸣钟响起,已经亥初了,蔷薇和陶姨娘的丫鬟荷香撩帘而入。

    两人虽没有说话,东瑗却明白其意:到了就寝的时候,该回去歇了。

    “陶姨娘。你要保重自己。”东瑗开口,声音柔婉温和,“快别哭了。伤心落泪这样最伤身,你原又是单薄的。”

    陶姨娘根本不理她,依旧跪在盛修颐面前,抱着他的腿不放手。

    “荷香,扶你们姨娘起来。”东瑗转眸对站在门口的丫鬟荷香说道。

    荷香不敢犹豫,上前要搀陶姨娘。劝道:“姨娘,您起来吧。您这样,世子爷和大奶奶心里怎么过得去?”

    陶姨娘听着这话。微微一顿。

    可她还是不放手,铁了心要把盛修颐留在身边。

    她的钰哥儿没了,她再也没有依靠了。如果盛修颐对她依旧那么冷漠疏离,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指望什么了。

    贤良淑德有什么用?

    薛东瑗一点也不贤良,到了姨娘们的日子照样把盛修颐留在屋子里。她坐月子,只放了盛修颐出来两夜。

    可盛修颐照样疼爱她,处处为她打算。

    贤良恭谦根本就拢不住盛修颐的心。说起懂规矩晓分寸,她陶氏算得上高人一筹的,可最后她被赶到庄子上去,她唯一的儿子死于天花。

    既这样。薛东瑗能做的,她陶氏也要做。她再也不要那些什么虚名虚利。她只是姨娘,狐狸精媚主又如何?她原本就是供丈夫取乐的。

    她紧紧抱着盛修颐的腿不撒手,荷香也不敢硬拽,只得为难看了眼东瑗。

    东瑗目光温柔安静,看不出情绪。

    盛修颐则有些犹豫。陶姨娘如此凄惨。同样的丧子之痛让盛修颐明白她心里的苦楚。他真的不想再推开她,在她伤口上撒盐。

    他有些为难看了眼东瑗。

    东瑗就站起身,亲自过来扶陶姨娘,低声道:“陶姨娘,快些起身。你这样哭,世子爷心里何尝好受?”

    主母亲自扶她,她还敢不起?

    她不敢!

    她可以媚主,却不敢惹东瑗。上次就是因为她背后弄了一点小动作,根本没有伤害到东瑗,却被赶了出去。

    陶姨娘当即放了手,就着东瑗的手起身。

    怎奈跪的太久,她膝盖酸痛,刚刚起身就歪了下去。

    盛修颐接住了她。

    他将陶姨娘打横抱起,放在炕上。

    陶姨娘趁机攥住了他衣角,含泪望着他,目光里带着祈求与孤独,让盛修颐的不忍心更加浓烈。他的心紧了一下。

    东瑗站在一旁,看着陶姨娘攥紧了盛修颐的衣角。而盛修颐目光里的闪烁让东瑗感觉不妙。

    盛修颐转头看东瑗,想要说什么,东瑗抢先对陶姨娘道:“陶姨娘,你歇了吧。我和世子爷改日来看你。”

    陶姨娘眼里大颗大颗的泪就簌簌落下来。

    “阿瑗……”盛修颐开口,习惯性喊着东瑗的昵称。

    “你们先出去!”东瑗没等盛修颐说完,打断他的话,转头对蔷薇和荷香道。

    两人垂了头,忙不迭退了出去。

    丫鬟们退出去后,东瑗上前,猛地一拽,把盛修颐的衣角从陶姨娘手里拽了下来。

    陶姨娘没有想到东瑗会这样,被她拉得身子微轻,差点又栽了下来。

    东瑗就趁机扶住了她。

    “我也是做母亲的人。”东瑗扶住陶姨娘,把她扶稳了才道,“我知道你很难过。钰哥儿去了,我也难过。别说是咱们家的亲人,就算是认识的小孩子,那么可爱有趣,突然走了,我也会舍不得。”

    陶姨娘猛然盯着东瑗。

    那目光里满是嘲讽。她觉得东瑗说的这些话是多么虚伪。

    东瑗放佛不觉,继续道:“……你可以思念钰哥儿,不管你用何种方式。但是我不准你利用他!”

    陶姨娘一怔,嘲讽的眼眸倏然就静了。

    “陶姨娘,我和夫人都很喜欢钰哥儿,世子爷更加喜欢钰哥儿。不管他在不在,你永远是他的生母,盛家永远不会亏待你。”东瑗看着陶姨娘,继续道,“可利用钰哥儿的死来谋求生计,博取怜惜,会让我瞧不起你!钰哥儿在天之灵,也不会高看你!”

    陶姨娘身子一颤,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她死死盯着东瑗。

    东瑗不看她,转身对盛修颐道:“回去吧,陶姨娘要歇了。”

    盛修颐看着东瑗,目光变幻,说不清是什么情愫,脚步却没有动。片刻,目光又落在那颤抖苍白的陶姨娘身上。

    东瑗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掌,举步就走。既然我决定爱你,不准你摇摆不定!她心里想着,牵着盛修颐的手更加用力。

    盛修颐错愕看着东瑗,却不由自主随她走了出去。

    走出陶姨娘院子大门的瞬间,东瑗松开了手。

    陶姨娘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在她眼前直晃,令她的心有些刺痛。那个刚刚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她哪怕装可怜也应该给予同情。

    更何况,她是盛家娶进来的妾,甚至比东瑗进门还要早。

    可是她薛东瑗才是妻,盛修颐只是她一个人的丈夫。妾室并不是盛修颐的妻,她们只是财产或者仆妇一般。要不然,怎么说纳妾纳色呢?

    东瑗现在婚姻的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牺牲自己前世所接受的忠诚婚姻观,坦诚容纳妻妾共存的制度;要么牺牲妾室,做个悍妇。

    自从东瑗得到了盛昌侯的信任开始管家、自从薛家赢得了后位而盛昌侯辞官,东瑗和盛修颐的婚姻就算彻底稳定下来了。于是,这段婚姻就再也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回到静摄院时,两人各自洗漱一番,才上床躺下。

    盛修颐抱紧东瑗,一直不说话。

    东瑗不免想,他心里是不是怪她对陶姨娘太狠心?

    她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静静抱住他的腰,把自己依偎在他怀里。

    “阿瑗……”盛修颐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低声唤她。

    东瑗忙应了一声,问怎么了。

    “陶氏还是送到庄子上去吧。”盛修颐半晌才慢悠悠开口道,“她不像邵氏那样敦厚,也不像范氏那样……”他说到范姨娘,微微一顿,才继续道,“还是送她走吧。钰哥儿不在了,我不想陶氏有事…….”

    不像范氏那样…….哪样?盛修颐对范姨娘,总是有所保留。可说起她,盛修颐的口吻就很恶劣,对她很是不喜,从来不遮掩。

    而他不想陶氏有事……是因为他觉得因为钰哥儿没了,陶姨娘定会不甘心,她可能会借机生事。等闹起事来,别人可怜她没了儿子,肯定会宽恕她。久而久之,她的心可能会对某些东西产生非分之想。

    盛夫人很疼盛乐钰,对陶姨娘印象也好,盛修颐最怕的,还是盛夫人会求情。到时真的家宅不宁,又左右为难。

    先送她走,才是对她最好的,才能保住她平安活下去。也算对得起盛乐钰为盛家枉死一场。

    东瑗愣住。

    她完全没有想到盛修颐会说这句话。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版权声明|免责声明|小黑屋|屯溪网 ( 皖ICP备14001316号-1 )

GMT+8, 2024-11-25 01:32 , Processed in 0.145638 second(s), 6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1,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