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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汤圆儿

[现代都市] 《于尘埃处 》作者:明开夜合(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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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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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2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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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和徐堃摊牌的事儿,自然传到了何珊耳中。她气得要命,找了个时间拿上备用钥匙去林阅家里等着。
  林阅加班,回去时已快到十点,一打开门室内灯火通明,何珊正面色沉沉地坐在沙发上。
  林阅吓个半死,“妈,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她低头换鞋,何珊瞅着她,“怎么这么晚回来,干什么去了?”
  “加班啊。”林阅看她一眼,“您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不能来了?”
  林阅听出来何珊是在生气了,她真正生气时就是这样,说话阴阳怪气,常常刺得人哑口无言。她叹了声气,这会儿累得不想开口,从包里拿出个发箍将头发绑起来,上去卧室里拿睡衣,“您先坐会儿,我去洗个澡。”
  何珊跟在她身后上了楼梯,“林阅,你跟徐堃是怎么回事儿?”
  林阅已猜想到她是为此而来,“您不都知道了么?”
  何珊气得半晌不语,“……你眼光就有这么高?这样的人都入不了你的眼?”
  林阅无奈,“妈,结婚又不是菜市场买菜,挑着合适的付账就行。”
  “不挑合适的难道非挑个不适合放跟前给自己添堵?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成天的折腾,都二十九了,你还打算折腾朵花出来?”
  林阅心里也有气,按捺着没撒出来,“我挑个自己喜欢的权利还是有的吧?”
  何珊嗤了一身,“你喜欢谁?画报上那些大明星?喜欢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就不能想着让我们省点儿心?”
  “我怎么不省心了?”林阅微微抬高了声音,“工作也稳定,房子也买了,没让您操一分心……”
  “你还好意思提买房这事儿,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搬出来就打算一个人逍遥自在,你就是打定了主意不结婚,存心气我是不是?”
  林阅无可奈何,心知自己要再说话非得跟她吵起来不可,便住了嘴,拿上衣服往浴室去。刚走出一步,手臂却被何珊一把攥住了,“你先跟我把话说清楚。”
  “我不说得很清楚了吗,我要找个喜欢的。”
  “那要找不着呢?”
  林阅心里一阵烦闷,这几日因和陈麓川关系改善而生出的些许喜悦立时烟消云散,“找不着就不结了!”
  说罢手臂一扭,从何珊手里挣脱出来。
  洗完澡,何珊还没走,正默默地站在窗前。她听见脚步声了,飞快抬手抹了一下眼角。
  林阅瞥见了,沉默一阵,还是开口,语气也放软了,“妈,以后这事您别操心了,我自己找。”  
  何珊低声说:“你自己找,找到猴年马月去。”
  “要过了今年生日还没找到,我就接着去相亲,行吗?”
  何珊看她一眼,“可不许再挑三拣四。”
  林阅叹了声气,“这么晚了,您今天就在我这儿睡吧,我给爸打个电话。”
  “那不行,你爸一个人在家呢。”
  林阅看她:“你要回家,我就开车送你。”
  何珊一看时间,这么晚了,也不忍心再接着折腾自己女儿。
  林阅给她找了睡衣,“您下回过来先给我打个电话,别一个人过来坐着生闷气,我又看不到,岂不是白气了。”
  何珊扑哧笑了一声。
  “您还说我不省心,自己也不晓得顾惜一下身体。”
  何珊听见这话心里受用,加之林阅又服了软,气也就全消了。
  关灯睡觉前,何珊又提起一事儿,“你抽空给林展打个电话,他昨天出去采访的时候被人打了。”
  林阅一惊,“伤得严不严重?”
  “还好,就皮外伤。昨儿跟你三婶陪他在医院上药,看他霜打的茄子一样,问他出了什么事,又不肯说。你跟他关系亲近,多关心一下。”
  林阅应下。
  隔天,林阅先将何珊送回家再去公司,给林展打了个电话,约好晚上一起吃饭。
  结果晚上在餐厅一见,林展鼻青脸肿的,额头上还包了一圈纱布,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林阅问他到到底出了什么事,林展神色怏怏,就是不肯开口。
  林阅觑着他的神色,“你上回说找着目标了,是不是跟这个‘目标’有关?”
  林展这才抬眼,“嗯。”
  静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我喜欢上咱们栏目的一个姑娘了。”
  “这是好事啊,怎么愁眉苦脸的?”
  林展叹气,“她去年八月份进来的,刚刚转正没多久。栏目只要缺人手,她就得顶上去。前段她出去跑展会,被展会的一个负责人占了便宜……正好那展会被曝光没备案,我昨天去采访的时候,那个负责人要给我塞红包,我没收,跟他打了一架。”
  林阅听得头都大了,这人,还跟以前一样暴脾气,“那谁打赢了?”
  林展扬起下巴,“别看我伤成这样,我也没让那王八蛋占一点儿便宜。而且,我摄像机全拍到了,他先动的手,他要是敢找我麻烦,我一定把他们皮包公司的老底揭穿!”
  林阅笑了一声,“不挺好的吗,行侠仗义,那个姑娘肯定得感谢你。”
  林展立时蔫儿菜了,“……好什么,昨天她来看我,我晕晕乎乎的,估计是被那王八蛋打成脑震荡了,没忍住,就跟她表白,结果,她告诉我她有男朋友了……”
  林展垂着脑袋,眼睛红彤彤,“也是,她那么漂亮,有男朋友也挺正常。”  
  林阅这下也无话可说了,末了,只好安慰,“别沮丧啊,来日方长,万一哪天她跟男朋友分手了呢?”
  林展抬眼看她,“你怎么不盼她点儿好?”
  林阅笑了,“那你让我怎么说?祝她跟男朋友百年好合?”
  林展撇撇嘴,不说话了。
  吃饭的时候,林展提起徐堃的事,“又黄了?昨天在医院就听我妈跟二妈两人嘀咕了半天。”林展瞅她,“林阅,你不着急么?”
  小时候闹别扭,林展不肯叫她“姐姐”,之后也就一直自呼其名了。
  “我不着急,”林阅笑了笑,“我也有目标了。”
  ·
  接连几天都是加班,好不容易清闲了两天,听说江城植物园的梅花开了,林阅便寻思着邀请陈麓川一起去逛一逛。
  结果一上午赵清雅都围在陈麓川跟前问这问那儿,压根没让她逮着机会。
  一般中午忙的时候,大家通常点个外卖就解决了,不忙便会三五成**下去附近吃饭。
  十二点整,赵清雅总算请教完毕,便借机问陈麓川要不要去吃饭。
  陈麓川丢了鼠标,说:“好。”
  赵清雅喜上眉梢,然而还没乐完,便见陈麓川站起身,朗声问还有没有人要下去吃饭,王培源自然第一个响应。
  林阅立马打开聊天窗口,弹了柴薇一条信息:“陪我去吧。”
  一行六人,赵清雅走在前,一脸的不高兴。
  柴薇乐了,凑到林阅耳旁,轻声笑说:“你说陈麓川是不是故意的?看见赵清雅的表情了么?”
  柴薇一直不喜赵清雅与女同事和男同事相处时完全两个样,逮着机会总要嘲她两句。
  点完菜,大家聊起休年假的事儿。
  赵清雅说:“才问过单哥呢,公司今年有台湾自由行的优惠,大家想组团去么?”  
  林阅如今既要负责《补天》的新项目,还运营着原先的两个项目,加之五月柴薇就要结婚,上半年眼瞅着是没时间休了。
  王培源笑答:“清雅妹妹去的话,我肯定义不容辞!”  
  赵清雅笑了笑,又问过林阅几人,最后将目光对准陈麓川,“川哥你呢?”
  陈麓川笑答:“过段时间朋友要结婚。”
  “参加完婚礼再去?”
  陈麓川笑了笑,“再说吧。”
  赵清雅敛了笑意,低头喝茶,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柴薇姐,你也快结婚了吧?”
  柴薇瞥她一眼,“五月份。”
  赵清雅笑说:“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柴薇姐还在跟林阅姐一块儿相亲,没想到转眼就要结婚了……”说着,朝林阅瞥去一眼。
  林阅被她眼风一扫,心里已有不祥的预感,果然赵清雅顿了顿,话锋一转,“……那林阅姐有好消息了么?”
  林阅很淡地笑了一下,“没有。”
  赵清雅一手轻托着腮,一手拨弄着手里白瓷的茶杯,笑问:“其实,前几天我在琥珀餐厅吃饭,看见了林阅姐。”
  林阅笑了笑,“我没注意,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
  “林阅姐当时不是跟男朋友在一起么,我怕打扰你们。”
  林阅一怔,柴薇笑了一声,“林阅你有男朋友了?我怎么没听说?”
  林阅不由瞥了陈麓川一眼,谁知恰与他视线撞上,她急忙别过目光,笑说:“不是男朋友,一个朋友而已。”
  “是么,我看林阅姐和他气氛不错的样子,还以为是男朋友呢,弄错了不要见怪呀。”  
  林阅只得摇了摇头,“没事。”
  柴薇微微蹙了蹙眉,转而笑道:“清雅你呢?”
  “我呀,我自己不着急,不过我爸妈已经在催啦,上周还非让我去跟一个清华毕业的男生相亲。”她目光似有若无地在林阅脸上停了片刻,“我也体验到相亲的滋味了,真是佩服柴薇姐和林阅姐。我听说,现在相亲也挺难,大家为了讲求效率,手里会同时捏着好几个人,哪个有希望就和哪个发展,”顿了顿,看向林阅,“林阅姐,是这样的么?”
  林阅面上仍然笑着,声音却有几分冷了,“别人我不清楚,我自己没这么干过。”
  赵清雅似笑非笑,“是么。”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言的陈麓川忽然开口,“我倒认为即便同时跟几个人相处也无可厚非,相亲并非谈恋爱,只是认识朋友的途径。我在国外待过几年,在他们的文化中,相亲仅仅处于两人单线接触的阶段,连正式的‘Date'都算不上。”
  一时都沉默下来,赵清雅笑了笑,神色有些尴尬,站起身道:“我去催一催服务员,上菜也太慢了。”  




17、

林阅本打算趁着出来吃饭的时候,寻一个合适的机会邀请陈麓川去赏花,这样像是随口一提,不至于显得过于郑重其事,也免得尴尬。但经过赵清雅这一番夹枪带棒,她今天暂时也没了心思,一顿饭吃得意兴阑珊。
  回去路上,经过一家西点店,林阅想着要干的事儿还有一堆,恐怕还得加班,便跟柴薇说了一声,打算买点儿面包晚饭凑合一顿。
  “那我等你呗。”
  “没事儿,你先去吧,中午电梯不好等。”
  柴薇点头,跟着另外几人先走了。
  林阅拿了一个干净的托盘,围着玻璃的展柜转了一圈,挑了两个羊角面包,一个奶油菠萝包。她将夹子挂回去,关上展柜的盖子,一抬眼,却见陈麓川推门而入。
  林阅吓了一跳。  
  陈麓川走向柜台,解释道:“我来买杯咖啡。”
  林阅却想,对面就是星巴克,何至于来这里买咖啡。
  她磨磨蹭蹭地,又逛了一圈,这才将盘子递给收银员打包。结完帐,手里捏着纸袋,看了陈麓川一眼,有些局促,不知道该等他还是先走。
  正犹豫的时候,陈麓川问她:“今晚要加班吗?”
  林阅点头,“要做版本更新,今天加把劲就差不多了。”
  陈麓川往她手里瞥了一眼,“晚饭还是要按时吃。”
  “你不也是么,忙起来的时候干脆什么都不吃。”
  陈麓川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林阅面上一热,忙说,“同一个办公室,知道也不奇怪。”
  陈麓川笑了笑。
  服务员打断两人: “先生,您的美式和卡布奇诺。”
  陈麓川付了钱,将卡布奇诺的杯子递到林阅跟前。
  林阅疑惑,“请我的?”
  “顺便点的,”陈麓川踌躇,顿了数秒,抬头看向靠着窗边的桌子,“坐一会儿再上去吧。”
  林阅一看时间,还早;即便不早,她也会答应。  
  浅胡桃色的木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空气里一股糕点的甜香,正午日光照进来,只觉分外纯净热烈。  
  林阅自然知道陈麓川特意过来是有话要说,心里惴惴难安,偏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拈了个话题,夸赞起今天的天气。
  陈麓川却没吭声,林阅有点窘,也觉得自己有点傻,便只埋头喝咖啡。
  静了好一会儿,陈麓川才又开口,却是直奔主题,“上回在维港,你是不是在相亲?”
  他语气拿捏得极好,丝毫没有交浅言深的冒犯,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带一点儿并不让人反感的探寻。
  林阅想起方才在席上赵清雅的那番话,却是窘迫不已,有一种被人掀开底牌的难堪,想来想去,这种时候最妥帖的回应也只能是自嘲了,“我这个年纪了,不相亲还能怎么办。”
  陈麓川看着她,“着急结婚?”
  林阅看窗外,“说不急当然是假的,中国社会就是这样,过了二十六还没成家,‘剩女’的名号就扣下来了。”  
  沉默数秒,陈麓川说:“赵清雅说的话,你没必要在意。”
  林阅摇摇头,有些无奈,“更难听的我都听过,习惯了。再说,她也说得对,现在相亲市场上就是这种状况。”
  她不知怎的,唯独不愿意跟陈麓川聊这件事,在她看来,这些挣扎、妥协极为软弱,让现实的丑陋昭彰无遗。便不待陈麓川接着开口,笑了笑说:“不聊这个了吧。”
  陈麓川目光仍是定在她脸上,片刻,点了点头。顿了顿,又说回最初的话题,“你这两天忙完了,周末有空闲时间吗?”  
  林阅不觉呼吸一滞,“……打算周末去植物园看桃花。”
  “和谁去?柴薇?”
  “不,”林阅忙说,“一个人去。”
  陈麓川笑了,“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林阅瞥他,“那你有安排吗? ”
  “没有,”陈麓川看着她,“要不你多带一个人?“
  他目光很深,看得林阅心里猛跳了两下,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飘,“好啊,你负责当车夫么。”  
  ·
  林阅好像变成了等待春游的小学生,做足了准备,每天掰着手指数着日子到来。
  周六,她起了个大早,洗澡化妆,检查随身携带的东西,确定一切妥当之后,只等着陈麓川电话。
  八点刚过,搁在茶几上手机嗡嗡振动,林阅急忙捞起,强迫自己多等了几秒,这才接起来。
  车停在小区门口,林阅拉开车门上去,先问了声早上好。
  陈麓川问她去哪儿吃早饭,林阅想了想,“你还记得咱们高中门口的那家面馆么?”
  陈麓川惊讶,“还在?”  
  林阅笑说:“还在,换地方了。”
  林阅指路,七拐八拐,车子驶入一条安静的街道。那面馆却并不安静,里里外外都坐满了人,两人等了片刻才等到空位。
  店里生意太忙,服务员草草地将桌子收拾了一下,红漆的桌面上还泛着一层油。陈麓川扯下几截卷纸擦桌子,林阅忙说,“我来擦吧。”
  “我来,你别弄脏衣服。”
  林阅看着他,心里柔软得似是化作了一滩水。
  很快端上来,林阅的鸡汤粉,陈麓川的炸酱面。
  两人不紧不慢吃着,陈麓川说:“留学的时候,最想念这个。”
  “美国没有吗?”
  “有是有,然而酱是黑芝麻掺番茄酱。”
  林阅笑说:“那能吃吗?”
  “跟意大利面一个味道。”
  林阅静了静,低头拿筷子挑着粉丝,低声说:“其实我大三的时候,也有出国的打算,连托福都报名了。”
  陈麓川看她,“为什么没去?”
  林阅轻笑一声,“发生了一些事儿,临时改变主意了。”
  报名是在婺源旅行之前,旅馆那晚之后她就放弃了,因为不知道这样的追逐什么时候会是个头。然而时隔多年,她竟然和陈麓川面对面吃着早餐,不得不说缘分一事玄之又玄。
  吃完,出发去植物园。他们去得早,刚刚开门的园里游客寥寥,清晨雾还没散尽,高处的树林似罩了一层薄纱。
  一眼望去,遍开的桃林灿如红霞。
  两人拾了条路往里走,兴之所至,也不拘方向。沿路边看边聊,或是偶尔沉默,然而没有片刻的冷场。
  逛了半小时,林阅寻了一块山石坐下休息,陈麓川去买水。
  等了十多分钟,林阅抬头去看,陈麓川回来了。他在青石板的小径之间穿行,花树遮得他身形影影绰绰。碧叶红花,白衣墨发,这场景甚有几分活色生香的意味。
  怔忪之时,陈麓川已到跟前,恰好这时候有风来,花瓣纷落,立时落满发上肩头。陈麓川随意拂了一下,将水瓶递给林阅,“坐一会儿,还是再逛逛?”
  林阅站起身,目光却定在沾在他肩头的花瓣之上,“……再逛会儿吧。”
  陈麓川顺着她目光看去,又伸手拂了一下,花瓣跌下来,飘入路旁的草叶之中,“走吧。”
  园里有条小溪,从后面的山上下来,水流缓慢。有游客捧了落花扔进水中,其他人纷纷效仿,小溪一片潋滟的粉色。
  陈麓川说:“下去看看。”
  林阅点头,跟在他身后。
  下去路不大好走,坡陡,且全是石头,林阅不得不放慢速度。
  陈麓川倒是身手矫捷,但为了配合林阅,也放慢了脚步。快到溪边,遇到一处陡坡。陈麓川看了看,跳下去,回身朝林阅伸出手,“小心。”
  他衣袖挽了上来,露出劲瘦的小臂,掌心向上平摊,手指修长。
  林阅犹疑着伸出手去,陈麓川将她手指捉住,用了几分力道撑住她。林阅借力,先迈出一腿,稳稳站住,而后迈出另一条腿。
  陈麓川松了手,林阅急忙说了声谢谢,依然低头跟着他后面,耳根却烧红一片。整只手也好似不是自己的了,到了溪边,方才被陈麓川捏住时,那温热有力的触感,仍然留在手上。  
  林阅蹲在溪旁,从缓缓淌过的溪水中捞起一捧花瓣,又紧接着放回去。
  陈麓川站在一旁,目光定在她白皙的手上,一动未动。
  陈麓川曾经做过一个印象深刻的春.梦。
  为什么印象深刻,因为特别尴尬:黑暗里有双柔软的手一直在弄他,可弄来弄去他就是不起来。想想看,男人做春.梦都是提枪上马大杀四方,可到他这儿就成不举了……多尴尬。后来,他记起梦的最后,那手的主人小声饮泣,压抑的,一声声的,挠得他心痒,又有些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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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3 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18、

俗话说,春.梦了无痕,但唯独这一个梦,他记了很多年。
  做梦是在大四,他已过了荒唐放肆的年纪,那时候满心装的是未来前程和要跟同窗各奔东西的离愁别绪。临近离校,一片兵荒马乱,这个梦就是这样无端地发生了,既尴尬又猝不及防。  
  后来留学独身多年,他常常回忆起这个梦,既被它折磨,又被它抚慰。梦里呼吸、体温,女孩儿的啜泣声,以及那柔软温热的手握住自己的触感,都无比真实。他一点点回忆细节,试图想起更多关于她的特征,然而终究无果——她面容笼在沉沉的黑暗中,只是一片模糊。
  日头越深越高,阳光将溪水照得明晃晃宛如碎镜。两人沿着溪流往下,一直走到一处断壁,断壁之下是一汪潭水,落花全堆此处,有的已经腐烂了。
  林阅看了一眼,心想,都姓林,还是黛玉妹妹更懂风雅之事,落花果然要埋了才干净。
  时间已到正午,两人顺原路返回,陈麓川问她:“下午和晚上想做什么?”
  林阅一怔。她原本想着两人赏完花,了不起吃顿中饭就散了,便没多做安排,这下真被陈麓川给问住。末了,又有种赚到了的窃喜。她面上倒仍是不动声色,“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陈麓川看她一眼,“下午万达有个纯种猫展,你没什么安排的话,我们过去看看,晚上顺便看电影。”
  林阅说:“好呀。”
  心里却乐开花,简直想就地翻上十个跟头,心想,只要跟他一起,哪怕是压马路呢。
  开车往餐馆去的路上,林阅总忍不住去瞅他,一时回神,才发现自己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立马敛了表情。
  她总觉得,两人今天真有点像在约会,晕晕乎乎的,像是场梦。又担心这么顺利,会不会到时候乐极生悲。  
  结果没高兴多久,担心居然成了真。
  中饭吃了一半,陈麓川接到一个电话,听了两句,立时脸色一沉。
  接完,他仍旧拿起筷子,却是面色犹豫。
  林阅忙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有个朋友,遇到点儿麻烦。”
  林阅忙放下筷子,“那你赶紧去看看吧,饭随时都能吃。”
  陈麓川沉吟片刻,“我先送你回去。”
  林阅摇头,“不用不用,我吃完自己打车回去,这儿离我家也不远,你赶紧去。要是你朋友出什么事,我也会过意不去。”
  陈麓川看她数秒,站起身说了“抱歉”,唤来服务生买单,又嘱咐她:“那你回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林阅点头,笑说:“好,你快去吧。”
  陈麓川点了点头,拎起一旁的外套,飞快走了。
  林阅看他身影消失在门口,叹了声气,立时没了胃口。小坐片刻,服务员送来小票和找零。
  林阅揣上出门,到一楼时,猫展刚刚开始。她想了想,还是买了张票进去。
  ·
  陈麓川到达饭店包厢,敲了敲门,没人应。他直接打开门,朝里一看,丁露晞正垂头坐在椅子上。桌上杯盘狼藉,地板上玻璃碴和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陈麓川定在门口,喊了一声。
  丁露晞抬头,朝他看了一眼,没吭声。
  陈麓川却是一惊——她头发上满是菜汁,一边脸发面馒头似的肿了起来。  
  陈麓川拧眉走进去,“他们人走了?”
  丁露晞没说话,点了点头。
  陈麓川又问:“报警了吗?”
  丁露晞神色恍惚,苦笑一声,“报警也是理亏。”
  陈麓川不善于应对这事儿,站了片刻,从桌上盒子里抽出几张纸巾,塞进丁露晞手中,“头发擦一擦。”
  丁露晞接了纸,默不作声地照做。
  那菜汁都是油,越擦越黏糊,胸前衣服也是油汪汪的一片,丁露晞擦了片刻,住了手,叹一口气,“我能去你那儿洗个澡么?”
  陈麓川正要开口,丁露晞又说:“我住的地方被盯上了,暂时不能回去。”
  人都这么狼狈了,陈麓川自然不好拒绝。他脱下身上外套,递给丁露晞,“你先披着。”
  到门口,一个服务员迎上来,“抱歉先生,这桌还没结账。”
  陈麓川无语,掏出卡跟着服务员过去把帐结了。
  回来,丁露晞哼了一声:“看了一场热闹,我还没找他们收钱呢。”语气反倒像是自嘲。
  陈麓川瞥她一眼,没说话。  
  回到住处,丁露晞拎着刚买的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陈麓川掏出手机,没见有未接来电,估摸着时间,林阅应该吃完回去了才对,想了想,给她打了个电话。
  接起倒快,先问他朋友有没有事,陈麓川答已经解决妥当了,问她回去没有。
  “没,我在逛猫展。”
  陈麓川心有歉意,“不好意思。”
  “没事,你让我别跟你客气,这会儿你自己反倒客气起来了。”
  陈麓川笑了一声,正要开口,浴室门口传来丁露晞的声音:“怎么没热水?”
  陈麓川对林阅说了句“稍等”,答道:“往左边转,多放一会儿。”
  又朝着电话“喂”了一声,“还在吗?”
  “嗯,在。”
  “这回真不好意思,你下周有空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暂时还不能确定,得看看。”
  陈麓川将衬衫扣子解了解,到沙发上坐下,“有空再出去玩。”
  那边很轻地笑了一声,“好呀。”
  她说到语气词时,尾音会有点儿往上飘,听来有种格外清软甜糯的感觉,与她平日里不苟言笑又谨小慎微的形象有那么一点儿不符。
  陈麓川也不自觉勾了勾嘴角,片刻,才想起来有正事儿忘了告诉林阅,“……对了,孙磊过两周结婚,邀请你去,请柬在我这儿,让我转交给你。”
  她似是犹豫了一下,“还有谁会去?”
  “还有几个大学同学,好久没见了,聚一聚也好。”
  那边静了数秒,“好吧。”
  “行,到时候一起。”
  “那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陈麓川顿了一下,只得说:“好。”
  打完电话,陈麓川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丁露晞洗完澡出来。
  陈麓川看她一眼,“你有什么打算?”
  丁露晞倚着墙壁擦头发,“先找个新的住处。”
  “他们知道你的工作地点吗?”他其实也并不清楚丁露晞所谓的“他们”究竟有哪些人。  
  丁露晞犹豫,“暂时不知道吧。”
  陈麓川一时沉默。
  丁露晞瞥他一眼,“川哥,我能不能在你这儿住两天,我找到新房子就搬出去。”
  “你还是住快捷酒店吧,住我这儿不方便。”
  丁露晞默了片刻,“好吧。”
  陈麓川看她,“露晞,你要是真当我是你‘川哥’,听我一句话,跟他断了。”
  丁露晞张了张口,垂着头没吭声,只用毛巾一下一下擦着头发。
  “今天来了哪些人?”
  丁露晞瓮声瓮气答:“他老婆,他小舅子。”
  “他在吗?”
  丁露晞一顿,“在。”
  陈麓川拧眉,“那谁打的你?”
  “他老婆。”
  “他就看着?”
  丁露晞不做声了。  
  “我不评价你是对是错,就针对这个人,你自己觉得他值得吗?”
  过年的时候,丁露晞说,喜欢一个人,还管什么值得不值得。
  然而这会儿她低着头,没有回答。
  陈麓川起身往卧室去,“你好好想一想。”
  丁露晞站在原地,渐渐红了眼眶。
  片刻,陈麓川拎着一只行李袋出来,往茶几上放了支药膏,“钥匙在桌上,你先在我这儿住,我去酒店凑合两天。”
  “川哥,”丁露晞抬起头,眼眶湿润一片,双手用力绞着那块毛巾,似要将它生生绞断,“我听你的。”
  陈麓川没发表任何意见,静了数秒,“我还有点事,你有什么需要打我电话。”看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走到楼下,陈麓川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便将行李袋往后座一扔,上了驾驶座驱车飞快赶往万达广场。  
  到时,猫展刚刚结束,游客正在散场。陈麓川往人**里扫了一圈,在队末发现了那人的身影。他喘了口气,迈开脚步跑过去。
  林阅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册子,冷不丁眼前影子一晃,急忙抬头,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回来了?!”
  陈麓川笑了笑,站直身体,“嗯,把人丢下不礼貌。”
  他跑得急了,额头上出了层薄汗,呼吸带一点儿喘。
  林阅只觉心里满涨似的疼了一下,片刻,咧嘴一笑,“你来晚了,已经结束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陈麓川说,“没事,下次有机会再看吧。”
  林阅笑了笑,“那送你个纪念品。”说着摊开手掌,一个多啦A梦的钥匙扣。
  陈麓川笑了,“给我我也用不上。”  
  “留着嘛,当是弥补遗憾了。”
  陈麓川往她掌心里瞥了一眼,最终还是接过来,笑说:“好。”





19、

时间有些尴尬,吃晚饭太早,去别处又太迟。两人商量一阵,打算乘船游湖。船从中心码头出发,经过水果湖、东湖,又回到码头,全程五十分钟。这条步行街开业已有一年多,然而林阅来的次数并不多,游湖也是第一次。
  游船驶离码头,沿水道开出去。窗户大开,那水经太阳一晒,往外翻着腥味儿。林阅捏着鼻子,笑说:“好臭。”
  陈麓川看她,“还记得大学时候去森林公园烧烤么?”
    
  林阅自然是记得的。班上有个耿浩然这样一刻闲不住的角色,集体活动当然异彩纷呈。那次是大三刚开学,在耿浩然的号召下,一行人去野外烧烤。说是野外,其实是林区工作人员在湖边空地上划的一片专门区域,有山有水有林,是以有几分野趣。
  烤了一会儿,耿浩然就闲不住了,非要去钓鱼。钓也不好好钓,手里捏着鱼饵追着班上的女生吓唬。偏偏林阅还真怕这个,一推一躲,就把耿浩然推进了湖里。好在近岸处水不深,耿浩然扑腾两下就起来了。就是那水脏且臭,回去时耿浩然被大家嘲了一路。
  林阅十分过意不去,回去后赔了耿浩然一套新衣服。
    
  “记得,怎么了?”
  陈麓川淡笑摇头,岔开了话题,“江城变化挺大。”
  “嗯,这两年通地铁了,还有几条地铁也在建,”她将窗户敞得更开,手肘撑着车窗,“刚毕业的时候,也想过去北上广,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家乡更好。”
  她自觉适应不了一线城市快节奏的生活,当然,更因为这儿也是陈麓川的家乡。
    
  游湖结束,时间刚好。两人吃过晚饭,去买电影票。
  “看什么?《白日焰火》?”
  林阅沉吟,“选个轻松点的吧。”
  陈麓川瞅着屏幕,“……《天才眼镜狗》?”
  最后,林阅抱着爆米花,和陈麓川一起混在一堆小朋友之中进了影厅。
    
  林阅坐下,前后左右看了一圈,笑不可遏,“我们是不是有点装嫩。”
  陈麓川倒是坦荡,“心态要好,你想,你比带小朋友来的家长要年轻多了。”
  林阅笑说:“这话我可不敢说,我堂姐只比我大四岁,孩子已经读初中了。”如今堂姐已举家迁往海南,只逢年过节偶尔来往。  
  “以前暑假常来你家的堂姐?”
  林阅看他一眼,“你还记得?”
  陈麓川:“我妈对你家情况了如指掌。”
  林阅对他这调侃心领神会,大笑说:“好巧,我妈也是。”
    
  聊了一会儿,厅里灯都灭了,电影开场,两人便住了声。
  影厅里孩子多,电影基调欢乐,不时笑声四起。林阅本害怕会尴尬别扭,渐渐也就放松了。然而即便剧情再精彩,林阅也只放了一半的心思,另一半用来捕捉黑暗之中陈麓川的神情和呼吸,同时信马由缰地胡思乱想。
  想得最多的,还是先前同陈麓川通电话时,对面那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像是盆冷水,霎时浇灭了她一半的热情。
  末了,又暗骂自己,这么难得的独处机会,用来想这些煞风景的事儿纯粹浪费。
  半场看下来,她觉得自己简直比电影里的那条四处收拾烂摊子的天才狗还忙。  
    
  一个剧情高.潮点过去,节奏稍稍平缓下来。陈麓川朝她伸出手,“我帮你抱着吧。”
  林阅回神,忙将爆米花桶递给他,笑了笑,朝他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说:“还蛮好看的。”
  陈麓川“嗯”了一声,不由微微偏过头,看她一眼。
  只荧幕投射的一点亮光,照在脸上,光影明灭,她五官清秀的轮廓也跟着时明时暗。方才她靠过来时的一缕浅香,似乎仍未散去。
  陈麓川思绪却飘了出去。  
    
  高中时候课间无聊,几个男生常会凑在一起找点儿乐子。他们所在的那栋教学楼与对面的教工楼之间有一道天桥,天桥下便是校内的一道牌坊,两旁都是高大的樟木,遮住了视野。有一回他与几个男生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猜下一个从牌坊过来的人是男是女。
  一人说,“猜性别没意思啊,不如猜长得漂不漂亮。”
  几人哄笑:“这个好这个好!”
    
  玩了几轮,快上课时,有个穿白裙子的女生经过了牌坊。
  “咦,这个有意思!我觉得是美女,赌五块钱!”
  “那你肯定输!我告诉你,这年头‘恐龙’才穿这种裙子。”那时候还流行将长相欠佳的女生称为“恐龙’。
  有人拿手肘撞了撞他,“陈麓川,你觉得呢?”
    
  那白裙的女生垂着头,脚步缓慢,像一朵逶迤而至的栀子花。
  他眯了眯眼,“不知道。”
  正这时,上课铃打响了,“走走走!上课了!”
  他站着没动。
    
  那女生越来越近,渐渐到了楼下。她扎着马尾,乌发如墨,微垂着头,露出后面一截洁白的颈子。
  有个男生吹了声口哨,她茫然地抬起头。素净的一张脸,眉头微蹙,眼眶发红,眼里泛着泪光,像是哭过。
  “嗬!真是美女!”
  “我猜对了!五块钱五块钱!”
  “我草老师来了!”
  有人勾住他脖子,将他拉回了教室。
    
  他脑袋空空,只有一个念头,这姑娘他认识。
  不但认识,还很熟。
    
  ·
  又看了一会儿,林阅忽伸出手去抓爆米花,陈麓川立即回神,将纸桶递上前。谁知举得高了,手背恰与她手指撞上。
  爆米花桶歪了一下,陈麓川急忙稳住,“不好意思。”
  林阅也缩回手,笑了笑,“你要吃么?”
  陈麓川看她,“嗯。”伸出左手抓了一把。
  爆米花脆甜,他嚼了两口,觉得嗓子眼里有点儿痒。
    
  电影看完,已是八点多,两人还了3D眼镜退场,驱车回去,一路都在聊方才电影的剧情。
  即便他刻意放慢了车速,短短的一段路,仍是眨眼就到了。
  惯例,他将林阅送进小区。
    
  这会儿时间还不算晚,有人遛狗散步,还有几个老大爷在亭子里摆了棋局,一边拿蒲扇赶蚊子一边走日飞田。  
  两人都有心事,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然而某一个瞬间,突然就同时住了声,气氛一时安静得诡异。
  林阅瞅着前方绿色灯光下一股一股涌出的喷泉,手心里冒汗,自觉得说点什么,“那个……”
  “林阅……”
  两人撞到一起,又同时停下。
  林阅尴尬一笑,“你先说。”
    
  陈麓川停了脚步,低头看着她,“林阅。”
  林阅不觉放缓了呼吸,胸腔里仿佛填了一股气,心脏擂鼓似地猛跳了两下,“……怎么了?”  
  他目光很深,灯光昏沉,更显得蒙昧不明。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阅快无法呼吸时,终于又听见他开口:“……你知道‘麓’是什么意思吗?”
    
  林阅飞快摇头,只觉这问题没头没脑,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山脚?”  
  陈麓川很低地笑了一声,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手机是安卓的吧?”
  林阅懵然地点了点头。
  “嗯,我自己做了个游戏,你能不能帮我测试一下?”
  像是胀满的气球,霎时泄了,林阅顺了顺呼吸,“什么游戏?”
  “解谜游戏,一共十七关,你通关了告诉我想法。”
    
  林阅掏出手机,微信里弹出一条消息,陈麓川给她发了一个安装包。
  “难么?我不太擅长玩解谜游戏。”
  “不难。要通不过,我给你提示。”
  “好,”林阅将安装包下载安装了,桌面上出现一个简洁的图标,游戏名叫“我的秘密日记”,她抬头看了看陈麓川,“着急要测试结果么?”
  陈麓川看着她,“嗯……不是非常急,但你要有时间,就尽快吧。”
    
  两人站了一会儿,接着往前走,到了楼下,林阅定住脚步,照例是发表游玩一天的感想,又说了些感谢的话。
  末了,陈麓川说:“那我回去了,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林阅点头,心里一时涌上无限的情绪,偏偏全都卡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
    
  沉默数秒,陈麓川说:“你进去吧。”
  林阅脑袋里晕晕乎乎的,点了点头,“那再见了,你回去注意安全。”她顿了顿,迟疑地转身进了大楼。
  走到电梯口,她不由朝着门外看了一眼。
  陈麓川恰在这时转身,一手插在裤袋,踏着夜色走了。
    
  林阅走进电梯。
  而电梯合上的瞬间,夜色中的那人回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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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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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20、
  
  清闲两天,又开始忙。
  林阅自觉和陈麓川之间没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倒是柴薇看出些端倪,有一日悄悄问她,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阅不敢将话说得太满,稍稍提了两句。
  柴薇打趣:“我就说呢,前两天准备去茶水间倒点热水,一进门你俩并排站着,那气氛,啧啧……知道让我想到什么了吗?高中时候班上的一对儿,每次他俩自习课上坐一块儿时,就像你们这样。明明心里荡漾得不行了,脸上还一本正经。”  
  林阅笑骂:“谁荡漾了!”偏偏脸皮薄,话没说完就耳根发热。  
  柴薇哪里肯轻易放过她,接着说:“还有,你知道你俩对视的时候像什么吗?活脱脱牛郎织女一眼万年,看得我一个外人都跟着着急,中间又没银河,你喜欢就赶紧扑过去啊!”
  林阅听不下去了,作势要去掐她。
  末了一回想柴薇的话,却是越想心里越甜。
    
  ·
  匆匆两周过去,到了孙磊结婚的日子。  
  陈麓川在婚宴酒店停车场,恰好与耿浩然碰上,两人便结伴过去。
  耿浩然整了整衣领,边走边问陈麓川,“老陈,你瞅我这仪表还端庄不?不会给磊哥丢份儿吧。“
  陈麓川笑道:“就怕你抢了磊哥风头。”
  “那不至于,”他拍了拍肚子,叹道,“这两年跟着我表哥做生意,胡吃海塞,肚子吹气球一样,每天鼓一圈,早就不复当年的潇洒倜傥了。”
    
  酒店门外,孙磊穿一身挺括的西装,身旁新娘着素白婚纱,浓妆也丝毫不损清丽。耿浩然与一对新人握手,连声夸孙磊有福气。
  孙磊笑得嘴快咧到耳朵根后,“你们先进去吧,五楼,舞台下面左手那桌,贵宾席,都是大学同学。”
    
  陈麓川和耿浩然进去随了份子,到大厅坐下。那桌已坐了三四人,都是远道而来的同班同学。
  多年未见,变化甚大,大家先互相认了个脸,继而热火朝天地聊起来。  
  所聊话题无非就是事业、婚姻、家庭,有人落魄有人风光,说起来难免在心里存了互相较劲的意思。有一人奔驰车的钥匙就搁在桌上,时不时去拨弄两下,满口的股票期货,贷款投资,花园洋房。  
  陈麓川瞧见了,既觉好笑又觉唏嘘,当年同窗时那份意气风华,到底一去不复返。
    
  聊了半小时,人渐渐来齐,然而林阅还没到。陈麓川去了趟洗手间,顺便给林阅打了个电话。
  “到了吗?”
  “到门口了。”  
  陈麓川忙说:“那你等着,我来接你。”
  楼下大厅角落里,一座人造假山落在水池中,池子里养了几条鲤鱼几只乌龟,林阅就站在一旁低头望着游鱼。她穿了条齐膝的黑色雪纺长裙,头发随意挽起来,衬得肤白胜雪。
  陈麓川远远地看了数秒,这才走过去。
    
  回到席上,那拿着奔驰车钥匙的同学正跟耿浩然聊得火热,“……那你现在还单着?”
  耿浩然撸了撸袖子,将茶壶拎过来,“可不是单着吗?哎,我觉得现在的女人,真比以前复杂多了,要什么不肯正着说,也不肯反着说,就透一点儿,让你去猜,这谁他妈猜得到?”
  那同学笑答:“可不是。”
  “还有,我前段时间追一个小姑娘,那可真是费了老劲儿了,不管我做什么,油盐不进!你说这多败兴?男女关系就跟打羽毛一样,我这边发二十个球,她一个不接,这谁还打得下去……”
    
  耿浩然瞅见林阅跟陈麓川一道过来了,住了声,瞅了林阅片刻,惊道:“这不是林妹妹吗?”
  耿浩然站起来让座,“请坐请坐,这么多年不见了,林妹妹还是这么光彩照人。”
  林阅笑了笑,跟大家打过招呼之后,在空位上坐下,只说:“好久不见。”
  耿浩然往林阅右边空位上一坐,给她倒了茶,开始问她何处高就,婚嫁与否……林阅避重就轻,一一答了,不显热络,却也不失礼数。
  拿奔驰钥匙的同学听说林阅还未婚,笑道:“那你周围的男人可真没眼光,放着这么一个大美女不去追——老耿啊,你看,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你俩合计合计,也算是资源合理分配了不是?”
    
  林阅有些尴尬,笑了笑,没接这茬,拿眼角余光瞥了瞥左手边的陈麓川,却见他面沉如水,一时瞧不出是什么情绪。  
  耿浩然摆了摆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在座诸位单身的这么多,你这不是蓄意挑起人民内部矛盾吗?”
  林阅更觉窘迫,好在耿浩然和那同学聊了两句,也就消停了。
    
  不一会,婚礼开始,孙磊携了新娘子上台。
  耿浩然笑看陈麓川一眼,“咱们宿舍就数磊哥最老实,结果不声不响地就第一个结婚了。”
  陈麓川神情淡淡,“嗯”了一声。
    
  仪式无非就那些套路,走完之后,宴席开始。大家边吃边聊,气氛尚算融洽。就林阅夹在陈麓川和耿浩然之间,如坐针毡。
  酒过三巡,耿浩然说:“老陈,我记得你爸是做建材贸易的吧?”
  “嗯。”
  “我跟我表哥最近在谈经销商,谈了好几个,明摆着坑人。没熟人,寸步难行啊。”
  陈麓川自然知道他话里意思,放了筷子,右臂顺势往林阅座椅靠背上一搭,“你具体说说,回头我跟我爸提一提。”
  林阅正埋头喝汤,因他这动作,立时一怔。
    
  耿浩然从兜里掏出张名片,递给陈麓川,“就是个劳务公司,主要干室内装修……”
  陈麓川没接,低声说:“林阅,帮忙递一下。”
  林阅脸上发热,一言不发,从耿浩然手里接了名片。
    
  散席时,孙磊特意过来叮嘱,让这桌人先别走,下午晚上还有安排。
  林阅却是不打算再去了,一桌就来了她一个女同学,到时候男人们碍着她在场,放不开,她跟着过去也是尴尬。
  她低声把这意思跟陈麓川传达了一下,陈麓川看她数秒,点头,“也好。”
  末了,她跟孙磊打了声招呼,率先走了。
    
  下午,一行人先去唱歌,吃过晚饭之后,又去酒店开了包房,睡觉的睡觉,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
  耿浩然喝得快不行了,在牌桌上摸了两圈,实在撑不住,往旁边长沙发上一躺,打算补觉。
  陈麓川正在牌桌上,朝他那处看了一眼,对身旁观牌的一个同学说道:“你先替我。”
    
  耿浩然挺直地躺着,手搭在眼睛上。
  陈麓川拿着一瓶冰水过去,“断片儿了?”
  耿浩然笑了,“没,早着呢。”
  陈麓川把瓶子递给他,“喝点水,别一会儿吐了。”
  耿浩然稍稍坐起来,歪靠着沙发,将水瓶拧开,咕噜噜喝了半瓶,扭上盖子,将水瓶塞回陈麓川手里,拿手臂搭着额头。
    
  陈麓川看着他,沉默良久,“耿浩然,我问你一件事。”
  “啥事?”
  陈麓川手指扣紧了瓶身,静了数秒,低声问:“你那时候说要追林阅,最后追了吗?”
    
  那是大三去上饶旅游,晚上宿在婺源。吃过晚饭,三人闲得无聊,摸出副扑克牌“斗地主”。
  男人凑一起,不聊足球,就聊政治,要么聊女人。
  耿浩然自诩阅人无数,开始一一评点这些年藏在他硬盘里的“老师”。后来不知怎的,就聊到了班上的女生。
  耿浩然说:“咱们班四个女生,就一个能看!不是我吹,开学第一天,我一眼就在黑压压的人**里瞅见她了……”
    
  孙磊笑说:“那上回你是故意拿鱼饵吓她?”
  “当然,不然谁吃饱了撑的。”
  “后来她不是赔了你一套衣服吗?没下文了?”
  耿浩然说:“当然有下文!我想啊,这就剩一年时间了,我得抓紧了,从婺源回去,我就去追她!”
  孙磊说:“吹吧。”
  “谁吹谁是孙子!对了,磊哥,老陈,你们不喜欢她吧?可别跟我抢啊。”
  孙磊说:“不喜欢。”
  陈麓川顿了顿,“不喜欢。”  
  耿浩然大笑:“草!你们可真没眼光,不像哥……”
    
  陈麓川神色沉沉,“该你出牌了。”
  “哦哦哦——我草,你怎么报警了!磊哥,赶紧配合我!”
  一局结束,陈麓川输了。
  耿浩然笑着收钱,“……来来说回刚才这问题,老陈,你真不喜欢林阅?”
  陈麓川垂着头洗牌,淡淡答:“真不喜欢。”
  耿浩然大笑:“我就知道,你这人嘛,看着一本正经,好的全是大屁股大胸大眼睛那一型的。”
  孙磊笑说:“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上回用老陈电脑,发现一个片子,知道谁的吗……”
  孙磊“嘁”一声,“那片子明明是你传给麓川,非要他看的。”
  “是吗?哈哈哈我记性不好,忘了……”
  从婺源回去,陈麓川找了个实习,大半年没住在宿舍,也没去关注这事儿最后的发展。
    
  ·
    
  耿浩然愣了一下,将搭在额头上的手臂挪开,“没追啊,那不是喝了酒胡扯的吗?”
  陈麓川沉了目光,“是么。”
  “嗨,你还不了解我?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她这一型。她这样的,一看就特别较真,一旦黏上了,要想撤退,铁定得蜕一层皮……”
  话没说完,陈麓川腾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着门口去了,他手里水瓶从茶几上跌下去,“咚”的一声。
    
  耿浩然莫名其妙,“老陈,咋了?”
  回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摔门声。
  耿浩然懵了,手掌按着额头,只觉脑袋里面疼痛欲裂。
  坐了片刻,他猛地想到方才在席上陈麓川手臂搭着林阅椅背的姿势,还有林阅低头时的神情,心里一个咯噔,“我草!不是吧。”
    
  陈麓川径直下楼,拦了辆出租车,报上“常青花园”的地址。
  今天喝下去的酒全都酿成了一股愤慨,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与悸动。他坐在车上,反复想着高中时那道逶迤而至的白色身影,想她微垂的粉白颈子,想她时时欲语还休的神情,想那一缕浅淡的幽香,甚至想她将哭未哭时泛红的眼眶……
    
  车子很快达到目的地,小区有门禁,他等了一会儿,跟着一个居民混进去。
  进去路很绕,也仿佛很远。他脚步匆忙,越靠近卻越无法等待。
  他看到了那绿色灯光下一股一股涌出的喷泉,猛将领带一扯,走进去。冷水一阵阵浇在身上,他抬头望去。  
  那扇窗只是无数扇窗的其中之一,可他一眼就找见了。
  亮着灯,奶白色的灯光。
    
  过了许久,当他觉得自己已非常冷静时,便走出喷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所幸手机没进水,他拨了号码,等待数秒。
  那清软的声音传过来,“喂。”
  他仍是盯着那扇窗,似乎下一秒她的身影便要出现在窗边,“……你在家吗?”         




21、

林阅打开门,顿时一惊。
  陈麓川全身湿透了,衣服头发都还在往下滴水。那白衬衫经水一淋,贴在身上,透出里面紧实的线条。她陡然不知道视线该往哪里看,忙往一旁让,“赶紧进来吧,”又问,“外面下雨了?”
  陈麓川摇了摇头,只沉沉地看着她。
  林阅被他这一看心里有些发慌,便没多问,打开鞋柜门去给他找拖鞋。谁知刚伸出手去,便觉身后一具躯体靠了过来,一只手绕到前方,捏住了她的手指。
  她脑袋里嗡的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翻了个个儿,后背抵住了鞋柜门。温热的大掌捏住她的腰暗暗用力,猛将她往上一提,就这样钳着她,吻了下去。
  脑中轰一下炸开,心脏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她极力克制住才没尖叫出声。
  吻一点儿不温柔,强势急切,辗转之间甚而几分粗暴。林阅极力维持最后一点清明,试图想想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这段时间,她克制自己去想那晚夜色之下陈麓川沉之又沉的目光,怕是深渊谷底,看得久了,忍不住一头栽进去。“麓”的意思,她自然专门去查过了,然而她并不以为凭这就能一口裁定陈麓川的心思。她现在唯独敢确定一点:陈麓川对她绝非没有感觉。可这感觉深到什么程度,禁不禁得起她进一步的试探,她不敢肯定。
  凡事都得留有余地,尤其自己图谋多年的大事,更急不得。不若先照着目前的趋势发展,等时机成熟些再做进一步打算。况且,关于那天电话里的女声,她仍有些在意。没弄清之前,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就在她谋定后动三思而行的时候,这人主动闯了上来,将她所有理智所有计划一霎击得米分碎。
  她只觉无处可逃,却又放任自己甘心沉溺。脚底发软,渐而支撑不住,只得伸手胡乱将他衣服一抓,这一下却将他拽得离自己更近。他似乎将其视作一个讯号,手上更用了几分力道,狠狠地箍住她,呼吸灼热凌乱,仿佛鼓声,一阵阵撞击耳膜。
  林阅声音发颤:“……你得去洗澡,别感冒了。”
  男人手掌在她腰间辗转,呼吸喷在她鼻息之间,嗓音黯哑,“……一起洗。”
  “我洗过了。”
  陈麓川蹬了鞋,一把将她抱起来,赤脚往里走,“再洗一次。”
  林阅身上穿着两件套的睡衣,因来不及换,只在外套了件灰色的针织开衫。一路过去,给剥得差不多了。她脚掌踩着浴缸站定,冰凉的缸底激得她一个哆嗦。
  陈麓川紧跟着站进来,扬手取下挂在顶上的花洒。
  水浇了一会儿,渐渐热气弥漫,暖黄灯下,一切都是白雾蒙蒙。
  林阅不敢睁眼,只觉那热水顺着颈项往下淌,那人的手掌却比热水更烫,箍着她的腰,让两人紧紧相贴。
  陈麓川将花洒又挂起来,热水持续不断淋下来。他抓着她的手,去解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紧闭着眼,脸和脖子都被热气熏得泛红。这会儿手指蜷着,只往后缩。
  他自然不肯让她逃,强自镇定,贴着她耳朵命令:“帮我。”
  雾气灯光之中,她仿佛一粒幼白圆润的荔枝。乌发散落,水流之下紧贴着皮肤,黑白对比强烈刺激。
  陈麓川欺身往前,将她抵在后面的瓷砖上,手一路地探下去。
  她身体猛一哆嗦,睁开微红的双眼看他,开口时气若游丝:“……去床上吧。”
  陈麓川猛喘了口气,抬手关了花洒,将她打横抱起来。
  林阅后背抵上松软的棉被,那人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举高临下看她,眼神既滚烫又清澈,“……东西有吗?”
  林阅思考了几秒,才明白他所谓的“东西”是什么。刚要摇头,记起上回跟着陈麓川逛超市时,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有一个情人节礼包。既是为情人节准备的,除了一盒心形巧克力,还附赠了一盒保险措施。
  她这会儿头昏气短,只觉自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有,我去找。”
  她翻了个身,将薄被往身上一裹,低头去翻书桌两旁的柜子,找出那个大礼包,几下拆开。那安全.套的盒子仿佛烫手,她捏着重回到床边,垂着目光,既不敢看手里,也不敢看陈麓川。
  她手臂被握住往下一拉,身体失去平衡,一下便倒在了床上,身上薄被散了,陈麓川紧跟着覆压而上。
  她闭着眼,声音抖得几乎听不清:“……能关灯吗?”
  陈麓川看她几秒,抬手按了床边的开关。
  这卧室是半开放结构,即便关了灯,客厅的光透进来,仍然有几分光明。只是这亮度恰到好处,既不太亮以至于两厢尴尬,又不太暗以至于视物不清,温和之下又有几分暧昧。
  林阅却无法放松,昏暗之中,呼吸、指触、体温……一切的感觉都被无限放大
  陈麓川忍得很辛苦,不愿第一回合就给她留下急躁鲁莽的印象。可细一想,今晚的一切已然太过急躁鲁莽。林阅微闭着眼,睫毛颤抖得宛如落叶枯蝶。陈麓川俯身吻在她眼皮上,试探着进入。她抖得更厉害,双手揪住了被子,声音仿佛一缕游丝:“……轻一点。”陈麓川顿觉热血直往上涌,紧箍着她的腰,往里一顶。
  林阅疼得闷哼一声,将手里被子揪得更紧,只觉这一下将她魂魄都要撞得四散开去。
  那痛感初时连绵不绝,到后来才渐有减缓的趋势,视野之内雾气茫茫,陈麓川粗重的喘息一阵阵砸在耳中心上。呼吸之间,他身上的气息密密匝匝,包裹着她,使她无处可逃。她受不住,伸手抵住他胸膛,声音断线了似地哀求。
  可她早软得似一滩水,喘息一阵阵的,勾得他越发心痒,到后来他便越发不管不顾,怎样都似不够,只变着花样地折腾……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结束,陈麓川只觉每个毛孔里都透着松快。他翻身平躺,闭眼搂着林阅,喘了口气,打算歇一阵再与她说话。
  谁知这一闭眼便沉沉睡去,醒来竟已天光大亮。
  陈麓川睁眼,一摸身边,没有人,顿时疑心昨晚之事又是一场大梦。他猛地坐起来,看了看四周,放下心来。
  他站起身,一眼便瞧见床脚搁着一套干净衣服:polo衫休闲裤和一包尚未开封的一次性内裤。他先套上内裤,尺寸小了,勒得他有点儿难受,不由轻哼了一声,心道还得“加深了解”。polo衫和休闲裤大小倒是刚好,但样式有些老气。
  他换上衣服,赤脚走出去,喊了一声:“林阅?”没人应他,他瞧见窗户防盗网上晾着衣服裤子,迎风招摇,正是自己换下的。
  屋里逛了一圈,没寻到人,只在茶几上找到自己的手机,可兴许是昨晚又遭了二次殃,这下终于进水了,按开机键毫无反应。
  陈麓川又等了半小时,林阅仍没回来。他想了想,用卧室里林阅的电脑上公司邮箱,翻出当时hr发的一份通讯录,找出号码抄下来,去楼下便利店给她打电话。
  响了快半分钟,无人接听。
  又打数次,还是如此。
  陈麓川无奈,只得先回家。
  -
  林阅五点就醒了,醒时只觉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疼。她撑着坐起身,借着外面的一点亮光,打量熟睡的男人。
  他睡得很沉,睡姿老实且睡相极佳。就那样平躺着,呼吸均匀悠长。数小时前,那挺拔的眉峰和略有些干燥的薄唇曾一点一点蹭着她的脖子;那微微隆起的眉骨上出了一层汗,动作之间,汗水往下滴落;此刻紧闭的眼曾认真注视她,目光沉沉,似深海潜礁;而他的四肢躯干宛如钢铁一样地禁锢她,似城墙牢不可破……
  她一时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快乐、忧虑、惶惑一股脑儿地搅在一起。仔细一想,恐怕是为了最后结束时他一言不发,就这样撇下她睡去而耿耿于怀。
  又思及他是大醉而来,来时也是什么都不说,直入主题……
  她微妙觉得自己好像又犯了一回傻,虽说是傻得心甘情愿。
  窗外天色一寸寸透亮起来,陈麓川翻了个身,似要转醒。她吓了一跳,急忙闭眼装睡,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动静。
  这下她是待不住了,一想到他醒来之后两两相对的尴尬场景,立时生出逃离之意——她也真这么干了。
  她先去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洗脸时一照镜子,脖子上一片狼藉,只得翻出条老气横秋的丝巾系上。她将客厅里散落一地的衣服收拾干净,把陈麓川的脏衣丢进洗衣机里。丢之前先掏了掏口袋,掏出一只在水里泡了整晚的手机,想来已是报废了。
  然后她下楼去超市随意拿了一袋一次性的内裤,又回家找出之前替林立明买的一套衣服,一并放在了床上。
  做完这些,她发了一会儿呆。
  不知过了多久,洗衣机“嘟嘟”响了几声,洗涤程序结束,她回过神,捞出衣服晾起来。
  最后又回到卧室,陈麓川仍在沉睡。她立在床边瞅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思前想后,无处可去,只得去投奔柴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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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09 | 显示全部楼层
22、

柴薇何等七窍玲珑的人,一眼就看出林阅发生了什么,却先没说什么,将她拉进屋。

    林阅朝里看了一眼,几分踌躇,“王谈沣不在?”王谈沣就是柴薇的未婚夫,名字没少被柴薇拿来嘲笑,说是起得像个民国的老学究。

    “不在,出差去了。”

    进屋之后,柴薇先给她倒了杯水,问她吃早饭没有。

    林阅摇头说不饿,柴薇看她一眼,还是走进厨房,给她下了碗面。

    林阅挑着面条,要吃不吃的,柴薇瞅着她,“你别跟这面条较劲,赶紧吃,都坨了。”

    林阅吃了两口,叹一声气,将碗一推,“吃不下。”

    柴薇先没收碗,往旁边一推,“我先问你,采取措施没有?”

    林阅一惊,“你怎么知道。”

    柴薇“嘁”一声,伸手将她脖子上围着的丝巾一扯,“太明显了,失.身妇女都你这表情。”

    林阅面上一热,低着头没吭声。

    “早上不是培养感情的好时候吗?你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林阅情绪怏怏,“……他昨晚喝醉了。”

    柴薇瞪眼,“吃干抹净转头不认了?”

    林阅忙摇头,“那倒不是……我出门的时候他还没醒。”

    柴薇想想那场景,扑哧一声笑了,“我怎么觉得你俩角色倒了……所以你逃什么?怕他醒了不认账?”

    林阅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谁主动的?”

    林阅张了张口,“他。”

    柴薇调侃道:“看不出来啊,陈麓川这么霸气。”

    林阅却没心思说笑,微蹙着眉,“我觉得他是喝醉了才这么做的……来了什么都不说,之后也什么都不说。那我还能说什么?”她叹了声气,“他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我觉得在他看来,这事儿应该挺普遍的。”

    “普遍不普遍你说了又不算,得问他。”

    “我不敢问,”林阅抬眼看她,“万一他只是想……”“**”这词她说不出口。

    “那也得问清楚。要他真只想打个炮,你乐意吗?”

    林阅没答。

    “你肯定不乐意,喜欢这么多年,谁受到了这个。要是他没有跟你长期交往的打算,你得赶紧撤,千万别傻乎乎跟他浪费时间。”

    半晌,林阅“嗯”了一声。

    柴薇看她,“你以前也是第二天就跑了?”

    林阅难以启齿,许久,小声说:“没以前。”

    柴薇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说:“……不是吧?”

    林阅叹气。

    柴薇往她身旁凑了凑,“你早说啊。这心情我理解,我第一次完了还哭了一个小时呢,矫情得不得了。”

    林阅笑了。

    “你挺幸运了,好歹是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即便最后成不了,睡都睡了,一点儿不亏。”

    林阅心理轻松了些,“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先等等吧,看他什么反应。反正我一个外人看来,他对你也不是没意思。核心宗旨就一点,你别倒贴。”

    林阅立马说:“我不会的。”

    正经的说完了,柴薇打趣,非要让她讲细节。林阅被她说得满面通红,实在受不了,起身告辞。

    柴薇将她送到门口,笑道:“赶紧回去,要是人还没走,趁热来一发!”

    林阅赶紧逃了。

    到了楼下,掏出手机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调成了静音,七八个未接来电,全是个陌生号码。她试着回过去,一个陌生人接的,问她找谁。聊了两句,他只说打错了。林阅莫名其妙,便也没在意,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走到半路,林立明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何珊早上起来做饭,在厨房里昏倒了。这会儿在医院,人已经没事儿,让她过去看看。

    林阅吓得魂丢了一半,急忙让司机掉头赶往医院。

    碰头之后,情况并没有她想得那样严重。何珊叉腰站着,手里拿着一个按摩器具一样的东西贴在颈上。没看见林立明的身影,然而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场。

    林阅迎上去,惊道:“徐堃?你怎么在这儿?”

    徐堃笑了笑,“等会儿再跟你说。”

    林阅点头,先问何珊,“妈,怎么样了?”

    “没事儿,颈椎病,老毛病了。”

    徐堃在旁解释:“颈椎增生压迫椎动脉,引起基底动脉供血障碍,如果脑供血不足,就容易晕倒。”

    林阅常听何珊说肩膀疼,睡不着觉,给她买了按摩枕,时时催促她用,然而没想到情况竟然这么严重。

    何珊见她神情担忧,安抚道:“没事儿,以后定期做做理疗,多休息,不会怎么样的。”

    林阅点了点头,“爸呢?”

    “我报了个全套体检,你爸缴费去了。”何珊叹了口气,“老了,不顶用了。”

    林阅急忙打断她:“您别瞎说!”

    早上便是徐堃开车送来的,待何珊做完体检,他便仍然送回去。林阅坐副驾驶上,一径儿地道谢。徐堃只说没事,都是熟人,举手之劳理所应当。

    回到三三零化工厂家属区,何珊也同徐堃道谢,“谢谢你啊小徐,你帮了这么大的忙,回头一定来家里吃饭。”

    林阅将徐堃送出去,问是不是何珊有事麻烦他。

    原来三婶陶美芹不满林阅拒绝徐堃,委婉向何珊传达了这意思。何珊也觉得过意不去,自家女儿无缘无语吊了人家几个月。昨天厂里一个朋友给何珊送了两箱山竹,一个个又大又新鲜,她便打算送徐堃一箱,聊表歉意。徐堃趁着周末上午有空的时候过来取,结果恰好撞上了。

    林阅听完心里不是滋味,“我妈这人很重人情,给你添麻烦了。”

    徐堃笑道:“没事。我没觉得你耽误我时间,全是我妈跟陶阿姨瞎抱怨。”

    林阅笑了笑。

    徐堃看她,“你现在……和那人怎样了?”

    忙了一上午,林阅暂时把陈麓川的事儿抛到脑后,这会儿听徐堃起来,不由无声叹了口气,“还好吧。”又问他,“你呢?相到什么合适的么?”

    徐堃顿了一顿,“没,最近没相亲……我前妻来找我复合了。”

    林阅一愣,“那你同意了吗?”

    徐堃笑一笑,“不知道,再说吧。”

    两人并排往前走,一时都没说话,这会儿竟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林阅送走徐堃,回到楼上,林立明正在厨房里忙活。林阅急忙撸起袖子过去,“爸,我来吧,您歇着。”

    林立明确实不擅长,将菜刀递给了女儿。

    林阅切了会儿菜,何珊走进厨房,瞅着她的神色,“……没想到徐堃这人这么实在。”

    林阅知道她要说什么,“您别费这个心思,我跟他没戏。”

    “你俩刚才在楼下说话,我瞅见了,站一起怪合适的。”

    林阅不接她这茬,只“笃笃笃”地切菜。

    何珊静了一会儿,又问她:“你不说自己找吗?找着了吗?”

    “不正在找么。”

    何珊难得没再纠缠这问题,叹了口气,忽说:“今儿早上,就站你这位置,我伸手去拿墙上的砧板,眼前一黑,就这么歪下去了……”

    林阅手一抖。

    “也没晕多久,一会儿就醒了。可醒来那会儿,看见你爸的脸,心里是真怕,要是我一下就醒不过来了……”

    “您瞎说什么呢!”

    何珊笑了笑,“你怕什么,你难道没想过这么一天?”

    “您才五十多岁,我想哪一天?不是咒你么。”

    何珊笑了,“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但我现在真没别的心愿,就想看你早点儿结婚。”

    林阅心里酸涩不堪,“……您出去吧,我马上炒菜了,一会儿油烟大。”

    吃饭时,何珊瞅着她脖子上的丝巾,“怎么戴这么一个玩意儿,忒难看了。”

    林阅忙伸手一掩,“昨天吃酒,不小心吃到芒果,过敏了,长了疹子。”

    何珊“哦”了一声,不疑有他,“吃东西都这么不小心。”

    林阅只埋头吃饭。

    何珊说:“你上回给我那个苹果手机我用不惯,下个软件输一回密码,太难用了——我跟你换吧。”

    林阅想起自己手机里还装着游戏,没答应,“我手机卡,老死机。”

    何珊撇了撇嘴,“还是以前的诺基亚好用。”

    过了一会儿,林立明忽说:“林阅,是不是你房里手机在响?嗡嗡嗡的,好几次了。”

    林阅急忙丢了筷子去房间,从包里掏出手机。果不其然,陈麓川打来的。

    她顿了几秒,接了,小声说了句:“喂。”

    “你在哪儿?”

    “在家。”

    “三三零?“

    “嗯。”

    那边静了一会儿,喊她,“林阅。”

    林阅心里猛地一跳,没出声。

    “……早上去哪儿了?”他声音平平淡淡的,一时听不出情绪。

    林阅忙说:“有点事,走得急,忘了跟你打招呼……”

    外面传来何珊的声音:“林阅,这汤你还喝不喝?”

    “马上来!”顿了顿,对陈麓川说,“我现在在吃饭,吃完打给你成吗?”

    那边没说话,安静数秒,挂了电话。

    林阅重回到桌上,草草吃完了,又将厨房收拾干净。

    何珊趴在沙发上,喊她:“来帮我按摩一会儿。”

    林阅洗了个手,坐过去。

    捏了一会儿,何珊哼哼两声,“猫挠一样。”

    林阅要停,何珊却不让。

    林阅慢慢替她捏着,“回头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好的按摩馆,替您办个卡。”

    “何必浪费这个钱,让你爸没事儿帮我捏两下就行。”

    “不懂行的越捏越坏,”林阅坚持,“我们家不缺这几个钱。”

    过了一会儿,何珊慢慢睡着了。屋里,林立明也睡着了。林阅取了张毯子,替何珊盖上。

    正这时,兜里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林阅怕吵醒何珊,急忙接了。

    是陈麓川,声音沉肃,“在你楼下,赶紧下来。”                                 




23、

经过柴薇一番开导,林阅已不像刚醒那会儿患得患失,打定了主意得跟陈麓川聊聊。

    可她没想过今天聊,更没想现在就聊。

    她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是盼望陈麓川等不下去了赶紧走,还是盼望即便这么让他等,他也不走。

    她站在阳台上往下看,一道白衣黑裤的身影,掩映在苍绿梧桐树叶的凉荫底下。

    读高中时,她有一阵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就是篮球场。每回下午放学,晚自习前,她无数次地将视线投射出去,捕捉他起跳投篮的身影。

    那时候笑随他,哭也随他,要是他肯招招手,她一定小狗似的蹦跳着就过去了。

    又看了数秒,林阅离开阳台去门口换鞋。

    到底是不忍心让他等。

    匆匆下楼,还没到近前,那人似有感应,抬起头来。

    林阅暗暗顺了顺呼吸,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若无其事开口:“你怎么来了?”

    陈麓川目光定在她脸上。

    林阅被他看得有几分心虚,忍不住眨了几下眼,又捋了捋头发。

    陈麓川没说话,忽伸手抓住她手臂往前一带,“你躲什么?”

    林阅瞅了陈麓川一眼,越发的紧张,下意识否认,“我没躲,不是说了吗,早上有事……”

    陈麓川盯着她,“没躲?”

    林阅垂下目光,不说话了。

    静了一会儿,陈麓川手顺着往下,攥住了她的手。她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没动了。

    那手又小又软,一只手便能整个团住,陈麓川瞥了一眼,又将目光移回她脸上,“电话一上午都打不通。”

    “我妈病了,去了趟医院。”

    陈麓川一惊,“严重吗?现在怎么样了?”

    林阅摇头,“没事,颈椎病,早上起来供血不足,在厨房晕倒了。”

    静了一会儿,陈麓川说:“你应该打电话告诉我。”

    林阅低低地“嗯”了一声。

    陈麓川抓着她,又将她往自己跟前一带,两人靠得更近。这一上午,他感觉自己成了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心情过山车似的起起伏伏。电话久打不通,只得胡乱揣测,将昨晚到今早的事儿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遍,渐渐咂摸出一些冲动之下没能注意到的事儿。

    他真有些懊悔,不该这样鲁莽着急。

    眼前这人微垂着头,目光只盯着脚下的一方地。姿态无限的柔顺,似将生杀予夺的权利都交给了他。

    陈麓川觉得心脏似给人挠了一把,思及昨晚她的表现,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却不知从何问起。片刻,开口道:“……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林阅耳根噌一下红了,头垂得更低。

    自然不怎么样,被翻来覆去的折腾半宿,这会儿每根骨头都好像泛着酸。这还不是最难受的,难受的是……

    陈麓川诚恳道歉:“对不起,下回……”

    “有下回么?”

    陈麓川愣了愣,“什么意思?”

    林阅微抬起头,艰难启齿:“……我以为你只是……”

    话没说完,但陈麓川懂了,看她片刻,沉声说:“林阅,我并不是随便的人。”

    林阅顿觉十分受用,那紧揪成一团的心即刻就放松了,低低“嗯”了一声。

    陈麓川坦诚说道:“当然,我也有过荒唐的时候。高三毕业到大二谈过一个女朋友,因为年轻冲动,所以该做的不该做的,什么都试过了。后来细想,也没那么喜欢,当时是她主动,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则不能让她难堪,二则虚荣作祟,三则……”他顿了顿,“总之,就答应了。”

    林阅头次听他说起他初恋女友的事,“那怎么分了?”

    “我年轻时候挺混蛋的,遇事儿不肯迁就,总跟她对着干。久而久之,她受不了我不体贴,我也受不了她老找碴,加上异地,生活圈子不一样,矛盾越积越深,后来走不下去,只能分手。”陈麓川顿了顿,“出国认识过几个人,不过深入接触之后都觉得不合适,也就没有进一步发展。”

    三言两语,虽则简洁,却将自己情史交代得一清二楚。

    “所以,我就想告诉你,昨晚这事儿,我有点冲动,但并不是随便。”陈麓川盯着她,沉默良久,似在斟酌用词,“……如果你觉得可以,愿不愿意跟我试试?”

    林阅正要开口,陈麓川又补充一句:“……以结婚为前提。”

    林阅吓傻了。

    少顷,觉察到陈麓川的手又用了几分力道,仿佛也在紧张。

    林阅咽了口唾沫,“……好。”

    陈麓川松了口气,手往上,顺势将她腰一揽,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沉声问:“那说定了?”

    呼吸之间,全是他身上的气息,林阅脑袋里晕晕乎乎,只说:“嗯。”

    片刻,他松开她,“陪我吃饭吧。”

    林阅一愣,“你还没吃中饭?”

    “嗯,一上午都在找你。”

    林阅越发觉得受用,又有些愧疚,低声说:“对不起。”

    陈麓川笑了笑,将她手一攥,往小区门口走去,“走。”

    合计了半天,最后陈麓川决定去林阅家拿衣服,顺便下碗面凑合一顿。

    家里虽有全套的厨具,却不常开伙,林阅只周六周日在家的时候会自己做饭。她做饭一般,能炒几个小菜,但就味道而言,堪堪能够下口。

    因此,她不太想在陈麓川面前施展自己匮乏的厨艺。然而陈麓川却十分坚持,只说不要紧,自己不挑。

    林阅在厨房忙了半天,端出碗面条。普通的挂面,打了两个蛋,搁了些西红柿,看着倒还是那么回事。林阅将筷子递到陈麓川手里,在一旁坐下,虽说对自己厨艺有所觉悟,到底免不了期待他的反应。

    陈麓川拿起筷子,挑起一箸尝了两口,停下动作。

    林阅忙盯着他。

    陈麓川挑眉一笑,“……原来你真不是在谦虚啊。”

    林阅面上一热,急忙伸手去拿碗,“要不还是出去吃吧。”

    陈麓川却将她手一挡,埋头呼呼地吃起来。

    三两筷子下去,一碗面很快见底。

    林阅心想,他得饿得多狠啊,这么难吃都能吃完。

    林阅收了碗筷,给陈麓川倒了杯水。

    他的衣服晾晒一上午,这会儿已经干了。林阅将衣服收下来,叠好了放进一个袋子里,搁在茶几上。她忽地想起一事,“你手机还能用吗?”

    陈麓川笑了笑,“进水,修不好了。”

    林阅便想起昨晚浴室里的事儿,耳根一阵阵发热。

    陈麓川看她一眼,“你怎么一直戴着丝巾?”

    林阅更加窘迫,支支吾吾不肯说,“……过敏了。”

    陈麓川立马站起来,“上药了吗?我看看。”

    林阅往后躲,伸手去掩,“没事儿!”

    到底不及陈麓川动作快,他一手搂着她腰,一手扯了丝巾,朝她脖子上看了一眼,愣住。

    林阅拿手盖着,咬着牙,低声抱怨:“……都怪你。”

    陈麓川瞅着那雪白颈项上暗红的瘢痕,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又有几分心猿意马,嘴上却乖乖道歉:“对不起。”

    林阅欲哭无泪,“明天还要上班。”

    陈麓川笑一声,“怕什么。”

    “反正议论的不是你,你当然不怕。”

    陈麓川挑眉,扬了扬下巴,“那这样,同样的地方,你也给我来一个。”

    林阅羞愤不已,伸手将他一推。没推开,反被他伸手一捉,两人齐齐倒在沙发上。林阅挣扎着要起来,陈麓川手掌按在她背上,声音沉沉:“林阅。”

    林阅便不动了,声如蚊蚋,“嗯?”

    陈麓川却没说话,只这样抱着她,一动不动。

    林阅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叠着自己的,一声一声。

    片刻,陈麓川手掌移到她后脑勺上,拿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陪我睡会儿午觉。”

    林阅乖顺点头,“好。”说着便要起身。

    陈麓川却没松手,就这样抱着她,站起身。林阅一米六三,觉得身高够用,并不矮。可在陈麓川跟前,每每显得娇小。好比现在,他轻易地抱起她,毫不费力。

    林阅问:“你现在多高?”

    “入职体检是一八三。”

    林阅哼一声,腿扑腾两下。

    陈麓川看她,“怎么了?”

    “高了不起么。”

    陈麓川笑了,“你是太瘦了,没到一百吧。”

    “九十二。”

    陈麓川心想,难怪昨晚上摸着腰那么细,仿佛一捏就要断了。

    床单凌乱,似乎还留着前夜放纵的证据。林阅倒在上面,脸顿时红了。陈麓川也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站起身,去将一旁的窗帘拉上,光线立时暗了些。

    陈麓川克制自己去看林阅,规规矩矩地躺了下来。

    静了片刻,忽听耳畔那清软的声线低声问道:“我能不能看看你腿上的疤?”

    陈麓川“嗯”了一声。

    便听窸窸窣窣的,林阅溜下去,跪在一旁,伸手将他裤筒卷起来。

    那疤痕边缘已经模糊了,可仍能看得出狗一口咬下去的形状。

    林阅只觉心脏一扯,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那时候疼吗?”

    陈麓川觉得有点儿痒,但忍着没动,“还好吧,忘了。”

    “你不怕吗?”

    陈麓川笑了笑,“明显你比我怕。”

    林阅也跟着笑了,拿指尖轻轻摩挲着,心里一时沉甸甸的,却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片刻,听见陈麓川清了清嗓子,“痒,别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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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09 | 显示全部楼层
24、

林阅疑惑:“痒么?你这么怕痒?”说着干脆挠了一把。

    陈麓川闷哼一声,“……赶紧过来睡觉。”他真不想承认自己可能是憋得有点狠了,昨晚上折腾半宿,却一点没觉得够,这会儿稍有点风吹草动,思绪就忍不住往最下.流的方向的滑去,果真是男人的劣根性。

    然而……

    林阅已溜回他身侧躺好,他瞥她一眼,有些犹豫,“林阅……”

    林阅看他:“怎么了?”

    陈麓川想了想,还是有点儿难以启齿。他不在意这个,可考虑到昨晚上林阅生.涩的反应,要是真的,那自己的表现真是有点儿不合格。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林阅半晌没听见他吭声,问道:“你怎么没事老喊我名字。”

    陈麓川笑一声,“好听,喜欢喊。”

    “好听吗?一说起来,别人都以为是‘喜悦’的‘悦’。”

    当年宝贝女儿降生,工科出身的林立明遍翻唐诗宋词,就为了起个好名字。最后瞅上张九龄《感遇》中的“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一句,拈“林悦”两字为名,何珊嫌“悦”字俗,改成了“阅”。高中时,林阅常跟同学开玩笑,以后签名,批一个“阅”字,一股天潢贵胄王霸之气扑面而来。

    “比我好多了。我这笔划复杂,别人都答三道题了,我还在写名字。”

    林阅扑哧一声笑了,想到什么,又陡然沉默下来。

    陈麓川也沉默了,似是知道她的心思,手掌摸索着伸出去,将她搁在薄被下的一只手攥住了,用了用力。林阅心里一动,撇下眼,脸上发热,有些不敢看他。

    《说文》里这样解释:“麓者,守山林吏也。”

    如果不是他上回提起,她从未注意,自己的姓嵌在他的名中。

    这一刻十分安静,心里一霎之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两人都是。末了,林阅往前靠了靠,将头抵在他肩上。

    陈麓川瞥她一眼,心道自己昨晚豁出去冒险一试,果然是对的。

    都是成年男女,几回下来,有没有心思,彼此都心知肚明。然而他也只能确定,经过这三两个月,林阅起码不再像高中大学那会儿那么的排斥他,在这之上,好感也是有的,但要说更多,就是自作多情了。

    一试之后,他却从林阅的态度和反应里看出更多的东西。

    好比刚刚她跪在那儿碰他腿上的疤,虽然他一脑袋的不良思想,搅得他心猿意马丝毫不能集中精神,但还是能从她的动作、话语里头品出些依恋、怜惜之意。

    他现在好奇的是,林阅是从什么时候对他产生了这样的情绪。

    同一公司共事开始?或是更早?

    片刻,林阅闷闷开口:“不是说要睡午觉么,都快两点了。”

    陈麓川笑一声,将她手松开了,心想,不急,来日方长。

    都吃下去了,还想让他再吐出来么?

    没门儿。

    ·

    林阅昨晚本就没睡好,听见陈麓川呼吸渐沉,不一会儿也就跟着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一睁眼,便与陈麓川目光对上。

    林阅吓一跳,“你醒了?怎么不喊我。”

    “嗯,”陈麓川移开视线,“我也刚醒。”

    外面已是日光西沉,楼顶上晚霞欲燃,看来明儿也是个好天气。

    “饿么?”

    陈麓川答:“还好。”

    林阅从床上坐起来,“出去吃饭吧。”

    陈麓川“嗯”了一声,却没动,朝她伸出手,“拉我一把。”

    林阅握住他手臂向上拽,陈麓川坐了起来,却顺势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拉。

    林阅一愣。

    陈麓川只搂着她的腰,用力抱了抱,而后便松开了,将她手一攥,从床上拉起来,“走。”

    林阅发现,多少次了,自己似乎对他说的这个“走”尤其没有抵抗力。

    她不知怎的,想起柴薇有一回说道,最爱这样的男人:出去玩时,吃什么逛什么做什么全都安排好了,到时一声招呼,她不用带着脑子,跟上就行。

    而现在便是,陈麓川一声“走”,她闭着眼,跟上就行。

    陈麓川开着车,二十多分钟,到了湖边,沿湖行驶一会儿,开进江大。去年江大一百二十周年校庆,里面整体都翻了新。前两年空调热水也都装上了,他们毕业得早,没赶上好时机。江大被誉为全国最美的大学,林阅读书那会儿就听说,不在江大谈一场恋爱,四年就算是白读了。

    陈麓川寻了个地将车停下,拉着林阅去工学部菜场。那一片全是美食,各类小吃应有尽有。

    林阅也有数年未曾回来过,如今一看,店主招牌都换了,食物还是那些花样。一盏盏昏黄灯光下,食物香气混杂碳烤的烟雾缭绕而起。林阅没忍住,刚进去就买了一份糯米包油条。两人丝毫不顾形象,在小摊之间穿梭而行,沿途烤面筋、bt翅、手捏饭团、油炸冰淇淋……全都没落下。

    到最后,林阅撑得几乎快走不动了,手里还有半碗的小葱煎豆腐没解决。

    “你还记得我们有一回来这边玩桌游么?”

    陈麓川答:“记得。”

    那天全班在附近桌游室包了场,一下午加一晚上,傍晚大家出来觅食,一行人饿得狠了,扫荡了大半的摊位,那情形好似蝗虫过境。

    林阅笑一笑,吸一口现酿酸奶,“……感觉像回到了读书时候。”

    陈麓川看她,目光里一时有无限的情绪,然而什么也没说,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吃完,两人慢悠悠地往回走。

    这会儿是学生上课的时间,校园里人少。走到半道,忽听见吹陶笛的声音。

    林阅立时停了脚步,“还有啊。”

    陈麓川也颇觉怀念,立在林阅身旁,静静听着。

    半晌,他低声开口:“林阅。”

    林阅笑了,“……我就不回答你,喊我又没什么事。”

    “谁说的,”陈麓川挑了挑眉,“这次就有事。”

    林阅抬头看他,“什么?”

    陈麓川没答,忽欺身往前,猛将她腰一箍,低头吻下去。

    不过片刻,林阅便觉气息不畅,撑着他胸膛,喘了口气,将他推开。

    陶笛声遥遥地隔着树林传来,似乎是《天空之城》的曲调。

    陈麓川一手搂着她腰,下巴微蹭着她的发顶,“……林阅。”

    林阅声音轻轻发颤,还没从方才这一吻中恢复过来,“又有什么事?”

    “那边有两个女生,好像在看我们。”

    “……”林阅忙将他一推,没推开。

    陈麓川闷笑一声,“你怕什么。”

    “谁怕了。”

    “这么胆小,没谈过恋爱么?”

    本是句玩笑,隔了一会儿,却听林阅极小声地答:“嗯。”

    陈麓川骤然一惊。

    这下,他一直在考虑的那问题自然也有了答案。

    他抱着她,陡然有些手足无措。半晌,只问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的答案这会儿正抱着她,可她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口。现在的情况已然在她期盼之外,非要把过去自己受的那些煎熬拿出来说,反有道德绑架的嫌疑——陈麓川并不欠她。

    末了,她回答:“没遇上合适的。”

    陈麓川良久沉默,手臂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他心里一时百感交集,颇有些悔不当初。

    便想到昨日席上拿奔驰钥匙的同学说的一句话:那你周围的男人可真没眼光,放着这么一个大美女不去追。

    岂止没眼光,简直是有眼无珠,但他反倒得感谢她周围男人们的有眼无珠。

    静立许久,林阅说:“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陈麓川松开她,点了点头,“走吧。”

    回去路上,林阅不由想,原来在自己母校谈恋爱,是这样一种感觉。

    到了楼下,陈麓川停住脚步,“衣服先放着吧,我有时间再来拿。”

    林阅疑惑,“上去拿了再走呗?”

    陈麓川看着她,目光沉沉,低笑一声,“上去就下不来了。”

    林阅面上一热。

    陈麓川退后一步,“那你进去吧。”

    林阅看他片刻,点了点头,“嗯,你开车注意安全。”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

    陈麓川立在原地,注视着她。

    林阅便继续往前走,打开门,又转身去看。

    陈麓川笑一声,“快进去吧,我这人意志薄弱,禁不起诱惑。”

    林阅耳根一热,也笑了,说:“晚安,路上小心。”

    门缓缓关上,林阅最后再看他一眼。

    陈麓川看着她进了电梯,这才转身走了。

    刚回到车上,手机嗡嗡振动,林阅发来信息,仍是叮嘱他开车注意。

    陈麓川回一句好,又说:“明天见。”

    ·

    林阅失眠到半夜,翻来覆去地想这一天发生的种种细节,越想越兴奋,越发没有睡意。

    这一天仿佛是按了快进,所有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却又顺理成章。

    她将陈麓川动作、话语、眼神掰烂了揉碎了,细细想过一道,才觉踏实几分。然而仍不舍得闭眼,生怕第二天醒来,发现只是大梦一场。

    后来见时间确实已经太晚,不得不睡,便找了个数学公开课的视频,听了一阵,这才渐渐合眼。

    早上起床,往镜子里看一眼,那吻痕丝毫未褪,无奈之下,仍旧戴上丝巾,只盼望没人注意到。

    开车去吃早饭,经过了一家药店,林阅突然有了主意。





25、


这周一开例会,气氛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以往大家都是呵欠连天,今儿一个个却都精神抖擞:会议室里,有股特殊的气味异军突起,盘旋良久萦绕不去——一股风湿骨痛贴的,浓浓的麝香味儿。

    林阅万没想到自己在药店随便买的一副膏药效果竟会如此拔**,尴尬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无奈,只得歪着脖子装落枕。

    单一峰笑道:“林阅,你倒是启发我了,下次开会,我就往会议桌放一瓶正红花油,效果保管比现在更好。”

    林阅苦笑,忍不住去瞥坐在对面的陈麓川

    他也正瞅她,似笑非笑。

    林阅顿觉窘迫,心道他一定觉得自己傻透了——实际她也觉得。

    散会,柴薇立马凑到林阅身旁,哈哈大笑,“……亲爱的你简直了,能想出这么别出心裁独树一帜的方法,不愧是干策划的。”

    “你别挖苦我。”

    “我这是称赞你呢,真心实意的。”

    林阅自嘲,“……我是脑子进水了。”

    回到座位上,没一会儿,手机振动起来。捞起一看,陈麓川发来的信息:真落枕了?

    林阅抬头,却见前面工位上,陈麓川正举着杯子喝水,面朝此处闲散站着。她这一抬头,恰好与他视线撞上。

    林阅飞快低头避开,片刻,回他:没。

    陈麓川:丝巾呢?”

    林阅心想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时没回,便将手机一丢,打开电脑工作。

    过会儿,手机又嗡嗡响了两声,林阅瞥一眼,继续敲键盘,又瞥了一眼,还是拿起来。

    “我的错。今后注意,再不会了。”语气倒是诚诚恳恳。

    林阅耳根顿时烧起来,四下瞅了瞅,没人注意到她。想了想,敲下几字: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蠢?”

    那边回复很快:要听真话假话?

    林阅想了想,回:“假话。”

    “不觉得。”

    林阅不死心:“那真话呢?”

    顿了一会儿,那边回:“挺可爱的。”

    林阅心里似是打翻一罐气泡果汁,那清甜汩汩地往上翻。几乎都能想象,此刻不远处他一定在笑,微挑着眉,笑容得意晃眼。

    末了,她回:“赶紧工作吧。”

    那边两个字:遵命。

    一上午,除了集中精神工作之外,她都沉浸在这种隐秘的喜悦之中,也渐而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痴男怨女沉迷于办公室恋情:方寸空间里与另一人与你同喜同悲,而其他人全无察觉,这种滋味就跟偷.情一样刺激。

    中午,大家集中点了外卖,送到之后三三两两凑一块儿边吃边聊。林阅不敢光明正大地去陈麓川跟前,远远坐着,与他聊微信。

    倒是赵清雅,仍在组织台湾自由行,这会儿毫不避讳,占着与陈麓川同一排的优势,将椅子一转,拖到他跟前,甜甜地唤了一声“川哥”,继而问他朋友婚礼参加完没有,五一愿不愿意组团去。

    林阅心里有些郁闷,便丢了手机,埋头吃饭。耳朵却竖了起来,静听那边声响。

    陈麓川还未回答,这边柴薇忽拿着一大叠烫金的请柬,施施然走了过来,一张张派发,“请柬刚印出来,五一结婚,大家要有空,前去捧个场吧。”

    发了一圈,最后递出一张给陈麓川。

    陈麓川接过,笑道:“一定去。”

    他看了看一旁有几分尴尬的赵清雅,笑着解释道:“五一家里有事,上半年休不了年假,而且我港澳通行证还没办下来,等下次有机会吧。”

    赵清雅被半道接了胡,脸上表情都快要挂不住,这会儿勉强笑了笑,瞥柴薇一眼,语气似是玩笑,“柴薇姐,不欢迎我去么?”

    柴薇急忙找出一封请柬递过去,“当然欢迎,你看,我请柬都写好了,这不是听你说五一要去台湾么,心想还挺可惜的。”

    赵清雅将信将疑,将请柬翻开,那抬头确实工工整整写着她的名字。

    柴薇便空着手又施施然回到自己工位上,经过林阅时,停了下来。

    林阅朝她伸手,“我的请柬呢?”

    “没有。”

    林阅瞪她:“为什么?”

    柴薇吐出两字:“省纸。”

    林阅笑道:“你掐架功夫简直是宫斗级别的。”

    柴薇在她身旁空位上坐下,“我高中读艺术班,班上几乎都是女生,反正闲得没事儿,大家斗一斗掐一掐,其乐无穷。不吹牛,我掐架和画画都是科班出身的。”

    林阅笑不可遏。

    柴薇鼻子里哼出一声,低声说:“见不得她那样,以为自己的一点破事儿没人知道。也就只这些半辈子没接触过几个女人的死宅,能被她支使得团团转。”

    正这时,王培源从外面进来,见人人手边一抹红色,笑说:“谁有喜事儿了?”

    “我啊。”柴薇应了一声,走回自己位上,找出给他的请柬送过去。

    王培源翻开看了看,“五一啊,不一定去得了,可能得去台湾。”

    这会儿赵清雅已坐回自己位上,捏着筷子慢慢吃饭,她心里堵了一口气,语气极冲地回了一句:“不去了。”

    王培源一愣,看了看赵清雅,又看了看柴薇,最后到赵清雅身旁,弯腰伸肘碰了碰她,低声问:“怎么了?”

    柴薇瞥了一眼,走开了。

    这边,林阅吃完饭,收拾完餐盒,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之后,发现手机了多了条信息,陈麓川问她:五一想去周边城市逛逛么?

    林阅心里一跳,急忙回复:你不是家里有事?”

    陈麓川:你不就是?”

    林阅忍不住勾起嘴角,半晌,回道:好呀。

    陈麓川:那下班了面谈。

    林阅扑哧笑了一声,瞅瞅四周,大家已坐回位上开始准备工作了,便赶紧回道:得加班啊。

    陈麓川:什么时候下班,什么时候面谈。

    这一加便到了晚上八点,林阅累得够呛,起身去洗了把脸,回来时办公室人已走了大半。

    陈麓川发信息给她:走么?

    林阅让他先走,去停车场等着。她瞅着陈麓川离开了,收拾好东西,这才紧跟着下去。

    到了停车场,林阅四下张望确认“敌情”,冷不防前方响起一声鸣笛,吓得头皮一炸。定睛一看,却是陈麓川那车发出的。

    林阅轻抚胸口,舒了口气。

    陈麓川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挑眉笑道,“你怎么跟地下工作者一样?”

    林阅走过去,“我怕被发现了。”

    陈麓川看她,“为什么?”

    林阅想了想,似乎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公司不禁止同事之间谈恋爱。片刻,只好答:“不自在。”她这人极不喜欢成为大家议论的焦点,今早上犯蠢这事儿就够她受了,要以后总有人拿她与陈麓川打趣,恐怕应付不暇。

    陈麓川笑一笑,转过目光,脸上神情却淡了些。

    车上,陈麓川问她要不要吃点宵夜。

    这会儿已快到八点半,吃完恐怕要一小时。林阅昨晚失眠,此刻累得难受,便摇了摇头,“不吃了。”

    “饿不饿?”

    “有一点,还好。”

    陈麓川看她一眼,“五一想去哪儿玩?”

    林阅稍稍起了点儿兴致,“你有没有想去的?”

    陈麓川沉吟,“我回去查查路线。”

    林阅点了点头。

    陈麓川看她,“你睡一会儿吧,到了叫你。”

    “你一个人开车多无聊。”

    陈麓川笑了笑,“不会无聊,你睡吧。”

    林阅便不再逞强,头偏了偏,找了个稍微舒适点儿的姿势。车开得十分平稳,她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是在小区附近,车停在一处树荫底下,静悄悄的,驾驶座上没人。林阅身体坐直,四下看了看,正要给打电话,却见前方一道身影快步走来。

    林阅喜欢看他走路的姿势,挺拔潇洒,却又不过分张扬。

    陈麓川拉开车门,“醒了?”说着,往她手里递了只袋子。

    “什么?”

    “披萨,你带回去吃一点。”

    林阅看他,“你不饿么?”

    “我回去煮水饺。”

    一送一返,他到家恐怕得到九点半。林阅不忍心,静了片刻,小声喊他:“陈麓川。”

    陈麓川转头看她:“怎么了?”

    林阅垂着头,委婉说道:“你衣服还在我家。”

    片刻的沉默,只觉气氛霎时就暧昧起来。林阅耳根发热,小声解释:“你再开车回去就太晚了。”

    半晌,陈麓川笑了笑,“我得先去趟超市。”

    他将车开出去,停在超市门口,进去片刻,拎着一直塑料袋子回来。林阅止不住瞥了一眼,光线昏暗,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陈麓川将车停在她的车位上,两人拎上东西下车。

    一路,林阅都忍住没去看他手里的袋子。

    进屋之后,两人洗过手,坐在沙发上分吃披萨。林阅打开了电视,总觉得这样好像能让气氛显得正常一些。

    那披萨一会儿就被消灭得片甲不留,林阅问他:“饱了么?”

    “可以了,宵夜不能吃太多。”

    林阅便将垃圾收拾干净,洗手之后,踌躇道:“你现在洗澡,还是看看电视?”

    “坐一会儿。”

    林阅坐去他身边,这会儿电视里正在播纪录片,讲非洲草原动物迁徙的。林阅一直不爱看这种节目,小坐片刻,说道:“那我先去洗澡了。”

    陈麓川眼也没抬,“嗯。”

    林阅微妙有些讪讪,张了张口,没作声,起身去卧室里拿衣服。

    再出来,陈麓川却站了起来,看着她,沉吟道:“我还是回去吧。”

    林阅忙问:“为什么?”

    陈麓川挑了挑眉,“你是不是有点儿太相信我了?”

    林阅霎时面红耳赤,半晌,小声说:“……我没相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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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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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26、

陈麓川笑一声,忍不住继续逗她:“原来你不相信我?”

    林阅一时给噎住了,半晌,“……相信不行,不相信也不行,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末了轻哼一声表示抗议。

    “我一点儿不难伺候。”陈麓川迈出一步,到她跟前。

    那高大的身影霎时将她罩住,她呼吸一滞,低声说:“谁信。”清软的语调却更似在撒娇。

    陈麓川立时伸手,将她一抱,下巴颏蹭了蹭她的头顶,低下头,在她嘴上很轻地碰了一下,开口时声音黯哑了,“……真的,你试试就知道。”

    林阅声音更低,“是么,有什么要求。”

    “嗯,”陈麓川当真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顿了一会儿才说,“管吃管住,偶尔给点儿零花就成。”

    林阅笑一声,“几年前我家养的狗待遇都比这强,我妈好歹每天要带它出去遛弯呢。”

    “那我再加一条。”

    林阅抬眼,“什么?”

    陈麓川凑到她耳边,温热的呼吸拂着发丝。林阅觉得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便听见他沉声地说:“给吃,管饱。”

    林阅整只耳朵火烧似的灼烫起来,伸手使劲将他一推,跑了,“……我去洗澡了。”

    陈麓川看着那匆匆躲入浴室的声影,闷笑一声。

    约莫二十分钟,林阅从浴室出来。另一套睡衣,也是从头裹到脚,分毫不露。陈麓川看一眼,挺满意,心想越严越好。

    林阅将之前收拾好的袋子递给陈麓川,“浴巾在架子上,你去洗澡吧。”

    她凑近时,身上一股沐浴乳的清香,木瓜味儿的,还带点儿甜。

    陈麓川顿觉嗓子眼里有点儿干,再看林阅这身保守的睡衣,竟也觉得别有风味,尤其是配合想象……

    他急忙止住自己接着往下想,拎起从超市提回的塑料袋,往浴室去了。

    洗完出来,林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面前搁了盘南瓜子,她有一会儿没一会地剥着,神情有些呆。

    陈麓川看了数秒,才出声喊她。

    林阅转头一看,一时愣住,他只在下.半.身裹了条浴巾。

    林阅急忙别过目光,起身从他身旁绕过去,“……我去刷个牙。”

    一进去,便看见他搁在流理台上的塑料袋,这会儿敞着,露出装在里面的一包一次性内裤。

    林阅急忙将袋子一拉,盖好。

    正挤牙膏的时候,忽觉门口光线一暗。

    陈麓川走进来,若无其事地拿起流理台上的另一只漱口杯。

    林阅这会儿心里砰砰乱跳,往旁边让了让,和陈麓川并排站着。

    装修的时候,林阅特意在浴室里安了一面大镜子。这会儿,镜子似画框一样,将两人都嵌了进去。

    林阅瞅着镜中挨靠着的两道身影,心里有些奇妙的满足感。

    很快,两人都洗漱完毕。

    林阅出去先关了电视,将茶几上的瓜子壳收拾干净,踌躇着说道:“现在休息么?”

    陈麓川紧跟着过来,“几点了?”

    林阅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十点。”

    陈麓川点头,“好。”

    林阅将卧室灯打开,“你把客厅灯关一下。”

    陈麓川照做。

    林阅呼吸不由放缓了,看了看台阶下那人的身影,低声说:“好了。”

    陈麓川踩着台阶,一步一步上来。

    林阅正要往床边走去,手臂忽被一把抓住。那人顺势按了一旁的灯,黑暗笼罩下来,急促的吻紧跟而至。

    一路跌跌撞撞,倒在被单之上……

    黑夜密不透风,那晚的记忆接踵而至。契合的瞬间,只觉眼前雾气茫茫。灼热的呼吸喷在耳边,那人压低了声音说:“你上回买的内裤小了。”

    林阅张了张口,正要出声,还未成形的语句又一下被撞得飞散。

    他接着问:“……是这个尺寸,记住了吗?”

    林阅紧咬着牙关,茫茫然点头。

    如疾风骤雨,一刻未停,携了风雨之势,似要将她卷入大化洪流,鸿蒙初辟之时。

    ·

    十一点多,一切平静下来。

    林阅气息仍是不稳,“我得再去洗个澡。”

    陈麓川低声说:“等会儿。”

    窗户开了一线,窗帘被外面的风吹起一角。林阅动了动,换了个稍微舒坦的姿势,仍是躺在他臂弯里,微微呼吸,气息渐而平稳下来。

    陈麓川忽然开口:“感觉怎么样?”

    林阅脸发热,一时只觉难以启齿,过了许久,小声说:“……比上回好。”

    陈麓川笑一声,搭在她背上的手微一用力,“以后会更好。”

    林阅只觉羞赧,说不出话。末了,又觉得陈麓川这一句似乎别有深意。

    两人静静躺了片刻,陈麓川将她抱去卧室,又冲了个澡。

    回到床上,彼此道了声“晚安”,偎靠着慢慢睡去。

    迷迷糊糊间,林阅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晚安”这句话,还是得当面说。

    ·

    一连几天都是加班,到周末,林阅跟着柴薇去试伴娘的礼服。婚礼眼看着不到两周时间,柴薇忙着确定宴会的最终名单,还得跟婚庆公司敲定流程,整个人似陀螺一样飞转不停。

    能力之内,林阅一直抽空帮她忙。然而公司总要加班,每每心有余力不足。

    趁着逛街试礼服的时候,柴薇问起林阅最近和陈麓川的进展。

    林阅笑一笑,“还可以。”

    柴薇瞥她,“啧啧,难怪你每天都是满面春风,笑起来傻兮兮的,跟我早恋的表妹一样。”

    林阅不服气,“你难道不是?”

    “我?我跟王谈沣现在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早过了你这个动不动就春.心荡漾的阶段。”

    林阅说不过她,静了片刻,才又开口,“可你都要结婚了,我这边还一点着落都没有。”

    “为什么?陈麓川不是说以结婚为前提吗?以你俩的发展速度,我看不出三月,孩子都能怀上。”

    林阅笑了,片刻,又微叹一口气,“可能是我矫情了,这事儿有太突然,总觉得不踏实。”

    “你别多想,想多了容易乱。”柴薇从导购手里接过一早物色好的礼服,递给林阅,“试试。”

    等了一会儿,林阅从试衣间出来。

    柴薇看一眼,轻哼,“不行不行,你穿这个太好看了,抢我风头!”

    肉粉色的齐踝长裙,裙摆三层薄纱,上半身却剪裁简洁,繁简搭配极好。林阅皮肤白皙,身量纤瘦,这裙子穿在她身上,显出一种荏弱动人的气质。

    柴薇虽这么说着,却打开手机相机,多个角度给她拍了数张,边拍边啧啧赞叹,“我要是个男的,还有陈麓川什么事。”

    林阅笑道:“你可别谦虚,你的情史那么光荣,我望尘莫及。”

    柴薇瞥她,“我什么时候跟你讲过我的情史?”

    “尾牙会,你喝醉了,抢我手机那次。”

    “不是吧?我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说了,初中隔壁班的体育委员,高中隔壁班的篮球队长,大学隔壁班的龙舟健将……”林阅笑看她,“你怎么从小到大都好这一口。”

    “干体育的身材好啊,一身腱子肉。”

    “可王谈沣跟他们完全不是一类的啊。”

    柴薇低头,翻着微信通讯录,“因为我后来发现,这一类全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见面除了发.情什么也不会干。可王谈沣不一样啊,我跟他见第五次面,他还在跟我讲什么桥梁函数,隧道模型……你知道,我这人从小没文化,虽然我听不懂,但不妨碍我觉得王谈沣牛.逼极了。他一口一个公式,特别严肃禁欲,然后我想,让我听天书可以啊,我得扒了他衣服让他跟我讲……”

    一旁的导购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听得面红耳赤。

    林阅笑得脸上肌肉都疼了,“柴薇,你简直是行走的黄段子。”

    柴薇骄傲地扬起下巴,“谢谢,我初中就开始临摹小黄.漫,研究**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

    她瞎扯完,将方才拍的几张照片用微信发了出去。

    林阅浑然不知,说回正题,“那就这件吧,我挺喜欢的。”

    柴薇“嗯嗯”敷衍两声。

    手机一振,陈麓川回复:谢谢。任重道远。

    柴薇一笑,收起手机,“喜欢是吧?买买买!”说罢颇为豪气地抽出一张卡递给收银台。

    结完账,两人打算再逛一逛,顺便吃点甜品。

    柴薇说:“既然你俩关系都确定了,不请我吃顿饭说得过去么?”

    林阅笑道:“说不过去,感谢您老牵线搭桥。”说罢,掏出手机给陈麓川发了条信息:晚上有时间吗?”

    那边很快回复,说今天没有,有个朋友请吃饭。

    “他今天没空,改天成么?”

    柴薇摆手,“都行,先欠着,别忘了。”

    刚逛没一会儿,林阅忽收到何珊发来的短信:明天中午徐堃来家里吃饭,记得回家。

    林阅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还没回复,何珊又发来一条:一定得回,要不回,今后都别回来了。

    柴薇瞅她一眼,“怎么了?”

    林阅叹一口气,“我妈还没死心,明天中午要请徐堃吃饭。”

    “徐堃是谁?”

    “那个相亲男啊。”

    “哦——你不是跟他断了么?”

    “我妈觉得过意不去,私底下跟他联系上了。”

    “那你把陈麓川带回家撑场。”

    林阅顿时苦笑,“那更不行了。”

    哪里是撑场,恐怕是闹场。

    以何珊的个性,以及和冯蓉多年的“血海深仇”,要将陈麓川带回去,肯定当场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27、

自上回丁露晞在家里借宿之后,陈麓川也有一阵没再见过她。这天丁露晞打来电话,说要请他吃饭,感谢他出手相助。

    见面后发现她气色比上次好了许多,眉目间也多了几分自信。她本就长得漂亮,神采飞扬之时更让人不能错目。点单的时候,服务员都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

    席间,丁露晞便断断续续讲了这段时间的情况。

    她跟那人彻底断了,换了住处和手机,如今在电视台的工作也步入正轨,跟在一个老师手下开始做节目编导。

    言语之间几分自嘲,说是得亏他老婆那一巴掌,扇得她幡然醒悟。有时男人的山盟海誓只是随口画大饼,谁信谁瞎了眼。

    这事儿到底说不上有多光彩,但陈麓川也不爱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评点是非。

    “那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丁露晞很淡地笑了笑,微垂了目光,神情几分寂寥,“以前觉得‘人生若只如初见’这话特别矫情,后来才发现,其实也没有更准确的形容了。”

    初见时丁露晞还在读大学,出去替社团拉赞助,正被客户刁难得哑口无言,一旁吃饭的一个男人忽笑着接茬道:“我对你们这项目挺有兴趣,要不你跟我说说?”

    男人西装革履,相貌英俊,举手投足之间气度儒雅,腕上手表不下五十万,一看便是成功人士。

    丁露晞最初将信将疑,直到他递上名片,她照着名片上信息上网一搜索,全都能对上。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飞沙走石天崩地裂。初涉人世的小姑娘,碰上大了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本是活色生香的言情套路,直到有一天她在男人包里发现了另一只手机,锁屏照片他一手揽妻一手抱子……

    然而她身在局中执迷不悟,竟然信了他的“苦衷”,只身一人背井离乡,打算苦守着他从“没有爱情只有责任”的婚姻里解脱的那一天。

    有一阵,她也受不了这样畸形的关系,生出抽身而退的念头。然而恰逢男人公司出事,大笔资金填进去还是颓势难挽。困境中的落魄男人总能轻易激发出一个女人骨子里那点儿母性,她便又将拔出半条的腿重新塞回泥淖之中,自以为患难与共能为她争取一点儿与原配抗衡的资本。结果,当男人再度振作,落魄时的指天发誓感激涕零,自然也随之烟消云散。

    一个言情小说式的开头,最后落得一个三流国产剧的下场。

    讲完饭也吃完,陈麓川听后也有几分唏嘘,只得说道:“能醒悟就好,你会碰上真正值得的人。”

    丁露晞笑了笑,脸上神情也轻松了些,“台里有个同事,对我挺好的。”

    陈麓川笑道:“那很好,好好珍惜吧。”

    两人一道离开餐厅,往停车场去。

    开车送丁露晞回家的路上,陈麓川说:“我妈也挺关心你,有空你给她打个电话,去我家吃饭。”

    丁露晞点头,“这段时间在忙,过后我清闲了再去拜访。”顿了顿,“要不我五一请你跟叔叔阿姨吃饭吧?”

    陈麓川答:“五一不行。”

    “有事?”

    “跟女朋友出去玩。”

    丁露晞惊讶,“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

    “没多久。”

    丁露晞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有照片么,给我瞧瞧。”

    陈麓川掏出手机解了锁递给她,“相册前几张。”

    丁露晞前后翻着看了看,称赞道:“挺漂亮的,相亲认识的?”

    陈麓川勾了勾嘴角,“不是,从小就认识。”

    “那怎么现在才确定关系?”

    陈麓川顿了顿,“中间有些误会。”

    丁露晞笑了笑,将手机递还给他,“那阿姨知道了吗?”

    “没。”陈麓川想到这茬,不由叹了声气。冯蓉和何珊这关难过,他早有心理准备,然而他更担心的是,林阅连同事之间都不愿意公开,会愿意跟她回去见家长吗?

    这事儿当真是任重道远。

    车停在住宅区门口,丁露晞下了车,道别之后,走出两步又突然停下,喊住正打算开走的陈麓川。

    陈麓川看她,“怎么了?”

    丁露晞神情犹豫,半晌,问道:“……川哥,你说,过去的事,我该不该告诉我那个同事?”

    “你们在一起了吗?”

    “还没,他在追我。”丁露晞撇下目光,叹了声气,“我挺喜欢他的,然而……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怕他……”

    陈麓川沉吟片刻,答道:“站在男人的角度,我得告诉你,少有男人能真正不介意。但他要是真喜欢你,自然不会去纠结这些。说还是不说,你自己把握吧。”

    “那要是你女朋友也有……”

    “我不会,”陈麓川果断答道,“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我在意她的过去,但更在意她这个人。”

    丁露晞一时沉默,片刻,笑了笑,“真羡慕她。”

    陈麓川笑一笑,没说什么,“那我走了。”

    丁露晞摆了摆手。

    陈麓川将车子驶出去一段,戴上蓝牙耳机,给林阅拨了个电话。

    林阅刚跟柴薇分开,这会儿也正在车上,“吃完饭了?”

    陈麓川答:“嗯,刚散,在开车。”

    林阅笑说:“好巧,我也是。”

    车载广播里正在放一首歌,很老的情歌,《rightherewaiting》。林阅听见电话里隐隐传来同样的旋律,便问:“你是不是也在听广播?”

    “嗯。”

    歌声缠绵低回,心里也似跟着起了涟漪。这歌中文译过来叫作《此情可待》,更有一种百折千回的意味。

    林阅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不是这样,分明只一天没见,心里就好像空落落的。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直到这歌渐渐淡出,响起电台主持的声音。

    “你明天什么安排?”

    林阅将广播稍稍关小了些,想到何珊的短信,顿觉头疼,“我妈明天请人吃中饭,我得回家一趟。”

    陈麓川笑了笑,“听你语气,怎么有点不乐意。”

    林阅哪能乐意得起来。几句话在嘴里滚了几遭,还是没说出口。两人才刚刚起步,这么贸然就带他回去,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一则,她不确定陈麓川愿不愿意;二则,席上还有之前的相亲对象,到时候何珊一闹,场面一定分外精彩。

    “嗯,我妈挺烦的,席上肯定又要逼婚。”

    那边一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忽低声喊她,“林阅。”

    不知怎的,林阅心里扑通跳了两下,声音也不由跟着放轻,“嗯?”

    良久的沉默。

    林阅等得挠心挠肺,偏不敢主动开口问。一时有些慌,心想他是不是将方才这句抱怨理解成了向他逼婚?

    半晌,陈麓川笑了一声,“没什么。”

    林阅松了口气,勉强笑了笑,“下回你再喊我的名字,我一定不答应你了。”

    她半点不觉得轻松,心口处似压了块石头,堵得难受。

    只得安慰自己,大约是进展太快了,还欠缺一点儿磨合。

    闲聊片刻,陈麓川又说,“差点忘了正事。”

    “什么?”

    “我前几天找人打听到了一家推拿馆,是一个老军医退役了开的。我白天去试了一下,很专业,就拿你电话号码办了张年卡。回头我把卡给你,你让何阿姨有时间去看看。”

    林阅一怔,刚低落下去的心情这会儿又止不住高涨起来,“你太费心了。”

    陈麓川笑了笑,“都是小事儿,前几天回家跟我爸提了一声,他帮忙打听的。”

    一时情绪翻涌,却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沉默数秒,林阅低声说:“我能过来找你吗?”

    那边静了静,“家里乱,一直在加班,没收拾。你要不介意,就过来吧。”

    “没事,大不了我帮你收拾。”

    陈麓川笑一声,“那我可舍不得。”

    林阅脸有些热,总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太积极主动了,“男人住的地方都乱,大学的时候社团宣传,去你们男生宿舍扫过楼,老远就闻到一股臭袜子味。”

    陈麓川笑了,“那倒不至于,臭袜子肯定没有。”

    “那你住在哪儿?”

    “你居然还不知道我住哪儿?”

    林阅一顿,“……你也没告诉我啊。”

    陈麓川低哼一声,“我得批评你,你这个女朋友可当得太不负责了。”

    林阅微妙觉得高兴,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女朋友”这个称呼。

    陈麓川说完地址,两人闲扯两句,挂了电话。林阅在前面路口转了个向,往陈麓川住处开去。

    那一片远离了地铁线,十分偏僻,附近连像样的商铺都没有。一眼望过去,小区里高楼林立,却有大半的灯都没有亮。

    到了小区门口,远远地便看见灯下立着一个人。

    林阅将车开近,在陈麓川的指引下停了车。

    陈麓川穿深灰色t恤和亚麻长裤,比平日通勤的装束显得闲适。他自觉帮林阅提了包,带着她往里走去。

    小区里很静,全不似常青花园。

    林阅看了看四周,忍不住说:“这地方也太荒凉了,要是来个小偷,呼救都没人。”

    陈麓川笑说:“小偷都懒得来,只有你不辞辛劳下乡送温暖。”

    “我傻呗。”

    陈麓川笑,“……是挺傻。”

    林阅瞥他,“你这么说,那我回去了。”

    陈麓川挑眉,将她手一捏,“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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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28、

陈麓川家里其实并不如他讲的那般不堪,进去只看见沙发上搭了些脏衣服,茶几上零零散散摆着几摞杂志,旁边茶杯、遥控等散乱搁着。房东原本的装修极为简约,陈麓川只添置了几款宜家的桌椅书柜,整个便是典型的单身男人的住家风格。

    他先将沙发上衣服捞起来丢进洗衣机,设定洗涤程序,而后找出一只干净的玻璃杯,给林阅倒了杯水。

    林阅接过搁在茶几上,起身说要参观参观,开玩笑道:“要不要给你五分钟时间,你把不合适的东西赶紧藏起来。”

    陈麓川笑道:“能有什么不适合的?”

    “说不准。”林阅笑一笑,瞥他一眼。

    陈麓川微微挑了挑眉,“你随便找。”

    两居室,房子不大,走两圈便就看完了。陈麓川跟在她身后,隔了一两步的距离,稍稍作几句讲解。待她看完之后,他便又接起之前那茬,“找到不合适的吗?”

    林阅笑一声,“你是不是有点儿记仇。”

    两人说笑一阵,林阅去浴室洗澡。她之前怕要临时回原来的家,在车上放了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这会儿竟然用上了。

    浴室里也很简单,一水儿的素色装饰,洗衣机还在轰隆隆运转。

    林阅将衣服搁在架子上,先上了个厕所。

    一上不得了,大姨妈提前造访了。

    林阅愣了半晌,心想自己下午跟柴薇在满记甜品吃的那份杨枝甘露未免太立竿见影了。

    她洗完了澡,磨磨蹭蹭地出去,拿起沙发上的提包。陈麓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瞥她一眼。

    林阅脸上一热,拎着包一言不发地又进了浴室。然而翻了半天,包里只一片薄薄的护垫。

    再出来,她双颊泛红,也不知是不是被热气熏的。

    陈麓川紧跟着洗完澡出来,便看见林阅端坐着,有些拘谨。她转头看他,神情几分尴尬,“附近有超市吗?”

    “有。你要买什么?”

    林阅没答,“……在哪儿?我下去一趟。”

    陈麓川正在擦头发,这会儿将毛巾往沙发上一丢,“要什么,我去买。”

    林阅支支吾吾不肯说,“我自己去就行了,你给我指一下路。”

    “地方偏,你不一定找得到。”说着,他已朝门口走去,“要什么?”

    林阅窘迫不已,“……要不我跟你去吧。”

    陈麓川看她一眼,“跑一趟麻烦,我很快回来……”他话音突然停了,瞧见林阅脸颊烧红,目光闪躲,陡然福至心灵,轻咳了一声,“……那个,嗯,你等等……”

    说着换了鞋,飞快出去了。

    林阅愣了愣,半晌,明白他是猜出来了,愈发觉得尴尬。

    约莫一刻钟后,陈麓川回来了,一言不发地往她怀里塞了个硕大的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林阅不敢看他,抱着袋子飞快闪进浴室。打开袋子,先是愣了愣。那里面数个牌子、数种型号、日用夜用、绢爽棉柔……应有尽有。

    林阅简直不敢想象陈麓川买这些时的场景,店员收银时,铁定把他当成了变态。她想得乐极了,心里更有种异样的满足。

    换上以后,她强自镇定,走回客厅。陈麓川仍在看电视,神情瞧着倒是正常,没有任何的不自然。林阅便也收敛的心思,到他身边坐下。

    陈麓川拿过一旁的钱夹,从里面掏出张卡递给林阅,“推拿馆的年卡,你明天中午回去给何阿姨吧。”

    林阅急忙倒了声谢,珍而重之地收起来,心里越发觉得受用。

    过了一会儿,两人聊起五一出行计划。陈麓川将规划好的几条线路告诉林阅,让她选择。林阅几相比较,最后决定去云居山和柘林湖。两个地方相近,自驾过去只要四小时。

    聊完旅游规划,又聊了会儿工作和生活琐事,似乎还没说什么,就已到了十一点。做游戏的,时常加班,逢上不加班的时候,自然都想睡个囫囵觉。林阅便说:“去休息吧。”

    两间房,然而只有主卧能住人,次卧里连床都没有,只放了一些健身的器具。两人已过了最初尴尬客气的阶段,这会儿她要是巴巴地提出睡沙发,自然就显得矫情了。

    陈麓川点头,关了电视起身,“走吧。”

    他走在后面,待林阅躺下后,关了卧室的大灯,又将窗帘拉上。床边柜子上放了一盏灯,浅黄的灯光,分外柔和。

    陈麓川紧跟着躺下,伸出一臂将她轻轻环住,“你想睡了就关灯。”

    林阅翻了个身,看他,“你困了吗?”

    陈麓川摇头,“还好,白天在推拿馆里睡了一觉。醒来时的时候,那老师傅说,小伙子,我这么大动静你都能睡得着,改天小偷进了你屋,把你家搬空了恐怕你都不晓得。”

    他故意学了那人的语气,听得林阅止不住笑,又说,“做游戏就这点不好,总要加班。”

    “倒也无所谓,你加班的日子也不少。”

    林阅稍稍动了动,脑袋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妈早几年就催促让我换工作,说换个人事、文职之类清闲些的岗位。”

    “你怎么想?”

    “我当然不答应,现在这工作挺有意思的,上班累了打个游戏,老板过来一看,还会表扬,多刻苦,还在做市场调研呢!”

    陈麓川哈哈大笑,片刻,“我给你的游戏通关了吗?”

    “没,卡在十二关了。”

    那游戏画面简陋,然而细玩起来还挺有意思。每过一个单数关卡,就会奖励一个宝箱,双数关卡则奖励钥匙。林阅试过用钥匙去开宝箱,打不开,不知道是钥匙不对应,还是有别的安排。前面几关都很简单,过半之后就开始难了。林阅每天空闲时间拿出来玩一会儿,慢慢摸索,也不着急。

    陈麓川笑了,“我说不着急,你还正就不着急。”

    林阅看他,“着急?那我抓紧点儿。”

    陈麓川声音略低了几分,“本来是不着急,现在有点急了。”

    林阅又动了动,仰头看他,“急着发布出去?”

    陈麓川笑答:“那倒也不是,还是半成品,发出去也没几个人玩。”

    “所以我又傻呗,免费替你测试。”

    “你傻?我看你精明得很。”

    林阅笑,“我怎么精明了?”

    陈麓川盯着她,“你今天故意的,是不是?”

    林阅眨眼,往前一挪,“我怎么故意了?”

    陈麓川猛将她手臂一抓,故意沉了脸色,“别动了。”

    林阅顿时促狭心起,扭了扭身体,往他身上靠去,“你都说我故意了,我肯定得做点什么,不然岂不是让白说了。”

    她发丝上幽香,衣领微敞着,肌肤经浅黄的灯光一照,越发显得勾人。陈麓川微喘了口气,便觉渐渐地起了反应。

    林阅本想单纯地逗一逗,谁知不过片刻,便觉大腿处被什么一顶。她顿时耳根发热,急忙后撤。

    陈麓川将她一揽,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低哑,“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利器抵着她,许久,仍是坚硬如铁。

    半晌,陈麓川松了手,翻了个身。

    林阅微微抬眼看他,”……要不要紧?”

    “没事。”

    “对不起。”

    陈麓川哼一声。

    “难受吗?”

    “你要是现在不说话,我能更好受一点。”

    林阅扑哧一声笑了,末了,脑中忽闪出一个念头。她脸有些热,磨磨蹭蹭地,又靠了过去。

    陈麓川说:“离我远点。”

    话音刚落,便觉她头抵在了他背上,手绕到前方,声音低得几乎难以听清:“帮你吧。”陈麓川喘了口气,伸手轻轻捏住她手,有些犹豫,却也并那么想拒绝,“不用,歇会儿就好。”

    林阅不说话,手微微一挣,从他手里脱出来,手缓慢地探进去,捉住。

    陈麓川猛地一惊。

    那手极为温热,小而柔软。几乎一瞬间,就和他那个记了多年的梦重叠起来。

    耳畔仿佛又响起那小声、压抑的饮泣,挠得他心痒,又有些愧疚。

    困顿之中,他眼帘沉重,每次睁开想去看看这手的主人,都是未果。她面容笼在沉沉的黑暗之中,只是一片模糊。

    他脑中陡然空白,林阅的动作极为生疏,不得要领,然而那强烈的刺激几乎直冲大脑皮层。

    他茫然不知所想,捉着她的手,引导着,没过多久便解脱了。

    他翻了个身,猛将林阅压在身下,紧盯着她,声音发抖,一时竟有些语无伦次,“你是不是……你有没有……”

    林阅惶惑地看着他。

    他脑袋里极乱,可偏又想不出该如何开口。

    这么多年,他也觉得反常,因那些细节过于逼真,指触、体温、呼吸、气息全都不似在梦里。

    然而这事儿,理论和实际上都不太有可能发生。

    大学四年,从没有过这样的机会,因为他甚至几乎都未曾同她独处过。

    半晌,他喘了口气,只俯身将林阅抱住,抱得极为用力。

    林阅骨头都有点儿发疼,只觉陈麓川分外反常,忍不住低声开口:“你怎么了?”

    陈麓川不说话,摇了摇头。

    林阅便也沉默下去。

    许久,陈麓川将她松开,嘴唇在额上轻轻蹭了蹭,哑声说:“睡吧。”

    林阅点头,抬手关了台灯。

    黑暗笼罩下来,她思绪跟着飞远,一时不知在想些什么。




29、

隔日清晨,林阅八点没到便睁开眼睛。一旁的陈麓川还没醒,她瞅他片刻,翻身起床。

    先往厨房里看了看,厨具一应俱全,然而干干净净的,抽油烟机更是半点油污都没有,一看便知极少开火。再拉开冰箱,里面除了啤酒饮料之外,还有半袋没吃完的吐司面包。

    林阅便又将冰箱门关上,打算洗漱之后,到楼下去看看周围有没有像样点儿的早点铺子。

    暮春天气晴好,早上半天,外面日头已升得有些高了。林阅心情跟这纯净日光一样,分外敞亮。

    她将头发束起来,往镜子里看了看,因为来大姨妈,额头上爆了两个痘。她洗了把脸,去客厅将自己的提包拿进来,翻出常备的祛痘霜,往额头上摸上一点儿。

    正要盖上盖子,外面茶几上的手机嗡嗡振动起来。她怕吵醒了陈麓川,忙将手里东西往流理台上一扔,赶紧跑出去接起来。

    是何珊打来的,叮嘱她早点儿回家帮忙,又说:“你三婶和林展也会来。”

    林阅不由蹙眉,“不是请徐堃吃顿便饭就行吗,怎么这么兴师动众?”这架势哪里是吃便饭,简直像是见家长。

    “这不是顺便吗?我好不容易做一顿好的,四个人又吃不完,岂不是浪费。”

    林阅一时没吭声。

    “就吃顿饭而已,”何珊叮嘱道,“总之赶紧回来,我马上到菜场,先不跟你说了。”

    林阅心里不悦,然而转念又想,这也是个机会,不如当面把话说清楚了,免得何珊以后继续瞎忙活。

    回到浴室,那祛痘霜的盖子不见了。林阅四下找了一圈,发现滚到了流理台下面的板子底下。她蹲下.身捡起来,正要起身,忽瞅见里面还有个什么东西。这儿是个死角,如果不是专门做大扫除,平常很难看到。

    她心下好奇,伸手一摸,举起来一看,是支唇彩,大红色的。

    林阅心里一个咯噔,似被那火似的红刺了一下。

    “起这么早?”

    外面身影一晃,忽响起陈麓川的声音。林阅急忙将唇彩往包里一藏,慌慌张张地将祛痘霜的盖子盖上,笑了笑说:“不早了。”

    说着将提包一收,不动声色道:“我已经洗好了,你用吧。”她捋了捋头发,垂下目光,嘴角的笑容立时便垮了下来,也不看他,从他身旁挤出去,走出浴室。

    待陈麓川洗漱完毕,换了衣服,两人一道出门吃早饭。陈麓川今天中午也有个局,耿浩然和他表哥请陈祖实吃饭,谈生意合作的事儿。

    吃完之后,两人在早餐店门口道别,各自上了车。陈麓川从驾驶座探出头,朝她一扬手,“明天见。”

    林阅笑了笑,“明天见。”

    说罢发动车子,挂档,一踩油门。

    车子驶出去一截,后视镜里陈麓川的车子再也看不见了,她紧咬着后槽牙,继续往前开,直到拐了一个弯,彻底驶离这片住宅区的范围,方靠边停了下来。

    她瞅了瞅放在副驾驶上的提包,心里一时挣扎难定,然而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她掏出那支唇彩,轻轻旋出来。极为正统的红色,色泽艳丽,才用了不到三分之一。她又瞅了瞅底部的品牌和型号,掏出手机,输入搜索。

    yls一月的新品,上市不过三个多月。

    而陈麓川去年十二月归国,并租下了这套房子。

    林阅心脏一路地往下沉,瞅着手里的这只唇彩,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一股脑儿地往上冒。

    又想起昨天与陈麓川开玩笑,他自信笑说:“你随便找。”

    她愿意信他,可在一个单身男人的住所里,出现了这明显不合常理的东西,正常的女人都会揣测一阵。

    末了,她想,即便陈麓川这几个月里有过别的女人,也该是在她之前,她相信以他的人品,总不至于脚踏数条船。

    而要是跟他的过去较劲儿,就没意思了。

    车在路边停了许久,她想一会儿,发一阵呆。最后叹了声气,打开车窗,将那唇彩一下掷了出去。

    ·

    到家的时候,何珊正在厨房里洗鱼,周遭一股子腥味儿。林阅放了东西,自觉去厨房打下手。

    何珊问她最近的状况,她意兴阑珊,答得敷衍。何珊自然不高兴,指着她一顿数落。放在平时,林阅肯定也要顶上两句,然而此刻情绪恹恹,怎么也提不起劲。

    何珊瞅出些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大姨妈来了。”

    “哎呀你早说啊,”何珊赶紧将她浸在菜盆里的手捞出来,“别沾凉水,菜我来洗,你帮忙切吧。”又嘟哝两句,“你这好不容易调理好,小心回头又乱了。”

    早几年,林阅还是个小策划,加班的日子比现在还多。作息不定,生物钟紊乱,内分泌也跟着出了问题,一到生理期就疼得满地打滚。何珊按着她灌了三个月的中药,又听说有个叫天.喜丸的药效果不错,特意请人从香港代购了好几大盒。多管齐下,好歹帮她调了过来。

    快到中午时,陶美芹和林展来了。厨房里能帮的已差不错,林阅便去客厅招呼三婶和堂弟。

    陶美芹坐了没一会儿,便往厨房去了。

    林展剥了个香蕉,边吃边瞅着林阅,“你怎么脸色这么差,撞鬼了?”

    林阅白他一眼,“你嘴里能吐出两句好话吗?”

    林展嘿嘿笑一声,“中午相亲,怕了?”

    林阅身体往后靠,往怀里抱了个枕头,不想说话。

    林展手肘将她一撞,“你目标呢?怎么又沦落到要相亲了?”

    林阅索性拿那抱枕将脸一盖。

    “喂?怎么了?”林展伸手去扯枕头。

    “别理我。”

    “你别把自己憋死了。”林展盯着她,“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

    “跟你说什么用,小屁孩,什么都不懂。”

    “我什么都不懂?”林展不服气,“我长这么大,追女孩儿一追一个准,你呢?恋爱都没谈过,好意思说我不懂。”

    “谁说我没谈,正在谈好么。”

    林展一惊,“不是吧?我这边都还没追上呢。”

    林阅问:“你还在追?”

    林展扬了扬下巴,也不管林阅看不看得见,“快成了。她前段时间跟她男朋友分手了,心情不好,我就一直陪吃陪玩陪聊……”

    “那你岂不是乘虚而入。”

    “现在竞争这么激烈,机会稍纵即逝,过后你想哭都没地哭……我还好奇呢,你这么守株待兔的性格,怎么找到男朋友的?”

    林阅听见这话,愣了愣,不由又想到和陈麓川在一起的过程。

    开始混乱仓促,结束仓促混乱,她还没省过神,就晕晕乎乎地点头同意了。可时到今日,她连问一句陈麓川喜不喜欢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陈麓川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才选择跟她在一起的呢?

    早上那意料之外的发现,立时将她打回原型。这段时间同陈麓川相处时积累的一点儿勇气,也跟戳破的气球一般,霎时漏了个干净。

    林展缠着她:“是什么人?有照片吗?给我看看,我帮你把把关。”

    林阅不想理他,随口敷衍过去。

    林展哼一声,“小气。”

    中午,徐堃提着两袋水果上门。等了一会儿,林立明从外面回来,饭局正式开始。

    席上,何珊一径儿地感谢徐堃上回帮忙,又亲自陪着徐堃喝了杯啤酒。

    林阅在旁看着,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何珊敬完酒,问徐堃:“小徐啊,最近还相亲吗?”

    徐堃摇头笑说:“单位忙,没时间去相了。”

    “其实也不着急,这结婚是大事,尤其将就不得。”

    陶美芹笑着接腔,“别说,小徐眼光还有点儿高,我给介绍过几个,他统共就看上过两个。”说着,拿眼角余光瞥了瞥林阅。

    徐堃笑答:“没这回事,陶阿姨您介绍的都挺好,就接触之后觉得不合适,没什么看不看得上的。”

    何珊瞅了瞅自己女儿,她正拿筷子一粒一粒挑着青豆,从头到尾一声不吭。何珊轻咳一声,“林阅。”

    林阅抬了抬眼。

    “你跟小徐接触多,陪着聊聊天啊。”

    林阅微微蹙了蹙眉,却是没吭声。

    徐堃就坐她身旁,瞧她面有不虞,低声笑说,“没事儿。”

    何珊有些不高兴了,也不知道林阅今天怎么一副吃了十斤黄连的模样,然而当着大家的面,又不好发作。

    吃了一会儿,她将桌子正中的海碗端起来,笑说:“我再去添点儿排骨。”

    片刻,厨房里传出何珊的声音:“林阅,你过来帮我个忙。”

    林阅顿了顿,丢下筷子起身。

    何珊一把将她拉进来,掩上门,板着脸道:“让你说句话,要你命了?”

    林阅叹了声气,“我能说什么。”

    “小徐上回帮我这么大一个忙,你陪他聊聊天,委屈你了?”

    林阅拧眉,心里堵了股火气,这会儿横冲直撞的,似要破膛而出。她微抿着嘴,打开厨房门快步出去。

    何珊气得差点骂出声,然而没到半分钟,林阅又闯了进来,沉着脸道:“我早说了我跟徐堃没可能,您非得放低身段巴巴地去讨好。”

    何珊气结,正要开口,林阅一把拉过她手掌,拍了张卡上去。

    何珊一愣,“这什么?”

    “推拿馆的年卡,”林阅顿了顿,“你真正的准女婿给你办的。”

    何珊一愣,疑心自己听错了,半晌,张了张口,“你说啥?”

    林阅瞥她,“我说,给你找了个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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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何珊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没说出话,过了许久,才激动开口,几乎语无伦次,一连串的问题,问怎么认识的,条件怎么样,人品好不好……

    林阅垂着头不吭声,急得何珊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抓着她问:“倒是说说看啊!”

    林阅叹了声气,只得模糊了具体信息,照着陈麓川的条件描述了一遍。

    何珊听后更是难以自已,“哎你这孩子,也不早点跟家里通气,害我跟这儿白忙活一场……”

    外面响起林立明的声音:“林阅,赶紧出来吃饭,跟你妈讲什么悄悄话呢?”

    何珊将林阅手背一拍,笑说:“先吃饭,回头跟我仔细讲讲。”

    既然知道自家宝贝闺女总算有了男朋友,何珊待徐堃也不如此前殷勤了。陶美芹当然不高兴何珊阴晴不定,渐渐沉了脸色。倒是林阅,火气撒出之后,心里反倒舒坦了,陪着徐堃聊了些工作上的事儿。

    吃完,何珊去收拾厨房,林阅打算帮忙,被她撵出去,“哎呀不要你帮,你多跟你男朋友联络联络。”

    林阅苦笑不得,心想有了男朋友,在何珊跟前的地位都提高了。

    歇了一阵,徐堃下午有事便告辞了,林阅送他下去。

    路上,少不得先道歉。徐堃到是不介意,笑说:“做家长的都这样,我本来也是不打算过来叨扰,然而盛情难却。”

    林阅为方才自己生气,却向徐堃摆脸子感到脸红,“我跟我妈说清楚了,她以后不会再为难你的。”

    徐堃笑一笑,“我倒算不上为难,只当是交个朋友,就怕你为难。”

    “有个好消息,得跟你分享。”

    徐堃看她,心下了然,“成了?”

    林阅浅笑,“嗯。”

    徐堃笑道:“那太好了,也算是不负苦心人。”

    “那你跟你前妻?”

    徐堃脸上笑意淡了些,“情况不太好,走一步算一步吧。”

    “要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徐堃点头,“好。”

    午后日头当空,小区里水泥地给烤的一片炽热,只几株高大的梧桐树筛出点儿凉荫。两人慢慢往门口走,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林阅发觉,没了相亲对象这重尴尬的身份,与徐堃相处起来反而轻松。他这人性格平和,作为朋友,倒是值得深交。

    不一会儿便到了小区外面,道旁的树影底下停了一排车子。徐堃掏出钥匙给车解了锁,转头笑道:“留步吧,有事儿再联系。”

    正这时,他们身旁的一辆黑色丰田车门突然打开,一个女人钻了出来,伸手将徐堃一拽,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徐堃懵了,林阅在旁看着,也懵了。

    这女人细眉微挑,面上似罩了层寒霜,冷声问道:“你说今天有事,就是出来相亲了?”

    徐堃拧眉,“你过来干什么?”

    “徐堃,你他妈什么意思?我说了有正事儿跟你商量,一点儿时间你都耽误不起?”

    徐堃沉着脸,不吭声。

    女人冷笑一声,“还他妈跟以前一样孬种,是不是想着先得跟你妈请示请示?”

    林阅有些尴尬,这会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犹豫,女人忽将视线转向她,“妹子,你现在在跟徐堃相亲?听我一句劝,别跟他这人掺和,你要跟他结了婚,进了他家门,以后日子有你好受的……”

    徐堃断喝:“季琳,你有完没完!”

    季琳冷哼一声,“算了,我今儿也是看透了,指望你硬气一点,还不如指望明天猪肉能降点儿价。”她拉开一旁的车门,“既然这样,那孩子我就拿了……”

    徐堃一愣,猛将她手臂一拽,“你说什么?”

    季琳瞥他,“听不懂人话?”

    徐堃将她一把拉下来,往自己车拽去。

    季琳破口大骂:“我操你大爷!撒开!”

    徐堃打开副驾驶,将她推进去,又锁了门,绕去驾驶座上,复将车解锁,飞快上了车。

    林阅望着车子一骑绝尘,一时怔愣。在原地立了片刻,省过味来,这女人大约就是三婶之前提到的徐堃的前妻。长得是真好看,脾气也是真火爆。

    正如徐堃所说,情况不大好。然而她自己的情况,恐怕也是不容乐观。

    林阅想着回去还得面对何珊的审问,腿上便似灌了铅,丝毫提不起劲。

    回到家里,一打开门,齐刷刷八道目光,全汇聚到她身上。

    林阅往卧室躲,被何珊一下拽回来,“哎呀跟我们讲讲。”

    “我不是都说了吗?”

    “那也太笼统了,仔细说说。”

    林阅却想,说了还得了,今天她就别指望能从这道门里出去了,“改天吧,我身体不舒服。”

    何珊拖着不让她走,“有照片吗,让我们看看?”

    “没有。”

    “扯谎,你男朋友照片你都没有?”

    “真没有,”林阅从兜里掏出手机,“不信你翻。”

    何珊将信将疑,然而林阅既这么说,估计是真没有。

    “那你们开始多久了?”

    “没多久。”

    何珊瞪她,“没多久是多久?”

    林阅无奈,“不到一个月。”

    何珊与林立明对视一眼,“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林阅顿了顿,“公司同事。”

    何珊笑道:“你工作五六年都没从同事里找,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林阅没吭声,但一点儿不影响何珊自己发挥,“同事好啊,日久生情,比外面认识的知根知底。”

    陶美芹忽然开口,“林阅,你找到男朋友,三婶为你高兴。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何珊留她,“要不睡了午觉再回去?”

    “不了,这回去还要跟徐堃她妈赔礼道歉呢。”

    何珊有些讪讪,将她送到门口,“三妹,对不住。林阅就这性格,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屁,让你白忙活一趟了。”

    陶美芹没吭声,回头看一眼还在沙发上稳坐的林展,“林展,还坐着干什么。”

    “我就在这歇会儿,下午还要去趟电视台。”

    陶美芹撇了撇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何珊关上门,接着对林阅说道:“回头你让他来家里吃顿饭吧。”

    “这才一个月不到。”

    何珊笑笑,“也是……我就是高兴,真没想到能有这么一天。”

    林展接腔:“那下回可也要喊上我啊。”

    林阅眼见好歹应付下来,叹了声气,往卧室走,“我睡个午觉。”

    她今天一赌气将这事儿抖出来,也有些逼迫自己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性格很怂,稍微遇到点风吹草动就想后撤。现在既然话都放出来了,总不能再自打嘴巴。

    ·

    耿浩然显然势在必得,一出手便是大手笔,江城最贵的五星级酒店,一席不下几千。陈麓川原本不爱做这些保媒拉纤的事,然而好歹四年同窗,总不能拂了人家面子。临行前,陈麓川先叮嘱陈祖实,说只是做个顺水人情,会一会面就行了,要对方不靠谱,不用勉强合作。

    陈祖实早年在三三零化工厂做技术工人,后来逢上“下海”的浪潮,便辞了职,跟着几个朋友做生意,渐渐发家。又过两年,在城中心买了套学区房,举家搬离三三零家属区。如今年过半百,生意上的事慢慢也就放了,只小打小闹,打算再干个两三年,去郊区弄套房,再辟个院子,种菜养鸡。

    陈祖实其实一直有心想让陈麓川接他衣钵,当年使劲怂恿他报考金融专业。然而自家儿子极有主意,说什么都要学计算机。如今学成归来,工作找得倒也不错。虽不足以大富大贵,在江城这地,衣食无忧,还尚有余裕。如今,他也觉得自己大约是老了,竟然也开始和冯蓉一样操心起陈麓川的婚事。丁露晞之后,他有明里暗里地介绍过几个,全被陈麓川以工作繁忙搪塞过去。数次下来,只能作罢。

    这些日子,陈麓川提起说有个局,陈祖实还心中暗喜,以为陈麓川打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只是不太好意思,所以随便诌了个“生意合作”理由。

    结果到了酒店包厢一看,大会所望——实打实的两个大老爷们儿。

    耿浩然急忙起身将陈祖实迎去上席,斟了茶,介绍道:“伯父,我是麓川的大学同学耿浩然,以前和他一个寝室的;这我表哥,冯楷。”

    冯楷笑着与陈祖实和陈麓川握了握手。冯楷不似耿浩然这般吊儿郎当,西装革履气度儒雅,谈吐彬彬有礼,极为持重。

    坐下之后,耿浩然唤来服务员上菜,不一会儿,翅鲍参掌便堆了满桌。

    几人边吃边聊,最初得先打一轮太极,酒过三巡,便开始讨论正事儿。商人说话都是虚虚实实,云山雾罩。陈麓川对这些不甚在意,听得索然无味。

    除他之外,倒是宾主尽欢。

    谭楷让服务员撤了盘子,又端上一壶上好的明前龙井,恭恭敬敬地给陈祖实斟了杯茶,“陈先生,那今后还得仰仗你多多提携。”

    陈祖实呵呵笑道:“客气客气。”

    他慢悠悠喝了一盏茶,问耿浩然,“小耿,你结婚没有?”

    耿浩然笑道:“还没呢,这如今合适的对象真不好找。去年,这生意出了点问题,成天愁得头发都揪完了,当然更没时间找对象了。”

    陈祖实笑说:“我发现你们这辈结婚都晚,麓川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耿浩然笑说:“所以嘛,既然还有麓川这个难兄难弟,我当然不着急。反正怎么着,我都不会排到他后面。”

    陈麓川正在喝茶,闻言手一顿,搁了茶杯,淡淡地说:“那恐怕你输了。”

    耿浩然一愣。

    陈麓川瞥他一眼,语气仍是平淡,“我已经找到了。”

    这下陈祖实也是一惊,忙问:“真的?”

    陈麓川笑了笑,“当然是真的,您认识,”他顿了顿,看向耿浩然,“你也认识。”

    耿浩然张了张,半晌,哑声问:“林阅?”





31、

片刻沉默,耿浩然笑说:“这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儿风声都不透?”

    陈麓川笑一笑,“没多久,磊哥结婚那天。”

    耿浩然只觉背上浮了一层冷汗,上回陈麓川的表现已让他心生疑惑,没想到这会儿竟然真坐实了。

    要是陈麓川早有意思,自己灌完黄汤说的那几句玩笑,岂不是生生将他们耽误了这么多年?

    他不敢开口求证,这会儿瞅着陈麓川平静的脸,简直如坐针毡。

    好在陈祖实开了口,笑说:“原来是林家那丫头啊,不错不错,多年前的老邻居了,也是缘分。”

    耿浩然一听,更不得了了,还是青梅竹马。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自己无心之下造了多大的孽。

    他坐不住了,给陈麓川斟了杯茶,“麓川,替你高兴!以前有些事儿……总之不多说了,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陈麓川没说什么,笑了笑,将这杯茶一饮而尽。

    耿浩然坐下许久,仍觉冷汗涔涔。

    又闲聊一阵,冯楷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一眼,笑说:“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冯楷去了很久,迟迟未回。耿浩然看一眼时间,尴尬笑道,“你们小坐一会儿,我出去找找。”

    剩了父子两人,陈祖实笑说:“上回在归元寺,就瞅着你俩不尴不尬的。”

    陈麓川笑了笑。

    陈祖实想了想,“这丫头倒也不错,就是性格太文静了。”

    陈麓川看他:“那您支持吗?”

    “既然是你自己选的,我肯定支持,就怕……”

    “您先别告诉我妈,她这关要慢慢过。”

    陈祖实笑道:“她要知道,非得吵翻天不可。”

    “到时候您可得站在我这边。”

    “这……精神上我是当然是支持你的。”言下之意,要老婆发起威来,可顾不上什么父子情分了。

    陈麓川忍俊不禁。

    陈祖实说:“有空把林丫头叫出来吃顿饭。”

    陈麓川应下。

    静了片刻,陈祖实仍是止不住好奇,“你俩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她我不知道,我挺早的。”

    “多早?”

    陈麓川想到那年自牌坊下穿过的娉婷身影,“嗯……高中吧。”

    陈祖实笑了,“你这小子……”

    坐了片刻,耿浩然和冯楷一道回来了。冯楷全不似方才陈祖实谈生意时那般从容,这会儿神情焦灼,甚有些慌乱。他抬了抬手,看了看挂在腕上的一块江诗丹顿的手表,笑说:“陈先生,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事,我这会儿得去处理一下。”

    陈祖实说:“没事,今儿也差不多了,以后再聚。”

    耿浩然和冯楷又连声道歉,结了账,将陈家父子送去停车场。

    陈麓川先没急着发动车子,问陈祖实,“您觉着这两人能合作吗?”

    “你大学同学虽然有点毛毛躁躁的,还算是个实诚人。他那位老表就不行了,有点心术不正。”

    陈麓川笑说:“这您都能看得出?”

    “我做生意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们的公司恐怕早亏成窟窿了,说是已经平了债务,实际怎么样可不好说。”

    “您看见冯楷戴的表了吗?”

    陈祖实哼一声,“华而不实,只会搞派头。”

    “既然这样,就算了吧,您也不缺这点钱,不用趟这趟浑水。”

    两人达成共识,正要走,忽听见后面传来激烈争吵的声音。陈麓川往后视镜里一看,是耿浩然和冯楷。两人没走远,这会儿耿浩然撸起了袖子,指着冯楷破口大骂:“……你他妈拉了屎连屁股都擦不干净,这么好一机会……”

    冯楷气短,恼羞成怒,“那我他妈怎么办?我要这会儿不去解决,她闹到你表嫂跟前……”

    “她敢闹吗?”

    ……

    陈祖实蹙了蹙眉,听不下去了,关了车窗,“真是一堆腌臜事。“

    陈麓川立时想到去年头次跟耿浩然和孙磊碰头时,耿浩然说过的话,越发觉得反感,“走吧,送您回去。”

    ·

    陈麓川在家吃过晚饭之后才回自己住处,晚上洗完澡之后,躺在床上,给林阅拨了个电话。这些天,如果不在林阅家过夜,总要跟她电话聊一会儿天。根据情况,时短时长,短则半小时,长则无上限。有一回,林阅聊到半途睡着了。他那时正好在跟她讲一个软件的编程思路,结果讲完那边毫无反应,喊她名字,只听见悠长沉缓的呼吸声。他也就听了好一会儿,方才挂了电话。

    今天她语气有些低落,听来不甚有精神。陈麓川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有点累了。静了片刻,她忽说:“我今天擅自做了件事,没跟你商量。”语气神神秘秘的。

    陈麓川笑了笑,“好巧,我也是。”

    林阅好似起了点儿兴致,“你做了什么?”

    “你先说。”

    林阅坚持,“你先说。”

    “好吧,”陈麓川妥协,“我把我俩的事,告诉我爸了。”

    那边静了一瞬,失声道:“名字也说了?”

    陈麓川笑了,“还能不说名字?”

    “我就没说……”

    陈麓川一愣,“你也说了?”

    “告诉我妈了。”

    陈麓川也跟着沉默了一瞬,心里不免觉得高兴,虽然没说明白身份是个遗憾,可要说了,恐怕这会儿已然沸反盈天。

    那边喊他名字,又问:“那……那陈叔叔怎么说?”

    陈麓川忍不住逗她:“你猜。”

    “他肯定劝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陈麓川笑说:“你未免对自己太没信心了。我爸说很好,回头请你吃饭。”

    “真的?”

    “当然。”

    那边笑了一声,沉默几秒,再次犹豫开口,“……那你呢?”

    “我什么?”

    “你……觉得我怎么样?”

    陈麓川顿了顿,认真答:“很好。”

    “具体点。”

    陈麓川又想了想,“跟你一起,觉得很踏实。”

    那边静了良久,轻轻一笑,“困了,我先睡了。”

    道了晚安,挂断电话之后,陈麓川突然隐隐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好像说错了话。

    ·

    马上就是五一休假,在这之前,依然是无止境的加班。两人虽在一个办公室,然而真是忙得半点独处的时间都没有。

    撑过这几天,就是柴薇结婚的日子。

    婚礼当天,还没天亮林阅就起床,去柴薇家里集合。草草吃了顿早饭,两人换衣化妆做准备。

    上午八点,王谈沣那边前来接人。浩浩荡荡十余人,塞完红包后,霎时将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柴薇的鞋子早藏了起来,王谈沣找到了才能将人接走。

    素日极为严肃正经的新郎官,这会儿急得抓耳挠腮,整个屋里翻遍了,仍然只寻到一只。

    眼看着快到了出发时间,王谈沣将手里鞋子往地上一丢,直接将床上的柴薇一把抱起来。

    女方家属急忙去拦,“不准走!这不符合礼数!”

    王谈沣仰头看着怀里的柴薇,“你跟不跟我走?”

    大家笑得前合后仰,“你是娶亲还是抢亲啊?”

    话音刚落,从柴薇裹起来的裙摆里掉出另一只鞋。

    忙忙乱乱的,去男方家里行完礼,一行人出发去酒店,准备之后,在门口迎宾。

    临到中午,林阅在人**里看到了陈麓川。

    他穿着正装,身形挺拔,格外的风姿清举。柴薇压低了声音,凑到林阅耳畔笑说:“要不我跟你换套衣服?”

    陈麓川到了跟前,跟柴薇和王谈沣握了握手,目光却不由朝林阅看去。这身伴娘礼服,实际效果远比照片上更好。她化了淡妆,这会儿面上含笑,越发显得清婉动人。

    柴薇不由开玩笑道:“我就说不该订这套衣服,早上迎了百来号客人,就没有一个多看我一眼的。”

    林阅掐她一把,低声笑说:“你别瞎说。”

    “陈麓川,你先赶紧把她领进去,让我风光一下。”说着,手勾着林阅的腰,将她往陈麓川跟前一推。

    林阅忙说:“我还得陪你迎宾……”

    “也快开席了,没几个人了,你先进去歇会儿吧。”

    林阅无奈,抬头看陈麓川一眼,小声说:“走吧。”

    她鞋跟有些高,大厅里地面光滑,不由有些惴惴。陈麓川立即将她腰一揽,“慢点走,小心。”

    到了休息室,林阅拿了瓶水,拧开浅浅喝了一口,“原来结个婚这么累。”

    陈麓川在化妆镜前的扶手椅上坐下,笑看着她:“柴薇都没喊累。”

    “她人生中的重要时刻,当然跟打了鸡血一样不知疲惫。”

    陈麓川看着她,目光渐深,沉默片刻,出声喊她:“林阅。”

    林阅看他,浅笑,就是不应。

    陈麓川伸出手,沉声说:“过来。”

    林阅陡觉心脏猛得一跳,莫名就敛了呼吸。她缓缓两步走到他跟前,低声问:“怎么……”

    话音未落,手臂被一抓,一拽。

    她脚下失去平衡,身体一歪,整个便朝陈麓川身上倒去。陈麓川一手捏着她的腰,使她不至于往下滑,另一手捏住了她的下颔,低头吻下去。

    初时温柔,渐而用力掠夺。她舌尖被攫住,与他纠缠,片刻便觉呼吸不畅,脑袋里轻飘飘的,并不想停下。

    片刻,陈麓川松了手,轻喘一口气,仍是紧盯着她,目光极深,似要看进她的眼底。

    仿佛深渊,或是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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涡,林阅莫名移不开目光。

    陈麓川缓缓抬头,手指捏住了她的耳朵,轻轻摩挲。他嗓音有些哑,“你这身衣服很好看。”

    “是么。”林阅声音发颤。

    “嗯,”陈麓川顿了顿,凑到她耳畔,沉声说,“……当然,我更希望你穿另外一身。”






32、

林阅心脏一颤,怔愣地抬眼,“……哪一身?”

    陈麓川盯着她,低笑说:“装傻吗?当然是柴薇那身。”

    林阅顿觉脑子有点儿不听使唤,或者不如说,她有点儿不敢往下细想。

    陈麓川手往下,将她手指捏住,“你还记得那天问我的问题吗?”

    “哪天?”

    陈麓川笑,“你问,我觉得你怎么样?”

    林阅呼吸一滞,“记得,怎么了?”

    “那天我说,和你在一起觉得踏实。”

    林阅张了张口,“嗯。”

    陈麓川盯着她,生怕漏了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这是实话。你知道,我这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每天工作累了,站起来就能看见你,就觉得有干劲。”

    林阅心道,她当然也是。

    陈麓川一时静下来,见她低着头,微垂着眼,这模样显得极为荏弱,心里便似被挠了一把,有点儿痒。他忍不住低声唤她,“林阅。”

    林阅没出声,睫毛颤了颤。

    “其实我……”

    话没说完,突听外面响起脚步和说话声。

    林阅急忙从陈麓川身上起来,整了整裙子;陈麓川也赶紧从椅上站起身。

    下一瞬,柴薇、王谈沣和一众傧相推门而入。

    柴薇瞅一眼里面,“你俩面对面站着干什么?干瞪眼?”

    林阅脸上有些发热,“……帮他整理衣服。”说罢伸出手,象征性地帮陈麓川正了正领带。

    柴薇笑一声,拥着婚纱的裙摆到椅上坐下。

    “迎宾完了?”

    柴薇点头,“差不多了。”

    林阅看向陈麓川,小声说:“那你先去席上吧,一会儿我再去找你。”

    陈麓川点头,伸手虚虚地将她一揽,“待会儿见。”

    陈麓川出去之后,柴薇瞥了林阅一眼,忍不住打趣,“我看你俩早点结婚得了,黏得我一个外人都腻得慌。”

    林阅想到陈麓川方才所说,耳根发烫,又止不住揣测刚陈麓川没有说完的那半截话。

    在休息室待了片刻,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过来请新郎新娘入场,婚礼正式开始。

    走完仪式,礼成,柴薇挥了挥手里的捧花,未婚姑娘们立时围上前去。林阅自然也想讨了好彩头,可惜她今儿穿了双跟极高的鞋,走两步就觉得胆战心惊,迟了一步,最后只占了个边角的位置。

    柴薇背过身去,“那我扔了——接住了!”

    捧花飞出去,划了道线,落入两道高举的手臂之中,后面两桌公司的同事立时鼓掌欢呼起来。

    林阅一看,是赵清雅。

    柴薇回头,脸上笑容微微一滞,却也只是一瞬,便拿了话筒笑说:“接到捧花是我公司的姐妹,绝对的白富美,你们还单身的,赶紧上,别害羞!”

    待仪式结束之后,又回到休息室,飞快吃了点东西垫肚子。柴薇将婚纱脱下来,换了身剪裁合身的旗袍,到宴会厅去敬酒。

    公司同事那两桌气氛格外热烈,单一峰带头跟新郎喝了一杯,笑说:“我司得力员工,美术组一枝花,咱多少人跟后面屁颠屁颠都没追上,以后就托付给你了!”

    柴薇在旁笑说:“单哥,有句话一直没跟你说。我刚进公司那会儿,谁也不认识,唯独觉得你特别顺眼。结果一打听,居然结婚了。”

    单一峰大笑,“我的错我的错,婚结早了,对不住,我先自罚三杯!”他瞅一瞅几人,“还有看我顺眼的吗?今儿我也一道喝了。”

    话音刚落,王培源站起身,幽幽地喊了一声,“单哥。”

    立时哄堂大笑,柴薇笑说:“王培源,你是铁了心要在我婚宴上搞个出柜的大新闻是吧?”

    哄笑一阵,抢了捧花的赵清雅忽站起身,看着单一峰,似笑非笑,“单哥,那你也欠我。”

    大家起哄得更带劲:“单哥,你也是牛逼,桃花债欠得不分男女。”

    单一峰看赵清雅一眼,笑了笑,“好,我再自罚三杯。”说罢,将手里杯子斟满,递到赵清雅跟前。

    赵清雅顿了一瞬,才跟他潦草一碰,也没管他,先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单一峰面上有些讪讪,也赶紧将杯里酒喝尽,转了话题,笑说:“来来,咱们一道跟新人喝一杯!”

    林阅作为伴娘,自得全程陪同。这会儿大家一起举杯,陈麓川特意与她碰了碰。林阅慌忙抬眼去看他,他微微挑眉,笑了笑,几分狡黠之色。林阅心里咚咚跳了两下,生怕被人看出来,飞快别过了目光。

    下午两点,宴席结束。一部分人离开,一部分去棋牌室娱乐。柴薇几人吃了饭,休息片刻,清点烟酒糖果之后,统计晚餐人数。

    离晚餐开始还有一两个小时,林阅换了身轻便衣服,给陈麓川打了个电话,谁知拨打数次,无人接听。

    林阅便跟柴薇打了声招呼,往棋牌室去找人。

    还没靠近,房间里音浪便一阵一阵荡了出来。林阅走到门口,将门一开,顿时一怔:赵清雅正一手抱着捧花,一手拿着麦克风,站在房间正中。

    在她面前,站着陈麓川。

    赵清雅大约酒喝得有点儿多,这会儿双颊通红,眼里尽是朦胧的水汽,从麦克风里传来的声音,带了隐隐的哭腔。

    “……一直以来,你对我颇多照顾。我不懂的,你指点我;我迷茫的,你开解我。这些话,自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在我心里酝酿。我不太有勇气,也从不幻想未来,因为我知道不可能在每一个清晨,一睁眼就能看见太阳和你;不可能跟你分享同一杯豆浆牛奶;不可能深夜思念的时候,一通电话将你从睡梦中吵醒……”

    林阅有点儿懵,不知该去该留。腿却似生了根,半点也挪不开。

    “……今天,这束捧花,忽让让我有了一点勇气。无论如何,这些心情,我都该告诉你,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她停下来,一阵漫长而让人焦灼的沉默之后,抬起头,目光在人**中搜寻一圈,脸上现出几分惝恍之色,视线重回到陈麓川身上,复又开口,“……你愿意接受吗?”

    话音刚落,便被一阵一阵的鼓掌尖叫声淹没,后来这些声音渐而汇成了一道:“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

    林阅心脏顿时给刺了一下,莫名就想到了高考结束那天,也是这样的场景。那时漫天飘飞的白纸这会儿便又仿佛兜头而来。

    大家没起哄一会儿,陈麓川便上前一步,从她手里拿过麦克风,冷静地道:“谢谢大家的热情,也谢谢清雅的厚爱,这事儿,希望大家能允许我私底下单独回答清雅。”

    说罢,将话筒一扣,低头对赵清雅说了句什么。

    片刻,赵清雅点了点头,两人便破开围观的人**,一道往外走。

    林阅赶紧迈开步子朝走廊那端跑去。跑出一阵,她方才停了脚步,回头看去。

    陈麓川和赵清雅肩并肩,一块儿进了电梯。

    林阅站了一会儿,顿觉无处可去。

    踌躇良久,低低地叹了声气,重回到休息室去找柴薇。

    柴薇和王谈沣都累得够呛,这会儿,柴薇正趴在王谈沣腿上补觉。

    王谈沣同林阅打了声招呼,低声问:“没找到陈麓川?”

    林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哦,他现在有事。”

    林阅稍坐片刻,觉得尴尬,还是站起身,正打算走,一个酒店的工作人员闯进来,急忙忙说道:“是王先生和柴**吗?”

    王谈沣忙说:“是。”

    “你们的客人在底下打起来了,请帮忙过去协调一下!”

    柴薇也醒了,腾地坐起来,“谁打起来了?”

    工作人员领着三人到了下面,林阅瞥一眼,立时一愣。

    陈麓川、王培源和赵清雅三人正站在走廊里。王培源怒气冲冲,被赵清雅死死抱住了手臂,目眦欲裂,似要随时朝对面的陈麓川扑去。

    柴薇蹙眉,“这什么情况?”

    三人飞快走过去,王谈沣隔在陈麓川和王培源之间,转头问陈麓川,“怎么了?”

    陈麓川面沉如水,这会儿左边脸有些肿,嘴角破了,沁了点儿血。

    林阅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迎上去,抓住了陈麓川的手臂。

    陈麓川安抚性地看了看她,轻轻摇头,嘴唇微启,无声说:“没事。”

    王培源气得满脸通红,“……刚这一拳,是替清雅打的。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不能当面给她个台阶下?装什么理智!充什么大爷!”

    赵清雅将王培源往后拽,哭道:“王培源!不关川哥的事!”

    柴薇听得一头雾水,转头问林阅,“怎么回事?”

    林阅瞥了陈麓川一眼,小声说:“刚在棋牌室,赵清雅当众表白。”这一句话说出来,心里陡然生出无限的委屈。

    柴薇愣了愣,看了陈麓川,又看了看赵清雅。

    陈麓川面有怒气,语气倒仍是沉稳,“当面答应,对我自己不负责,对清雅不负责……”顿了顿,伸手将林阅的手一攥,“更是对我女朋友不负责,”

    他似是用了十分的力道,捏得林阅指骨都有些发疼。

    柴薇也沉了脸色,但碍于同事关系,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按捺着怒火,“王培源,今儿我结婚,给我个面子,有什么事,过了今天,咱们私底下慢慢解决。”

    王培源没吭声,过了半晌,将赵清雅挣开,拂袖而去。

    赵清雅看了几人一眼,急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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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柴薇望着那两人身影远去了,仍是愤愤:“早知道我就不请这两位祖宗来了,把我的婚礼当成了他俩的场子,真是一点不客气!”

    林阅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柴薇看她一眼,“林阅,要不你俩先回去吧。”

    林阅答:“晚上还要闹洞房呢。”

    “没事,晚饭也不剩几桌了,我这边有女眷陪着。”

    林阅想了想,抬头看陈麓川,“你的意思是?”

    陈麓川这会儿仍未放开她的手,“那我们就先撤了。”

    林阅心里不舒坦,被陈麓川牵着出了酒店大门,一路上一声不吭。陈麓川在道旁拦了辆出租,拉着她上了后座。

    林阅轻轻挣开他手,从包里掏出张纸巾。

    陈麓川看着她,没接。

    林阅叹声气,拿纸巾按着他嘴角,“疼吗?”

    陈麓川摇头。

    林阅紧抿着嘴,替他将沁出来的血丝擦干净。她这会儿眉头紧蹙,手上动作却是分外温柔。

    陈麓川瞅她片刻,伸手将她手指攥住。林阅挣了两下,放弃了,也不看他,偏过头去。

    陈麓川沉声说:“对不起。”

    林阅没出声。

    其实陈麓川的做法,倒也无可指摘。无论赵清雅这人本身怎么样,一个姑娘鼓起勇气大庭广众之下告白,喜不喜欢都得给个面子,何况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陈麓川虽未明确拒绝,那态度也跟拒绝差不多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然而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却架不住心中意难平。

    陈麓川看林阅不说话,只得另辟蹊径,“要不,你也揍我一拳吧?照脸揍,别留情。”

    林阅这才笑了一声,片刻,“我挺同情你的,拒绝了要被人揍,不拒绝也得被人揍。”

    陈麓川苦笑,“别挖苦我了,这回纯属背黑锅,赵清雅压根不是要跟我表白。”

    林阅一愣。

    陈麓川身体往后靠,微叹了口气,“一出门,她就向我道歉,说那会喝高了,唱歌唱到动情,纯属一时冲动。结果还是胆量不足,随便拉了我当垫背,话都是对那个人说的。”

    “对谁?”

    陈麓川看她,“你比我早进公司,没听过类似的流言?”

    当然是听过的,然而公司里捕风捉影之事从不少见,也没谁把这些当真。

    “她平时对你不是挺殷勤吗?”

    陈麓川笑一声,转头看她,“你在吃醋?”

    林阅抬眼,难得抬高了声音,“我吃不得么?”

    陈麓川手上多用了几分力道,“当然,我求之不得。然而平常看你,总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林阅心里一软,“我有吗?”

    陈麓川瞅她,笑而不答。

    “我当然不喜欢赵清雅在你跟前殷勤卖弄,可是你脑袋上又没盖章,总不能只许我一个人跟你接触……”

    陈麓川打断她,“谁说不能,公开不就好了。”

    林阅一愣,抬头看他,“你愿意公开?”

    陈麓川也跟着一愣,反问:“我为什么不愿意?我一直以为你不愿意,上回你不是说不自在。”

    林阅张了张口,细想,自己似乎是提过这么一嘴。

    陈麓川叹了声气,“看来我们得好好聊聊。”

    下了车,林阅先在楼下药店里买了酒精和药膏。陈麓川倒说是不碍事儿,王培源那一拳揍得也不算重。

    林阅忍不住问他:“你还手了吗?”

    陈麓川摇头,“为这一点小事,太难看了。”

    到了家里,林阅先将陈麓川按在沙发上,拿棉签蘸着酒精,仔仔细细消了毒,又抹了点活血化瘀的药。

    陈麓川也没拒绝,微眯着眼。只觉她动作轻柔,手指偶尔擦上脸颊,似是羽毛拂过。

    擦完药,林阅又给他倒了杯水,“酒醒了么?”

    “我没喝多少。”

    林阅在沙发上坐下,一时没开口。她这会儿已不如先前那般难受膈应,委屈倒仍有几分,可仔细一想,却又颇觉矫情。

    陈麓川看她:“你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林阅只得起身,往他跟前挪了挪。

    陈麓川索性自己站起来,在她身旁坐下,二话不说,先将她腰箍住,“还生气吗?”

    “我没生气。”

    陈麓川看她一眼,“那时候,你听了多少?”

    他不提倒罢,一提林阅便觉心中怒火横冲直撞,“没听多少,就什么清晨阳光,豆浆牛奶,午夜电话……”

    陈麓川猛一下笑出声,“说了不是对我说的。”

    “我那时候又不知道。”

    陈麓认真看她,半晌,笑说:“……你还真挺能吃醋。”

    林阅又气又笑,“你有毛病。”

    “我有没有毛病,难道不是你最清楚?”

    林阅脸发热,“……你能不能正经点。”

    陈麓川笑,“我哪句话不正经了?”

    林阅别过头去,不想理他。

    陈麓川接着解释:“设身处地,我觉得还是得给她一个台阶下……”

    林阅闷声说:“你没做错。”

    陈麓川摇了摇头,“我要没做错,你也不至于生气了。”

    林阅却想,她多半还是在气自己。也不怎的,所有的气性,在陈麓川跟前全都施展不出来。总觉得惴惴难安,怕哪一句话逾距了,就会惹得他不高兴。

    反倒是以往没跟他在一起更洒脱一些,大约那时候破罐破摔,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

    陈麓川搂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卸了几分力道,“你问了我觉得你怎么样,你也说说看,你是怎么看我的吧?”

    林阅一怔,“……挺好的。”

    “具体点。”

    林阅抬眼,看了看他俊朗的侧脸,低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大约是从小就认识,所以跟你在一块儿很轻松。”

    陈麓川笑了笑,挑眉,“是么,那你从小到大都躲着我?”

    林阅心虚,“……我没躲你。”

    “我记得高中有一次,你从办公室回来,抱了一摞作业。我当时在你后面,喊了你一声,想顺便帮你一把,结果你飞快跑了。”

    林阅赶紧辩解:“……我,我当时没听见,那时候要上课了,所以就赶着回教室……”说着,不自觉停下来,转头看向陈麓川,“……这种小事你都还记得?”

    “……当然记得。”陈麓川目光一敛,片刻,“倒是你,既然不是故意躲我,这种细节你还记得清楚?”

    林阅无话可说了。

    一时静了下来,两人心思似都有所盘算。

    最后,陈麓川侧了侧身,伸手按住她背,往自己怀里一按,“我保证,今天这事,以后再不会发生了。”

    林阅点头,闷声说:“其实……真的没什么,正好说明你很受欢迎。”

    陈麓川笑,“你倒是豁达。”

    “不是豁达,是实话实说。你这样的条件,要没半个小姑娘觊觎,反倒奇怪了。”

    “我觉得你是消极抵抗。”

    “哪有。”

    陈麓川笑说,“既然知道有人觊觎,你一点措施也不打算采取,还不消极?”

    “那好,”林阅想了想,从他怀里挣开,伸手去掏他的口袋,“手机呢?”

    陈麓川拿出来,“干什么?”

    林阅接过手机,滑动屏幕,“密码?”

    “0924。”

    林阅一怔,“我生日?”

    陈麓川挑了挑眉,“你说呢?”

    林阅顿觉心里松快起来,垂下头,勾了勾唇。她将陈麓川手机解锁,打开前置摄像头,“看镜头。”

    拍完合照,她打开陈麓川的微信,“我现在要发**里了,你有三秒钟时间阻止我。一、二、三……”

    陈麓川笑看着她。

    “别后悔哦?”

    “你倒是发啊。”

    “……你别激我。”

    “你别虚张声势。”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林阅只得欣然照做。她挑方出才这张照片,往**里一贴,又附上一句话,而后将手机屏幕展示给陈麓川,几分挑衅:“发了,要不检查一下?”

    陈麓川什么也没说,将手机一夺,往旁一扔,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又箍住她的腰,顺势往沙发上一压。

    林阅只觉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出声,绵密强势的吻已落了下来。

    这吻比平日似乎更具意味,林阅初时只是被动承受,最后忍不住伸手,环住陈麓川的背,主动追逐。一个瞬间,林阅双眼微张,目光带几分陷于情.热的茫然,突然伸出舌尖,舔了舔他受伤的唇角。

    陈麓川顿觉嗓子眼里发干,不由分说,一路攻陷而下……

    两人的手机因为那条消息,炸出了上百条的回复,一刻不停地嗡嗡振动。

    然而谁也没空去管。

    沙发空间狭窄,却让彼此抵靠更近。都怀了十二分的狠劲,凶猛、投入,却又不失温柔……

    窗外日头渐渐西斜,橙红的夕照淌进来,似是透明,带一点蜜似的甜味儿。

    临到暮色渐起,两人才平息下来。

    林阅翻了个身,捞起不知何时落在地上的陈麓川的手机,翻出微信**,跳到最上方,一条条往下看。

    “大家说了什么?”

    林阅看着回复,乐不可支,“你猜?”

    “无非就是祝福,还能有什么。”

    “大家要你发红包。”

    陈麓川挑眉,“所以你才故意拿我手机发照片?”

    林阅笑,“你才知道么。”

    “发就发吧,平均一人一块,不能再多了。”

    林阅忍俊不禁,“你怎么这么抠……”她忽然想起一事,“对了,过年时候,你给大家都发了多少钱的红包?”

    “六块六。”

    林阅看他一眼,“……怎么我比他们多。”

    “嗯,”陈麓川笑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是真是假,“……毕竟老同学,情谊不一样,你比他们特别。”





34、

“既然特殊,怎么不封个六百六十六呢?”

    “我倒是凑个整,给你封个一千零二十四……”

    林阅笑不可遏。

    “不过微信红包上限两百。”

    林阅笑说:“那还不如就给我两百呢。”

    陈麓川说:“我还想问你,给我回一个八十八块八毛八是什么意思?”

    “就祝你财源滚滚呀,不好么?”

    陈麓川哼一声。好什么,好不容易寻个发红包的由头加了微信,结果她回了一封,比他多了四个二,霎时堵得他哑口无言。

    陈麓川瞅着她,“你以前可真不可爱。”

    林阅瞪他,“我以前又怎么惹你了?”

    陈麓川伸手碰了碰她脸颊,“以前刀枪不入油盐不进。”

    林阅心虚气短,“……有么?”

    “你自己好好回想回想——不过现在好多了,”陈麓川低笑一声,缓缓地凑到耳畔,“起码现在,有一处我是能进去了。”

    林阅耳根一热,伸手将他脑袋一推,捞了衣服裹起来,一时又羞又恼,半句话也说不出。最后看他一眼,飞快往浴室去了。

    两人都洗过澡,点了份外卖打发晚餐。晚上,林阅估摸着柴薇那边晚餐已结束,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柴薇自然先得打趣她在**里发的那照片,“以前死活不公开,现在这么高调直接发合照,看来赵清雅这事儿也是把你刺激得不轻。”

    林阅讪讪一笑,“哪有。”

    “陈麓川没事儿吧?”

    “没事,皮外伤,”她瞅了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男人一眼,“就是有点儿冤枉,替别人背了锅。”

    柴薇惊讶,“什么意思?”

    林阅便将前因后果同她解释一遍。

    柴薇冷笑,“我是说呢,先前单一峰敬酒那会儿,她神情古古怪怪的。他俩这事儿赵清雅进公司没多久我就听说了,据说有人撞见他俩在停车场吵架。”

    “可我觉得,单哥不是这样的人。”

    “是不是我不清楚,不过听赵清雅那些话,估计单哥跟她也没成。人都有老婆孩子了,全公司没一个人见过单哥老婆,独她一人知道人家长什么样……简直其心可诛。”

    林阅笑一声,“全公司就那么两个出挑的,单哥成熟稳重,手把手带过她,年轻小姑娘动点儿心思,倒也不难理解。”

    “那她又何必还要拉着别人当幌子?这几个月在陈麓川跟前,鞍前马后的,谁看不出来?”

    她不提还罢,一提,林阅便想到自己白吃几个月飞醋,当真冤枉。“既然一条路不通,总要选一条备用的,不然在一棵树上吊死么?”

    柴薇笑说:“她岂止一条后路,多得快成立交桥了吧?尤其王培源,当牛做马无怨无悔,人自己都没说什么,他先想着替人出头。”

    八卦一阵,柴薇又说:“不过现在好了,以后肯定再没人打陈麓川的主意——哎,为你俩的事,我也是操碎了心。”

    林阅笑说:“为了犒劳你的丰功伟绩,以后等你儿子出生做满月酒,我一定封一个最大的红包。”

    柴薇那边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林阅一惊,心道莫非自己这随便一说,居然给说中了?

    还没开口问,柴薇主动坦诚:“正打算过两天告诉你这事,我准备辞职了。”

    “有了?”

    “上周刚知道的,一个多月了。”柴薇笑了笑,“原画累,结婚以后天天加班肯定扛不住。我打算辞职,把孩子生完了,做自由设计师。”

    林阅自然替她感到高兴,继而又觉得惆怅,在公司里,就认识了柴薇这么一个特别投缘的朋友。

    “林阅,”那边静了一瞬,“我劝你也好好考虑这个问题。你跟陈麓川一个行业的,今后要忙都忙,两人都顾不上家里。”

    林阅一时没说话,又看了看沙发上那人。他闲散坐着,电视屏幕的光线投射在他脸上,忽明忽暗。“我……我跟他还不一定能成呢。”

    “要不成,你更要考虑。你学理科为了他,报江大为了他,进烽火还是为了他……那你自己呢?你最想干什么?你工作认真,大家有目共睹。但就我看来,你未见得有多喜欢这个职业。”

    林阅叹一声气,现在有多少人找工作是为了爱好呢?末了,她说:“我回头想想,不过怎么样也得先做完《补天》这个项目,毕竟是跟他第一次合作。”

    挂了电话,林阅从台阶上下去,到陈麓川身旁坐下。

    “聊这么久。”

    “嗯,”林阅神情怔忡,“柴薇怀孕了。”

    陈麓川看她一眼,“那你怎么这幅表情?”

    林阅摇了摇头,笑一笑,“她要辞职,我怕她走了,以后会不适应。”

    陈麓川说:“做游戏累,到一定年龄,转行也正常。”

    林阅一时没说话,许久,转头看着陈麓川,“你是不是从大学时候就想着要做游戏?”

    陈麓川点头,“这行挺有意思。”

    林阅一默。

    片刻,站起身说:“我去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

    顿了顿,回头又问陈麓川,“你今晚上回去吗?”

    “我东西少,明天早上过去拿就行。”陈麓川顿了顿,看林阅一眼,笑了笑,“怎么感觉在你这儿待的时间反而更多。”

    “可不是,白给你住了,连房租都不给。”

    陈麓川丢了**,跟上去,“你想要多少房租?”

    林阅拉开衣柜,挑出一套换洗的,“这得看你啊,高兴多给点儿,不高兴赖账,我还能把你怎么样?”

    陈麓川倚着门框,笑看着她:“原来我在心目中是这么一个形象。”

    林阅翻出一只行李袋,把换洗衣物、充电器、平板电脑、护肤品等一一放进去,“要不然怎么说距离产生美呢?”

    “是么,”陈麓川低笑一声,微微挑眉,“我跟你负距离的时候,你不觉得挺美吗?”

    林阅脸噌地烧起来,抄起床上一个毛绒玩具就朝陈麓川掷去。

    陈麓川抬手,稳稳接住。

    林阅羞恼,“……我看你在国外读的压根不是计算机相关的博士。”

    “那是什么?”

    “……黄段子理论与实践运用。”以前没跟他这样接触,从来不知道私底下他是这样一个人。可她并不觉得不好,因这显得他这个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真实。

    陈麓川哈哈大笑,“你真聪明,这是辅修。”

    林阅瞥他一眼,“……你对谁都这样么?”

    “当然不是,”陈麓川又将那毛绒公仔一下扔回她床上,“学以致用,你是第一个。”

    林阅哭笑不得,末了,只得说:“那真是我的荣幸。”

    陈麓川闻言静了一瞬,看她一眼,认真说:“我的荣幸才对。”

    林阅将收拾好的袋子提到一旁,余下要用的,打算明天再收,“你怎么荣幸了?”。

    一抬眼,陈麓川走到她跟前,伸手捉住了她手臂,虚虚地将她一搂,低头看着他。

    目光一时很深,看得林阅莫名有些紧张,不觉放低了声音,“……怎么了?”

    “林阅,”陈麓川声音低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那回,是不是你第一次?”

    林阅一怔,下意识就想否认。可这种事,她怎么开得了口去否认。最终只好语焉不详地回答:“你在乎这个吗?”

    “当然不是。”陈麓川摇头,手臂用了些力,这下是真正抱住了她。

    林阅脸颊贴着他胸腔,便听他声音也好似更沉一些,似从水底发出,“……我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对你不公平。”

    林阅又是一怔,片刻,心里有点儿泛酸,倒不是因为委屈,可具体因为什么,她也说不清。半晌,轻声说:“没这回事。”静了数秒,继续解释:“……我其实看得不太重,这种事,水到渠成。只是因为这些年,没找到合适的人。所以虽然不看重,还是不能随随便便……”

    她越解释越觉得毫无必要,渐渐地便就收了声音。

    陈麓川手掌按在她背上,越发地用力。

    最后,林阅笑了一声,轻轻挣了挣,“赶紧准备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

    两人收拾之后,关灯躺下。

    因为下午已经有过一次,这会儿陈麓川搂着她肩,动作不带半分的狎昵之意。

    林阅枕在他臂上,心里也是平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儿天,陈麓川抬手将台灯按灭,嘴唇在她额上碰了一下,“晚安。”

    —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之后,在超市买了些零食饮料,又回陈麓川的住处拿上东西,便开车出发往柘林湖去。

    是日天气晴好,出了江城境内,上高速之后,天空越发湛蓝。

    林阅兴致高昂,忍不住打开车窗。车速很快,风呼呼灌进来,一会儿就吵得不得了,她只得又将窗户关上。

    陈麓川笑说:“怎么跟小孩一样。”

    “高兴啊,长这么大,第一次跟野男人单独出去玩。”

    陈麓川挑眉,“野男人?”

    林阅笑说:“这我妈说的。”她轻咳一声,学起何珊的语调,“林阅啊,别人彻夜不归是去会野男人,你彻夜不归是在公司对个破电脑噼里啪啦……”

    陈麓川大笑,“何阿姨有点着急。”

    “岂止是有点儿,要是哪天有个男人上门说要娶我,她肯定二话不说就把我打包扫地出门。”

    “那我呢?”

    “嗯?”

    陈麓川转头看她,“我要是上门,她肯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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