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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蓝石

[穿越重生] 《重生1975》作者:范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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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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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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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性了的程希
    解信诚一觉醒来,发现天才蒙蒙亮,大吃一惊。转头看着笑眯眯走过来的程希,有些呆愣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六、七个小时吧。”程希当然不会告诉他,为了节省时间,昨晚特地把他送入庄园,利用时间差让他睡个够的:“舅舅,既然起来了,就洗漱一下,可以吃早饭了。”

    “怎么可能?”解信诚接过热毛巾擦了擦脸,心中疑惑不定。自己这么累的情况下,扎扎实实地睡了一觉,起来后还觉得神清气爽,精神饱满。要说是睡了一天零六、七个小时倒还可信些。自己平时在家也不可能只睡这么点时间的。

    一直到程希没事人一样把一碗有着浓郁汤头的米线端到他面前,解信诚还是有些困惑。所幸,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一筷子下去,满口留香,立刻就让解信诚转移了注意力:“真好吃。希希,这是你做的吗?”

    “嗯。”程希埋着头吃得很香。虽然在云南住了这么久,程希并没有经常做米线吃。虎子那娃在吃的方面就爱贪鲜,程希顺着他,自然会做一些北方风味的食物来。倒是云南本地小吃少做了。这次解信诚的到来,倒是让程希难得地起了兴,不让他白来一趟,按镇上人民饭馆的口味做了地道米线:“要不要来点辣酱?”说着,程希把老向没有拿走的辣酱往解信诚身前推了推。

    听见程希的肯定回答,解信诚心中一酸。程希再怎么力气大,也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孩子。可见她起得这么早,做饭做得这么熟练,就可以知道她这短短的四年生命里,是怎么过的生活。

    “以后,跟舅舅一起回上京生活,就由舅舅来做饭吧。希希只管玩就是了。那边有不少小朋友,希希不用再担心一个人孤单了。”

    解信诚没哄过孩子,一点也没反应过来自己的用辞遣句上太过成人化。幸好他面对的是装着成人灵魂的程希。

    程希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我还以为家里都是外婆做饭呢。”这倒不是程希瞎说,程红的日记里,关于上京的那些回忆中,有不少都是对于解妈妈手艺的怀念。无论是杂酱面,还是打卤面,或者葱油饼,萝卜丝饼,鸡蛋灌饼,或者发糕、糖糕,炸麻花,烙锅贴,饺子,包子等等等等,解妈妈在程红的日记里表现出一个面食高手的派头,在有限的食材里花样百出。

    这一问,解信诚也愣了:“爸妈在七零年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写了信的。姐姐没告诉你吗?”见程希一脸惊讶的表情,解信诚连忙安慰:“可能是你太小,姐姐就没跟你说。”

    “不是。”程希放下筷子,认真地说:“妈妈根本没有收到家里来的任何信,第一年,妈妈就寄出去了五封信,都没得到回音。这些,妈妈的日记里都有提到。她还以为是家里人因为她不听话,就不想理她了呢。”

    说完,程希大约也能猜出其中的猫腻。

    在这个偏远的小村子里,死掉的那个主任就是土霸王。柳树村就是他的天下。只是,开始的时候,对于知青们的背景不了解,对时局的不明了,不敢下手。不过,私扣个信件邮包什么的,却完全不在话下。

    从他家收来的东西里有不少不是云南本地货,当时程希还有些纳闷他是从哪里贪污的,现在想来,他截流知青的信件包裹恐怕不只程红一人。

    而且,截流过一次之后,就让他不得不每次都截流下来。不然的话,他也怕知青们在信里一问,对方万一哪一个有背景,去邮局一查,没事倒好,万一有个什么麻烦,他一个小小的村革委会主任可担不起。为此,主任还因为知青不能随意离开插队地方,特地定期为知青乡邻发信,上镇上去。当初,程希还纳闷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做好事,现在想来,那些信,那些包裹,还有解信诚的那些信,结局都可想而知了。

    不了解柳树村的解信诚听了程希的话,登时傻了:“我在前两年给姐姐写了不少信,爸妈也很想念她。后来爸妈过世了,我才停止写信……”

    “算了,人都死了,纠缠这些,没有意义。”程希摆了摆手,埋下头去,把剩下的米线与汤几下就吃了个干净。

    说到生死,解信诚的心情低落下来:“对了,姐姐是怎么过世的?你爸爸呢?他是本村人吗?还是知青?也不在了?”

    程希犹豫了一下,并不是说不想告诉解信诚真相,而是在想该怎么开这个口。自己毕竟是个四岁的小孩,说这些事,怎么想都有些怪。顿了顿:“舅舅,你去看妈妈的日记吧。这些事妈妈都记在日记里的。我去洗碗。”

    解信诚比程希看得快得多,不到两个小时就看到了最后一页。最后那些潦草的字迹,似乎是在向解信诚说明日记的主人生命的最后有多么困苦与绝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解信诚合上日记,转头看向程希。

    程希总是笑眯眯的,看长相,确实不像程红,特别是两道过份浓厚锐利的大刀眉,让这孩子年纪小小的就透着股英气。

    “你的爸爸……”

    “妈妈没告诉我。不过,没有爸爸也没关系。这件事是向叔怕在你们单位造成不好的影响,才撒的谎。以后我有舅舅就好了。不需要爸爸。”程希就知道他要问这个,连忙说。刚才解信诚看得太认真,连虎子来了都不知道。不过,今天的程希没空和虎子玩,好容易用两个肉包子把他哄走了,解信诚就看完了。

    解信诚点了点头,蹲下来,把程希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好了,现在起,你和舅舅就是这世上要相依为命的人了。别担心,一切都有舅舅。”说着,还在程希的背上轻轻拍了拍:“舅舅以后再也不旷工了,会好好工作,挣了工资给希希买漂亮衣服穿,买好吃的,买画书,还有玩具。以后,希希就快快乐乐地,其它的都让舅舅来操心就是了。”

    程希本来并没有任何感性的意思,只是想更像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女,才这么说的。谁料到被解信诚这么按在怀里之后,眼前一片黑暗,身后是温柔地安慰地拍打,耳边是象誓言一样迷人的话语。程希在这一刻没出息地象个真的孩子一样,流下泪来。

    “舅舅,我们今晚就出发去上京吧。”呜咽了半天,恍过神来,程希觉得有点丢脸,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假装它们不曾存在过。咳了一声,郑重地转移话题。

    “这么急?”解信诚愣了一下,看了看程希的表情,了然地抿了下唇:“我知道村里的人对你不好,你不过是力气大一些,他们竟然叫你怪物,实在太可恨了。希希,不必为他们的无知难过。既然你这么想尽快走,那我们就晚上走。不过,我看老向和那个虎子似乎与你感情不错,你走之前要不要和他们道个别?”

    程希盯着解信诚好一会儿。解信诚洗干净了看,其实有些年轻得过份,程希猜测,大概也就十八九岁,高三学生的年纪。只不过眉宇间自有一种经过历练才有的沧桑,气质沉稳,也比后世的年轻人多了一份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特有的纯净。长相也意外地不是程希印象中上京的糙老爷们的样子,倒有些白净清秀。眼睛里,看着自己的时候尽是温柔亲昵,明明才相认一天,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亲人来对待了。不知是他也孤独太久,还是因为自己年纪够小,让他容易放下心防,亦或者是两者皆有。

    程希抿了抿唇,见解信诚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疑惑了,才低声开口:“舅舅,如果……如果我真的是怪物呢?如果我真的是怪物,舅舅还愿意带我去上京吗?”

    解信诚显然没料到程希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呆怔了一秒,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见程希推开他,手在空中一挥,小小的手中赫然是一只昨天自己还吃过的红艳艳的桃子。这下,解信诚完全傻了,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

    见解信诚半张着嘴,一脸傻相。程希微微有些失落。明明知道的,这样的事,就算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也会吓一跳的,说不定比还会逃跑也可能。如果……如果他现在逃跑的话……程希不知道自己心情该怎么形容,索性也不再去想,咬了口桃子,抬起头就要说话,却见解信诚眼睛突然变得亮亮地,盯着自己。程希本能地一哆嗦,就听解信诚腔调古怪地问出一句:“会变芒果吗?我一直想尝尝,可惜只听说过,没见过。”

    “……”这一回,轮到程希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才闭着眼睛把自己庄园里的水果背了一遍:“正巧没有芒果。有苹果、梨子、桃子、芭蕉、菠萝、葡萄、柚子、枇杷……”不数不知道,一数程希自己也吓一跳,自己这里水果真不少,有不少长得奇形怪状的,自己根本不认识,认识的也都是野外的品种,没几个象十几二十年后的改良种,不过,水果味反而更浓一些。

    边说,程希一样拿出几个来,没一会儿就摆满了一桌子。

    “唔……哦……啊……”解信诚嘴里发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意义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连连摆手:“好了好了,别拿了。太多吃不完就浪费了。”

    程希撇他一眼:“不怕。吃不完,我可以回收的。”

    “诶?”解信诚顿了顿,想了一下,挑眉问道:“不会是除了水果,你还会变别的吧?比如猪肉?鸡蛋什么的?”解信诚说的都是昨天和今天吃的东西。

    “更多。”这回,程希不再举例了。直接拿起葡萄一边剥皮一边吃。这种野种葡萄,皮太厚,味道倒是一流。

    解信诚也坐下来,学着程希的样子,努力地剥起柚子皮来:“如果这就是你说的怪物的怪法的话,那些村民不应该怕你,反而应该巴结你才对。”

    到了这份上,程希也放开了,头都没抬,直接手一挥,瞬间变出块石头来,往桌上一摆,发出大大的一声“咚”,吓了解信诚一跳。程希一付云淡风清的口气:“我在他们面前只会变这个。”

    “呃……秋风扫落叶。”解信诚说出一句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话,点点头:“立场明确,手段犀利。希希,你很厉害。”

    听他还称呼自己为希希,程希的心终于算是落了下来。葡萄也不剥了,转过头看向解信诚:“舅舅,你不怕我吗?我可真的是个怪物。”

    解信诚终于算是把柚子皮剥掉,掰了一瓣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只要心不怪就行。”说着,停了一会儿,把柚子吞下去,才接着小声的,好象自言自语似地嘟哝了一句:“这世界怪物哪有人可怕。”

    程希的耳力可比普通人强太多,这句含混的嘟哝程希听得清清楚楚,不由一愣,没想到自己这个年轻的舅舅,性格里竟有如此真实又黑暗的认知。是这个时代吧,才造就了他这样的“怪物”。看他昨天面对老向时的表现就知道,他平时装得跟个大人似的虚伪客气,想法与做法却完全是两回事。

    “舅舅,你刚才说你还旷工?你是什么工作?”程希问。

    刚才还感性地深沉了一下的解信诚,听见这个问题,脸腾地就红了,粉粉一片,还挺可爱,声音也压低不少:“其实算不上什么工作。就是街道上办的一个做工装的作坊工厂,就十几个人,因为残疾人优先,我才有这个名额。我不爱去……反正去不去都差不多。”

    程希眨了眨眼,心里算着,六六年就全面停课闹革命了,那时的解信诚到底有多大:“舅舅,你今年多少岁?”

    听一个小娃娃打听自己的年纪,解信诚多少觉得有些好笑,拍了拍程希的脑袋,笑嘻嘻地说:“十九岁,开年就二十了。小不点希希,你几岁了?”

    “我四岁了。不过,你真年轻。”程希感叹一句,见解信诚就要变脸,连忙加了一句:“比我妈妈小四岁。”这才见解信诚点了点头。

    “说起年纪。”解信诚似乎拿程希当成与自己平等的成人来对待了,皱了下眉:“咱们真得早点回去。林强……哦,就是我家邻居,发小。你得喊林叔叔。他比我小一岁,我来的时候,他就说他开年就要去参军。我们回去晚了,可能会见不到他了……”

    听着解信诚絮絮叨叨,程希的思绪散开来。仔细算下来,六六年的时候,解信诚才十岁。将将小学毕业而已。这一耽误就是十年。一个小学毕业的成年人,而且还是个残疾人,在今后的世界里会处在什么样的阶层,程希完全可以想像得到。

    来到这里之后,程希第一次产生了“这是最坏的时代”的想法。只因为几个人的弄权,就完完全全地耽误了一代人!不,也许算得上两代人,三代人了。当时的初中生一代,高中生又一代,上亿人的青春就这样被抛弃了,可悲可叹!这真是,只有本国才能发生的事!程希想着都觉得有怒气都无处发作,生生只能憋着。可恨!

    算了,不去想这些。无论如何,一切终将过去,未来……程希看了眼吃柚子吃得开心不已的解信诚,心中暗暗发誓:只要他视我为亲人,我就不会让他受苦挨饿。一定要让他快快乐乐,再也不会想起人比怪物可怕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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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母亲往事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舅甥俩兴致勃勃地一路说呀说呀,对柳树村没什么可说的,除了老向和虎子,这里的村民和知青对程希都是避而远之,程希对他们也就是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去逛逛看看,听他们说说私密话,没正面交流过。所以,舅甥俩说得最多的就是解信诚上京的生活,还有就是程希的“怪”处。

    比较让程希惊讶的是,解信诚的言语中,对程红的感情似乎并不深厚,就算说起她的死也只是皱皱眉而已,并无多少悲伤,这与自己想像得完全不同。虽然说,程红离开时,他才十二岁,离开几年间也没有任何联络,感情淡也有痕迹可循。但他在程红唯一的女儿面前表现得如此凉薄,还真不象他应该的选择。而且,既然感情不深,为什么会为了自己这个孤女穿越南北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呢?程希想不通。

    程希的好习惯,有疑惑就问:“舅舅,你对我妈好象……?”

    不知是不是因为说得太久的原因,解信诚很难把眼前这个小孩子真的当成一个小孩子。她始终给他一种“你说什么她都能明白”的感觉。此时也是,听见程希的问题,解信诚笑起来,拍了拍程希的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敏感?这么敏感,以后会很难过的。”

    程希偏了下头,错开解信诚的手掌,不依不挠地盯着解信诚,等他的回答。

    解信诚犹豫了一下,低头想了半晌,才抬起头,微笑地看着程希:“这事,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可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好象明白得很多,我怕你以后从别人嘴里听见,会误会我,我还是现在告诉你好了。”

    程希没眨眼,心中只有一句话:“果然有问题!”

    “你应该知道吧?如果是真的姐弟,程红其实应该是姓解的。但她姓程。也就是说,你妈妈程红其实并不是我亲姐姐。”说完,解信诚见程希没有任何意外与惊讶的表情,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一语不发。解信诚不由挑了下眉笑起来:“甚至法律上,她也不算我姐姐。”

    “我在比你还小些的时候,传染了骨髓灰质炎,唔……也就是小儿麻痹症。后来就瘸了。这让我的童年很阴暗,性格也很糟糕,象你现在一样,很敏感,很暴躁,经常和周围的小孩子打架,”说到这里,解信诚突然看了眼程希,笑了一下:“不过,我没你幸运,我力气不但不大,而且我当时很瘦,年纪也小,连威慑力都没有。在我的印象里,打架我从来没赢过,就算如此,整日浑身带着伤,依旧咬着牙,让眼睛长在额头上,不吝于挑衅,这样的我几乎没有朋友。我爸妈那几年天天为我操心,妈妈更是练就了一手很专业的处理外伤的技术,还时不时为了我,和周围护孩子的泼妇骂街。回来就哭。我别的印象已经不深了,但妈妈躲在屋里哭的样子,到现在我还记得。”

    说到这里,解信诚低下了头。在这一刻,程希才感受到他的悲伤与怀念。让程希稍感吃惊的是,解信诚应该只有小学毕业,可是遣词造句却显得颇有章法,与他的文凭非常不符。

    “六一年,三年自然灾害,有不少从农村出来逃荒的。程红就是其中的一员。当时,一次偶然,妈妈带着我在城郊遇见了她和她奄奄一息的母亲。我妈看她长得好,就问她愿不愿意长大以后做我媳妇,程红当时饿惨了,只要有饭吃,自然什么都答应。于是,我妈就不顾我的反对,把她领回了家。”

    “童养媳!”三个大字砸得程希有些头晕。这一刻,程希突然明白,为什么解信诚对程红感情很淡了。程红当初为了下乡,和家里闹了两次,最后一次还是偷家里的户口证明才得到了这个名额。后来,又在这里谈起了恋爱,和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生下了程希。从程红的日记里,她从来没提过任何童养媳的信息,显然,无论从思想还是作为,她从来没把她当初为了吃上饭而应下的这个承诺放在心上。或许曾经放在心上过,但人的欲望总是无穷的,在吃饱饭之后,她不想把自己的美丽埋没在一个小瘸子身上,才有了后来刻意的遗忘,也不一定。

    程希一直没说话,解信诚看了她一眼,咬了咬牙,声音沉下来:“我不喜欢你妈。从开始就不喜欢。不过,如果她能让我妈的笑容多一些,我也不介意叫她一声姐姐。当时,我虽然年纪小,但性格却很别扭,能喊出一声姐,已经非常不容易。”

    “当然,你妈也不喜欢我。她来到我家之后,那些曾经与我有仇的家伙,天天在外面编一些顺口溜耻笑我。你可能知道,当时我也就比你大一两步,听见那些话,根本藏不住气,就出去和他们打架。然后,带一身伤回来。程红从来不理我。我妈要是不在,她还会发几个白眼给我。我妈在的时候,她倒是挺乖的。”

    “岁月就这样流过。我和程红越长越大,却也越来越互不理睬。她有她的圈子,我也有了我的朋友。你妈长得好,我想她自己也这样觉得,才十三四岁就有不少社会上的人追求她,她也享受其中,每日得空就花枝招展地出去。这事,除了我妈我爸不知道,可能连胡同里的蚂蚁都知道了。到六六年,停课了。她的日记里也有写,她想下乡,结果被我妈给阻了。我不知道我妈怎么跟她说的,但为这事,她恨上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是我阻碍了她的前程。”

    “我当时也是个少年了,有自尊心。她这种明里暗里的鄙视与愤恨让我对她的态度更加恶劣起来。大大小小的事累加在一起,一直到我妈妈过世前,都一直觉得是我让你妈在我家呆不下去,才偷了户口本非要离家不可。我没办法辩解。可能……”解信诚叹了口气:“可能,正是因为这个无法辩解,让我到现在,她都死了,我还是无法对她喜欢得起来吧。”

    说完,解信诚象是解脱了一样,一派坦然地地看向程希。

    程希皱皱眉:“可,你还送了我妈那本日记本。”

    解信诚叹息:“这是我妈要求的,说是要我们俩要好好加深感情。你妈也送了我一个铁皮铅笔盒。以后到了上京,我找出来,留给你用吧。”

    “既然,我妈不是你亲姐姐,而且,你也不喜欢她。为什么你会来接我?还打算和我相依为命?”程希问得很直白。

    解信诚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撑着头,苦笑了一下:“我不知该怎么跟你解释……”

    解信诚停下来,不知在思索什么。程希没出声也没动,没有打断他的思绪。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想找一个可以相依为命的人,而你就出现了。”

    这一下,程希就算想开口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半张着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看见程希这个表情,解信诚一下笑了出来:“你出现得不只及时,而且,很合适。不但名正言顺,而且,还是个不会约束我,不会鄙视我,没有被这个世界污染的小辈。一个可以陪着我渡过很多年,最终成为互相依赖互相交心,真正的亲人的人。最重要的是,你还很懂事,我很喜欢你,希希。你就是我梦想中的那种外甥女。哦,不,比梦想中更好。你还会变水果,变猪肉,呵呵,就算我陷在梦想中时也从未有如此的想像力。”

    解信诚的微笑让程希的心有一点点酸。这是要有多孤单,多渴望,才会为了这么一个可能的机会做出这么多的努力?这世界到底让他有多么地不信任不安定,才让他把这个当成梦想?

    “那我要是没这么懂事呢?象个平常小孩子一样又哭又叫,你怎么办?”程希本能地,不想让自己陷入过于感性的境地中。赶紧顺着他的话问道。

    “嗯——”解信诚故意装作思考的样子,忘着天,好一会儿,才笑起来:“谁知道,说不定我会找个理由转身离开呢。不过,幸好那一切都没发生。”说着,突然站起来,上前一步把程希从凳子上抱起来,搂在怀里,似乎觉得很舒服,使劲揉了揉,加了一句:“希希,现在,就算你又哭又闹,舅舅也不会把你丢掉的。你尽管任□。”

    这人!解信诚一句话打下来,程希就有些承受不住,鼻子一酸,暗自腹诽:“这人天生地会说甜言蜜语啊!只要他想,哪个女人能抗得住他?!”此时,程希几乎已经能看到解信诚再成长几年之后被女性围攻的场景了。有他这样的口才,很容易让人忘记他腿的缺陷吧?

    说说笑笑,哭哭闹闹。因为都足够坦诚,两人把对方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直到今晚老向到来时,才发现肚子饿了。

    送别宴,程希端出了酒。老向一见就喜上眉梢,和解信诚你来我往,菜倒吃得最少。让程希惊讶的是,最后醉倒的竟然是老向,解信诚只是微醺而已。

    是时候离开了。

    程希把老向扶到床上,不一会儿他就发出沉重的呼吸,睡得很香。程希给他留了信,还有给虎子的留言。虽然有点可惜,最后没见到这个“忘年”交。但想想,能避免过于激烈的离别场面,应该也是老向期望的吧,不然的话,傍晚就会带虎子一起来了。

    放青驴出来,解信诚吃了一惊,但眼睛也为之一亮。这驴越来越向程希的特质发展,力大而毛色光亮。见到程希就兴奋地直撩蹄子。

    解信诚与程希一起坐在驴背上,青驴一派轻松样。“驾!”一声,青驴撒开蹄子就轻快地跑了起来。离开柳树村的一刻,程希转过头去,最后一次看了眼这个让自己重生的村庄,莫名地,又是解脱,又有淡淡地离愁。

    漫天星光下,凉风习习。似乎感觉到怀里的小女孩低落的心情,解信诚收紧胳膊,试图让她更安心也更温暖一些。小女孩再坚强,到了这一刻,还是无助的。解信诚看着怀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小女孩,不由感叹自己的幸运,幸好,她不象程红。不然的话,光看见熟悉的脸,恐怕喜爱的心情就难以升得起来。决定来之前,解信诚曾经犹豫过。他怕找到的是一个缩小版的程红。虽然,在别人眼里,程希比程红娇艳姿色,可差了不少。但在解信诚眼里,这却是老天再好不过的奖赏了。

    过了崎岖的山路,程希的心情也随着道路的宽广而开阔起来。直接挥手把骑驴变成了驴车。舅甥俩仰躺在星光下,任由熟门熟路的青驴自由前行,此情此景说不出的惬意。

    程希挨在解信诚旁边,能闻到淡淡的酒气。明明自己的灵魂是个成人,身边也是个年轻男子,程希却没有一丝尴尬,也许是认同了亲人的感觉,让程希甚至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

    “燕燕于飞

    西行千万万里

    燕燕于飞

    年年不与春归

    抛下了同巢的爱侣

    相思欲寄无从寄……”

    正要迷糊,就听见耳边低低地吟唱。程希从未听过这首歌,却在解信诚淡淡忧愁的声音中思绪渐渐飘远,完全忘了质疑,解信诚怎么会唱这种……早该被破了四旧的“黄色”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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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长途汽车
    舅甥俩迷迷糊糊说说唱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觉醒来,发现已经到了镇上。还好,这个时代驴车上躺一大一小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很多要在镇上办事,却没钱住旅社的都露天睡在外面,反正云南也不冷。这种有个驴车的还算比较体面的呢。

    重新把驴车赶到城外,找了个无人的树林收了。程希弄出两盒热水,两人洗漱一番,才重新上路。经过了驴车的洗礼,现在,解信诚已经对程希变出任何东西都能淡然面对了。牵着程希的小手走在镇子的青石板路上,解信诚还说:“要是一会儿错过了汽车,希希就变出个汽车来,怎么样?我们自己开着回家去。”

    “呿!”程希白了解信诚一眼:“舅舅会开车吗?”自己倒是会开,但是就现在这个小身板,坐在驾驶座上就踏不到油门了,有车也白搭。

    解信诚脚步一顿,眼睛发亮地看着程希:“希希还真的能变出汽车来?”

    一看解信诚狂热的眼神,程希瞬间就理解了。就象女人爱珠宝一样,男人爱车也是本能。解信诚虽然不会开车,但对于能拥有一辆车肯定算得上是他梦想级别的梦想了。

    程希连忙摆手,打消他的想法:“不能。舅舅,其实,我并不能变出我没有的东西。那些食物都是种子种出来的,猪和鸡什么的都是养出来的。其余那些家居用品都是以前谁骂我我就去他家拿的。我自己并不能凭空变出来的。”

    “别人骂你一句,你就偷人家的东西?!”解信诚吃了一惊,瞪着程希。

    “哪有偷。我都提前通知了的……他们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东西,又喜欢挑衅,哪里怪得了我。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就会更加欺负人。”程希有点强辞夺理,色厉内荏。越说声音越小。

    在长辈眼里,这可不就是偷么?只是在程希这个身体之前的生活里,根本没人教过她偷这个概念,她只知道要让那些让她不舒服的人比她更不舒服而已。至于被程希穿越之后的那次把泼妇家偷了个干净,程希也完全没有愧疚心。而且,也没打算给自己找理由。就是要偷她家的。那种人,那些钱财是带给她得意的资本,自己就是要让她一无所有。但,自己这些想法,解信诚未必会接受。程希有点心虚。

    “你这丫头!”解信诚突然嘿嘿一笑:“偷窃不好。站不住个‘理’字,总是落了下乘。这只能是在你没有别的能力报复的情况下才使出的下下策。你的既能收藏又能取出的能力,功能可谓逆天,你却只是用它们来做偷窃这样的事,如果这能力有灵它都会哭吧?”

    “你想说啥?”程希看着解信诚,难道他不知道他是对一个四岁的女孩子说话吗?用得着这么曲折地摆大道理,说这么深奥这么隐晦吗?

    解信诚完全不把程希这个带着白眼性质的瞪视放在心上,依旧笑嘻嘻地说道:“我是说,希希,我们只有自己变得更强大,才是正道。你的这个能力固然可喜,但你只应该把它视为今后强大的基石。过于依赖它,是无能的表现。”

    闻言,程希一甩手,甩开解信诚,变出一个桃子来,自顾自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看都不看解信诚道:“既然如此,就请舅舅以后不要那么无能地依赖它了。我一个人依赖就好了。”

    这完全是故意至气。程希在心底里觉得解信诚说得挺对。可是被这么个半大不小的家伙老气横秋地教训,心理上还是觉得别扭,不闹他一下,简直对不起自己的小孩身份。

    解信诚看程希这样,笑得更厉害了,小跑了几步追上来,程希知道他腿不好,自然不会让他一直追下去,赶紧停下来,装生气不理他。解信诚看出程希的小把戏,心中愈发温暖,上前一把抢过程希咬过几口的桃子,在没咬的地方咬了一口下去,回她一句:“我还没说完呢,你气什么气啊?过于依赖它虽然无能,但不能充分利用它,却也是另一种无能了。暴殄天物,你听说过吧?”说到这里,他突然严肃起来:“这世间的任何事,过左或者过右,往极端里走,都会走向灭亡。”

    程希被解信诚突然严肃的表情惊了一下,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也许,他是在说这场所谓的“革命”里提出的所谓的“左派”、“右派”之分吧?

    与解信诚交流得越多,程希越觉得这孩子不简单。最少不是一个这个时代简单的十九岁男孩。他竟然会有自己的思想,会思考!这是多么可贵的品质?在这个时代,全民都喊一样的口号,做一样的事,听一样的宣传的时候,会思考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更何况还只是个十九岁的年轻人?

    说实话,就算在几十年后,愿意用自己的头脑思考,不人云亦云,或者不为了反叛而反叛的人也不多。尤其是热血沸腾的年轻人,盲从,是一种人类本性,难以抗拒。

    程希眨眨眼,正要说话,却被解信诚突然抱了起来:“快,快,快走,我看见前面的汽车站的车好象打算开动了!”说着,就奔跑起来。

    解信诚跑不快,抱着程希更加跑不快。程希连忙拍打解信诚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可他根本不管,抱着她一晃一晃地跑着,边跑边挥手大喊:“同志,同志,等一下,等一下~”

    汽车比解信诚的速度当然要快得多。没几下,就成了个小黑点。但让程希奇怪的是,解信诚一点也不放弃,跑得更努力,喊得更大声,还加上了“帮帮忙”之类的字眼。程希不知道解信诚怎么会做出这么不象他的事,以为他是被来的时候在县上等待的时间吓到了,连忙拍着解信诚的肩头:“舅舅,别急,别急。就算在镇上再等两天,我们的时间也是够的。”

    只是,解信诚没理她。跑得一头汗,跑步的姿态更加踉跄了,在阳光下,这个场面竟显得有些可怜了。

    这个时候,成了黑点的汽车停了下来。有不少旅客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对着解信诚这一大一小喊着:“小伙子别着急,我们等着你。慢慢走过来。”

    程希傻了,看着这样的场景。就听见速度立刻慢下来的解信诚小小的声音:“看吧,我刚才就是向你演示,什么叫充分利用。”

    “诶?!”程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呆怔,傻兮兮地转头看着露着诚恳至极微笑的解信诚,慢一拍地问道:“你是说,你刚才其实是扮可怜?”

    听见“扮可怜”三个字,解信诚的表情抽了一下,一口气差点让口水呛了,咳了两声才回道:“你这么说,可不贴切。我不过是把劣势转化为优势而已。你想,要是个壮汉追奔,哪可能有现在这效果?咱们可是一残一幼,半分虚假都没有的。不算是‘扮’可怜。其实是真有点可怜呢。”

    程希还想回嘴,两人已到了车边,解信诚点头哈腰地抱着程希上了车。一上车,就一堆人搭话。

    “你这小伙子刚才跑得可太险了,这要摔一跤,摔到孩子可就麻烦了。”

    “就是就是,刚才要不是我看见,司机同志不知道你在后面追,你可就白跑了。”

    “这娃是你女儿啊?长得还挺水灵的嘛。”

    “胡说,这小伙子才多大?怎么就能有这么大的女儿?”

    “怎么就不能?不许小伙子长得脸嫩啊?”

    “……”

    车上大部分都是本地人,出门在外都很热情。解信诚对谁都笑眯眯的,问什么答什么,再加上又是个残疾人,没什么攻击性,一时之间倒混了个左右逢源。后排坐着几个知青,听解信诚的口音是外地的,挺亲切,赶紧给他让出个座。

    程希不会扮小孩,在这种场合就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解信诚的背景板。笑,傻呵呵地笑就可以了。静静地看着解信诚跟车里的人天南地北地侃,倒也有趣。要不是知道解信诚性格,光看他现在这么笑语连连,如此和谐地与人打成一片,说不定就以为他是个开朗乐观的人呢。

    到了中午,大家都说累了。摇摇晃晃这么久,很多人没有了刚上车时的精神。车在半路停下来,有些人下车站在路边的树荫下休息,有的人就在车上懒得动。不过,都一一拿出干粮,吃午饭的时间到了。

    几个知青见解信诚没动静,以为这舅甥俩太穷,根本没准备呢。一个女知青显然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张饼递给程希,程希一笑,连忙摆手:“谢谢姐姐,我和舅舅带的有。”

    “是啊,希希,把吃的拿出来吧,舅舅也饿了。”解信诚表情诚恳,但眼睛里显然都是笑意。

    庄园里好吃的当然很多,但在众目睽睽之下,程希可不敢拿出两鸡腿来。想了一下,在舅甥俩拿来当摆设的一个搭裢里做势掏了掏,掏出几块颜色金黄中夹着翠绿,香味诱人的饼来。

    解信诚忙不迭接过来咬了一口,早晨到现在就吃了那半个桃,早饿了:“唔……真好吃。”

    刚才给程希递饼的女知青见解信诚吃得香甜,再看看自己干巴巴的玉米碴子饼,也不由咽了下口水:“你们这饼是什么做的,真好看。”还是矜持,只说好看,不说好吃。

    解信诚摇了摇头:“这你得问希希,我家的伙食都是希希在做。别看她年纪小,可懂事了。”

    程希也不吝啬,刚才这个女知青能在她就那么两张饼里给自己一张,显然是非常善良的人。“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个道理,程希还是知道的。笑呵呵地给女知青递过去一块自己做的饼:“姐姐,给你吃。我昨天做的。用玉米、豆渣,还有韭菜做的。我舅舅特别爱吃,你尝尝喜不喜欢。”

    程希这虽然说是粗粮饼,但怎奈油放得多,而且无论是玉米还是豆渣都磨得非常细,再加上提味的韭菜,盐和花椒粉加得刚刚好,两面都炕得金黄,单闻上去都比一般的白面饼香上不少。更别提女知青手上的那两块硬梆梆干巴巴的玉米碴子饼了。

    女知青咬下去一口,外层焦脆,里面却是细滑绵软,说不出的好吃。好久没吃过这么精致的食物了。女知青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自己那两块饼,拿着这块玉米豆渣饼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一付生怕吃完了的样子,让程希看着都有点感动。可又不敢多给她一块。就只给她这一块,已经让好几个人侧目了。再大方,可就是惹麻烦了。

    “舅舅,喝点水吧,光吃饼噎得慌。”程希又在搭裢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军用水壶来,递给解信诚。

    解信诚接过来就是一仰头,入口时却是一愣,等放下壶时,看向程希的眼睛却笑得弯了起来。有豆渣自然就会有豆浆,怎么会忘了呢。

    一顿午餐吃得心满意足。上车的时候,解信诚一付困了的样子,抱着程希,眯起了眼睛。也阻碍了别人可能会有的更多的问题。

    晚上,到了这辆车的夜间休息的地方。一个孤零零的国营旅社。有点钱的就住旅社,没钱的就睡在车上,或者睡在外面的草地上。

    程希和解信诚偷偷摸摸地在树林深处吃了顿大餐,鸡脚配饭,一碟青菜,还有碗热汤,饭后水果是串葡萄。

    汤足饭饱,一大一小抱着肚皮往旅社走,不算要睡,肯定也不能睡得太远,到时睡过了,错过了车,可就麻烦了。

    其实,程希更想睡到庄园里去,但她不可能留解信诚一个人在外面,也就罢了这个心思。随手拿出一个网状物,递给解信诚。

    解信诚一头雾水接过,就听见程希的声音:“吊床。我不喜欢睡在地上。”

    吊床是什么,解信诚不太明白,不过,打开来看看结构,也能理解了。云南树多,找两棵大小合适距离合适的树,解信诚把吊床绑紧,丢了个毯子铺在下面,然后抱着程希一屁股躺下去,很孩子气地来回高高地摇了摇,看见怕摔的程希吓得紧紧拽着自己,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玩闹了一会儿,两人就睡着了。半夜,程希迷迷糊糊间被尿憋醒,一个机灵醒来,连忙往自己下身摸了摸,幸好,幸好没尿。想要跳下去方便,可往下一看,对于自己这个小身板着实有些高。凭自己的身手跳下去倒没什么,可自己这么一跳下去,因为惯性的原因,肯定会把睡着的解信诚给摔下来的。

    “丢脸!”程希被自己肾未发育完全的小孩身体打败了。不得不伸手摇了摇睡得香甜的解信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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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深夜事件
    解信诚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勉强知道趴在自己身上晃自己的人是程希,又重新闭上眼睛,手一搂,把程希抱进怀里,只说了一句:“希希,乖,晚了,睡吧。”说完,只一瞬又睡了过去。

    看这情况,把程希急的。不得不用小手捏住解信诚的鼻子,好一会儿,解信诚才痛苦地张开嘴,真正清醒地睁开了眼:“希希,怎么了?”解信诚的声音中带有浓浓的睡意,沙哑又柔软,咬字也没了京片子的清晰,含含糊糊,听起来有别与他平时的形象,倒有几分可爱。

    只是,生理急的程希完全没这心情体会解信诚难得的可爱,揪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舅舅,我想去……解手!”在这个名词上,程希停顿了一下,本来习惯性地想说“去洗手间”,话到了嘴边才想起来,这话在上此情此境下说出来未免显得太荒唐。但让程希这个大女人说出“尿尿”两个字,那跟杀了她差不多。“小便”听起来也怪怪的,想了一下,才说出这么一个听着一样不顺耳的词来。

    “诶?哦。”解信诚用手抹了把自己的脸,算是完全清醒过来。似乎也感受到程希因为羞窘而僵硬的身体,就没多说什么,抱着她,一侧身,站在了地上。

    “这里行吗?”解信诚抱着程希往林子里走了几步,把程希放下来,小声问。

    程希点点头,正打算松裤带,发现解信诚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又羞又恼:“你!舅舅,你,你走远点啦!”

    “诶?”解信诚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不由小声笑了起来:“你一小丫头片子有啥可害羞的?这大晚上的林子黑的很,我担心万一有蛇什么的,你不是很危险吗?没事,舅舅背过身去,不看你。快解吧。”

    这,这,这怎么可能?!

    程希感觉膀胱都要炸了,看着眼前的人真的只是背过身去,完全不理自己的要求,不由连槽牙都咬起来了。直接上前扑过去推了解信诚一把:“你,你离远点。离得近,我,我解不出来!”这回,连舅舅都不叫了。

    解信诚抿着嘴笑起来,真的往前走了两步,没有回头地加了句叮嘱:“小心着点,我在这边等你,有情况就叫舅舅啊。”

    “知道啦!”程希又往后退了几步,在一大片跟她差不多高的杂草丛中才安心地解下裤子。几秒过后,程希发出满意地叹息,一边系裤带一边暗自嘀咕:“真是的,差点尿裤子啊。小孩子的自制力就是差劲。”

    正打算走回去,突然觉得身后似乎有不寻常的声音发出来。本能地,程希脚一沉,心咚咚地狂跳起来,猛地想起刚才解信诚刚才关于“林子里黑,可能有蛇”的说法,据说,蛇对动态的东西最有攻击性。一时之间,程希连步子都不敢迈了。

    过了一会儿,又没听见声音了,程希以为是自己神经过敏,微微松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可刚转过身,她又听见了。只是这一次,程希听得很清楚,是一个人闷哼的声音。

    只要是人,就不可怕!程希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在这里肆无忌惮地方便,竟然有人躲在自己身后偷看?!就觉得怒火不从一处冒了出来!此时程希完全忘了,自己不过就是个四岁的小丫头,根本没有一点值得偷看的地方。

    程希摒住呼吸,放轻脚步,无声无息地向前一步,在声音传来的方向,猛地一把掀过那些密密地长成一排天然的帘子的草,刚要大喝,看见眼前的情景却是惊地愣了一下。

    草丛里,一男一女紧紧贴着,趴在地上,衣衫凌乱,男上女下……这情景,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野百合也有春天……

    程希眨了眨眼,以都市女郎的习惯,正要放开掀草的手说声“对不起”,然后没事人一样走开。却突然发现这个场景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躺在下方的女人,嘴是被紧紧捂住的,而且……那张脸圆润的轮廓很有些熟悉,好象,好象就是白天给自己饼的那个女知青!而趴在她身上的却明显是个村叔!

    一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竟然不是你情我愿!竟然在自己身后玩这套强X的戏码!这一刻,程希一瞬间想到的竟然是程红!那张被掐得发紫,涨得老大的脸。

    这一掀一愣只是数息之间的功夫,程希猛地跳起来,大叫一声,从上而下一拳砸到那男人的侧腰上。

    这个地方是人体的一个软肋。打别的地方他都可能不会松手,但打这个地方,他一受痛会本能地弯腰,必然要离开女知青的身体。那男人显然没料到程希会有这个举动,更没料到程希的力气会这么大,一拳下去,直接把他打出去好几滚。痛得他忍不住“嗷——”地叫起来,在安静的深夜里特别响亮。

    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程希的小腿一蹬,就再次跳到他的肚子上,压着他一拳接着一拳狠狠地揍他的头,一边揍一边还大声骂道:“流氓!臭流氓!竟然偷看姐姐和我解手!流氓!打死你,打死你!”

    开始,男人还反抗,还反嘴,最后活活被揍着了猪头,嘴都张不开,根本没办法反驳什么。

    听见程希的骂语,赶过来的解信诚一愣,看了眼衣衫不整的女知青,瞬间明白过来,向她点了点头,小声道:“快,整理好衣服!”说着,已经冲上前去,直接帮程希按住那个男人还在挣扎乱动的腿。

    女知青脸上又是泪又是青的指印,显然是被刚才的遭遇吓得有点呆傻。听见解信诚的话,才陡然清醒过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迅速地整理起衣装来。

    见差不多了,解信诚小声对程希说了一句:“行了。打出人命来,影响我们的回程。”说完,站起来,猛地一脚下去,正好狠狠地踏在了男人的子孙根上。男人本来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这一下彻底开发了他的男高音的天赋。嘹亮又婉转的声线只怕连旅社里的人都能吵醒了。

    等听见动静的人赶来的时候,女知青已经把衣服整好,连头发都理顺了。解信诚也已经站了起来,还在男人子孙根处轻轻地拍了拍,把自己的脚印拍掉,男人的惨叫声随着这一拍两拍抖出好几个花活来。做完这一切,解信诚向惊讶的女知青露出一个再淳朴不过的微笑来,走到一边,一派“这一切都不是我做的”的温顺模样,谁也挑不出错来。只有程希打得过于专心,小辫子都散了,脸通红通红的,配上她要哭不哭的表情,显得特别可怜。

    “怎么?怎么回事?哎呀,这是老李吧?怎么……?”

    乱七八糟地声响过后,这片林子里已围了一整车的人,有人认出了被打成猪头的男人,不由又惊又疑。

    “叔叔,你认识这么臭流氓吗?”程希站出来。

    “流氓?”旅客中顿时嗡嗡地议论起来。

    “是啊。我和这个姐姐约着一起来解手,让舅舅在那边给我们站岗。谁知道这个臭流氓竟然在草丛后面偷看我们解手!你看,那草丛里面倒下来的草就是他趴着的时候压倒的。我们发现了他,他还对姐姐动手动脚,你看,姐姐的脸都被他掐青了。姐姐吓得直哭,我气坏了,就打了他一顿。”说着,程希背在身后的手伸到人前来,竟然拿着一枝手臂粗的棒子:“这是舅舅给我用来防身的,舅舅说,晚上林子里有蛇。”

    众人见此凶器,再看那男人还痛地在地上翻滚不停的惨样,都不由偷偷吸了口气,替他疼。这孩子,谁教的?也太厉害了。打蛇用得着这么大的棒子吗?

    程希一个四岁的小丫头,当然不会有人怀疑她现场编假话。她这么叽叽呱呱,小黄鹂似地一说,这男人的流氓罪顿时就定了。这时代,男女作风问题可是严重的大问题,连谈个恋爱,牵个手都能送到劳改农场去,这人竟然半夜偷看女人解手,还对女知青动手动脚,这简直是滔天大罪。不用想,下场完全不用想。不论解信诚那一脚会不会让他不举已经不是问题,因为他以后很可能没有机会再举了。

    几个旅社的领导过来,还带着电筒,堪察了现场,无论是女知青脸上的青指印,还是地上伏倒的草,都是实打实地证据。直接几句话,那位不能反驳了的男人就被拖走了。

    “姐姐,我们赶紧去解手吧,搞了这么半天,我都憋死了。”程希走到女知青面前,拉了她的手,撒娇的口气说道。

    女知青已经被今晚的一切变故搞得完全不知所措了。虽然不明白程希的意思,但还是被她拉着向林子更深处走去。

    众人看着眼前的一景,其中一小伙子感叹了一句:“啊,原来什么都没看着啊……”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揪了耳朵,众人发出几声心明神了的窃笑,转身小声议议论着,陆续往回走去。

    解信诚则站在原地,等领导们问完话,说要等外甥女回来,一个人站在了黑暗里。黑暗中,解信诚嘴角上扬,无声地笑起来。

    这一晚,舅甥俩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程希回来的时候,带了那个女知青。女知青受了惊吓,不敢再回去睡,非要在舅甥俩的吊床边上打地铺。

    程希没有客气,让程希意外的是,解信诚也半分没有客气的意思,就这样,舅甥俩睡吊床,女知青睡在旁边的地上,过了一夜。

    早上吃饭的时候,程希就发现女知青眼睛红通通的,眼泡也肿得象个小面包,显然一晚上都在哭。不由也心软了几分。

    “谢谢你,小妹妹,还有你舅舅。如果昨晚不是你们,我,我,我肯定已经不在这人世了。”女知青蹲下来,说着说着,似乎又想哭。

    程希倒是相信她的话,这时候的女子,被强X的后路,自杀是十之七八。但她这么爱哭,着实让程希有些头大,被牵着手,脸上表情僵着,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解信诚洗完脸,看着程希为难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直接向程希招了招手:“希希来,帮舅舅准备早饭。没你呀,舅舅都不知道吃什么好。”

    程希赶紧地甩开女知青的手,冲向可爱的舅舅。在搭裢里摸了半天,摸出几个包子,看着外表不起眼,馅可是那天的饺子馅又加了碎荠菜,既有猪肉虾肉的浓香,又有荠菜的清新,当早餐最好不过。摸了好一会儿,才算把军用水壶摸出来,解信诚喝了一口,竟然是玉米面粥,还是热的!

    “同志,昨天也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的名声……”

    解信诚一门心思都在吃食上,听了女知青的话只是摇了摇手:“昨天的事我都忘了,同志,你也忘了吧。当这事从没发生过,才能过好日子。”说着,再也不理她,拉着程希的手:“希希,我还想吃泡菜。”

    程希见女知青站在旁边魂不守舍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一个女孩子遭遇这种事,身边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而且,这个时代又把这种事看得这么重,她有点想不开,也属正常。只是,程希没想到,一路上的那几个知青竟然和这个女知青不是一路的,难怪昨天她竟然一个人大晚上来解手。幸好遇见自己,不然就真的得横尸荒野了。

    “姐姐,给。”程希走过去,把昨晚那个大棒子递给女知青:“你一个人出门在外,还是有个防身的安心一点。见到坏人,你不要怕,狠狠地打,把他们打痛了,他们就记住了,不敢再使坏。”

    见女知青似乎听懂了,表情坚毅地把棒子接过去,程希又递过一个纸包,是她昨天剩下的玉米豆渣饼:“姐姐,今天中午车到了县上,我们就要分开了,这几个饼就留个记念吧。”

    不是程希舍不得肉包子,实在是肉包子这种奢侈物不方便拿出手。虽然那饼费工并不比肉包子少,但好在不显眼。

    女知青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顿了顿,蹲了下来,上前抱住程希:“谢谢你。虽然除了谢谢,我也不知道能为你和你舅舅再做些什么,但真的感谢。你叫什么名字,小恩人?”

    小恩人?程希感觉鸡皮疙瘩瞬间起立无数,连忙摆手:“我叫程希,姐姐可以叫我叫希希。”程希没问女知青名字,她知道很多女性发生这种事情之后,会不愿意与任何知道这件事的人打交道。

    “我叫王胜男。希希。”说完,王胜男站起身来,向吃得正欢的解信诚深深地鞠了一躬,没再说什么,一手拿着饼,一手拿着大棒,走了。

    “舅舅,昨天,你一脚可真狠啊。”程希过去,拿起一个包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解信诚自顾自一口玉米粥,一口包子,看都没看程希一眼,回了一句:“没你的拳头狠,希希。”说完,猛地抬起头来:“泡菜呢,希希?包子都快吃完了。”

    程希闻言,脸一绿,看着周围没人,随手拿出一碟红油泡菜,放在解信诚面前。放下小碟子的一瞬,程希猛地反应过来,昨晚……昨晚其实自己完全可以在庄园里方便的!因为从来没在庄园里做过这种事,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想起来!程希摸了摸胸口,幸好没想起来,不然王胜男这个青春女孩就要走向深渊了。

    解信诚拿起筷子,一边拈起泡菜来吃,一边问:“希希,昨晚那些说法做法,都是谁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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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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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程希眨眨眼:“没,没人教。”

    “那你怎么……?”解信诚放下筷子,转头认真地看着程希。虽然一直觉得程希早慧,但象昨晚那样成熟缜密的行事,却完全不能用“早慧”来解释了。不过,转瞬,解信诚又想到程希那个变来变去的特殊能力,有了这种能力的程希,早就不属于正常人的范围内了,自己对她的评价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标准?

    “如果非要说有谁都,那就是舅舅教的啊。”程希脑筋急转,装可爱地嘟了嘟嘴:“舅舅昨天跟我说,劣势可以转换成优势,还说,对于优势不能过份依赖,但必须充分利用。对不对?”

    “……”解信诚一口玉米粥噎在嗓子里,差点呛住。这确实是自己想要表达的,但是……什么时候她总结出来了?可恨当时还装不懂,跟自己耍小性子。

    “我就是照你说的做的啊,舅舅。我一小女孩,平时说话根本没人听的,在村里的时候就是这样,只有向叔还听我说几句,其他的人都不理我的。有事找他们也没用。这就是劣势。转换成优势就是:我说的话,大人们都不会怀疑真假。对吧,所以,我才跳出来说明情况呀。如果是舅舅或者那位王姐姐出来说,他们肯定会怀疑的。”

    解信诚抿了抿嘴,虽然程希答非所问,但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下,解信诚突然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趣。他总觉得,自己再问,这孩子也能找到足够的理由来支撑她的举动。自己……好象除了坦然接受,别无他法。问再多,除了自寻烦恼,毫无用处。解信诚放下壶,盖上盖子,转头笑眯眯地看着程希:“收拾一下,希希,我们该出发了。”

    “舅舅……”解信诚没有再问下去,程希微微有点失落,自己脑中准备了多种答案都成了摆设。但更多的是担心:“你在生我气吗?”

    “没有,希希。”解信诚倾身上前抱住程希拍了拍她的背:“我只是在适应你一再给我的惊喜。”说着,突然嘿嘿笑了一声:“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你突然在我面前变成一头大象我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的呢,到时你可别怪我不配合。”

    “舅舅!”程希听了这话,知道了解信诚的态度,一下放松下来,手一挥,地上餐具瞬间消失,随手把做样子的搭裢背在解信诚肩上,主动牵上他的手:“我只希望哪天,我突然把你变成一头大象的时候,你也能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哼!”

    “啊?哈哈哈~~”

    之后的路程非常顺利,四个小时的盘山公路转得程希都快吐了,别的旅客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汽车上说笑的声音渐渐歇了,才终于算是到了县汽车站。

    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吐出浊气,那种又晕又重的沉滞感算是好了一点。解信诚把程希抱起来:“希希不舒服的话,就在舅舅怀里睡一会吧。反正去春城的车要明天才发,有时间。”

    “舅舅。”程希眼皮耷拉着,有气无力。

    “嗯?”解信诚不敢走得太快,因为他的腿不方便,走得快就会晃得特别厉害。刚才有点晕车的程希再被晃几下,会更难受的。

    “我想进去呆一会儿,可以吗?”程希还是觉得有个小锤子一下一下地敲着自己的头,太阳穴扯得好痛。胃里一涌一涌地向上翻,浑身无力。从前的程希是不晕车的,从来不知道晕车是这么难受的事。心里只觉得,还不如吐出来,吐出来可能还清爽一些。

    “进去?”解信诚怔住,停下来,一头雾水地低头看着趴在自己怀里,小可怜一样的程希:“进哪儿去?”这孩子,不是晕到说胡话了吧?

    “诶?舅舅不知道吗?”程希微微抬了下眼皮,但好象是感觉太累似地,转瞬又耷了下去,声音软软慢慢的:“我自己有一个随身携带的庄园,可以种地,可以放牧,还可以养鱼,所以我才能变出那么多东西来啊,不然,哪可能无中生有?”

    “庄……园?”解信诚早上还说要淡定面对程希给自己的任何惊喜,谁料到现在就有些反应不过来了:“随身携带?!”

    “嗯……舅舅,我记得我好象跟你说过的……”程希不舒服地在解信诚的胸前蹭了蹭:“我想进去洗个澡,睡一觉。好几天没洗澡了。好难受……舅舅……”

    解信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算镇定下来,没有反驳程希的话,点点头:“那希希就带我一起进去吧。我也想洗澡,睡觉呢。这样就不用睡露天了。”

    “带舅舅一起进去?”这回,轮到程希发愣了,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看解信诚,他倒是一脸坦然,没有半分的局促或者贪婪,清澈干净。程希勉强自己清醒的脑袋看见这样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放下心,转瞬又迷糊起来,耷下眼皮,蹭着解信诚的胸前,软绵绵地说道:“我还从来没带过清醒的人进去过呢,不知道会不会有不良反应……”

    “试试不就知道了。”解信诚也顾不上晃的问题,迅速地小跑几步,窜进一条小巷子,四下无人:“来吧,试一下。”

    不过是话音刚落,两人就凭空消失在了青石板小路上。

    “哇哦——”解信诚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非常棒,也非常……古怪。”

    程希闻到庄园里特别清新的空气,不由清醒了几分,看了眼一派乡下人进城的傻样,心下古怪地自我挣扎了一下,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地就相信了这个年轻人,还真是……这也许就是缘分?

    扭了几下,跳下解信诚的怀抱,往屋里走去。拿出换洗衣服,解信诚还站在原地,眼睛不够看地四处瞟着感叹:“竟然全是方的,真是……”

    “舅舅,我去温泉里洗澡。”程希指着不远处林地的后面冒着热气的地方:“你四处转转吧,想吃什么自己摘。”

    “我陪你去!”解信诚一下反应过来,顺脚跟上程希的步伐:“我也好久没洗了,泡温泉啊,希希,你也太会享受了!”

    “不行!”程希一听急了。显然解信诚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异性来看待,很自然地要和自己共浴。可是自己却完全不能接受。就算是去日本旅行,也是从来不入乡随俗去泡什么男女共浴的汤池的。

    解信诚一挑眉:“为什么?希希你嫌弃我?!”

    “不,不,不!”程希连连摆手,解信诚的声音说到最后已经危险地压低了,自己哪敢说一个肯定的字:“妈妈说,我是女孩子,不能脱衣服和男孩一起洗澡。舅舅,你是男的,我不能和你一起洗,你想洗的话,等我洗完吧。”

    解信诚一听这个解释,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哈哈哈哈”,还越笑越厉害,好一会儿才抖着肩:“你一四岁的小屁孩,还跟我说什么男女有别?!照这么说,那天在你家洗澡的时候,你还看我脱衣服了呢,那时你怎么不提这个碴儿?”

    “那时我没脱啊。”程希一派正经地回答,让解信诚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解信诚使劲咽下一口气,上前抱住程希:“好啦。我承认,你妈说的没错。你不应该脱衣服和那些男孩子一起洗澡,但是——我是你舅舅,是长辈,不是男孩,是男人!所以,没关系啦!走喽~~”说着,完全不顾程希的大叫与踢打,抱着程希一边大笑一边跑到温泉池边,一把把程希丢了下去,自己也飞快地把外衣外裤一脱,跳了下去,与程希嘻闹起来。

    “可恶!”

    一个小时之后,两个洗得红通通,干干净净的家伙相拥躺在了庄园里屋的大床上。程希把抱着她的解信诚一把推开,可这家伙却笑嘻嘻地不以为忤地重新靠过来,把自己抱在怀里:“好啦,好啦,别气了。咱们舅甥俩,亲近亲近不好吗?以后咱们可就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了,希希还这么别扭的话,可不象一家人了。乖啊。”

    程希虽然气鼓鼓的,其实俩人并没有真的裸裎相见,都留了底裤在身上。只是,虽然自己的上身与小男生无异,没有任何看头,但是,从未在别人面前裸过上身的程希却觉得丢脸至极!最大的问题,自己还没办法说出来,谁叫自己外褂底下什么都没穿呢?而,解信诚也无法理解程希要穿着外褂洗澡的原因吧?于是,她只能干生气。

    当时被解信诚嘻嘻哈哈地脱光上身的一霎那,程希只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是又红又白,表情好看极了,反正是在那之后,解信诚再怎么说,再怎么逗,再怎么哄,程希都没有转过身理他了。一路气到现在,憋得她,差点内伤。不过,这么一闹,程希头也不晕了,胃也不涌了,清醒极了,一点也不困。可是……解信诚困了。

    程希推开解信诚一次,解信诚就笑眯眯地重新抱回程希一次。程希也不敢使出自己太过大的力气推解信诚,真要把他推到床下去受了伤,那可麻烦了。这样一来一回,几来几回,最后一次,解信诚抱过来之后,几乎一瞬间,程希就听见了他深长的呼吸,一抬眼,果然,眼睛闭着,一付显然已经睡着很久的样子。这……刚才那些动作难道都是梦中的本能?

    气哼哼的,程希也闭上了眼,意外地,觉得自己一点困意没有的她,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而且,一夜无梦,睡得安全又踏实,直到醒来之后,才发现,解信诚已经比自己还先起床了。

    下床走出里屋,就看见解信诚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他看见程希一付才睡醒的惺忪模样,平时精神得有些精明的眼睛现在迷迷糊糊地只睁开一半,嘴也是自然而然地嘟着,头发散得胡乱翘着,这样子,比平时还要可爱三分,不由咧开嘴笑起来:“希希起来了?睡得好吗?我刚才在你的庄园里转了一大圈。”

    “怎么样?”程希揉揉眼睛,开始刷牙。

    “很不错。”解信诚拿了桶,给程希提了一桶热水过来,才接着说:“不过,我觉得你这儿的猪鸡鹅都太多了点,草原都快不够用了,让别的动物的生活地盘也难以扩张。而且,好多猪鸡鹅早都成熟了,完全可以拿出去卖掉,白养着,纯粹浪费。”

    “卖掉?”程希一愣,把口中的白沫吐出来:“卖给谁?小心逮着抓起来。”

    “谁让你卖私人了?你可以卖给土特产门市部啊,不过……”解信诚皱起眉:“这么多的话,以单位的名义卖更合适。私人的话……还真是有些麻烦。”

    “单位的名义?没问题。”程希一下笑起来,漱了几下口,放下杯子:“我有一大沓柳树村盖着公章的介绍信呢,一会儿你给填一下,我们找个地方把猪鸡鹅弄出来,用驴车运过去卖。”

    “你!”解信诚大讶:“你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有?这岂不是伪造公文?”

    “什么伪造?我那是真的。从那个杀了我妈的主任家拿来的。”程希脸一拉,甩了一句:“在后院的书柜里,自己找。”就不再理他,自顾自洗脸去了。

    后来的事情很顺利。他们出庄园的时候,不过是将将下午三点,等把十只猪二十只鸡和鹅,还有上百只鸡蛋卖到土特产门市部,也不过四点半,还不到晚上的吃饭点呢。在土特产门市部,舅甥俩受到了热情的欢迎。这种政府部门,不缺各类票和钱,缺的就是象柳树村来的这俩位这样送肉上门的好同志。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有这样一批意外之喜,连门卫看见这两位不起眼的年轻同志都笑开了花。

    于是,在土特产门市部同志的热情服务下,舅甥俩又找到农林局下属的供销社,买了几头小牛,还有羊崽,好些野生动物,半死不活的,活蹦乱跳的,程希非常大方,全买了,甚至其中还有两只猴子,和两大箱蜜蜂。这么一下,递出去的钱与票就是厚厚一沓,递得解信诚那叫一个手软肉痛。

    “舅舅,这些省票,在离开春城前都得用完,不然到了上京都没用了。别这么抠。”舅甥俩把买来的东西用驴车运出县城去,在偏僻的山林里收了起来。程希解释了一番自己的大款举动。其实是程希想吃牛羊肉而已。

    “可以兑换的,希希!不要这么浪费。”

    “兑换才浪费,你难道不知道省票况全国票有多不划算吗?还不如在本省买够东西,反正我们有地方放,还不会坏。”

    “不会坏吗?”解信诚眼睛一亮。

    “是啊,舅舅,到了春城,我们还要买些土特产,不然你来一趟云南,回去什么都没带,亲朋好友左右邻居面前会很失礼。”

    “这个,”解信诚抿了下唇,表情很复杂:“我除了你没有别的亲人了,朋友也只有林强。老师,倒是有一个,邻居关系也还一般。土特产不用买很多,没多少地方需要送。而且,送多了也不好,我来接你还是借了钱的。”

    老师?程希第一次从解信诚嘴里听见这个词,看他说到这个词时自然孺慕的表情,不由把解信诚心目中这个唯一的“老师”记在了心里:“可是,不送人,我们也可以吃和用啊。离开云南,谁知道这辈子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当然要留着慢慢吃,免得以后怀念嘛,你说是不是?”

    “好吧,随你。”解信诚刚才微微的一点点落寞此时也消去,笑眯眯地点了下程希的脑门:“希希你哪儿都好,就是太爱强词夺理。太固执可不好。”

    程希撇撇嘴:“这叫择善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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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一路
    有了共同认知,血拼的速度与规模一下就提升了起来。在县上的时候表现得还不明显,毕竟在农林局的供销社买了那么多东西已经很显眼了,再买别的东西就不得不低调低调再低调。可这舅甥俩偏偏特征明显,一个残一个幼,很难不被人发现,不得已,农林局的供销社在县东面,他俩直接跑到县西边去转悠。

    可是这时代卖东西的都是国营单位,而且大部分都集中在一片街区,县东面正是本县最繁华的所在。县西边是个居民区,只有几个便民的国营菜市,在菜和肉都不需买的情况下,舅甥俩本着“有错过,不放过”的精神,买了一大堆调料,各式陶罐,坛子,装了大半驴车,才算心满意足地离开。

    第二天,顺利地到达春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虽然衣著颜色还嫌单调些,样式还嫌过于统一,但两人均是精神为之一振。对于两个住惯城市的人来说,农村太过于陌生,无论是人或物,甚至过于浓密的树林,都让他们紧张,几乎是本能地随时隐隐戒备。表面上虽然不显,一旦离开就立刻觉出疲累来。而眼前时不时一晃而过的汽车,走几步就冒出的小楼,虽然都不高也不新,却让他们产生了亲切感,一下觉得什么都可以面对,什么都在控制之中了。

    第一件要务,就是去火车站买票。这时代买票远没有后世那样困难,甚至不用排队。解信诚牵着程希走过去,只有一个窗口,而且,窗口后的桌子后面的椅子还是空的,没人!

    程希眨了眨眼,看向解信诚。解信诚也回看她一眼:“没事,等会儿吧。”对于这样的服务品质与态度,解信诚比程希有心理准备。

    “坐会儿吧。”程希见解信诚靠在墙上舒了口气,显然从汽车站一路走到火车站,他累了。总是一只腿受力,瘸腿的解信诚走起路来比普通人更吃力,也更容易累。程希随便在解信诚身后的搭裢里摸了一把,拿出只马扎放在地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解信诚也没客气,坐了下来,微不可见地松懈了下身体,转头向程希笑了笑:“希希,不要这么贴心,会把舅舅惯坏的。”说着,把程希抱进怀里揉了揉,没再说话。

    程希虽然因为身体被改造得太好,不累。但是在解信诚的怀里还是觉得很舒服,最主要的是,自己这个小小的身板,被他这么搂在怀里,随便踮踮脚就坐在了他那条健康的腿上,整个人都窝在了他怀里,解信诚好象只几天就学会了抱小孩子,程希这么一个小动作,他立刻就把她的小小的腿放在他的另一条腿上,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臂弯里,没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怀抱太舒服,还是让她感觉太安全,程希竟然没出息地睡着了。发出绵长的呼吸,连脸都红润了起来。

    解信诚最喜欢看程希睡着的样子,比平时太过于精明过于平静过于沉稳的样子,要安静得多,诚恳得多,幸福得多。难得地,象个真正的孩子一样,依赖着信赖着自己。这感觉……意外地让解信诚很充实很满足。决定来接这个孩子,是这一年来,自己做的最好的决定了。看着软绵绵地靠着自己,嘟着嘴,不知是做了什么让她不喜欢的梦的程希,解信诚不自觉地,唇边溢出一抹微笑来。

    解信诚就这样,坐在一张小马扎上,背靠着墙,怀里抱着程希,象最普通的带着孩子出门在外的汉子一样,疲惫又温馨。

    “喂!坐这儿干什么的?”一个干瘦干瘦的中年男人,穿着铁路制服,抱着杯热茶迈着八字步走过来,看见解信诚舅甥俩,直接就吼了起来。身体看着瘦小,可声音却特别大,吓了解信诚一跳。

    解信诚本能地第一件事就是低头看了眼程希。程希不知是不是睡得太舒服,只是拧了拧眉头,把脑袋往解信诚的胳膊下面钻得更深了些,并没有真的睁开眼。见此情景,解信诚才算松了口气,慢慢站起来,把程希往怀里按了按,才低声说道:“同志您好,我是来买车票的。”

    “有通行证吗?”那中年男人可能是见解信诚虽然年轻却这么护着孩子,眼光倒是软了几分,斜着眼睛瞟了解信诚一眼,边说边往窗口走去。

    “带了带了。”解信诚把早准备好的通行症从窗口递过去。

    那男人打开看了看,一挑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买去上京?”正式服务了,就开始背起了语录。

    “不打无准备之战。是的,同志。”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孩子……”男人看了眼小小的程希:“你的娃?”

    其实事因通行证上都写着呢,解信诚知道有的人就爱刨根问底,也不为难,微笑着摇了摇头:“帝国主义是纸老虎。不是。是我姐的孩子,我姐姐夫意外过去了,就留下这么个孩子,我这当舅舅的当然得负起个抚养的责任。”

    “妇女要顶半边天。你年纪轻轻,看不出来倒是个有担当的。”那男人笑起来,把票和通行证从窗口递过来:“明天的车次。”

    看见这男人颇有些古怪的笑脸,再一想刚才他引用的语录,解信诚不由嘴角抽了抽,说不出话来。被这样调侃了,还能怎么样?回呛一句?倒也不是做不到,但这人在外,解信诚只能收敛起小脾气,沉默地把票款递过去,颇有些委屈地说了声谢谢,提着马扎离开火车站。

    走到安静的大道旁的树荫下,解信诚挨着树坐下来,把睡得香甜的程希重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自己也迷迷糊糊地歪着打起盹来。

    午睡,睡不了多久,不过半个小时,程希就醒了。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特别舒服,醒过来觉得浑身都松活了。程希一动胳膊,解信诚就醒了,睁开眼,笑起来:“希希,是不是这两天太累了?”

    “舅舅才累呢。”想起来这来来回回地,解信诚只在柳树村睡了一天算是休息之外,就没真正休息过。程希看了四周,拍了拍解信诚的手:“舅舅,我们进去吧。你也饿了吧?”

    “唔……”解信诚应了一声,舅甥俩就消失在原地。

    庄园里,程希做的是解信诚爱吃的竹笋炖排骨,自己爱吃的去骨的泡椒凤爪,还有一大碟两人都爱吃的蒜茸开背虾,走在路上没事还拿它当零食吃,可见对它的喜爱。虽然吃完嘴臭,但这不是一个讲究的时代,两人都吃了之后,互相闻不到就行了。

    为了平衡膳食,程希还端上来一碟青绿青绿的素炒南瓜梗。解信诚对于吃素不以为然,感觉吃了一辈子素了,哪有半点心情再吃啊?不过,在程希的强求下,也不时拈两筷子,确实还算清爽,但是,跟排骨比起来就差远了。

    美美地吃了一顿,两个人把云南本省的票全都拿了出来,一一数来。

    “哎呀,竟然还有张车票!”解信诚大喜过望地看着手中的票。

    此车票非彼车票。这里的车票指的是买自行车的票。程希一看解信诚就知道他想拥有一辆自行车想了很久了。自行车确实是希罕物,只是——

    “舅舅,你会骑车吗?”

    对于残疾人的运动能力的不了解,程希有一些怀疑地看着解信诚。毕竟,这个时代的飞鸽和永久自行车都是二八大杠,很难骑的。

    “当然会!”解信诚理解地看了眼自己的脚:“你担心它?别担心,我骑过的,还带过一次人呢。”

    果然是上京人,这时代,骑过自行车的人可没几个。程希点点头,小手一挥:“那就买一辆!舅舅,你写个介绍信,我们一会儿就去买一辆。”

    “真的吗?可是……”解信诚担忧地看了看程希:“买了车,我们的钱还能买你想要的东西吗?”

    “够呢。”程希嘿嘿一笑:“主任一家可是在柳树村当霸王当了十年呢,存下来的钱绝对够咱俩可劲儿花了,不要担心。你看!”程希说着,把那个从主任家拎来的坛子抱出来,往桌上一倒,哗啦啦,一扎一扎的,一大堆。这让解信诚一时睁圆了眼睛。

    “还,还有金耳环!金坠子!”解信诚在程希面前不掩难得的孩子,在小山一样的钱堆上扒拉了扒拉,惊呼。

    “不只呢。”程希也起了玩心,扒拉开那些钱,直接在那一堆闪亮的玩艺面前,拎出一件来:“看,梅花牌手表!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柳树村,是从哪里来的这样的东西!太奇怪了。”

    解信诚把手表接过来在自己腕上摆来摆去地把玩半天:“东西倒是好东西,可惜不能戴出去。”

    “没事,留着。”程希嘿嘿一笑:“说不定越留越值钱呢。等以后我们挣了钱之后再戴。”

    舅甥俩,俩财迷,数钱就数了两个多小时。幸好庄园时间与现实时间有时间差,不然第二天的火车,他们连买东西的时间都没有。

    钱够多,难得可以放心采购的机会,让解信诚这个大小伙子也来了兴致。采购目录列了密密麻麻一整张纸。目录上第一件就是那辆自行车。

    从东城逛到西城,从南城走到北城。两人的腿都快断了。买的东西直接把才空出来不久的后院重新填满了。

    一辆自行车,一个大块头的收音机。

    大量庄园里没有的中药,大部分是种子,比如虫草,天麻,等等,非常顺利地种在了田里。另外,还买了很多云南白药。小白瓶子,塑料盖,很便宜。

    很多云南盛产的菌类植物,鸡枞,松茸,羊肚菌,牛肝菌,猴头菇什么的,一堆都是新鲜的。让程希惊讶的是,价格便宜得简直象白送,只比青菜的价格贵一点,哪象后世那么惊人地吃不起?程希把它们拿出一部分堆在山林里潮湿的地方,试着看看它们能不能自行成长。

    还有一大项,就是布。也许是因为泼妇本身就是柳树村唯一的裁缝的原因,她存下的布票比别的票要多得多。于是,程希就毫不客气地大买特买。

    各式民族的布艺。比如傣锦,扎染,挂毯之类的。买得不多,准备用来送人。买得最多的,是一些普通的布料。从夏到冬,几乎把各供销社搬空了。最重要的是,还为程希买了几双渐大的结实的鞋子,她穿露脚趾头的鞋已经好久了。当然,也少不了解信诚的。本来说给他买衣服,都被他拒绝了,他说:“希希,你忘了,我就是工装工厂的,裁剪活我自己就会做,我们买布自己做好了。”一听这话,程希顿时眼睛亮了,更是一下把布票花了个精光。如果程希没记错,后院还有一架老式缝纫机呢,那可是泼妇当年的宝贝。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剩下的,都买的是食物。以前在村上县上没备齐整的各式种子,正巧还在农林局看见有铁观音的茶树苗卖,程希连忙买了几株。还有雪茶什么的,都买的是成品。买了不少。在程希的印象里,这东西在以后可不便宜,而且保健作用强大。

    火腿,腊肉,酒……两人几乎是见什么买什么,一直到供销社关门才算罢休。就这样,还是有不少省票没花出去。没办法,两人在本地最大的饭馆狠狠地吃了顿本地菜,然后把剩下的本省票,折价变成了钱和全国票。心疼得解信诚回到庄园还一路叨叨不停。

    物质极大丰富,舅甥俩提前进入**。幸福只是一瞬,后来就变成了麻木。对于解信诚来说,更大的快乐反而是买的过程,而不是真正拥有的时候。

    进了庄园,两人都累瘫了。但一看见那亮崭新锃亮的自行车,解信诚还是一下跳了起来,骑上就在庄园里飞奔起来。他“哦哦”的快乐叫声渐渐远去,程希嘴边含着一抹笑,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这,并不是两个疯狂舅甥大采购的结束。火车坐了一天半,到了郑州。俩人在郑州又开始了第二次大采购。只是这一次,解信诚要节省得多。因为在郑州他们花的都是全国票,解信诚有点小气,舍不得。而且,郑州的特产也不花什么钱,就是些大枣,石榴,柿子之类的水果,大蒜什么的直接被程希忽略了,庄园里本来就种了不少,不缺调料类植物。最让程希喜欢的,是莲藕,买回来就吃了一顿,很甜很美味,而且,还能种出荷花来,对于那片方池塘终于算是利用得比较完善了。

    这个时候的列车,与后世相比,程希觉得要更干净些,列车员也很勤快,不时地来添开水。这让程希有些吃惊。在各供销社见多了懒得理人的服务员,见到这样的列车员,程希一下觉得几天连续的火车生活也没那么难挨了。

    当然,是她这个小孩子不难挨,困了就睡,饿了就吃,哪象解信诚这种成人,几天下来不能撑平一下腰,困了也只能趴在桌上眯一会儿,那感觉好象整个人都被分成了两段似的,痛苦异常。幸好,车上人不多,两人吃得也还不错。程希这此准备了不少表面看起来不起眼,但味道绝佳的食物来安慰自家舅舅。但,就算这样,俩人到上京时,解信诚依旧是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一身疲惫。

    程希被解信诚裹在他的棉衣里,抱得紧紧的。看着陈旧的“上京站”三个字,程希微微叹口气,气出口变化作白雾慢慢散去。这才是上京,上京的冬天。从单外套到棉衣的过渡,不过几天的时间,好象过到了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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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
    到达上京的日子正好是元旦,车站外面插了不少红旗,给灰蒙蒙有些压抑的天空添了几分亮色。

    “舅舅,让我自己下去走吧。”解信诚的疲惫太沉,腿又不方便,程希有些不忍心,吸了吸要流出来的鼻涕说了一句。

    “不行,你穿太少了,下去会感冒。”虽然在云南买了不少东西,但小孩子的棉衣棉裤却是想买也没得买,到现在为止,程希也不过是多穿了几件外套而已。解信诚怕她冷着,就把她整个地包在自己的棉衣里,紧紧抱着,象个袋鼠。

    “那我们赶紧回家吧。”程希也觉得风吹在脸上有点扎人。她转头看见不远处有公交车的站牌,站牌下有不少人在等车:“舅舅,咱们家在哪儿啊?”

    解信诚没动,站在原地东张西望。听见程希说“咱们家”,不由笑了起来,侧头看了她一眼:“咱家在茶叶胡同。”

    谁知道胡同这么小的地方的名字啊!程希嘟了嘟嘴,没再搭碴,总不能说,你说个具体方位,我知道。那用庄园可没办法解释:“舅舅,你在等谁吗?”

    程希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冲了过来:“大诚,找了半天才找到你。这……这就是你外甥女?”

    程希一转头就看见一双兴致勃勃盯着自己看的圆眼睛,程希还没看清来人的长相,就听见他又加了一句:“嘿,这眉毛,是个厉害丫头!”

    “强子,怎么这么半天?”解信诚的声音明显很随意,程希想,这应该就是他那个唯一的朋友林强吧。

    林强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搭腔:“我忘了你带了个孩子,光在那些单身男人里找来着,找了半天才想起来。”

    “希希,这是我的朋友林强,你叫叔叔。”解信诚转头摸了把程希的脸,试图让她冻红的脸回回暖。

    “林叔叔,抱。”程希非常自觉地从解信诚的怀里挣出胳膊来,向林强伸过去。

    应该是平生第一次被人叫“叔叔”,林强颇有些吃了一惊的样子,愣了愣才哈哈笑开来,一把接过程希,得意地向解信诚飞了一眼:“看,你家宝贝比较喜欢我这个叔叔。”

    听了这话,解信诚虽然表情未变,但程希看得出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确实是失落。程希拍了拍林强的肩,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句:“舅舅太累了,让舅舅休息一会儿。”

    解信诚一听,眉眼立刻弯了起来,上前把林强的大衣扯了扯,盖在程希身上:“走吧,赶紧回去。还给你带了好吃的呢。”

    林强一听,眼睛登时亮了,也不怪罪程希这个就会占便宜的小屁孩了。顺手接过解信诚的包裹背在背上,抱着程希,带着解信诚和公车站快步走去,一边走一边还问:“什么好吃的?听我爸说,云南的宣威火腿很出名,是不是?”

    “少不了你的。”解信诚一笑露出白白的牙,虽然顶着黑眼圈,但程希也看得出来,他一直担忧的心此时完全放下来了:“林奶奶身体还好吧?林叔呢?”

    “都好着呢,奶奶最近几天一直叨叨你……”

    两个十几天没见的朋友一路上说些家常,很热闹,很亲切。

    此时,程希才看清抱着自己的林强的模样。非常难得的,这林强大约足有一米八的大个子。一米八在这个时代真是大个子,在车中一站,目光所到之处都是黑色的头顶。看着倒不算壮实,缺油少粮的长成他这身材倒也正常。脸上还带着稚气,嘴又大又厚,一笑起来显得特别憨厚可亲。眼睛很亮很圆,看起来就是个很乐观很精神的小伙子。理了个平头,很不幸的,这时代的时尚发型是耳朵向上的部分剃得非常短,头顶上的头发却比较长,是个人都显得傻气了。

    本来,程希想看看车窗外这个时代上京的街景,可惜的是,窗户上结了一层冰花,什么都看不见。到站完全靠售票员喊。纯粹的上京口音其实并算不上好懂,速度快,爱省字,爱变音,爱用本地典故,还儿化尾音,程希这北方人有时候听着也觉得费力。推行普通话服务还要再等些年。

    程希支楞着耳朵,终于听清几个地名,在脑中的地图上连出一条线来,意外地发现,竟然走在长安街上。还想再听呢,就到站了。被林强抱着感觉很平稳,虽然他还背着老大一个包裹,但抱着程希似乎一点也不费力,和他这不怎么强壮的身板比起来,着实有些让人吃惊。

    下了车,一抬头,程希看见了一栋六七层的小楼,上面红字写着“上京饭店”。好吧,到了这里,程希自然知道在哪里了。上京饭店在后世也在这个地方,只是扩建了好多倍,成了真正的大饭店。现在,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大饭店了。没点斤两可住不进去。

    “舅舅,咱家还远吗?”

    “不远了。往后走。”解信诚过来把程希的脑袋往林强的衣服里塞了塞:“希希,冷不冷?就快到了。”

    林强嘿嘿笑了起来,胸腔的抖动得程希跟着一颤一颤的:“小丫头不会以为我们住在那楼里吧?那你可要失望了哦。”

    程希白了林强一眼:“舅舅跟我说了,住在茶叶胡同。当然不可能在这里。”

    “嘿,小丫头挺聪明的嘛。”

    三人从上京饭店边上□去,就都是一片平房了。此时天已经全亮了,那种灰蒙蒙的感觉好了不少。东拐西拐,从一个胡同窜到另一个胡同,每个都长得差不多,程希已然晕了头,发誓以后没人领着坚决不出胡同,绝对会迷路。

    “到了。”

    门口有两石墩,样子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了。旁边还有棵树,只是现在是冬天,只有光秃秃的枝桠伸展着,看上去又美又苍凉。

    林强推开院门,三人走过一个堆满乱七八糟杂物的小巷道,就见一天井样四方的空间,前后左右各开了一个门。是以前典型的四合院。只是后来穷人住了,不可能一家人住这么大个院子,才一家一户一间房,住成了大杂院。

    程希第一眼就看见每个门的外面都堆了一大堆煤,显然是各户的取暖煤。窗台上各摆着几颗大白菜。院子中间横竖牵了几根晒衣绳,挂了几件非灰即蓝的外衣。

    刚往里走,从左手侧门就走出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老太太头发虽然全白了,但衣服裤子都熨得笔直,一看就是讲究人。没拄拐棍,但人有点驼背了。林强直接过去扶住老太太:“奶奶,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大诚回来了?”

    “林奶奶我回来了。”解信诚连忙上去拉过林奶奶伸出的手:“走的这几天,我可想您了。这次特地给您带了点红枣,据说吃了补血,您没事就吃两颗,免得老是头晕,让林叔担心。”

    “你这孩子真是,走那么远,还带什么东西?多重啊。别说你想我,奶奶也想你呢。你这孩子就是倔呀,这几千里路一个人说走就走,要是爱华还在,不定得……”爱华是解信诚母亲的名字,听见林奶奶提起母亲,解信诚微笑着没有搭话。搀着她往屋里走去。

    “就你嘴甜。”林强小声嘀咕一句,跟在林奶奶和解信诚身后,苦力一样,抱着程希背着包进了屋。

    屋里没灯,有点暗。不过很暖和。开门就看见对面的墙上贴了张领袖画像,桌上还摆了座白色的领袖雕像,旁边摆着红宝书,很有时代气息。

    那祖孙俩直接坐到了火炉的旁边,接着聊起了离后事。

    “给,这是给林奶奶带的,林叔叔你收起来吧。”程希从包裹里一摸,拿出一大布袋的红枣,都是在郑州买的,递给林强:“还有一样好东西要给你看,林叔叔,不过,舅舅说,那东西等会回家再偷偷拿给你看。”

    “真的?什么东西?”林强一听兴致就来了,也不管那祖孙俩聊得开心了,拽着程希就问了起来。

    程希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收音机。”

    “收……”林强差点喊出来,却见程希手指立在唇中做了个“嘘”的动作,连忙闭嘴,不过嘴咧的已经合不拢了。

    “强子,你喊什么?”林奶奶转过头来,这才看见了程希,一愣:“这就是红红的孩子?”

    红红……好吧,这个名字配给程红也可以接受。

    “嗯,叫程希。”解信诚向程希招了招手:“希希来,见见林奶奶。”

    “林奶奶好。”程希过去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还没站稳就被一双温暖又干燥的手拉了过去。

    林奶奶看了程希一会儿:“是个懂礼的孩子。姓程啊?长得倒不象红红。”

    解信诚微笑不变:“希希爸爸不在乎这个姓,姐姐就让她姓了程。据说,长得象姐夫。”

    “是么?”林奶奶端详了一会儿,点点头:“那希希爸爸长得应该挺周正。”

    听了这话,程希心头古怪。也许等会儿回了家,也可以照着镜子猜测一下那位不知在哪里的父亲长的什么样。

    “好了,奶奶,话什么时候不能说啊。先让大诚回家吧。这么久没回来,还得收拾收拾呢。”林强在一边不愿意了,在程希看来,他肯定是急着想看收音机了。

    “也是也是。老糊涂了。”林奶奶站起来,指挥林强:“强子钳俩火煤去给大诚当火种。生火可太麻烦了。顺便帮大诚收拾收拾。”

    “好咧。”林强开心地拿炉钩钩开炉圈,用火钳钳出两着着火的蜂窝煤,就跟在解信诚和程希后面出了门。

    解信诚家与林强家对门,走不过三步路。不过,解信诚家的窗户前面有一棵树,倒显得多了几分景致。解信诚打开锁,屋里冷冰冰的,布置倒和林强家区别不大。领袖画像,领袖雕像,还有红宝书,一样不少。一进一出就两间房。卧室在里面,外面是厨房,也许还兼会客厅。奇怪的是,但火炉也在里面。

    由着林强去折腾火炉,解信诚牵着程希的手:“这就是咱家了。希希,喜欢吗?”

    “和舅舅住在一起,哪儿都喜欢。”程希咧开嘴对解信诚一笑,松开他的手,向前走去,绕过一张八仙桌,墙上挂着一个不小的方方正正的玻璃相框,里面有几张黑白相片。不意外地,程希在里面看见了解家的全家福,里面就有程红。那时的程红果然很美丽,那种不是化妆可以堆砌出来的天生丽质。解信诚……果然象他所说的那样,哪怕是照相,也是皱着眉,看着就很阴郁,与相片中那种制式的欢笑格格不入。

    “这是我爸,这是我妈。”解信诚用手指了指谁都能猜出来的人,顿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说:“不过才四年,我对他们的印象就越来越向这几张照片靠拢了。我慢慢记不起他们真实的,活动起来的样子了。”

    程希眨了眨眼,难道这就是他下决心来接自己的原因之一吗?忘记得越多越觉得孤单,怀疑自己的薄情,怀疑自己的未来。这种感觉,程希有过。父母过世之后,她努力地想要把他们的每一个片断记下来,可是,慢慢的,她也开始分不清那些记忆里有多少是被自己粉饰过的,有多少才是真实。甚至连他们的笑脸也渐渐模糊,一点一点地被时间擦去,最后只留着火花样的一瞬,也许是一个勾起的嘴角,也许是某种让人怀念的香味。记忆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哪怕再坚持,终于还是会忘记,记住的,只有两个名字,还有……

    程希过去牵住解信诚微微冰凉的手:“没关系。我们记住和他们在一起的感觉就好了。就象他们在身边一样,安心地快乐地活着,他们如果有灵,也会很愿意这样的。”

    “咦,这丫头,跟个小大人似的。说起话来听着怪吓人的。”林强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过来:“火着了,等着吧,一会儿就暖了。行了,东西拿出来吧。”

    “什么东西?”解信诚一愣。

    “收音机啊。”林强不愿意了,拍着解信诚的肩:“你小子还装什么装,希希都跟我说了。”

    “哦——”解信诚恍然一挑眉:“希希,既然是你说的,那你去拿吧。”

    “喂,你怎么忍心一个小丫头……哇,真不错。红灯牌的!赶紧,赶紧,有,有,有电池吗?”林强的话没说完,就被程希抱出来的大件激动得话都说不清了。

    这时候都是矿石收音机,个头很大,把十四吋电视抽成长方体差不多就这么大,摆在桌上挺气派。

    这回,不但是林强兴奋,连解信诚都立刻凑到了跟前,两人跟做贼似地,声音开得非常小,一边转着钮,一边对根本还没个正经声音出来的机器说个不停。

    对于这种级别的电器,程希毫无兴趣。如果是在边疆么,收收“敌台”,听听“靡靡之音”什么的,也许还算有趣。在首都上京,还是算了吧。

    程希踱踱步,凑到火炉旁边,好奇地看了起来。对于程希这代人来说,火炉这个东西,见过是见过,但自己根本没什么机会操作过。让程希好奇的不只这一样,转过头,程希竟然还看见了一盏煤油灯!上京难道没有通电吗?!不可能啊!程希印象中关于上京的老电影里,解放初期就是有电灯的。程希茫然地一抬头,果然,头顶上是有个白炽灯的,只是,孤零零地一根电线吊着下来,有点风就晃晃悠悠,看着就觉得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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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马先生
    当天晚上,是解信诚下的厨,程希没料到解信诚的手艺竟然非常不错。一大锅红烧肉,两个小伙子吃得连锅底的油都没有了。到最后,林强是挺着肚子回的家。

    为了多睡会,为了洗澡,为了合适的温度……总之,说了一堆理由之后,舅甥俩当晚一致决定在庄园里休息。路上实在太累了,睡了扎扎实实安安稳稳的一觉,醒来出庄园,发现竟然天都蒙蒙亮了,算下来,应该睡了差不多十四五个小时。

    第二天,舅甥俩要办的事很多。先去林家把借的钱还了,林强的父亲林立新正好轮休,当初,钱就是问他借的,所以也是还给他。顺便还给他拎去一瓶酒,把林立新乐的,拉着舅甥俩说了半天。

    然后,解信诚抱着程希拐了又拐,十几分钟后出了胡同,连马路都没过一条,程希就看见眼前立起的一栋楼,竟然是上京百货大楼。

    “舅舅,咱家的地段真不错。”程希忍不住心里叹了一句,如果自己没记错,那片胡同平房的东面在后世就是儿童木偶剧场,前面除了上京饭店,还有东方新世界,西边是南河沿大街。好吧,在后世这片的地价……程希深深地咽下一口叹息。

    “地段?”解信诚愣了一下,没什么反应。程希看着他疑惑的眼神,瞬间了然。这个时代,出了西直门那就是城郊就是乡下了。住这儿不过是住在城里而已,完全称不上多值得得意的。说不定,解信诚此时根本没什么“地段”的概念呢。

    “嗯,我是说很方便。离哪儿都近。”

    “唔,还好吧。”解信诚敷衍地应了一声,接着程希就到了服装鞋帽的卖场。这时候的商品还都是摆在柜台里卖的,喜不喜欢,合不合适,全靠一双眼睛。幸好程希并不挑剔,说实话,想挑也没得挑,就那几个样式,倒是解信诚看这也不好看那也不好,来来回回地在几款之间犹豫不决,过了二十分钟,还是程希等不住了,一锤定音。一身小棉袄棉裤,还有一双棉鞋穿上就没脱下来,顺带着还有一双棉手套和围巾,崭新的一只小熊走出了上京百货大楼。

    “还去哪儿?”程希好奇地看着解信诚牵着自己往胡同里走:“咱们回家吗?”

    “不回家。”解信诚低头对程希笑了笑:“今天咱俩的事情可多了。先去到厂里开个证明,再到公安局给你办户口。”说着,顿了一下:“希希,你生日是哪天?”

    “诶?”程希一愣,把自己前世的生日报了出来:“七月二十七。”换段人生,还是程希。

    “你妈告诉你的?”解信诚好奇地蹲下来:“不过短短四年,你妈到底教你多少东西啊?会做饭,会算术,好象还识字,连自己的生日都知道。我……”解信诚歪着头想了想,好笑地咧开嘴,摸了摸程希的脑袋:“我好象一直到上了小学才记住自己的生日的。人与人怎么会这么大的不一样呢?我不会是有个天才外甥女吧?”

    “妈妈也这么说。”程希扬起下巴,做得意洋洋状大言不惭:“我不但是天才,还是超级天才呢!舅舅,你就坦然接受吧。”

    “哈哈。”解信诚抱着程希笑开来:“你说,我怎么就喜欢你这丫头狂妄的样子呢?这可不好,不好。”

    一路笑着,心情大好的俩人,办起事来特别顺利,没受到半分刁难。当然,也有礼物的关系。见男人递烟,见女人送糖,别看都是小玩艺,却是难得的好东西。于是,这一天,舅甥二人见到了特别多的笑脸,连语录都背得特别顺畅有霸气。

    一切办妥,程希看着户口本里,户主是解信诚的名字,而自己的名字则在他的下面,关系写着外甥女三个字。正正经经的塑料皮本子,还有红红的公章。终是一个家了,终于有一个亲人了。程希站在寒风里,与解信诚一样,一时间况味难言,半天说不出话来。

    “舅舅。”

    “嗯。”

    “舅舅。”

    “嗯。”

    心里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这不过是走个程序的小事,但程希却不由自主地笑得合不拢嘴,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安心了?”解信诚蹲下来给程希紧了紧领子:“从上火车你就开始心不在焉,是在害怕吗,希希?你还小,有任何事,任何感受都可以跟舅舅分享的。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舅舅有什么事,有什么想法也会跟希希说,好不好?互相信任互相依赖才象一家人嘛。”说着,解信诚把户口本贴在程希胸口:“交给你了,你把它收好。”

    “嗯。”程希小心地把户口本收进庄园,放在书柜的最上层,看了它一眼,舒出一口气来。

    “要去庆祝吗?”程希笑弯了眼睛。

    “还要让希希见一个人。到时候和他一起庆祝吧。”解信诚抱起程希穿过南河沿大街,来到一处两层小楼。

    楼很破败,楼墙上贴了不少大字报,楼外都是沙石地,春天的时候也许还长了杂草,现在偶尔还能看见一些枯枝。周围环境很安静,也没有烟囱,显然没有住家。程希有些纳闷地开口:“这是哪儿?”

    “以前,这儿是个图书馆。”解信诚把程希放下来。

    程希了解地点点头,破四旧运动第一件破的就是这里吧:“那现在呢?我们要找的人在这里吗?”

    “嗯。现在……还是图书馆。不过,没人来也没人管而已。”解信诚牵着程希的手上前,在贴满各式大字报的门前敲了敲:“马先生,马先生。我是解诚信。”

    “先生?”程希怔了一下,不叫同志,很古怪。而且,“先生”这个称呼,虽然在后世早已普遍,但在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先生”的。

    站在门外,听见屋里拖着脚走路的唰唰唰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到跟前,门打开时扬动了那些大字报,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一个老头出现在舅甥俩面前:“哦,大诚回来了。进来吧。”

    声音一点也不激动,最少,比起林奶奶来,要冷静得多,好象解信诚不过是早上出门下午回来一样。说完,老头背着手,转身先走了进去。

    解信诚比程希见他的任何时候都要拘谨,而且是很真诚的拘谨。虽然解信诚有时候为了办事或者是任何交际的需要,他会扮得拘谨,但程希觉得解信诚本质上是个胆子很大的人,根本不懂的什么拘谨。可是,今天,她看见了。半垂着头,看着老头的背景,亦步亦趋地走进门去。

    马先生让程希猜不出年纪,说五十几可以,说七十几似乎也行。头发花白,有些凌乱。一身仿制的旧军装,街上穿得最多的样式,有点脏,还有点大。不过,背倒是挺得笔直,好象穿的不是破衣服,而是龙袍似的,表情很严肃。鞋子和程希之前的鞋一样,露着脚趾头,显然也不合脚,后跟处松垮垮的,难怪刚才一直拖着脚走路。

    程希也跟着走了进去,迈过门槛时,解信诚停下来扶了她一把,顺手安静地关上了门。

    屋里只比外面暖和一点,火炉很小,在屋子的最里面。光从纸糊的窗户照进来,朦朦胧胧的照出一条充满了跳跃的灰尘的路。马先生沿着它走进去坐了下来,看了眼解信诚,虽然表情不变,但眼睛里温柔了几分:“不错,胖了。”

    不过四个字,程希竟然看见解信诚的脸红了!太意外了!程希不受控地地张开了嘴表达惊讶。

    “希希,就是程红的孩子,她很会照顾人,特别会做饭。所以……”说着,解信诚一手把还处于惊讶状态的程希拽到跟前来:“希希,问马先生好。”

    “马先生好。”程希做好小孩子的本份,恭恭敬敬地鞠了个九十度躬。

    “好。”马先生显然不太会与小孩子互动,有些别扭地回了一句,就看向解信诚:“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教养她。”

    “是,先生。”解信诚点了下头,转头对程希道:“希希,快把我们给先生带的东西拿出来。”

    “诶?”程希傻了,他什么时候跟自己说过,哪些是给这位先生带的东西啊?怔了怔,也不好问什么,显然此时的解信诚脑袋是有点混沌的。程希过去拿起解信诚背过来的包,打开口,老样子在里面掏了掏,拿出一个带盖的大碗,端到马先生面前:“先生,您尝尝,我和舅舅一起包的。”

    揭开来,热气一下扑到马先生脸上,马先生看着一个个可爱如元宝的饺子,一时也感慨起来。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接过程希的筷子,吃了起来。显然,他认为解信诚拿来任何东西都是不需客气的。

    见到热气腾腾的饺子,解信诚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程希,走过去,又向程希要了蒜茸和醋给马先生送过去。

    马先生吃相淡定,但吃速却并不慢。一点声音都没有,没十分钟,一大碗饺子连带醋和蒜茸都吃得干干净净。程希非常有眼色地赶紧把军用水壶递过去,里面装的自然是饺子汤。原汤化原食才是最美的。

    马先生喝了一口,表情微妙地看了眼程希,顿了一下才道:“以后好好孝顺你舅舅。他人品性虽然不错,但有点傻,还有点倔,你……看着办。”

    程希的表情只有一个“囧”。连解信诚的表情都瞬间扭曲了一下。

    “先生……希希才四岁……”解信诚第一次有反驳先生的冲动。

    “有志不在年高。从进门到现在,冷静,仔细,沉稳又知变通,察言观色,不卑不亢。别说四岁,就是你十四岁时也达不到。看问题看本质,你忘了?”

    这老头背后长眼睛么?程希第一次觉得很可怕,不敢说被看了个通透,但被无知无觉地观察,这种感觉就让她非常紧张。

    解信诚微带探索地看了程希一眼,差点让程希想跑出这个充满灰尘的房间。

    “好了,说说你去云南的经历和感悟吧。”马先生重新坐好,扫过碗筷,看了眼程希,程希一愣,无奈地上前,收拾好一切,重新装了起来。

    闻言,解信诚的背一下紧了起来,双手放在膝盖上握了握拳,咳了一声才开口把自己一路上的见闻细细说明,程希紧张地看着解信诚,直到最后,解信诚也没有把庄园的事说出来。看来,对于这位先生,他虽然崇敬,却并不是盲从,知道取舍。听到这里,程希算是完全放心了。

    至于后来二人在这间陋室里讨论天下大势,说什么“大乱达到大治没有成效”、“罪恶与人性救赎”、“在当前情况下,消灭阶级的革命不过是制造新的阶级”等等等等之类的东西,程希闭耳塞听,不想听,也不愿听。七六年是希望的一年,一切黑色终将过去,成为记忆。如此而已。不需要知道更多。程希靠在解诚信的膝盖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师徒俩谈得尽兴,日光渐斜,程希也从趴在解信诚膝盖的姿式变成了躺在马先生的床上,还发出小小的呼噜声。

    “先生,我看不见出路与希望。”解信诚有些痛苦地抿了抿唇:“您说,我们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清醒比愚昧更痛苦。”

    “在没有能力改变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有默默成长,安静等待。”马先生一直严肃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来:“耐性,是清醒者最需要的特质。等待,让光明的机会来到时不会错过。”

    “如果光明永远不来呢?”

    “不会。有黑暗必有光明。中世纪那么长的时间,照样迎来了文艺复兴。”马先生声音冷静如常:“大诚,所谓信念不是说说而已。信念,就是要相信,不要怀疑。只需做好准备。蛰伏,是为了飞得更高。”

    “是,先生。”

    “这孩子……”马先生看了眼睡得正香的程希。

    “希希很好的,先生。”解信诚难得地插了嘴。

    “我知道。”马先生顿了顿:“越是这样的孩子越难教育。早慧,世故,甚至还坚忍。这样的品质,往哪个方向走都会拥有很大的力量。但她的方向只有她自己能决定。大诚,你没事多陪陪她吧,我看这孩子挺依赖你。”

    解信诚咧开嘴一笑:“我也依赖她。”

    马先生闻言眉头微动,没有再接着说。而是俯身从床下翻了半天,拿出一本书来:“今天,我们来学习《方法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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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拐林强
    作者有话要说:</br>昨天的留言让我很苦恼。

    大家可能都忘了我第一章的作者有话说,我说,爱情什么的,在这文里都是浮云。

    在大纲此文时,我完全没有涉及到爱情这个层面上去。大部分都是些生活小细节,还有发展强大的过程等等等等。

    不过,如果大家非要让我在这个时段就立下个CP话,我昨天想了一天。

    某些同学确实说得很有道理。

    舅舅是很好很好的,如果他现在只有十岁,他是最好的男主人选,可他现在19岁了。我真的不忍心让他禁俗十四年。太残酷了。而且,当长辈,亲情最是长久的感情,也挺好的。象爸爸一样。如果大家觉得不忍心出现一个舅妈分薄舅甥感情,这个方面,我可以保证无碍。舅舅有很多事要做,他的人生更多的将是献身于事业。希希是他唯一的宝贝。这点请放心。

    至于男主,那个男生还没有出现。只因为此文写到这里还没出现男主,所以让大家没得选择,才会出现争论。我保证,那个男主,一样很不错。性格很丰满,意志很强大的人。我不喜欢个性软弱的男主。他是我为希希量身定做的。而且年纪要小得多。大家可以期待。

    说不定,等他一出现,你们就觉得舅舅就是舅舅也很不错呢。

    好了,就这样。

    其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这样的争论,真的让我太为难了。。。。。。大家都好尖锐。分析得我心肝乱颤的。

    痛苦了一天的某范敬上。

    程希醒来的时候,师徒俩正围坐在一盏煤油灯前,对着一本书,一个讲一个听,时不时提出问题,解答问题。马先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出来的眼镜戴着,镜腿折过用白胶布缠着。不过,这并影响马先生的专注。这个又脏又瘦的老头此时看起来年轻多了,有种活力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来。让程希心中啧啧感叹,男人果然是认真的时候最耐看,哪怕是个老头子。

    程希掀开被子,跳下床来,不由打了个哆嗦。这个房间比解信诚和自己的家还冷。瞥了眼炉火,摇摇晃晃的火光过好一会儿才出现一下。果然,这两位研究学问研究得太过专注,根本没发现火都快灭了。

    程希走过去,非常不熟练地开炉盖,钳煤,放新煤,再盖上炉盖。一通忙乎下来,发出叮叮咣咣一阵响。

    “希希,醒了?”

    程希回头,看见师徒两男人都抬头看着自己,解信诚表情很欢喜,马先生倒是严肃中带些迷茫,显然还没从问题中清醒过来。程希点了点头:“舅舅,饿吗?我煮点面当晚饭吧。”

    话音一落,两声响亮的“咕噜”从两个男人的肚子里传来,程希表情一抽,再次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多做些的。”说着,从墙角搜出一个不少的铝锅,开始烧水。

    “她才四岁……”马先生声音放低,有些犹豫地看了眼解信诚。

    解信诚咧嘴一笑:“手艺可好呢。一会儿先生尝了就知道了。”

    “这不是重点……”马先生突然对自家徒弟的迟钝很无奈,虽然自己觉得不应该让一个小娃为自己做饭,但那个小娃娃干起活来一派自然,再加上自己做饭的味道……马先生只是眨了眨眼,就决定把良心昧了:“刚才我们说到的这个问题,我有新的想法,是这样……”

    一大锅汤面,肉片,青菜,给两位男性的大碗里还一个给卧了个荷包蛋。马先生虽然纳闷那包包裹虽然不小,但这么多杂七杂八的食材是怎么装下的,现在看起来包裹还是鼓鼓囊囊的。但面条筋斗,汤头浓郁,确实美味异常。就算是自家老婆子还在的时候也做不出这么好吃的汤面来。

    脑中纷纷乱乱的思绪,手下却不慢。要不是怕晚上吃太多不消化,恐怕得吃两碗才罢休。就这样,锅里剩了小半锅。解信诚颇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锅一眼,才放下筷子:“先生,明天早上只有请你自己热一下吃剩饭了。”

    “好,时间不早了,你和……希希也赶紧回去吧。”马先生这是在程希进屋来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程希看了他一眼,难道这就叫吃人嘴短?

    “好。先生,包里都是我带给您的东西,都是些平常用得着的小玩艺儿。就放在这里,您有空整理一下吧。”

    马先生没说什么,只是稍稍点了下头,向解信诚挥了挥手,让他走。

    回去的时候繁星满天。上京虽然这个时候已经有路灯了,但胡同里却完全没有这个福利,一片漆黑中,前进的方向完全靠解信诚的惯性。

    “舅舅。”

    “嗯?”天气虽然冷,但刚吃过热饭的舅甥俩却完全不放在心上,走在暗巷里达达的脚步声,配合着心跳,莫名竟有种诡异的诗意情怀。解信诚答得很温柔,也有点心不在焉。

    “这位马先生就是您说过的你唯一的老师?”

    “唔。”解信诚似乎是觉得一高一矮距离太长,说起话来费劲,索性弯腰把程希抱起来,才声音低沉含混,如同梦臆般地回答:“我爸妈去世的时候,我才十四岁,既没办法参加工作,又没钱。虽然强子经常拿家里的饭来给我吃,但如果就那样下去的话,林家也负担不起的。毕竟林家只有林叔一个人的工资,要养三个人已经很困难了。所以,我就偷偷去垃圾站捡垃圾。”

    听到这里,程希一怔,她完全没想到解信诚经历过那样艰难的岁月。她以为,自己这个身体那孩子的生活已经非常痛苦,可比起敏感自尊年少的解信诚经历的那样的卑微,那些痛苦都不算什么了。程希伸出手,缓缓地圈住解信诚的脖子,埋在他的怀里没有说话。

    解信诚微微一笑,也把程希往上抱了抱,声音也清淅了不少:“没多久,我在垃圾站就遇见了马先生。马先生这么些年来,经常去垃圾站淘书,花钱买那些别人丢掉或者当垃圾卖掉的书。他遇见了我,遇见了几次之后,马先生了解了我的情况,就带我回他家吃饭。”

    这段相遇,解信诚肯定省略了不少内容。程希坚信,马先生绝对不是慈善家性格,绝对不会是见个小孩子可怜就领回家吃饭的人。中间肯定有什么故事,让马先生认为解信诚人品不错,才拐回家当弟子的。

    “然后,先生就教我读书识事,明白事理。一直把我养到十六岁,街道的工厂给了我一个名额,我才有了工作,有了工资,不会经常吃得他老人家饿肚子了。”

    听着解信诚的叙述,程希心中又酸又喜:“舅舅,马先生可真是个好人。他对舅舅这么好,以后,咱们也得对他好点,经常去给他做点好吃的。我看他好象不太会做饭,把自己饿得那么瘦。”

    解信诚打开院门,狠狠地在程希的小脸蛋是亲了一口:“我就知道希希是个好孩子。就听你的,没事我们就去。让先生过点好日子。”

    “什么好日子?”林强的声音突然从巷道口传过来,一脸的不满意:“大诚,你上哪儿了?这么晚?让我好等。”

    “我去看马先生了。强子,啥事?走,先进屋去。”解信诚放下程希,见林强冻得直哆嗦,连忙打开门锁,先进了屋。

    听见马先生的名字,林强也不再埋怨什么了。进门搓了搓手,主动地上前收拾炉子,一边换煤,一边口气颓丧地说道:“大诚,我恐怕当不成兵了。”

    “诶?为什么?”一听这话,解信诚也急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发小对当兵有多强的执念。

    “奶奶知道了。”林强盖上炉盖,口气低沉,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如果不是介于脸面,恐怕这个大小伙子都要哭出来了:“她死活不让我去,还把爸爸好不容易为我争取来的名额送给别人了。”

    解信诚一听见叶奶奶,也顿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拍了拍林强的肩:“奶奶的举动,我想你也可以理解的。毕竟,你小叔就是当兵时死的。你现在又是林家唯一的一根苗,她不可能放你离开眼前到边疆去当兵的。”

    “我知道,我理解,但我不甘心!”林强抱着脑袋,咬着牙:“我不想当工人,我不想踩一辈子缝纫机踏板!”

    “我也不想。”与林强近乎呐喊的声音比起来,解信诚的声音很冷静。

    本来激动的林强闻言一愣,转头看向解信诚,好一会儿才问出一句:“那,怎么办?大诚,你一向最有办法,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说着,林强象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似地,紧紧地拽住解信诚的胳膊。

    “学习!”一个清亮的童声响起,程希端了杯热水过来,递给了林强。

    “切,学习?别说笑话了。小屁孩就是什么都不懂。知识越多越反动,知道不?”口中虽然反驳着,杯子却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哎哟叫了一声:“好甜,竟然是糖水!”连忙又喝了两口,低头吧唧在程希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希希小归小,知道疼人就是好孩子啊。知道叔叔在外面冻了一晚上了。乖,就是乖。”

    等林强喝完,满意地啧了啧嘴,解信诚才开口:“希希没说错。强子,我们能做的就是学习,默默成长,等待机会。不然,机会真到了眼前,我们就现在这样子,肯定比不过别人,到时还不是一事无成?”

    “怎么可能不如别人?我比别人壮,也比别人高。征兵时如果我有名额,看不上我那是瞎子!我只是没机会罢了!”一提到征兵,林强还是愤愤不平。

    “长得高,身体壮有什么用?”程希凑过来,撇了撇嘴:“就算你能当成兵,但大头兵当几年就复原了,还不是一样当工人?!和现在当工人有什么区别?!除非你有能耐当官,当营长,当团长,当旅长,当师长,当军长,一直当到司令将军去,才算当一辈子兵!嗯,就你这字都不识两个,脑袋又不聪明,一看就是经常被骗的人,别说那些大官,就是排长都困难吧?”

    “诶,诶,诶……你!你这丫头怎么知道这么多?谁教你的?!大诚,你教的?!”林强完全被程希机关枪一样咄咄逼人的话语搞得不知如何回答了。

    解信诚含笑摇头。

    “我在柳树村的向叔以前也是当兵的,当的还是工程兵咧,最后还不是回去当农民了。这些都是他跟我说的!向叔说,那些当什么什么长的,都是读书读得多的,这是我一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林叔叔,其实,你是害怕,不敢面对吧?向叔说了,很多年轻人因为懦弱就骗人骗己,结果自然就是你欺骗生活,生活也一样会欺骗你。林叔叔,你长得又高又壮,可是性格却又笨又懦弱,一点也不象解放军!”

    “擦!”着火了。林强气地在屋里直转悠,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哼哼哼,半天才看向解信诚:“大诚,你也这么觉得?”

    解信诚摇摇头。见解信诚这个表态,林强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解信诚的声音:“强子可不笨,也不懦弱,就是有点懒罢了。希希,你可给错结论了。他要是能克服这个懒字,以后说不定就能当上将军呢。”

    “真的吗?”说到这个份上,程希的小孩子戏码算是装得差不多了。见林强已然心动,程希又加了一句:“舅舅,林叔叔没处学习,你教他嘛。以后他变聪明了,当上了将军,会给我买糖吃的。好多好多糖,是不是,林叔叔?”

    “你,你这鬼丫头。我知道你在套我!哼!”林强嘴里不知嘟哝了一句什么,转过身去,凑到解信诚面前:“大诚,以后我的学习就交给你了。不过,不能现在去当兵,我,我,我实在很不甘心!”

    “机会还会有,未来的林将军,不用担心。”解信诚好笑地拍了拍发小的肩:“既然跟林奶奶吵了架,要不今晚就在我家睡吧。明天我给你做个学习计划,让希希监督你,我要去上班。”

    “什么?让这个小丫头监督我?!”林强蹭地一下跳起来,万分郁闷。

    “其实算不上监督啦。希希这丫头学东西挺快的,我不想耽搁她。马先生也说要早些替她开智。我打算做个学习计划,你俩一起学,互相监督,看谁学得快,怎么样?”

    “什么?!”这下林强跳得更高了:“让我和一四岁小孩比?!你疯了吗?大诚!!!”

    “就怕跟我比,你还比输了呢!林——叔叔——,等比得过我的时候,再提什么当兵的美梦吧。”程希拖长音的称呼完全把林强惹怒了。

    “咦,你这小屁孩!”林强哼着就冲向程希,却被解信诚一把拉住,一边笑一边把漱口的凉水递给他:“早睡早起,明天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如果你真觉得你和希希不在一个级别的,到时一看结果,自然明了。到时,如果希希输了,我让她给你道歉,还让她给你做红烧兔肉吃,怎么样?”

    解信诚也没办法解释对程希的自信从哪里来,虽然她一向表现得聪明而稳重,但学习这东西光靠聪明有时候是不行的。但是,解信诚就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这个外甥女绝对不可能不行,不但不会不行,很可能学习能力还很强大呢。于是,完全没有任何勉强地就立下了这个誓言。

    “兔肉?”林强一下兴奋起来,完全忘了自己已经被拐歪了话题:“你哪儿来的?”

    “有得吃就别问。回家千万别说。”解信诚铺好床,给程希脱了衣服,洗了脚,放进被窝,笑嘻嘻地吹灭了煤油灯:“睡吧。”

    一时间,屋里只有炉火幻化成大大小小的光圈变来变去,温暖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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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夜的事
    睡到半夜,程希醒了。实在没办法,下午已经在马先生家睡饱了,刚才这一会儿,不过是被窝太温暖才临时升起一点点的睡意。醒来之后,程希猜测时间也许只过了一两个小时而已。

    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家,耳边是解信诚绵长的呼吸,不远处的林强则发出呼哨一般的呼噜声,一下一下非常有规律。显然是在外面冻了一晚上,最后放松下来之后,身体才反应过来实在太累了。

    程希翻了个身,看了看解信诚,自从相遇之后,解信诚经常睡在程希的旁边,程希见过的他的睡颜从来都是紧皱着眉头。可是今天,借着炉光,可以看见他眉头舒展,一派安然,看来,今天见到了马先生让他也心安下来了。程希微微一笑,一直以来焦虑不安的心此时也随着他平稳的心跳完全沉静下来。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

    睡不着,自然找事做。程希心念一动,已经进了庄园。虽然光着脚,但庄园里四季如春,一点都不冷。顺便就在温泉里洗了个澡,换上那双露脚趾的破布鞋,就当凉鞋穿了。

    这几天事情太多,程希虽然和解信诚一起来过庄园睡觉,但基本上没有对庄园做任何管理。现在一看,果然积累的事情太多了。稻子早就熟了,稻田里的鱼虽然鸭子和各式飞鸟吃了一些,但早就可以收了,草鱼和鲤鱼都长到四五斤了,其余的稍小一些,也已经是成鱼。还有不少泥鳅和螺蛳,偶尔跃起的还有呱呱叫的青蛙。看着这些,明明吃得很饱的程希还是不由地直流口水。

    收了稻谷,脱壳收仓。没有多余的米袋,只得就这么堆着。幸好庄园里没有老鼠。然后是把稻杆也收起来,给牛和羊加餐,光吃草原上的草,草原的压力太大了。

    刚才还馋的流口水的程希看着悠哉游哉的鱼儿们,却不得不为怎么处置它们费起神来。虽然空间的储存并不存在腐坏的问题,但是如果全存鲜鱼,未免太无趣了。而且,照解信诚那个爱吃零食的小性子,自己不做出点熟食备着,下次他又什么时候发神经说:“把给马先生的礼物拿出来”,那自己可郁闷了。

    做鱼干吧。

    虽然做鱼干挺麻烦的。但只靠精神力运动的程希却完全不在话下。咸鱼干,熏鱼干,风干鱼,甚至程希还尝试做了种广味的鱼罐头。前世程希挺爱吃鱼罐头,连骨头都是酥的,让觉得吐刺很麻烦的程希觉得很享受。虽然没做过,但吃过味道程希倒是可以大约地猜测出做法来。

    两个多小时后,除了存了几十斤的鲜鱼之外,其余的都被程希做了加工。屋顶上,院子里,廊前挂着的,都是各式各样的鱼干,连带着厨房里摆了一大水缸的程希试做的罐头鱼味的鱼。鱼鳞程希也没有浪费,做成了鱼鳞冻,凉拌了拿来当早餐小菜再合适不过了。又美味又营养。

    螺蛳和泥鳅全被程希用清水养了起来,让它们吐上几天泥再来折腾它们吧。

    翻地,去水,这次,程希种的是小麦。因为发现到底解信诚是北方人,虽然对米饭也喜爱,但看见面食却更亲切一些。小麦种都是从郑州搜刮的,没有多少。只种了一半,剩下的地只好拿来种了红薯。虽然程希不爱吃红薯,但林强那位便宜叔叔却对这种带甜味的食物明显兴趣强大。抱着自己从火车站回来的时候,远远地闻见烤红薯的味道都要抽抽鼻子,一脸馋样。

    做完这一切,程希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象上次那样累。难道是自己的精神力增长了?程希摇了摇头,自己反正也没办法测试,甚至也没办法系统地让它增长,程希心浅,懒得为这种事费神,乐了一下之后,就转开了念头。

    田里种的其它东西都不需要如何处理,就是些菜和中药。中药,程希根本不会处理,而且还听说年份越久越好,索性就不理它,让它们可劲儿长。青菜倒是直接收了堆在后院的仓库里,放多少年都水灵灵的,程希只拿了几颗大白菜腌成酸菜,小黄瓜渍成酸黄瓜。这些个小菜类的东西,都不必太多,它们可不是保存,腌太久会完全腌成盐坨子的。想了想,程希顺便腌了一坛鹅蛋。在自己脑海里一直提醒,千万要记得吃,不然的话,全糟蹋了。

    看了一眼在云南收进来的牛羊,已经成熟到可以吃了。可惜还要等着它们繁殖下一代,只能干看着了。不然的话,吃火锅在这大冬天里是多美的事啊。

    不过,说到吃火锅,吃鸡吃鱼吃猪吃鹅也是可以的。程希眼睛一亮,进了林子。收了一堆野菇回来,还有竹笋也收回来泡着,泡个一两天把苦味全泡掉才好吃。还有还有,黄豆,收回来的黄豆,要开始磨豆腐了!

    兴冲冲地准备了好几桌子,看着满满当当的食物,程希满足之余终于觉得有点累了。看了看床头的闹钟,竟然过去五个小时了。相当于外面的一个多小时?那还早?

    程希看着漫山遍野跑得欢的猪,心中沮丧,其实她最想做的就是杀猪了。吃火锅没有猪血怎么想都有些遗憾。可是,与老向的那次经历让程希心里直打鼓,看来这种事,还是等以后解信诚养壮实了,交给他合适。有机会再卖几头出去才是。猪的繁殖能力比自己想像的要大得多。

    剩余的一点力气……程希把空间扫描了一遍,一挥手,把那些枝头挂满的水果收了一半回来。留了一半给那几只猴子,还有越来越多的鸟儿们。收下来的水果,一半留着自己吃,一半程希拿来酿酒。

    酿酒程希不是第一次。前世,爱吃的程希就曾经买过水果回家酿酒,只是程希酿酒的手艺比起厨艺来可差得远。成功率只有五六成。也就是说,酿十次酒,倒有四五次酿成了醋。不过,果醋味道也不错就是了。而且,酿成的酒还时不时会有点涩或者有点苦,要不就是过于甜,总之不象想像的那么美味。

    所以,这次程希酿了十坛酒,放在地窖里,希望能有两坛美味就满足了。

    出了地窖,程希才觉得精神力完全被抽空了。不再多想,闭了下眼,就重新回到那个温暖的熟悉的怀抱里。翻个身,正要睡过去,却听见解信诚迷迷糊糊的细小的声音:“希希,去庄园了?”

    “唔,怎么醒了,舅舅?”程希抬了抬眼皮,但被窝里实在太舒服,又没有强大精神力的支撑,困意比刚才扎实得多,整个人有点懒洋洋的。

    “被你吵醒了。”解信诚抱了下程希:“乖,收舅舅进去,舅舅要解手。”

    “啊?”程希听见这话,立刻清醒了几分,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时的厕所可不在家里,而是在胡同口的公共厕所。按说,家里都有便桶的,但显然有了空间之后,谁愿意大早晨去倒便桶这么麻烦?

    “顺便洗个澡吧,明天干干净净地去上班。舅舅。”程希打了个呵欠:“我这里半个小时之后再接你回来。你别泡温泉泡睡着了。”

    “知道啦。小啰嗦。”被程希传染的,解信诚也打了个呵欠。呵欠还没打完,就眼前一亮,进了空间。

    结果呢,程希在约定的这半个小时里迅速地睡着了,完全忘了要把解信诚接出来这件事,睡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知。

    早上的时候,还是林强把程希推醒的。

    “希希,醒醒,醒醒,你舅舅不见了!”程希一睁眼就看见林强焦急的脸,还有他绝不温柔的推搡自己的手势。

    “诶?”程希迷糊着呢,听了这话一愣,看了眼自己的旁边,登时反应过来,糟糕,自己竟然就把解信诚留在空间里这么长的时间,就算睡觉也足够他睡到自然醒几次了。

    “你舅舅失踪了!”林强把程希一把从被窝里拽出来,就给她胡乱穿着衣服。显然是没侍候过小孩子,穿衣服比程希自己穿还慢,而且还扣错了扣眼。一边穿着,一边急冲冲地说道:“希希,一会儿,你就去我家,让我奶奶陪你玩。叔叔去公安局报案!糟糕,糟糕,怎么会睡得那么死呢,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舅舅没失踪。”程希利落地打断林强的话,再让他说下去,这事就变成大事了,那还了得。

    “小孩子不知道别胡说。”林强似乎也没觉得跟个小孩子辩解有什么问题,直接指了指床下的鞋子,指了指床头折好的棉衣棉裤,道:“如果没失踪,怎么可能连鞋子,连棉衣都没穿就出去了?!”

    “呃……”玩大了。程希眨了眨眼,只好随时编了个理由:“真的没失踪。舅舅跟我说了,他只是去……上个厕所,嗯,对,上个厕所。”

    “真的跟你说过?”林强犹豫了一下,又觉得不可能,怎么可能出去上厕所不穿外衣又不穿鞋子的。

    “真的,真的。”趁着林强低头的一瞬,程希连忙一挥手,指向林强的身后,咣当一声,解信诚跌坐在地上,穿着那双从云南买的单鞋,手里还揪着两只兔子的耳朵。程希咳了一声:“舅舅,你回来了?你不是说是去上厕所吗?”

    “呀,大诚,你什么时候进的屋?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林强听见动静一回头,连忙过去把解信诚扶了起来,看着解信诚手中的兔子,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大诚,你对我真有信心,知道我今天肯定赢希希是吧?连赌注都拿来了。”说着,他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起这么早,不会是偷偷去买的私人的吧?”

    解信诚出来这么一会,终于算是听出个三四五来,眨了眨眼,做出一脸严肃状,一手拎着兔子,一手捂住林强的嘴:“小声点,你想把这事咋呼得全天下都知道啊?你再这样喊,下次就没人敢卖我了。”

    这时候,私人卖个鸡蛋都会被抓起来,这可是“撬社会主义墙角”的行为啊。但偷偷摸摸的,还是有人干。但没谁敢张扬,除非你跟人有仇。

    林强一听,果然闭住了嘴,连连点头,笑得小舌头都看见了,使劲地拍了拍解信诚的肩,压低了声音:“大诚,真够哥们。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解信诚也笑起来:“这世界,我不信你还信谁去啊。不过,你不是会硝皮子吗?晚上把它们宰了,皮子你帮我硝好,我想给马先生做对护膝,冬天太冷,他年纪受不住这寒。”

    “哎哎哎,没问题,交给我。还是我来宰吧,免得你手抖,伤了皮子。”林强看着两只可怜兮兮的兔子,两眼直冒绿光,谁也不相信他前天才吃过一顿胀肚的红烧肉。

    过了一会儿,程希自己穿好衣服爬下床,解信诚也利落地穿好外套,就听林强的声音突然响起:“大诚,你哪儿来这么多钱?又是买肉,又是买兔的?”声音很严肃,显然是害怕解信诚去做了什么犯法的事。

    解信诚一挑眉,微笑起来:“别担心,其实是……”解信诚看了眼程希,顿了一下,才道:“是程红。一则是她的工分换来的,另一部分是她的抚恤金。”

    “抚恤金?怎么回事?”林强虽然跟解诚好,也跟着他一起看不惯程红,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想到她在死在异乡,心底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程红她……其实不是正常死亡。”解信诚垂下眼帘,微微做出沉痛状,说出了一个得到抚恤金的故事。其实,跟原本的故事差不多,只不过,这一次,故事里多了一个姐夫。主任欲对程红不轨,程红反抗,并被赶回家的姐夫看见。两人对主任又是求又是抗,最后三人一起身亡。村里害怕这事闹到上面对影响不好,才让主任家出了一笔抚恤金,其实算是封口费。

    越听,林强的眉毛越竖,最后气哼哼地回了一句:“怎么能就这样算了?!怎么也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太欺负人了!希希……”说着,林强冲过来把程希抱在怀里:“以后叔叔当了将军,帮你去教训他们!”

    “不用了,林叔叔。”程希也伸出小手拍了拍林强的脖子,觉得这个小子虽然孩子气,但确实是个有情有义的家伙呢,难怪会和解信诚如此铁:“不用了,我教训过他们了。我力气可大了,我把主任的老婆打成了猪头,还偷偷去他家把他老婆存的钱全偷了。所以,我们不缺钱。林叔叔,别担心。以后我们会有肉吃的。但,林叔叔不能告诉别人哦,他们会把我抓起来,打我的。”

    “偷?!”林强刚才的一点怜惜心思顿时被惊熄了,瞪了会儿程希,又瞪向解信诚,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你、你、你指使的?”

    “哪儿啊。”解信诚笑起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可没希希有胆魄。”

    “林叔叔,希希做错了吗?”林希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林强。

    “不,做得太对了!”林强几乎是快活地揪了下程希的小脸蛋,恶狠狠地说道:“所有人都用抢的,这个鬼世界,你偷也不算什么!”

    “喂喂喂,别教坏小孩子。”解信诚不愿意了,拍开林强的手,揉了揉程希脸上被林强揪红的部分:“别听强子胡说,偷,总是不对的。这一次原谅你,只能说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强者的目标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明白么?”

    “明白什么?!”林强不满意地撇撇嘴,到一边去收拾炉子,一边通炉灰,一边道:“尽拽文词,连我都不懂,希希那么小,懂个P!”

    “啊,对了。”解信诚站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今天的学习计划我已经做好了,你和希希一会儿吃完早饭就开始吧。”

    “你玩真的?”林强看着解信诚手中的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不由有些头大。

    “当然不会有假。”解信诚把本子往桌上一放,钻到床下开始找书。他以前上小学的书都放在床下,破四旧倒没破掉这些东西。

    “就是,林叔叔不想当将军,希希还想变聪明呢。”程希嘿嘿笑着说了一句,到一边去悄悄取出温泉水,开始洗漱。

    “还聪明?这就够聪明的了。”林强小声嘟哝着,突然觉得今天天有些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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