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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weet婷

[精彩贴文] 《宝贝》作者:六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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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3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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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心有千千邪

  这天公司里来了一个客户,是要称作“宋总”的肥老女人。静波走到饮水机边的时候一脸抓狂,龇牙咧嘴忍不住要杀人,转身的一瞬又笑盈盈的,把水送到宋总手里,态度温和,笑容诌媚:“宋总,我现在这个方案已经是按贵公司市场部的最新指示重新调整过了,不是说我推脱,这版宣传案,已经几十易其稿,每次贵公司提的要求都风马牛不相及南辕北辙,宋总您好歹也怜惜一下我们这些做活的下人。您也是女人,我这忍着孕吐,顶着烈日,下工地都不下五趟了。”

  宋总惊讶:“哎呀!怀孕了啊!我说这次来看你,怎么看着比以前丰满些!”

  静波嫣然一笑:“哪里丰满,都快吐成人干儿了。前期很危险,差点儿流产,为设计你们这个方案,我真是快把两条命都搭上了。”

  宋总很有觅得知音的感觉:“哎呀!你和我还真是像呢!我当初怀我们家双胞胎的时候……”“啊!您双胞胎啊!”静波也惊讶了。宋总顿时情绪高涨:“是咯!不过我那时候没你们现在这么好命,写字楼待待,空调吹吹,工地才下个三五次。我那时候天天待在工地上,孩子是生在工地上的啊!”

  静波当时就震惊了:“啊!孩子生在工地上?”

  “是咯!工人给剪的脐带呢!”

  “啊?这都没有破伤风?”

  “我们贱命呀!像野菜籽,丢在地里就能活的,不比你们……”

  静波已经要翻白眼了,实在是拼不过,赶紧制止:“好了好了,宋总,我跟您比,还有太多的地方要学习。那这样,您把您的思路再跟我沟通一下,我看能不能满足您的需求。”

  宋总收得也快:“对对,言归正传,我是这样想啊!你们这个蒙娜丽莎的设计很洋气,但看起来不够喜庆,不够财气,我是要求财的呀!能不能……换个财神?”

  静波已经要厥倒了。静波老板在一旁一拍大腿:“宋总!您真是太有创意了!东方与西方的完美结合,经典与传统的天人合一啊!”

  静波的脸……那个难看。她试着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啊!这个这个,财神怎么才能和蒙娜丽莎搭配在一个画面里呢?”

  宋总深思熟虑地阐述理念:“我是这样想的,这个蒙娜丽莎的脸,有点苦歪歪的,笑得像丧偶,不如把这张脸换成财神,你觉得怎么样?”

  静波沉吟着:“把蒙娜丽莎的脸换成财神?呃……”看见老板在冲自己使眼色,她不得不贴一张屁股脸:“宋总,您真的是好有创意好有魄力哦!我试一下吧!”

  宋总非常满意地一拍静波的手:“你!就是我最认可的设计师!你每次拿出的方案都能让我们满意!我决定,这次的厂标出来,我要在厂标上面刻上你的名字!我还要赞助出版一本广告史,你的名字将会载入史册!”

  静波吓得连连摆手:“不要了不要了,我的名字不会刻进广告史的,我最不喜欢在我的作品上署名,您千万不要跟您的朋友提这个是我设计的……”

  宋总困惑了:“为什么?每个人都把名字写在作品上的啊!你看张大千,张艺谋,张飞。”静波眼珠一转:“低调,低调……”静波老板连忙打圆场:“对!我们要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静波老板送走宋总,推门进来,见静波倒在沙发上一脸死相,堆起满脸笑意说:“那个宋春绿,静波,我相信你,你搞得定。”静波气得佯装要用碳素笔砸老板,老板配合地用手一挡:“你这个欢迎仪式蛮特别的,不就是财神吗,这个能难倒你?”

  静波把电脑屏幕一转,屏幕上的一列文件夹名分别是“工程图”“工程图改”“工程图完成版”“完成版改1”……“最终版”“最终版改1”“最终版改2”……看到“绝不修改版第5稿转初稿第2稿”的时候,老板都笑了。静波气若游丝:“‘甲方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恋’啊。”

  老板禁不住夸赞:“静波啊,这个宋总,你一定要给她伺候好了。她那公司,哪里是上善富康有限公司,她那个公司是上善富康有钱公司!我送给你的生育大礼包,看样子物超所值啊!你果真是花了心思的!”

  静波一脸真诚地说:“老板,我认真一句,礼包,你拿回去,我现在需要保重凤体。我已经跟孩子爹说好了,下次产检到一妇婴。”

  静波老板着急了:“别呀!我都说了送你了。”

  静波掰开揉碎和老板算这笔账:“你送我,我也消费不起。打车费一天要一百二十块,一顿盒饭要八十块。就算我包餐,我老公也吃不起。平常人家,过平常日子。我也不知这个孕程会有多艰险。我得省点儿钱留给未来花。”

  老板:“静波啊,送礼呢,要的是适合收礼人的时宜。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呢,跟你说一句我这些年的感悟——钱不是省出来的,钱是挣出来的。对有前途的人来说,这个世界上,最贵的,是时间。”静波:“老板,能说钱是挣出来的人,已经挣到了。我还在路上,当省要省的。你别占用我宝贵的时间了,我这还得改蒙娜丽莎财神。麻烦你请宋总吃顿饭,求她不要把设计者名字刻在碑上。”

  晚上回到家,静波无限忧伤地面对着浴室的镜子叹气。

  孙哲帮她脱衣服,静波又叹口气:“我的鼻子,现在变得像酒糟蒜头鼻一样。”孙哲也看着镜子里的静波:“你好像皮肤的颜色也变深沉了。”静波第三叹:“我体形好难看啊!肚子都凸出来了。”孙哲打趣道:“不过第一次看到你胸部如此性感。”

  静波又叹气:“多看两眼,过一阵子就没了。这是我这一段唯一可以引以为傲的地方,平生第一次试穿C罩杯。”孙哲一边安慰她一切总是有得有失的,一边拿手试喷头的温度,把水温调到合适了给静波冲澡。

  静波脉脉含情地看着孙哲:“我们上次洗鸳鸯浴的时候,我们还年轻……”说完,手在孙哲的耳朵上轻柔地揉捏了一阵子。孙哲避之不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防御驾驶,安全第一。你好好的,别手脚乱动。”静波有些发骚地说:“你不想?”

  孙哲小说声:“我不敢。这小东西,吓死人的,一个不留神就心不跳给你看,我哪敢非分?我现在没有任何欲求,就希望这孩子能平平安安地落地,让我一块大石头放下。”

  静波哼一声:“落地就为安了?我告诉你,那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总要先迈出第一步吧?人哪,不能有孩子。不到有孩子的那一天,你都意识不到马路上还有减速带,我以前都是撞过去的,现在我都恨不能爬过去,怕颠着它。首先,我们要保留住胜利果实,其他的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孙哲说着,把静波缠绕在他脖子上的手给归位到她身体两边。

  静波无限忧伤:“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你的生育工具,你已经不把我当女人看了。”

  孙哲:“你先把工具当好,等你站好这班岗,我再弥补亏欠你的。再忍几个月。”

  静波撒娇:“我知道,你嫌我难看。我现在,真的好难看啊!我都不想照镜子了。”

  孙哲逗她:“瞎说,我连鬼都不怕,我还怕你难看?”

  静波生气了:“你!你怎么说话的你?人家都安慰老婆,说怀孕的女人是世界上最美的!就你!连哄我你都不肯了!”孙哲把水冲在静波脸上,就着流下的水珠,吻着静波的嘴唇说:“玛丽莲梦露说If you can't handle me at my worst,then you sure as hell don't deserve me at my best.你该高兴,你最差的状态,我都能坦然接受;你最美的样子,也只有我值得拥有。这句话,听着怎么样?”

  静波笑了,翩翩然伸手:“伺候本宫穿衣。”

  沐浴更衣进卧室,孙哲在电脑和一张他妈手写的纸之间来回穿梭。静波的眼睛随着孙哲的长腿来回扫描,只看孙哲的下半身。孙哲无意中看了静波一眼:“你在干吗?”静波痴痴笑,捂着嘴别过脸害羞:“我心有邪。”孙哲汗:“人家是心有千千结,你是。我在忙正事,你不要捣乱。”

  静波娇滴滴地问:“在忙什么正事?”孙哲:“我妈开了一张到孩子落地之前需要购买的单子,我一看,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奶瓶、蒸奶器、童车、摇床、安全座椅和喂饭的座椅,网购都得花不少钱呢!”静波笑:“养孩子就是为了拉动GDP的。”孙哲的经济账算得清:“凭什么让他们赚钱啊!我这正跟朋友同学同事广泛征集,让他们把用过的二手的家伙按表给我寄过来,也甭买新的耗费钱了。”

  静波眼睛一瞪:“凭什么呀!人家孩子都用新的,就我家孩子用旧的?不行,让他们送新的。好多还是我当年送给他们的呢!哪有还回来的道理?”

  孙哲:“这有什么可攀比的呀!新的旧的还不都一样用?这样环保,省得浪费,世界人口已经太多了,资源浪费也大,都快承载不下了,能省则省。”

  静波一拍桌子:“再承载不下也不多咱家一个娃!我从小就穿我哥哥的旧衣服,玩儿他都毁一半的旧枪,你知道我长辫子配一迷彩夹克有多自卑吗?我才不要我家孩子跟我小时候一样!我拼死拼活工作这么多年,为的什么呀?可不就为我家孩子过上幸福日子吗?你敢要旧的回来,我跟你急啊!我吃糠咽菜都可以,我孩子不能比人家差!”

  孙哲走到沙发前,揽住静波的头,拍一拍,哄一哄:“你看你,都当妈的人了,还说急就急。不是你说的嘛,咱家以后有了孩子,谁都不许大声,大声的父母不文明,有话好好说,给孩子一个好的成长环境。”静波让他先保证,不去要人家的二手东西。孙哲觉得这二手货比一手货好,打折货比上新货好,赠品比主打产品好,总之,任何东西如果物不所值,孙哲就绝不出手。他是向来不惧旁人眼光的,多陌生的人一起吃饭,剩菜他都打包,桌上的擦手巾只要收钱了,他就敢揣兜里。以前他还三邀四请让每个人都揣兜里,后来发现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热衷收拾垃圾,才停止了这种邀请。有时候静波都嫌丢人,但每次在静波需要的时候,他都能从兜里掏出张肯德基的餐巾纸给静波擦桌子,或从车里掏出块俏江南的毛巾擦呕吐物,让静波享受到抠门的好处。久而久之,静波也就忍了。

  孙哲天生就不活在他人的眼中。什么男人的面子,家里的自尊,他都不在乎。自卑与自尊,不是看别人的目光,是看你内心坦荡不坦荡。当你自己不觉得是事儿的时候它就不是事儿。他认为静波的争强好胜来自小时候陈QQ的压迫。穿陈QQ剩下的,玩儿陈QQ不要的,她的自卑,起根儿上是静波觉得父母不爱她,爱哥哥多于爱她。

  “本来就是。”静波强调这个事实。

  孙哲仍试着说服老婆:“可我们的孩子不存在这个问题啊。我俩就一个孩子,无论给他什么,我们都爱他一个。”静波不同意:“谁跟你说的?指不定过两年政策就放宽了,我要俩娃呢?我每个都得当成初见的惊喜,对老二要比对老大好一些。”

  孙哲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把自己年少时候受的伤,自己年少时候被压抑的愿望统统投射到孩子身上。孩子不是你弥补伤害或者完成梦想的载体,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他有他要的生活,这点,中国家长是不能明白的。中国家长把自己遭遇的所有恐慌都转嫁给孩子。孙哲摆明自己的观点:“无论孩子要什么,能给尽量给,尊重他,把他当成一个独立的人。”

  静波目光幽怨:“难怪人说孩子是爱情的杀手。一个孩子都没落地呢,你就为俩孩子跟我翻脸。你已经不再宠我了,明显重心偏移!”

  孙哲立刻举手发誓:“我向**保证,无论有几个孩子,我都会宠你。”女人只要一不讲理偏离讨论主题,男人就赶紧放弃坚持。这是孙哲这么多年的总结。

  静波娇嗔道:“骗子!你根本不信**。**去世那年你还没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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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房子是结晶,孩子是负债

  静波在孙哲的搀扶下再次走出妇产科医院的时候,强烈要求无知——知识越多越反动,每次到医院来都会知道点儿新病的名词!这种心理压力谁能受得了啊!

  孙哲倒没那么大压力:“不是跟你说上次检查的结果很好吗?没唐氏综合征。”静波纠结着:“可下次来要彩超啊,查畸形。没一天好日子过。”孙哲也感慨:“不怀孕前,都不知道人类能生这么多种病。什么都查完了该没问题了吧?五个月后该放心睡觉了吧?”他安慰静波,也给自己打气:“下礼拜以后一切风平浪静!”

  回到家,静波坐在客厅里吃水果,孙哲妈一边织着小毛衣,一边叹气,跟孙哲爸说:“报纸上说有人在怀孕六个月上摔了一个跟头,把孩子给摔下来了。医院问是要活的还是要死的,自己选择。家人舍不得啊,在肚子里整天动呢!一条小生命呢!就选择要活的。结果,生下来是脑瘫。”

  孙哲爸惋惜:“天哪!以后连路都不能走了,得趴在地上匍匐前行才稳当啊!静波啊,你可不能再上班了,每天背着定时**上班。你这样在家里扭来扭去都能把我心脏病给吓出来。”

  静波正要接茬,手机响了,忙接起来。静波妈又忙着到处找耳机:“辐射!辐射!戴上耳机!”静波只好免提:“汪大哥,你好你好!”

  电话里的汪经理说:“静波啊,你怀孕到现在还好吗?一直都没关心,公司特地让我代表来问候你一声。”“很好啊,不错的。”汪经理问静波是不是下午去产检了,顺不顺利,静波说其实是去拿报告,挺顺利的。汪经理这才说,今天下午孙哲没来,也没告假,所以担心静波出什么事了:“我们打一下午他的电话,他都不接,领导们很关心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静波吃惊了:“啊?他没请假吗?”

  汪经理说:“没啊!关键就是下午这个非常重要的会议,资料都在他手上,他没来,弄得我们很被动啊!”

  静波:“啊?这可是大事啊!我估计他当时可能慌了就没来得及请假,因为医生在通知我们拿报告前,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这句话估计吓着他了,其实没什么事。”

  汪经理:“你们没事就好,但你还是要跟孙哲说一声,发生任何事,都要跟公司说一声,免得大家以为他失踪了。而且,工作上,也还是要努力些。”

  静波:“您放心,我批评他!对不起啊汪大哥,每次都让您费心。对了,汪大哥,我们单位和朵云轩合制了一批青瓷,仿的啊,但也相当漂亮!我特地给您留了个大花瓶,我们晚上散步的时候给您送过去。”

  汪经理:“哎呀,不用了不用了,那么贵重的东西,受不起啊!”

  静波:“别呀,花瓶有价情谊无价,您看我挺着大肚子给您从单位背回来您也得拿着啊,正配你们家客厅的玄关。晚上见!”

  静波挂了电话就提高嗓门喊:“孙哲!孙哲!”孙哲从卫生间里出来,围着浴巾:“什么事,长一声短一声的。”静波杏眼一瞪:“你下午没请假,偷跑出来的?”孙哲一看情形败露,就招了——知道请假领导也不批。

  静波音量又控制不住了:“你单位这么大的事,你连交代一句都没有就开溜,你是存心不想干了是吧?汪大哥就算是我爸爸的学生,也不能永远罩着你呀!你那么大的人了,马上就要当爹了,为什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也不想想,要是哪天连汪大哥都保不了你,家里这一大摊的人,一大摊的费用,还有马上落地的小孩儿,日子怎么过呢?”

  孙哲妈在旁边不高兴了,走过去关上大门:“轻点轻点,回头叫邻居听见像什么样子?”静波更恼怒了:“不像样的是你儿子不是我!从小老师跟你告状,长大了领导跟我告状,他什么时候能够长大?”

  孙哲妈:“你当心你自己的肚子,生气对孩子不好对你自己也不好。他千不好万不好,那也不是你选的吗,又没人拉郎配。他有错,你也逃不了干系,还不是为陪你产检吗?”

  静波气得一时词穷,面对婆婆张口结舌:“你!你……”顺手抄起个杯子砸地上,拽了包出门。

  孙哲妈也急了,赶紧推孙哲:“你还不追出去?还愣着?回头气得栽一跟头真跟报纸上说的那样了!”

  “我,我没穿衣服。”孙哲低头看着身上的浴巾,慌了神。孙哲妈拿了衣服塞给他。孙哲穿上衣服往门外走,发现静波又回来了。孙哲有些错愕:“你回来了啊?”静波一甩头发:“我当然回来了。我凭什么要走?这是我的家。要走,你走!”

  孙哲妈略略宽了心,安慰说:“好了好了静波,他有什么不好,你也批评过了,下次我们督促他改正,一家人,谁都不许走。”静波看着孙哲妈,想半天,还是把话咽下了,放下包,进自己房间,把门锁上。孙哲还愣在那里。孙哲妈小声说:“我给静波送杯玉米水,等她开门了,你进去哄哄她。你呀!的确不省心。三十大几的人了,怎么跟小时候一样,以前逃学,现在逃班。”

  孙哲进房间时,静波在床上完全不理他,只留给他一个后背。他只能在床前低头站着,想了想,缓声问:“静波,你想听我说吗?”看静波不作声,像是自语道,“算了,你要是不想听,我就不说了。”静波却发话了:“你说。”仍是留给他一个背影。

  “我今天,其实是故意逃走的。研发部的刘雨巷每次做的预估都极其不靠谱,你好歹有点沾边儿的让我拿去演示的时候不至于站在台上嫌丢人吧?不至于人家说我蠢吧?每次都让我给他擦屁股,我烦了。”

  静波转过身来,语气已经没那么激烈了:“孙哲,逃避不是个最好的办法。你可记得我俩那一次在我家睡觉,我大学的时候,正赶上我爸爸回家,你喊一声叔叔好,就低头走了,把一切困境丢给我。还有,第一次买避孕套你让我去。你是男人,你要有担当。担当的意思就是,你要找到沟通的方法,把问题解决掉而不是拖延。刘雨巷做得不好,你跟他说过吗?你有什么想法吗?”

  孙哲为自己辩解:“我的想法,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他这个人,你不知道……”

  “他他他,这是你典型的防御思想,只要一出事,立刻就是别人怎么不好,所以造成了你的不好。你自己呢?你不从自己的身上找问题,找答案,你就永远停留在你现在的位置上。你想想。”静波感觉自己像是孙哲的班主任一样谆谆教诲循循善诱。虽然孙哲很不高兴。她接着说:“孙哲,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我对你,从没有什么要求,我喜欢你保持你的原生态,像书生那样。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对你有要求了。你要做爸爸了,我希望,你我都会成为孩子的榜样,孩子为我们而骄傲。我在不停地为这个目标而努力,你呢?你能和我一起努力吗?”

  孙哲抬起头:“静波,我,我不觉得……算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会努力的。”吵过多少架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和静波离得这么近,却又那么远。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一直在原地踏步,不知道是不是静波肚里的宝贝打破了生活原本的平衡。

  静波生活里有小小的微漪在不经意间漾开了。就在她挺着肚子坐在会场时,上面开大会,下面开小会。她和难得碰面的其他公司的几个女同行聊妈妈经聊得热火朝天。一阵稀疏的掌声过后,会议发言人说:“下面有请新上任的副市长李川奇同志为我们说两句,大家热烈欢迎!”静波的眼睛就睁大了一她看到旁边座位上站起来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以前服务过的代表团李团长,就是拉着静波的小手在月色下散步的那位!

  散会后,静波拨开人**走到副市长面前,俏皮地轻轻一拍桌子:“我要知道你今天会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当年应该在你电脑里装一个监控软件!”

  李市长看到静波,愣了一下,温和一笑:“你没装吗?”

  静波调皮地一挤眼:“你要请我吃饭!以报答我为你彻夜服务的前情。”

  李市长突然就哈哈大笑了,环顾一下四周说:“小姑娘,你这话,容易引起歧义啊!当然我非常感谢你在展览开幕前彻夜奋战为我们团修电脑的努力,虽然最后也没修太好。”周围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静波的脸顿时红了。

  李市长问她这是要回开发区吗,静波说:“对啊,你怎么知道?”李市长指了指静波文件夹扉页上印的公司名称和地址,说:“因为你们广告做得好啊!正好,我要去南市区开个会,同一个方向,我顺道捎着你吧!”

  旁边的秘书小声提醒:“李市长,会议两点五十分开。”李市长笑道:“哎呀,我们要照顾老弱孕残幼嘛!这是社会公德的一部分哦!人家一个人占俩名额呢,又孕又幼,没事儿,小……小陈,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静波很高兴地上了市长的车,坐在市长身边,忽闪着眼睛问:“你调到我们市来了啊?”

  李市长笑笑:“挂职,挂职。称不称职全看你们支不支持哦!小陈同志最近干得不错嘛!”

  静波哼了一声:“官腔!你每次开篇前,最少要说半小时官腔,然后才开始正经说话。”

  李市长又哈哈笑起来:“哦?真的吗?那你说说我怎么官腔了?”

  静波:“你刚才说话的语气就好像一位慈祥的老首长,‘小战士最近想不想家啊?’就这语气,缺乏人文关怀。”

  李市长忍不住又笑了:“好,我来点儿人文关怀。你的爱情,有结晶了啊!”

  静波看看自己的肚子:“我以为,爱情的结晶是房子啊!这该算爱情的负债吧?那套房子是不动产,这个肚子,是动产,我背债最少十八年,最后还不属于我哎!”

  李市长已经笑得摇头了:“我每次看到你,都很高兴,因为你的歪理邪说很有趣。”然后对前面的司机说,“小牛,我们开会的地方先到吧?等下麻烦你把小陈送回她单位,天气太热,别中暑了。”

  司机答应着。临下车前,李市长向静波递上名片:“这是我的新名片,保持联系,工作上,请多多指教!”静波干脆利落地收下名片说:“知无不言!见到你很高兴!”“嗨,你还真不客气!走了!”李市长一挥手,下车而去。

  静波挺着肚子回家,孙哲察言观色,见老婆心情大好的样子,非常快乐地接过静波的包,搀她躺在沙发上,殷勤地问她饿不饿,想吃什么。静波撒娇地说:“我都吃过了,路过小笼包店,连排队都等不及,插队吃的。这个小东西,耐心很差的,稍微饿一点也要吐,饱一点也要吐。都快生了还吐,我真是服了他了。”孙哲妈也过来为孕妇服务,听静波这么说,马上端来刚榨的西瓜汁。

  静波吸着果汁问孙哲:“你还记得那个李团长吗?”

  孙哲一脸茫然:“哪个李团长?”

  静波:“就是那个展览会前夜整个电脑系统崩溃的,我们去修了一夜的那个……”

  孙哲恍然大悟:“哦!就是拉着你手去散步的那个啊!”

  静波扑味就笑了:“小气。男女记忆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孙哲忙着问他怎么了,静波神气地答:“他到我们市了,挂职副市长。”

  孙哲:“是不是这样的人都升得特别快啊?”

  静波:“你还别说,要是都是他这样的人升,我党还是很有魅力的。他人很诚恳,也没什么架子。”

  孙哲有点酸溜溜的:“那是对你吧?对旁人不一定就没架子。”

  “也就你看你老婆一枝花,我都这样了,都这样了,人家还想怎么我?狭隘!”静波夸张地拍着自己的脸和大肚腩说。

  孙哲一脸认真地说:“是啊!你都这样了,你都这样了,他还惦记着你呢?”

  静波彻底笑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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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静波在划着船儿采红菱,采红菱。菱角那个尖啊,戳着手了,戳着手了。

  静波大叫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是从梦境里惊醒。突然她又喊起来:“孙哲!孙哲!我破水了!”

  孙哲“啊呀”一声坐起来,嘴里直念叨着“快快快!快快快!”搀扶着静波去上厕所。

  静波紧张地看着下面:“不行不行!太多了,这样淌很快就会没了!”孙哲妈已经冲到卧室门口,开门进来,对坐便器上的静波说:“破水了啊,别这样坐着啊!躺着去!孙哲你下去启动车,我收拾个包,等下我们就下去,去医院!”

  静波慌了,只会念叨这怎么办呀,这怎么办呀!孙哲妈沉着冷静:“这有什么怎么办的呀!不就是早生个三周吗?你放心,孙哲八个月就落地了,那时候的医疗条件,他都没事儿!妈有经验,来,把毛巾塞进去。”

  静波手脚冰凉:“这这这,这水要流光了吧?”孙哲妈看一眼,很有把握地说:“不能够。你知道你肚子里存多少水吗?跟司马光砸缸的那水差不多!足足撑到你上医院。”说着就手脚不停地收拾细软,“哎!我备的那条小毛头毯子呢?”

  孙哲爸都急了,在客厅里喊:“哎呀!你等下回来再收拾也来得及啊!先把她送到医院去啊!你真是……”

  孙哲妈:“皇帝不急,急太监!我这收拾的,都是急等着用的,再说小哲开车到楼下也得有一阵子啊!”

  孙哲爸更急了:“我怎么是太监呢?我是太上皇啊!快走吧!”孙哲妈问:“你也去?”

  孙哲爸理所当然没二话:“我也去!”

  于是静波被孙哲父母两边架着,夹着腿挪到楼下。孙哲忙着给各位开门。静波突然就疼得蹲下了。孙哲慌得呀,奓着手不知往哪儿放,不停地说:“别生这儿啊,别生这儿啊!赶快赶快!”

  孙哲妈很镇定:“离生,远着呢!她这是头胎,怎么也得半天一天的。你放心,掉不到地上!”静波喘着粗气让孙哲给自己妈妈打电话,孙哲妈果断决策——先去医院,到医院打都来得及!孙哲爸手在上下衣兜里乱摸找手机:“我打!我打!”孙哲把车开出车位,四个人手忙脚乱好容易都上了车,谁也顾不上打电话了。

  孙哲刚开出小区,静波突然喊:“我!我手机忘家里了!在充电!”孙哲妈:“你忘的东西多了,去医院要带的包都没来得及打呢!别急,我们送你们到地方,我们就回去拿,那时候也不慌也不忙的,我顺便给你做个桂圆鸡蛋红糖水,让你有力气生。到时候,你妈也差不多到了,我们换班!”

  “嗷——”静波已经没办法回答,只剩惨烈地叫喊。孙哲妈赶忙把她的嘴捂住:“哪能这么叫啊!得存住!存住!你这么个叫法,等下生的时候就没力气了……”静波生生又咽回去,脑袋上的汗珠吧嗒吧嗒掉落。终于没忍住,“嗷——”又是一嗓子。孙哲给吓得,方向盘都差点儿没把住,脸上的汗也吧嗒吧嗒往下掉,不比静波掉得少。

  静波疼得气若游丝般问:“怎么还没到啊!怎么路这么长啊!”孙哲一听更慌了,眼前是个红灯都闯过去了,安慰着说:“就到了,就到了!”绿灯方向上,有辆车一个紧急刹车,把孙哲吓出一身冷汗,连喊对不起。孙哲爸为儿子捏一把汗,又急又心疼地喊:“你慌张个啥?!一家人的命都在你手上呢!好好开车!”

  静波在车里不时嗷嗷地惨叫着,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下车后是怎么被运输到医院的过道上的。只见过道两边都是加床。孙哲问医生:“我们订的双人间啊!什么时候能搬进双人间?”

  小医生看了孙哲一眼:“你们订的那是三个礼拜后的双人间,你现在要我给你腾出来我哪有啊!”孙哲问:“那我们,我们就一直在过道上吗?”他看着满过道的大肚婆们毫无底气地问,好在小医生很肯定地答复他:“不会不会,马上就有人出院了。坚持一下。”这让孙哲松了一大口气,“嗷——”静波的哀叫又让他汗毛竖起。

  小医生:“哪那么夸张啊?小点声儿,别吵着人家,你旁边这位,人家刚生。”小医生指指与静波对头的产妇。静波抽着凉气说:“医生,我疼啊!我疼!我快支持不住了!”

  小医生见惯不惊:“早呢!你这才开两指,生孩子,没不疼的,都疼,最后都支持住了,你放心!”

  孙哲都看不下去了:“大夫,这,这得疼多久啊!”小医生轻松道:“这个没一定的!看各人情况。你这是头胎,快不了!”

  孙哲妈:“那那,那我和你爸,先回去一趟吧!把要带来的东西归置归置,我再炖点桂圆红枣鸡蛋汤来,别疼得到最后都没力气了。”

  小医生马上提醒:“要注意一下啊,你这破水了,要吃东西,这俩钟头内吃,俩钟头后,就连水也不让喝了,万一生不下来还要剖腹,要全麻的。”

  孙哲妈一听急了:“我们快去快回,快去快回,俩钟头之内准到!”说完拉着孙哲爸拔脚就走。静波冲他们追叫:“给我妈打电话!给我妈打电话!”

  孙哲赶紧掏手机,手都是抖的,号码拨好几遍都拨不出去。电话终于通了,孙哲语速超快:“妈,静波破水了,已经住进医院了,开始疼了,您什么时候过来?……啊?那……那好,不急,医生说还得有一阵子呢!”挂掉电话,孙哲笑了,对静波说:“你看,你嫁我是对的吧?你妈明显把你当外人了,除了我要你,你们家人都不要你了。你妈说,她在义乌呢,最快也得下午到这儿了。”

  静波一头的汗:“这这,她是我亲妈吗?我爸呢?我爸出差还没回来吗?”

  “还真没。要不,我给你哥打个电话?他代表你们家人到场?”静波:“嗷——他自己的孩子落地他都不到……算了……”

  孙哲的屁股被静波狠狠掐了一下,疼得差点儿没跳起来。见静波疼得表情浄狞,孙哲赶紧掏出手机,现场录像。静波瞪他:“你干什么啊!”孙哲录了一段,嬉笑着递过去让她自己看。

  静波真希望挖个地洞钻进去:“怪不得形容母亲伟大呢!能舍得把自己丑成这样!你赶紧删了!”“不删,我留着做纪念。你这一生,这么难看的机会真不多。”

  静波:“我警告你啊,这段视频要是外流出去,我全球追杀你啊!不行了,不行了,好像又要来了!”

  孙哲拉着静波的手:“你矜持点儿,别扯着嗓子死命地号,以前看电视上人家生孩子号你老嘲笑人家艺术的夸张,我看你现在,叫艺术的极致了。”

  静波:“你来试试?你要忍住不号,忍一回我发给你一个环球**!电影里叛变的,都是你们男的,还不如女的扛得住呢!我今天才深有感触,当年的英烈之所以到今天都被纪念和传唱,主要是因为平常人做不到啊!你现在要我招什么我都招了,只要别叫我疼了。”

  远处,李川奇从通道中走来,正往门口去,正对着静波的脸。他热情一笑,打个招呼就走过来了:“不会吧!这么巧?到生的时候了吗?”

  静波还不忘打趣:“为欢迎新市长的到来,他决定提前三周下地祝贺!”

  李川奇:“三周?这……不算早产吧?”

  静波:“不算了。你怎么在这儿呀?视察工作?”

  李川奇:“呵呵,这,还真不归我管。这不周六了吗,我来探望一位老朋友,她是这里的医生。哎,你怎么躺在过道上,没有床位了吗?要不要我去跟我的朋友打声招呼?”

  孙哲这时候才有机会说一句:“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静波却一把拉住李川奇的手:“要要要!快去!”然后“嗷——”一声,静波一把掐住李川奇的屁股,李市长疼得口脸变形,说话都结巴了:“我……我这就去,这就去……”

  孙哲的手机响,慌乱中接起来,瞬间凌乱了:“哎,我是……什么?你说什么?你确定是孙能胜苏文华吗?我妈妈叫苏文华!严重吗?这样!我,我姐姐的电话是138xxxxxxxx,你能跟我姐姐联系一下吗?我……我暂时走不开……不是,不是,我老婆在生孩子……钱……我一会儿送到,你先给我姐姐打电话!”

  静波听着不妙,问是怎么回事,孙哲脸色惨白:“我爸爸妈妈在来这儿的路上,他们乘坐的出租车被翻斗车轧了!”

  静波一下也惊呆了:“啊!严重吗?”

  孙哲:“电话里没说清楚,但是很不好,我让我姐姐过去看看。”

  静波大义凛然:“你姐姐管什么用啊!你快去!卡带上!快去!”

  孙哲犹豫了:“你怎么办?”

  静波:“我这又死不了!你先顾那头!你给冯莹打个电话,让她过来就行了!”

  孙哲赶紧拨电话。这时李川奇带着他同学过来,一看对方就是医院的资深人士,小医生鞍前马后地跟着。

  这个女医生打量了静波一眼,询问小医生床位什么时候出来,静波就像插曲一样又“嗷”了一嗓子。小医生说上午有个特需的产妇出院,她之前预订的双人房没位子了。

  女医生:“就这个吧!出来就让她进去吧!什么情况啊现在?我怎么看她宫缩很频繁了?”

  小医生翻了下记录说:“早上6点多破的水,现在才两个钟头多一点,应该还早。”

  女医生摸了一下:“不对!她这都开六指了!估计没多大会儿就生了。你再坚持一下,我看你连麻药都不用打就能自己生出来!条件很好!”

  静波满头大汗地推孙哲:“你快去吧!快去啊!”

  女医生奇怪了:“他现在去哪儿啊?他现在哪儿都甭去了,就这儿等吧!这都要进产房了!”

  静波:“他爸爸妈妈出事了!来的路上被翻斗车轧了,生死都不知道呢!”

  小医生:“哎呀!这怎么办呀?要不……要不……你家没别的亲属吗?”

  孙哲:“在路上了。”

  李市长:“我在这儿吧!我能盯到她亲属来。你赶紧去吧!”

  孙哲:“你……这样可以吗?”

  李市长:“可以。全市人民都是我的亲属嘛!我这一来就为百姓办实事,也是政绩之一嘛!”

  女医生突然就笑了,和李市长很熟络的样子:“今儿也没电视台来跟拍,要不我让医院宣教科来?感动全市?”

  孙哲毅然决然地说了句“那麻烦您了”就转身快跑。身后的静波又一阵痛感袭来,“嗷”一声一把掐住医生的屁股。女医生一看表,说:“这,这肯定是快了,快推产房!”

  静波在产房里大叫:“嗷——我不行了!杀了我吧!”

  那位李市长的朋友医生安抚她:“陈静波你行的!相信我,听我的口号,我数一二三,你就用力,然后深吸一口气,再来一次,来,一二三,用力!”

  静波痛苦得涕泪横流:“啊……我没力气了!”

  “陈静波,你有的,你放心,我们在旁边有检测的,一切都顺利!”

  “啊?这还叫顺利?!我要死掉了!”

  “不要胡说八道!你离死差远了!”

  “你帮帮我,你帮帮我,你给我麻醉吧!”

  “你产程很快的,你超给力的!现在打麻醉都来不及了!你头胎哎!简直像中大奖一样运气好!”

  “啊……医生,我申请,我申请剖腹产!我撑不住了!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剖吧!”

  静波突然就累睡着了。女医生拍着她的脸喊:“醒醒,醒醒!不可以睡,等生完了再睡!”静波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你确定我不是昏迷?”女医生说:“离昏迷远着呢!你是累了。再加把力!一二三,加油!”

  静波疲惫加无奈地看了助产士一眼:“你加吧,我不油了。”说完又要睡。女医生又拍她的脸,突然静波爆发出强有力的尖号:“啊!!!”

  那边女医生紧跟着喊:“看见头了,看见头了!妈妈你要用力啊!你现在不用力等下小孩缩回去要窒息的啊!最后再努力一下就好!已经看到曙光了!”

  静波一听孩子要窒息,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半坐起来,鼓起十二分的勇气大喝一声:“嗨!”

  女医生惊喜地喊:“半个头了半个头了!”

  静波再用力一喊:“嗨!!!”

  女医生鼓励她:“对!很好!马上就要出来了!坚持!我说过你行的!”

  冯莹带着刚生完孩子不久的一丫风风火火地跑到产房门口,拦住一个护士问:“陈静波女士在待产吗?”在一边等候的李川奇一听,立刻走过来:“哦!你们是陈静波的家属吧!她都进产房了,应该快了。目前为止一切都顺利。太好了,既然你们到了,那我就可以放心走了。”冯莹疑惑地问:“您是……?”

  李川奇说:“呃,我是陈静波的……领导……和朋友,刚才在医院正碰到她先生说家里出车祸了……”冯莹抢着说:“是的是的,真是谢谢您了,来都来了,别走啊,感受一下新生的喜悦!”

  李川奇有点为难:“我还有些事,就……”

  冯莹的电话响了,她抱歉地笑一下接起来。是张嘉平打来的,声音很低,告诉她孙哲的妈妈抢救无效,去世了。

  冯莹“啊”一声,恍惚了片刻,马上追问:“那那,他爸呢?”听张嘉平说还在抢救中,希望不大。她惊呆在那里,突然想起来问:“那那,要不要告诉静波啊?”电话那头已经嘟嘟嘟了。

  李川奇非常警觉地问:“出事了吗?”冯莹木然回答:“小孩的奶奶车祸去世了,爷爷估计也要不行了。”

  李川奇沉吟一下,帮冯莹做了决定:“不要告诉静波。她自己现在还在危险中,就算一切都平安了,受这种刺激,我怕她产后抑郁。不管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故去的就故去了,主要还是要为活着的人考虑。”

  冯莹心绪纷乱,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李川奇接着说:“我暂时不走,在这里等一下吧!我去打听一下情况怎么样了,里面的医生,是我的朋友。”

  门里,突然传来响亮的啼哭声。

  产房里,小医生和护士一起高兴地喊:“生了生了!男孩儿!”静波在吐完最后一口气之后,疲倦地问:“小孩爸爸在外面吗?”女医生说:“不在,李川奇在,就是李市长。”

  静波下一秒就要沉沉睡去,临睡前口齿不清地说:“让李叔叔给起个名儿吧!”

  孩子被医生抱了出来,女医生笑嘻嘻地对围上来的李川奇和冯莹说:“恭喜恭喜,喜得贵子!七斤二两。孩子妈说,让李市长给起个名儿。”

  冯莹和一丫异口同声地把目光转向李川奇:“李市长?”李川奇忙摆着手说:“挂职的,挂职的。”

  冯莹像是被孩子从惨痛中拽出来还了魂:“真是的,太不好意思了,市长大人,太谢谢您了,让您在外头守了这么久。”

  李川奇微微一笑:“市长职责之一嘛!守护市民的安全。让我取名?呃,有个词,叫‘否极泰来’,这个家里,最不幸与最幸运的事,几乎同时到来,希望从此往后就一帆风顺,孩子就健康成长了。孩子,要不,就叫‘吉泰’吧!吉取吉利的吉,希望他大吉大利;泰,是康泰的泰。这个名字,少了点文化气息哈,但毕竟应这个时分,听着祥和稳健,你们说呢?”

  一丫没敢作声。冯莹听完,一点头说:“好!我觉得好!就吉泰吧!孩子一切都好吗?”

  女医生点点头:“还是不错的,就是有些生理性黄疸,这两天我们会在医院里给他照照光。”冯莹问严不严重,女医生说:“不算严重。不过就是不能放在产妇身边了,要放在暖房里照蓝光才行。七到十天消退的话就没事了。”

  冯莹有点忧虑地向医生道谢。李川奇嘱咐冯莹,孩子爷爷奶奶的事家庭内部要统一好口径,别一会儿说穿了,说完就先告辞了。

  下午,静波妈从义乌赶过来,直奔医院时,静波还在产房里没被推出来。问起亲家的情况,冯莹告诉她:“孙哲妈已经过世了,他爸,听说伤着脊椎了,搞不好要瘫痪。”

  静波妈叹口气:“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本来好好的喜事一桩——那静波这边,怎么跟她说?”

  冯莹:“呃,我们的意见是,先不跟她说。刺激太大,我怕她不下奶了。”

  静波妈想了想:“不行,这么大的事,瞒不住。丧事总要办,家里的媳妇孙子不能不出席。”

  冯莹:“不出席,可以理解吧?那么小的孩子,去火葬场,合适吗?静波这在月子里,也不适合劳累吧?家里有孙哲和他姐姐,静波能把孩子带好就已经是对家里的贡献了。”

  静波妈:“他们家孙哲,真不像操办这么大事的人。以前家里有老太太做主,哪知道这次走的是老太太,这老太太也是个人物,以前都用不到孙哲和孙哲的姐姐,这突然就把俩人推到前台……关键俩人都不像干事儿的人。”

  冯莹:“谁都不像干事儿的人,这么大的事,别说孙哲了,我也没干过啊!学学就会了。先得通知老太太单位吧?单位有治丧委员会,估计能帮上忙。”

  静波妈:“你,写个备注的条子,然后给孙哲发过去,让他一条一条对照着办。还有丧服,得赶紧换,别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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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爱,有时需要冒生命的险

  孙哲正在另一家医院病房,照顾瘫痪在床的爸爸。老爷子现在麻醉还没醒。两个职装女性探头进了房间,招呼孙哲到走道上聊几句。

  其中一位自称是张嘉平的行政助理,叫Julia:“张总要我联络您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地方,这是格致礼仪公司的总经理芳芳女士,她也是我的好朋友,她在做红白事方面是非常有经验的,您看现在有什么事是需要我们立刻做的吗?”

  孙哲的眼睛红肿着,头也昏昏沉沉:“我现在这里头绪比较乱,因为这是一场交通事故,肇事的车辆是一个地产公司外包的土方车,可能要打官司,所以我现在不知道这个后事怎么料理,是要等官司打完了呢还是要先火化?”

  另一个叫芳芳的女士说:“孙先生,这个您问对人了,我们公司之前有过处理这样case的经验,我这里有个非常好的民事赔偿案的律师,您只要交给他做,他和公安那边直接对接,把现场和后续的资料留存,我们的红白事按自己的节奏进行就行了,不需要等那么久。因为你想,一个案件通常的审理到结案到最终的赔偿,有些甚至拿不到很多赔偿,这个过程会很久,老人家总要入土为安的,总这样放着肯定不是个事,而且也影响到生者的正常工作生活对不对?医院不会允许这样长时间存放的。”

  孙哲:“这个事你们很有经验吗?”

  芳芳:“呃,很有经验谈不上,但办起来还比较妥当的。”

  孙哲:“请律师我需要付多少费用?”

  芳芳:“这个不需要的,等案件打完以后他们分赔偿金的一部分就可以了,您需要跟律师谈一谈吗?我现在可以跟他联系,他在民事赔偿,尤其是工程车肇事赔偿方面非常有经验,过去几年他打了十几个这样的官司,都获得了非常好的赔偿结果。”

  孙哲:“好,你让他联系我姐夫吧,就是张嘉平,这方面他比较擅长,我没跟律师打交道的经验,而且,我太太生孩子还在医院,我还没去看过。”

  和睦家这里,静波妈悉心照料着女儿,帮她做各种按摩:“你得揉,唉!是我这个当妈的疏忽了,忘记提醒你怀孕中期的时候每天揉一下乳房保持乳腺通畅。”

  静波大叫:“哇咔咔!快拿相机,快拿相机!见证我这一生最性感的时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耶!生孩子好有收获哦!”

  一丫淡定地答:“很快就缩回去了。”

  静波:“缩我也愿意啊!一生竟然如此绽放过!”

  冯莹更淡定地回答:“等你缩回去能垂到肚脐。”

  静波吓得不轻:“不会吧?!”

  静波妈说:“你以为妈妈这么好当的?要不人家为什么说伟大的母亲,不说伟大的姑娘?母亲就是意味着牺牲的呀,牺牲时间,牺牲身材,当妈的女人,你就不要想复回原位了。”

  “哼,孙哲要是敢辜负于我,我就……”静波用手做了个“咔嚓”的姿势,“与他同归于尽!我现在不在他脸上刺字与我匹配,就已经很善良了!”说完掀开衣服,看看肚皮上的妊娠纹,叹了口气,“我要得忧郁症了,把我儿子抱来我看看,缓解一下我的忧伤。”

  静波妈看了下表说:“是到喂奶的时候了,我去问问医生,看能不能抱出来。”静波妈出门去抱孩子。静波忧虑地问冯莹:“姐,你说这黄疸高到底要不要紧啊?”

  冯莹也没经验,就照搬医生的话说:“这……新生儿黄疸还算常见,你也别太着急,你们家吉泰黄疸指数不算太高,一般来说只要不是病理性的,七到十天也就消退了。”

  静波的忧虑并没有缓解:“那要是不消退呢?”静波妈正好把孩子抱回来听到这话,赶忙“呸呸呸”,说我们家吉泰不会。

  静波叹口气:“我总是不放心,好好的宝贝要照光。操心……”冯莹依然淡定地说:“习惯吧,以后有的是你操心的时候。”

  静波妈把孩子递过去,说:“是呀是呀。让他吸一吸,奶下得快一些。”宝宝一到静波怀里,小嘴就像吸盘一样直接吸到了乳头上,静波的脸都疼得扭曲变形了,“哦哦哦”直叫唤。

  静波妈看着心疼,还是让她忍一下,很快就通了:“你那种揉法舍不得下手,猴年马月才下奶啊!”

  静波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不停地倒吸凉气:“不行了不行了,申请暂停!”

  几双手一起把孩子抱下,孩子开始大哭,静波低头一看,眼泪滴答:“我真是吃的是草,挤的是血啊!真淌血了,会不会发炎啊!”静波妈让她换一边再试试,静波又开始哀号:“嗷——尼玛,我以为生孩子是世界上最痛的事了!哪晓得比下奶还不到十分之一啊!”

  冯莹在一边咯咯笑:“妈妈,注意语言美,孩子在旁边呢!”静波赶紧冲儿子举手:“Sorry!Sorry!你当没听见啊!下次捂耳朵!嗷——暂停!暂停!”

  静波深呼吸了一阵,突然想起来问:“孙哲怎么还没来?爷爷奶奶别出什么大事了吧?”静波妈和冯莹对看了一下,俩人都等对方说。静波妈就是不作声,冯莹只好说:“还行,都在恢复中,你安心养你的,他们安心养他们的,互不叨扰。”

  静波妈打断冯莹,岔开话题:“多喝汤水,下奶。”静波妈转眼看看鸡汤,又说:“这个不行,她乳腺没通,这么油的汤要得乳腺炎的,我回去熬些粥吧!清淡些。”冯莹马上说:“别了,小姨,我让我家阿姨熬的粥,本来说今晚吃,等下让嘉平给送来就行了。”

  孙哲终于来电话了。静波很有点激动:“哎!你那边还好吗?我和儿子……”她看一眼儿子黄黄的小脸,想到孙哲爸妈的车祸,犹豫了一下,一狠心:“我们都好!不用担心。”

  孙哲情绪不高:“真是抱歉,这么重要的时候我竟然不在。”

  静波:“未来还长着呢,什么时候看都行!爸爸妈妈情况怎么样啊?”

  孙哲:“我明天过去看你,明儿再说吧!爸爸的情况比预想的好多了,虽然伤着脊椎了,但不太严重,严重的是骨盆和腿骨折。”

  静波:“那妈妈呢?”

  孙哲:“不说了,我这边律师到了,在谈论怎么跟施工方谈赔偿的问题。你和儿子保重,我明天来看你,需要我带点儿什么吗?”

  静波:“不用了,我这边有人照顾,我妈陪着。你忙你的。”

  陈QQ空俩手晃着就进了静波的产房。静波已经在地上乱溜达了。陈说:“挺快的呀!我以为你到现在都爬不起来呢!”妈妈看静波恢复得快也高兴:“顺产就这点好,恢复得快。”静波笑着指隔壁床的剖腹产的产妇:“她到现在还哀号阵阵呢!”那产妇立刻配合着哎哟两声。

  静波妈数落儿子:“你这是到医院看人的吗?一点礼数也没有,空着两手。”陈QQ嬉皮笑脸地说:“嗨,自家妹妹,又不是外人,那么见外干吗?”

  静波噘着嘴:“你还不如当我是外人呢!我连外人都不如!谁当你内人谁悲催。”陈QQ仍然嬉皮笑脸地问静波,伤心了?静波点点头。“有多伤心?”“好伤心。”

  陈QQ从裤兜里掏出一大红包,冲静波扬着手:“两万块钱,能弥补你的伤心不?”静波转颜喜乐,狂点头地抢过红包:“能!能!”陈QQ指着妹妹冲妈妈哭笑不得地说:“你女儿,整个一见钱眼开!”旁边新生的吉泰也突然瞪大了眼睛,对着红包目不转睛。陈QQ大笑:“而且这还遗传,带着孩子也是一财迷,我来半天了都不看舅舅一眼,看见红包就精神了。”

  妈妈打了陈QQ—下:“没正形,都当爹当舅舅的人了。”

  陈QQ口无遮拦地说:“当爹和当舅舅,这可都不是我自愿的事儿,都是被当的。不过吧,这孩子,命挺硬的,刚落地,奶奶就死了。”

  妈妈脸色顿时黑了:“大宝!你胡说什么?!”静波愣住了,半晌才问:“啊?什么?”

  陈QQ看着妈和静波的脸:“哦!你们还瞒着静波啊!可你们也没告诉我要瞒着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到哪儿都招人厌,我走了,我走了。”

  静波愣在那里,半晌,幽幽地念叨了一句:“怎么好好一个人儿,突然就走了呢?”妈妈不说话。静波接着愣愣地自语:“其实,东西啊,桂圆啊,拿不拿的有什么要紧呢?我当时就不该让他们去……”静波妈不忍心看女儿这样,宽慰她说:“你都那时候了,能把自己顾上就不错了。”

  静波眼泪哗哗地往下掉。这算咋回事啊!一想到老人是为自己和孩子……静波心里就过不去,以后怎么跟孩子说呢?怪不得孙哲到现在都没来看她们母子……静波看着旁边睡得像天使一样的孩子,一个只能从相片上知道什么是奶奶的娃,静波又悲悲切切了。

  静波妈摩挲着她的头发,劝道:“你哥哥,口无遮拦。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奶奶,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啊!小哲不来也好,他那边的医院里,戾气重,别把不好的气息带过来。”

  静波抬起头:“妈,你不用安慰我。需要安慰的人是孙哲。我自己的孩子,我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我是怕,孙哲家的人和外人,会像我哥那样想。”

  静波妈起急:“那都是迷信。迷信不可信。这世界,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生,光生不死,哪儿盛得下啊!”

  “别同一天啊!这以后,我儿子还怎么过生日啊?”静波看着睡着的宝贝就难过。

  静波妈让她放心,生的喜悦总是会盖过故去的忧伤的。刚开始可能的确大家心里都不舒服,过些年,就都淡忘了。静波抚着孩子的小脸,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是怕,本来是会淡忘的,因为这个孩子,倒总是记得了。”

  静波妈有些紧张,打断静波的话说:“孩子啊,这话,你可不能说啊!当你亲妈的面,说说也就算了,在孙家人面前,一点儿都不能流露。说到底,这二老是为了你才来回奔波,才出事的,你这种私心,会让人觉得你没心没肺的。”

  静波叹气:“妈,我怕的就是这个。我,突然间,就背上一身的人情债了。我又没有任何选择权,也不是我让他们来来去去的,但我怕,孙家的人,他妈妈家兄弟姐妹那么多,到时候把账都记在我身上。我倒成罪人了。”

  静波妈揽着女儿,爱抚着她:“这也是我不想告诉你的原因,坐月子,人要轻松,不要有负担,人家怎么想,那是人家的事,你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把奶水养好,把孩子养壮是你的责任,其他的,跟你都没关系。那些个旁人的流言蜚语,又不会进入你的日子,你只当不知道没听见。”

  孙哲这边的事情太过复杂,他和姐姐把律师与张嘉平、Julia约在一起商量。张嘉平对Julia说:“孙哲到现在连孩子都没看过,他两边都有任务,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就你吧,你就说是他干妹妹,阿姨的干女儿,这样就比较好处理关系了。”

  Julia点点头:“好,那孙先生……哥哥你列个亲友名单和联系电话,我负责通知到人。”说完在列出的事项上打个勾,“下面让吕律师谈谈……”

  孙哲跟张嘉平耳语:“姐夫,我得跟你借点儿钱了,医院里催款催得吓人。这边花钱的地方很多,我……”

  张嘉平掏出一张卡递给孙哲:“密码080306,偶得的生日,你随时取。”孙哲再三感谢。

  母亲的后事料理得刚有了头绪,孙哲又回到爸爸的病床前。床前已经聚集了一堆人,各色亲戚,大家嘘寒问暖的,还有抹眼泪的,一**人里,总有一两个没眼力见儿的说让人讨厌的话。孙哲的小姨妈就是这样不出工光出嘴的:“阿哥啊!这可怎么办呢!你以后谁照顾呢?我心里难受得呀!小倩啊!你以后,就搬回去,跟你爸住!照顾你爸!小哲呀!你爸爸以后这个样子,医疗费肯定少不了,你要负责出钱,一个出钱,一个出力,老太太在天之灵会好受些。这孩子啊!刚落地就克奶奶,我跟你们讲啊,这都是命喏!这孩子就是来索命的。阿哥啊!我劝你,以后一定要远离这个小孩,他这次没拿走你的命,下次不晓得还出什么状况。你要千万离他远一点,最好看都不要看。”

  孙哲爸脸色铁青。孙哲和姐姐在旁边听着不高兴却也不敢说。最后还是孙哲爸止住了她不招人待见的话:“好了好了,谈谈后事怎么办。小哲啊,我看头七能办尽量办了吧!入土为安。”孙哲嗫嚅着说怕来不及。

  孙哲爸说:“来不及也要来得及,宜早。还有,你不要听他们的什么克不克的,孙子,是你妈妈盼望一生的事,为这个小孩她做了你们多少工作付出多少牺牲你也是看到的。她走都走了,这最后一眼,一定要看!静波带着孩子要出席。”

  全场肃静。

  孙哲姐斗胆问了一句:“那……静波家里的人会同意吗?”孙哲爸像是没听到,仍对着孙哲说:“小哲,你去,你去跟静波说,就这么定了。”

  静波再见孙哲,已经是产后两天的事了。孙哲一脸疲惫加颓废状,胡子拉碴,衣衫脏兮兮的,且湿了大半身儿。他进门就问孩子呢,看见孩子立刻抱过去亲。

  静波摸摸孙哲的头,又摸摸孙哲的背。孙哲并不搭腔。静波欲言又止,看了眼孙哲,把头靠在他的身上。“以后我和你相依为命,以后,我疼你。你别难过啊!”孙哲依旧不说话。

  静波天生嬉皮笑脸不太会安慰人,她不知道这时候说什么深情的话才能拂去孙哲的消沉:“人,总是有这一天的。我知道你没有准备好。我也没有心理准备。我一直以为奶奶会等到我们家孩子长大成人的那一天,能参加他大学毕业的典礼呢!世事难料。”

  孙哲累坏了,也吓坏了。他这一生,都没碰到过这么大的阵仗。以前有个事静波还能扛一扛,如今,静波扛儿子去了,他一夜之间,成了栋梁。

  静波摸摸孙哲的脸:“孩子爸爸,你放心,妈妈会对你好的,妈妈会照顾你的,我会对你不离不弃,永远替代奶奶守着你,啊?别难过。”

  孙哲抱着静波出神。静波不知孙哲的沉默意味着什么。过半天,孙哲问:“孩子,这两天,好不好?”

  静波叹口气:“宝贝生出来查出黄疸值高,急死我了。”

  孙哲急了:“啊,那你怎么没告诉我?”

  静波温柔地说:“你爸妈出事了,我知道你急,怕你担心,怕给你添乱。”

  孙哲有些不好意思:“你呢,你恢复得好不好?”

  静波舒口气:“你终于问到我了!你个没良心的,我心里都惦记着你,老怕你不好受。我这心里,这两天难受得呀!”

  孙哲拍拍静波:“你身体,底子真是不错的,看起来还行,比我想象的好。”

  静波淡淡一笑:“是啊,看着比你干净。你好久没洗澡了吧?”

  孙哲疲惫地揉着双眼:“没回去,爸和妈的事,一直没停过。”

  静波突然一个激灵:“坏了!猫!陈咪咪得饿死了吧?我的陈咪咪!!!”孙哲头大:“人都不行了,哪还管得上猫啊!”静波却不依不饶,吵着要回家,说着就要下地穿鞋。

  一直在一边沉默的静波妈急了:“别动别动,开什么玩笑,我回去,我替你弄你的宝贝,别真饿死了。小哲,家门钥匙给我,我这就回去。”

  孙哲看看窗外说:“妈,外头下着雨,你连车都打不着。”

  静波急得要哭了:“那,那……陈咪咪怎么办呀!”

  静波妈:“哎呀,月子里,急不得,哭不得,回头眼睛坏了,你又不能再生一个掰回来,我去,我这就回去,不行我走回去。”说着拿过孙哲递来的钥匙,带上伞就走了。

  孙哲埋怨静波:“人都顾不上了,哪顾得上猫啊!你知道外头水有多深吗?明天就出院了……”

  静波脾气上来了:“可是,猫三天不吃不喝,就死了呀!她不仅仅是猫,她还是我们家一口人啊,是孙吉泰的姐姐啊!”

  “你舍得让你妈淋着雨回去啊!”

  “我去!我去把我妈换回来!”

  孙哲马上求饶:“好好好!我去,我去!你好好替我看着儿子,你都这样了,还不闲着。”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被孙哲叫回到医院的静波妈站在窗前,看着外头阴暗的天气和磅礴的大雨,有些暗自焦急和不忍。这惊天的暴雨,万一孙哲为只猫再出什么事儿……静波妈头皮一麻,吓得不敢往后想。静波也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现在想想,跟邻居搞好关系是多么重要!把钥匙丢他家一把,什么事就能让他替我照看一下了。现在的城市生活,是不好。”

  静波妈感慨:“你们俩那作息,能跟谁碰上头啊?人家不投诉你们,都已经是好邻居了。”

  静波来来回回地走着,对妈妈说:“妈呀,我现在才能理解什么叫‘手心手背都是肉’。孙哲也是亲的,咪咪也是亲的,我哪头都放不下,现在又多个小的。孙哲别出啥事啊!”

  静波妈笑了:“你呀,爹亲妈亲,都没你那猫咪亲。”

  静波一脸幸福:“开什么玩笑,那是我亲手带大的,亲自跳进下水道捞上来的,吃饭都跟我吃一盆儿,睡觉跟我一被窝。孙哲认识我的时间也没这咪咪长啊!”

  静波妈望望窗外:“可孙哲是你丈夫,小孩的爹啊,家里这段时间已经够多事之秋了,他要是再碰个车什么的,你得后悔死。”

  静波吓得直想“呸呸呸”:“妈!你别吓唬我了,你还嫌我心不够焦么?你弄得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一头的汗!”

  静波妈赶快拿着毛巾上来擦:“急有什么用啊!坐下坐下!擦擦。产妇本来就多汗。”又双手合十对着窗外仰头拜着,“上天保佑,上天保佑,我们一辈子行善积德不做坏事,没道理碰到这么多不好。”

  静波:“哎呀,妈!你别这么说!我婆婆,人也挺好的,大善人一个,不也碰着这事了吗?我心里怕怕的。”

  静波妈:“不怕,不怕。我没那个意思啊!我就顺口那么一说。不过啊,静波,孙哲已经是没妈的孩子了,你可得疼他。以后对他好点儿,别动不动就吼人家。”

  静波:“我努力,我克制……其实,我对他,挺好的,我虽然有时候脾气坏点儿,可他所有的事,哪桩哪件不是我扛着啊?看人要看大方向。哎哟,这雨,怎么越下越大啊!”

  孙哲开着车,打着车灯都已经看不见道路了,街面上有人弃车涉水。更糟糕的是,孙哲困意来袭,眼睛模糊得看世界像万花筒,想想静波的话和家里的猫,还硬撑着往家赶。终于,在一个立交桥的桥洞下卡住了,水漫过半个车身,孙哲想弃车,已经不行了,门打不开。他用手捶玻璃,用脚踹玻璃,都无济于事,便在车里到处翻,看有什么工具,同时掏出电话拨给静波:“静波,水很深,车都淹到玻璃了,我打不开门。”

  静波一下就慌了:“你打110,打110报警!”

  “打不了,占线。你帮我报警……”

  静波突然想起来:“后备箱,后备箱有三角架和锤子,你……”孙哲绝望地说:“我过不去啊!”

  静波一下就哭了。一丫正赶着过来送饭,抱着自己的女儿天二,提着饭盒走进病房。静波正捧着电话哭:“那怎么办,怎么办啊?”一丫见静波哭了也慌了,忙问她这是怎么了,静波妈也急得大声问,静波语无伦次:“雨大……水……把车淹了,孙哲……孙哲还在里面。”

  静波妈抢过电话:“孙哲,你冷静,我让大宝给你打电话。”旁边一丫疯狂地翻手机,突然大喊:“别挂!让姐夫把车座位上的靠枕拔出来,里头有铁杆,照我说的做!”然后抢过电话,“姐夫你把靠枕卸下来,看见那个铁杆了吗?”

  孙哲在电话那头声音断断续续:“等!……有!有!……可我试了,砸不开窗!”

  一丫喊:“你把那个杆插进车窗的右下角往你的方向用力,玻璃就碎了!”

  电话里听见“咔嚓”一声响,然后就没声音了,接着是让人揪心的盲音。

  病房里一片寂静。

  静波大哭起来。静波妈急得直跺脚:“你哭有什么用啊!再打再打……”

  静波号啕大哭:“别是出事了吧?”

  静波妈捂着胸口,又去安抚女儿:“不会不会。不要瞎想。”静波哭得几乎崩溃:“这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跟孩子交代啊!”

  静波妈无语,心神不宁地望着窗外:“菩萨啊,我们家今年犯太岁吗?”哭声中,静波妈的手机响了,是静波爸的声音:“我在机场,打不到出租车,听说城里被水淹了!”

  一丫接话:“我让天二爸去机场接爷爷吧。”说完正要拨电话,被静波妈一把按住:“信威!你就待在机场,哪儿都别去。等水退了再说。”静波爸急着看外孙:“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静波妈:“人家等得,你也等得!”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

  一丫试探着问:“让天二爸爸去接吧?不然……”静波妈眼神犀利:“我不能叫我儿子冒险。等一会儿有什么关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吉泰号啕大哭,哭得让人更加心神不宁。静波把奶头塞进吉泰的嘴里,吉泰吸吸哭哭,哭哭吸吸。静波也哭:“没奶了。”

  深夜,一丫靠在床边睡着了,静波还在打电话。孙哲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静波人都蔫巴了:“妈,这儿还有面包,您吃一个吧!一天都没吃东西。”静波妈颓然地摆摆手:“我不饿。这孩子,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要急死个人了!”

  凌晨三点,静波的手机惊魂地响起来,显示是家里的座机。静波眼泪瞬间掉下来了:“孙哲!孙哲!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

  孙哲声音疲乏到虚脱:“我还好。陈咪咪没事儿,好得很,喝的是厕所的水,把桌上放的香蕉给吃了,就是把屎拉地毯上了,我刚打扫过。”

  静波:“你你你……你怎么回去的?”

  孙哲:“车我扔桥下了,走回来的。路上差点儿掉窨井里,好多窨井盖都被冲跑了。”

  静波哽咽着说:“辛苦你了辛苦你了,赶紧洗个热水澡弄点吃的,冰箱里有奶酪我床头上有苏打饼干。你赶紧睡,累坏了吧?”

  孙哲:“我是要抓紧休息,明天要赶回我爸那儿。”

  静波沉默了一会儿,提醒他:“是今天。已经快天亮了。今天我出院。”

  孙哲懊恼地一捶头:“你别出来了!车都没了,交通也没恢复,先住着吧!好歹有吃有喝有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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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人生,哪天不是演戏呢

  静波的父母拎着大包小袋回家了。

  孙哲也拎着大包小袋回家了。

  静波又在医院整整赖了两天才回去。

  静波在家里收拾整理物什,突然想起来,问孙哲:“你妈妈的后事办得怎么样了?我现在又帮不上忙。”

  孙哲犹犹豫豫地说:“我……正要跟你商量这个事。五天之后大礼。”

  静波:“哦……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孙哲:“其他都没什么,有嘉平帮忙,就是……就是……”

  静波疑惑地问:“什么?”

  孙哲吞吞吐吐:“我爸爸的意思,想让你和儿子出席一下,最后告个别。”

  静波眼睛瞪大了:“我们?我……我倒……儿子那时候才十天不到,他……他黄疸值高现在还天天照光呢。我可能也……这事不是小事儿,我得问问我妈。”

  孙哲垂着头说:“对不起,静波,跟你提这样的要求,你这刚生了孩子。不过,我爸爸说,我妈对这个孙子很是疼爱的,其实,无论男孩女孩,她都喜欢,结果,都没等到知道男女,就过去了。他想让我妈看一眼。”

  静波家派出的干将静波妈上场了。她来到孙哲爸爸的病床前说:“静波,在家奶孩子,离了奶瓶,孩子就要饿着了。孩子身体不太好,黄疸高,医生的意思,还是要留暖房照光治疗、多观察。不如,以孩子的名义给奶奶送个花篮?”

  孙哲爸闷着不说话。孙哲的小姨不乐意了:“小孩黄疸高算什么呀,每个孩子都有。哎呀,关键是礼数,这些个啊,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你们想,要是奶奶大礼,孙子媳妇都不出席,旁人怎么看?我哥,还是在为静波考虑!亲家母你说呢?别叫人说这种闲话。就出席一下,很快的。”

  孙哲爸突然就老泪纵横起来,无声地抹眼泪:“不去,就不去吧!看不看的,无所谓!我很快,也就跟你走了……”

  孙哲守着痛哭的父亲,特别为难,孙哲姐也哭了。静波妈仓皇败北。

  回到家,静波妈又站在静波的床前,纠结无语。静波爸劝道:“静波啊,我们还是去吧!去一下下,很快的。”见女儿不说话,又说,“去去就回,也就半小时结束,后面的白宴就不参加了。尽量减少孩子在公众场合的时间。我问过医生了,说一般不会有事的。”静波还是不言语,静波爸转头看老伴,有些急:“孩子妈,你表个态啊!站这儿一句话也不说,真是!”

  静波妈于是说:“我,是不主张静波去的。我觉得这点上,我姐姐说得对。老人,活着的时候孝顺点,照顾点儿,过去了,就过去吧!毕竟,以后日子要继续的。带这么小的孩子去那个地方,我心里疙瘩,你要我表态,我就这样了。”

  静波爸也是替静波着想:“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到底是疼孩子还是害孩子?你也看到她公公的伤心加上孙哲的为难了,想想算了,咱们牺牲一下下,也不见得有事,告慰奶奶,也做给孙家的亲戚看吧!”又劝静波,“你和孩子都这样了,还出席,以后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夫妻之间,不能生嫌隙。这种一生只有一次的事情,你给他面子,他就感你的恩;你让他心里有疙瘩,以后就是跃不过的坎儿。再说了,我们不迷信,就算真迷信,奶奶这么喜欢这个小孙子,肯定会保佑你们的。你说呢?”

  静波冷冷地说:“爸爸,你就因为这个,奶奶再虐待妈妈,你到她死,都要叫妈妈去哭坟?这是你们男人的想法?”

  静波爸脸色顿时难看。静波妈一看局势不对,赶紧打圆场:“什么哭不哭的,我就当去出席个歌咏大赛,号两嗓子呗!人都不在了,我也给她做这么多年好媳妇了。菩萨都拜这么久了,何至于差这一哆嗦?”

  静波倚在床上,谁也不看:“你是你,我不去。”

  静波爸怪女儿不懂事儿。静波继续冷冷地说:“我不需要跟公众交代我对我婆婆的感情。我对她好,她活着的时候就知道。我要是对她不好,这时候哭给谁看呢?这种演戏的事,我做不出。”

  静波妈看静波这样,也和静波爸站在一个立场上了:“孩子啊,理是你说的理。如果要我说,我也不赞成你去,我心里,记挂的是你们娘俩,其他人,我都不关心。可是,你爸说得也有道理,你不能吧,这时候让孙哲难做,万一落下个心理上的病根儿,一辈子都治愈不了。人生,哪天不是演戏呢?”

  静波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心里,念着她的好就行了。我向她保证,对她儿子好,对她孙子好,一心一意,她放心去,我会照顾她心里记挂的人一辈子,包括我公公。她要是真的有知,她会高兴的。”

  静波爸也是忍着心疼在劝女儿:“我知道,你是个守信善良的姑娘,你内心里许下的事,你就会做到。况且这也是该你做的。本来丈夫和孩子也是你的,你们俩爱的人又不冲突。但是,形式还是要走的。”

  静波妈左右摇摆:“女儿的心,我懂。要是让她自己去,我也没意见,要怎的,就怎的,可还得带着孩子啊。吉泰他那么小,女儿要对她儿子负责的呀,这是她当前唯一的任务。我想,奶奶心里也不愿意冒这个险。这孙子,也是她心头肉,她要是在,肯定不许孙子去,我们干吗要为了满足人家的心拂了奶奶的意呢?”

  静波爸急了:“你们这些女人!哪有那么多事啊?去吧去吧!”

  静波:“凡是跟我儿子有关的事,有万一的危险对我都是一万。”

  静波爸:“有爸爸给你保驾护航,你去!科技这么发达了,我外孙参加个大礼能有什么事?孩子啊,你的眼界,就只能看见你现在的高度;你爸爸的眼界,看的是你未来的高度。孩子固然重要,但你这一生的伴儿,还是你爱人孙哲。不要为这些俗事影响到两个人的感情,以后亲戚朋友们叨叨叨叨的,你也不好过。你就大气一点,像你父母的女儿,去就去!”

  说到这一生的伴儿,正戳中静波的痛处:“他为什么不为我们母子考虑,不大气点,替我搪过去?这种事情还要我一个女人出面。我就气这点。老婆是他的老婆,孩子是他的孩子,他不保护我们,我不能不保护我孩子。”

  静波爸长叹一口气:“你不要不讲良心。孙哲是爱你的,维护你的,你的猫,他都爱护,为了那只猫,他命都要丢了,就凭这一点,你哪怕还账,都要去。你不要这么冷酷不讨人喜欢。就这么定了。”

  头七这天说话就到了。孙哲和姐姐站在殡仪馆大厅休息室门口迎接客人。张嘉平的秘书Julia负责把客人迎来送往。静波妈和静波抱着孩子进来,紧接着是静波爸和陈QQ。陈QQ紧紧抱了抱孙哲:“兄弟,保重!”

  孙哲看到老婆孩子,心里五味杂陈,关切地问:“还好吧?要不要找个地方坐着?”

  Julia果然很干练地说:“已经安排好了,陈太太跟我来,我在里面隔了个母婴室,也方便你喂奶,等下大礼的时候再来请你们。阿姨伯伯也一起吧!这边请。”

  静波对妈妈说:“妈,你把吉泰抱进去休息,我站这里迎迎客人。”孙哲赶忙说不用她,让她赶紧进去休息。

  静波面无表情地说:“我来都来了,就尽尽孝心,把这最后一班岗站了吧!”

  仪式办完,静波妈抱着孩子,静波和孙哲跟在后面,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静波妈一进门就张罗:“来来来,给宝宝洗个澡,洗掉身上的晦气。”

  静波拦着:“哎呀,妈呀,这么小,怎么洗啊!哪儿都软得像没骨头一样。”

  静波妈:“我洗,你看着。哎,我跟你说啊,这以后,慢慢就得你们俩自己动手了。我呢,只能在你这儿,帮你一个月。等你月子坐完了,我就回去了。”

  静波急了:“妈!!你回去了我怎么办呀?!”静波妈不解:“你们自己带啊!”

  静波发愁:“我没有婆婆哎!我连个帮手都没有!”

  静波妈:“有婆婆不见得是好事,没婆婆不见得是坏事。自己带大的孩子,和你们亲。再说了,我虽然不能亲力亲为,指导还是可以的嘛!你随时给我打电话——来,拿个沐浴露。”

  静波拿了一瓶递过去,嘴巴里还叨咕:“你还是我亲妈吗?你重男轻女,从小就偏我哥,你永远只爱他一个!你永远在我需要你的时候都不在我身边!人家女孩子要娇养,你倒好!你就直接把我扔垃圾堆里!你宁可帮他带孩子都不帮我!他那还是个私生子!”

  静波妈严厉地看了静波一眼,静波不作声了。静波妈一面给孩子洗澡,一面说:“你说的,我都承认。看起来,我是爱你哥多些,爱你少些。我对儿子宠些,对女儿严厉些。可是女儿啊,妈妈希望你能干,不依附于任何人,是我爱你的表现啊!包括对一丫,我也是这样要求的。女人,在这个社会上,本身就是弱者了,要是再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再没点儿本事傍身,出现变故的时候,得多悲惨呢?从小妈妈可以帮你做任何事情,现在也可以,可妈妈要是故去了呢?你找谁帮忙?”

  “不帮就算了!还净讲大道理!”静波转身出去拿毛巾。

  静波妈拿酒精给孩子的肚脐消毒,边擦边说:“宝宝的肚脐,要保持干燥,现在还有些出水儿,有些红,不过没关系,你喷爽身粉的时候注意不要碰到这里。”

  静波问:“你离开的时候,脐带还没掉吗?”

  静波妈说:“肯定掉了,但这些技能,照顾孩子的本领,你这个当妈的得会,不然以后孩子问你,我是怎么长大的,你一问三不知。”

  静波问:“那我是怎么长大的?”

  静波妈突然就愣住了。静波忍不住笑起来:“切,还说你不偏心!我哥,你就亲手带大;我,你就丢给乡下的外婆。”

  静波妈:“我当时的条件,只能带一个。我爱你的心,并不会因此而减少。”

  静波哼一声:“还说不减少,从小到大都偏我哥哥。”

  静波妈:“那你就更应该自己带了,免得以后都没人偏爱。挤奶!”

  静波拿出泵奶器,一个人开始泵奶。

  静波妈接着说:“这个头啊,要是没起好,就是现在的局面。孩子生下来喝的是奶瓶,你再让他改奶头,他就不喝了,奶瓶就是他的亲妈。”

  静波一边泵一边说:“没有我也要泵,初乳啊,能喝一点是一点,比国产奶粉强吧?”

  静波妈:“你呀,天生就一花钱的命。你看你,自己不出奶,还得买奶粉。在我们一丫那儿,奶跟自来水一样,省多少钱啊!”

  静波:“真的没有自产自销的本领,我就引进外援。奶粉不比母乳差多少,你母乳里添加DHA吗?切……哎呀妈呀,我的手撑不住了。孙哲!孙哲!”

  孙哲正在准备晚饭,很用心地盛出一点汤汁尝着菜的味道,听见老婆喊,赶紧关了火儿去帮忙。

  静波撒娇道:“我不能再按了,快得腱鞘炎了,手腕子疼。”

  孙哲边帮老婆泵奶边说:“让你买个电动的,你非买个手动的。”

  静波有的是话等着抱怨:“劳动人民,可不就靠体力省点钱吗?差老鼻子钱呢!这孩子一落地,真是拉动GDP啊!奶粉一个月一千多,尿布一个月三四百,我这还没请护工呢!请个护工怎么也得三四千吧?”孙哲比静波了解行情,告诉她照看新生儿的护工可不止这些钱,都七八千的。

  静波妈听了好生感叹:“我这么值钱?那我不如培训培训上岗当月嫂得了,比我退休工资高多了,还不耽误我拿退休工资。总比那些没文化的农村妇女强吧?对了,孙哲,你汤里没放盐吧?”孙哲说着没放盐,心里还是觉得都无所谓:“她又没奶,别受那个罪了。”静波妈叮嘱让静波多喝,又不放心地问猪蹄里放没放花生。孙哲马上汇报,黄豆花生都放了。静波妈这才稍适宽心地说:“死奶当作活奶医,能下一点是一点。”孙哲笑说:“别孩子没喝着,都存她这里了。”

  静波妈问起孙哲的父亲什么时候能出院,孙哲很无奈地说明天就得给他转院,医院急诊不让住了。静波妈担心地问谁照顾他,孙哲吞吞吐吐:“我姐姐……和我。我最近,比较麻烦。”

  静波一听就急了:“你哪有那么多假啊?单位让你请吗?”

  孙哲说实话:“今年你怀孕,我前面把假都请光了,这次的假,已经是无薪休假了,再往后,这都不能请了。”

  静波也顾不上泵奶了:“那怎么办呀?你姐姐也不能不上班啊!”

  孙哲:“我跟我姐商量着,给我爸请个长期的护工,不像医院这种短期的。就是有医疗知识的护工。”静波追问那得多少钱啊,一听孙哲说打听来的价位是四千多,一脸颓废:“啊!又四千啊!怎么挣钱如便秘,花钱如拉稀呢?车贷房贷护工吃喝拉撒加孩子,怎么活啊?”

  静波妈沉吟一下说:“静波,妈妈不能给你带孩子,你这里带宝宝的护工钱,妈妈出。这笔钱,算妈妈的。”静波更加愁眉不展了:“我在没孩子以前,没觉得有这么多事儿,有这么缺钱啊!以前还能自给自足,现在怎么需要社会支援了?”

  静波妈笑了:“你别自责了。你这心,我年轻的时候也有。我那时候养你和你哥,天天发愁,到月底就没钱花。你也别怨我总给你穿你哥穿剩的,没给你买新衣服。你哥多皮呀,一件衣服都没轮到穿小就给弄破了,妈妈那时候也是靠外公外婆接济帮衬才过来的。大家都一样。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世世代代都这样,人家《四世同堂》里,爷爷也给孙子钱养家。”

  静波听到这儿,眼睛一亮:“那……我能再多问您要点儿吗?”静波妈扑味笑了。

  孙哲和静波,这段时间的主业就是趴婴儿床边欣赏孙吉泰。这孩子,这么柔软,这么弱小,又这么扣人心弦。静波最常发出的感叹是:“天哪!这么小!这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成人啊!”

  孙哲看到吉泰,便一脸陶醉。这是madein孙哲,出品人孙哲,制作人孙哲,导演孙哲,编剧孙哲,灯光音响服化道都是孙哲,是孙哲一手炮制的大片啊!“你别问时间,都能长大成人。满大街的老头老太也都是从这个尺寸长上来的。”

  静波有些伤感:“是啊!别问时间。等他长成半大小伙子,我也就老了。”

  孙哲心里有件事,一直憋着等静波心情好的时候跟她通气。酝酿到这时候,他觉得应该能说一说了:“有件事……”

  静波警惕性很高地立刻从怅惋的似水柔母情转化到阶级斗争脸:“什么事?”

  孙哲不敢看静波,只看着吉泰说:“我爸妈的赔偿还没下来……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下不来。我爸这一向住医院的钱,也没地方出,再加上办事的钱和各种花费……二十多万了。”

  静波瞪大眼睛:“大约能赔多少?”

  孙哲:“要是花精力去闹闹,能赔一点儿,但……你知道,你和我,都不是那种撒泼放赖的人,又不像老头老太那样,没事去上访上访,所以……”

  静波:“什么世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行!我得拿出看家本事去撒泼了!”

  孙哲:“算了。这事啊,要我看,交给律师去处理吧!离倒霉远远的,不然就纠缠在这个坑里不能往前走了。弄得心情也不好,日子也不好过,毕竟,我们上有老下有小要照顾,这不是生活的重点。”

  静波:“重点是钱啊!这钱,从哪儿出呢?”静波想了想,从包里掏出陈QQ的红包,原封没动地递给他:“我哥给的两万,你先拿去救急。”

  孙哲:“不用,我都是刷的张嘉平的卡。”

  静波一听更急了:“张嘉平的卡???那不也得还啊!”说完就打电话给冯莹。没想到冯莹在电话那头又赌气又无限怅惘地说:“不用还了,都离婚了。”静波顿觉意外真不少,最近尤其多,诸事糟心。“一切,皆有可能。你别惦记着还钱了,反正不是我的。”听冯莹这么说,静波突然觉得胸中块垒消化大半:“就是!与其还给他让他给别人花,还不如给你了。姐,我慢慢还你啊!你别催。”

  冯莹强调:“我催你干吗呀!又不是我的钱。”

  自己的愁事消化一下,静波才想到表姐的可怜,她想去陪陪冯莹,冯莹却嘴硬说:“迟早的事。他心,早走了。我已经料到了。不用陪,我天天忙死了,有儿子有妈的。”静波欲言又止,冯莹反过来劝静波:“你呀,别嫌孙哲没本事,没本事的男人才能跟你过一辈子。有点本事的,指不定去谁那儿了。要不怎么说‘悔教夫婿觅封侯’呢?觅了封侯,那爵位也不是你的。”

  静波挂了电话,惆怅地对孙哲说:“钱,不用还了。张嘉平和冯莹离婚了。”孙哲愣住了,想了半天才回答:“男人,轻易不要离婚。破财——哎,不对,他卡,还在我这儿。”静波马上问里头还有多少钱,一听好像还有二十多万,果决命令:“拿来!都给我姐!”

  孙哲紧张地直起身:“你别祸害我了。人家嘉平好心给我渡难关的,你们家的事别和我们哥们儿的情谊混一起。”

  静波大眼一瞪:“想造反?拿来!”

  孙哲顽抗到底:“不行!”

  静波眼神变得阴森,看得人发毛。孙哲已经慌了,手下意识地捂钱包:“你这人,你这人,别把事做绝了。说不定人家还复婚呢,你别搞得两边不是人。保持中立,要保持中立。”

  静波恨得牙痒痒:“呸!他这种忘恩负义的,这种见异思迁的男人,没赶尽杀绝就不错了!从今往后跟他划清界限!让他滚蛋!”

  孙哲不满意了:“你这个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人家夫妻间的事,不能影响我们做朋友的情谊吧?张嘉平对你对我都不薄的。”

  静波的侠胆雄心平地拔起:“对我姐薄,对人家好有什么用?以后我姐和偶得就是孤儿寡母了,拿这笔钱养家不算是过分的事吧?你给我!你给不给?给不给?给!”一把就抓住孙哲的钱包给抄来了。

  孙哲跟在后头央求:“别干涉人家内政。嘉平不是那种撒手不管的人。他不会薄待冯莹和偶得的,毕竟那是亲儿子。这钱,你让人家自己做主。”

  静波:“我替他做主了,充公!”立刻拨电话给张嘉平:“怎么着?立意要离了?你给孙哲的那张卡,我没收了,以后钱我还给我姐,免得她们孤儿寡母的日子难过。”

  张嘉平倒真没计较,只说:“你没事陪陪你姐,劝劝她,别让她太难受了。”

  静波一听他这态度更怒了:“我呸你!我要是你,我都没脸说这话。是谁让她难受的?别兔死狐悲了。”说完恶狠狠地挂断电话,她呸那一声的时候用力过猛,口水都喷到孙哲额头上。

  孙哲一面擦口水一面察言观色:“你是不是太……太……”他想问静波,你是不是太不给大男人面子了?以前好的时候恨不能喊亲哥,这刚跟你姐离婚,你就把人家骂得狗血喷头?静波眼一瞪:“太什么太?”孙哲立刻掉转风头:“太有正义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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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舍不得一身剐,男人长不大

  静波自从有了吉泰,才发现这儿子跟猫还是有情感区别的,猫吧,静波也就管管吃,儿子,静波真是从进口到出口,从上到下都操心。一天中最享受的时间就是吉泰吃饱喝足安静熟睡的时候,静波就那样看着这个柔软的作品,上天赐予的礼物。妈妈来的时候,她就和妈妈一起头挤头看着吉泰。

  “他这两天都不拉大便了。”静波有点担心。静波妈问:“会不会是奶粉火气比较大?要不要喂点蔬菜汁?或者喂两勺金银花水吧?”

  静波迅速抄起一本母婴方面的教科书来回翻:“好像教科书上说,孩子四个月前除了奶,啥都不能喂。”静波妈分析说:“那是母乳。你这不奶粉吗?会不会奶粉太浓?”

  静波肯定地说:“不会,我都是按配方来的。不行,我得看看,你把他屁股给抬起来。”静波用手指轻轻摸摸宝宝的肛门:“妈,你看,都到这里了,摸都能摸到,就是不拉。会不会憋出毛病?”

  静波妈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再等等,静波果断决策:“不行,我等不了了。”挽起袖子就去洗手。静波妈问她干吗,她说:“我给他掏。”静波妈担心静波不知轻重,忙说要自己上阵,静波说:“你手指头粗,我的细,我来。”说完拿起指甲钳就开始剪指甲,又仔细地锉锉,锉完还在自己脸蛋上磨磨,感觉不扎人了才开始“动工”。

  静波妈突然想到:“其实你拿点小肥皂头塞一下就行了。”静波说肥皂硬,也不湿润,于是把手沾湿了,擦上肥皂,用小手指轻轻伸进宝宝的屁股。不一会儿,“噗噜噗噜”宝宝的大便都出来了,好大一坨!

  静波从筷筒里抽根筷子出来翻着大便看,还递到妈妈眼前:“你看你看,就是前头这一截硬堵住了。”又把鼻子凑上去闻闻,“哎,妈妈,你闻闻,这味道不对啊,是不是有点消化不良?”

  静波妈也把鼻子凑过去闻闻,说:“对,对。味道正着呢!你都要得疑心病了。”然后冲着大便扑味笑了。

  静波一边麻利地给吉泰洗屁股一边问妈:“你笑什么啊?!”静波妈抱着吉泰笑个不停:“我笑你,以前还洁癖,偶得小时候第一次回来,在你床边撒泡尿,那地方你以后都绕着走。你那猫,光见你抱,也不见你换屎换尿,现在倒好,一个儿子,包治百病,洁癖,好了。把屎放鼻子前当花闻。”

  “那怎么办?我是他妈呀!别说闻了,要是有需要非得尝,那我也毫不犹豫啊!”静波洗了手接过儿子把脸蛋放在他脸上非常轻柔爱意地贴着,“我宝呀,我心肝儿啊,我身上掉下的肉啊!”静波妈看着女儿这个样子,笑得温柔又幸福。静波有些不好意思:“妈,你小时候喊我小心肝儿,我鸡皮疙瘩都乱起,现在,我怎么觉得这称呼这么合适呢?我小心肝儿啊!”

  静波妈柔声说:“爱,就是这样传递的啊!我当初,跟你说孩子,你一定要有一个,这样你才知道另一种无私的爱的含义。父母,对孩子的爱,那是无条件的,是毫不吝啬的,是不求回报的。这种感情,不到有孩子,你是体会不出的。有了孩子,生命才完整啊!”

  母女俩为吉泰又幸福地忙碌过一整天,孙哲才一脸疲惫地进了家门。静波看看钟,已经晚上十点了。她抱着儿子走过去关切地问:“你还没吃饭吧?锅里还热着粥,有馒头,还有我下奶的汤,你吃点?”

  孙哲摇摇头,走过去要抱儿子。静波吓得一转身不让孙哲摸:“从医院回来,也不洗手也不洗澡也不换衣服就来抱儿子,脏不脏啊!去洗手去。”

  孙哲马上冲进浴室,静波妈已经把衣服拿来了,问静波孙哲爸爸怎么样了。“老头儿本来就古怪,以前还有老太太拿得住他,陪他缠,现在老太太不在了,他闹死了。要不孙哲天天都不回家呢!”静波烦心地说。

  静波妈劝女儿:“他现在腿脚不方便,又没贴心的人说话,女儿、儿子毕竟不能跟老伴比,他心情是不愉快,你去关心一下,别让孙哲觉得你对他爸爸不闻不问。”静波一吐舌头,赶紧接过妈妈手上的衣服跑去表忠心。

  孙哲擦着头从浴室出来,静波马屁地上前帮着擦背换衣服:“爸爸……情况怎么样了?”孙哲摇摇头:“现在才知道我妈的不容易,那么倔的人,竟然能处一辈子。真是难缠啊!护工都换五个了,没事就骂人,什么都不如他意。”静波早就知道如此,还是平心静气地说:“主要,我觉得,还是他心里不好受。”

  孙哲本来是理解父亲的,静波这样说,他便不由自主地发泄委屈了:“那他在意过别人心里也不好受吗?他没了老伴,我也没了妈呀!今天还吵,说你和孩子不去看他,一点人性都没有。我都跟他说了,你和孩子还在养身体,去不了,不行,吵得几楼之外都听得见。没法交流。家里啊一定要父母双全,否则小孩日子很难熬。”

  静波劝道:“不能这样说啊,今天妈妈和我在聊,一个孩子的成长,父母要付出多少心血啊!反过来,父母为我们付了那么多的感情和心血,这会子到我们投桃报李的时候了。妈妈突然没的,爸爸心里肯定没准备,有苦说不出。”

  孙哲不仅自己委屈,也替姐姐委屈——两人都有苦说不出,姐姐瘦了十斤肉了,她本来就没什么分量。自己家里情况也不是多么地好。静波抚着孙哲的脸:“你也瘦了,眼见着皮带眼儿就不够用了。她男人,还没回家吗?她也不打算离?”孙哲:“扛着吧!”

  静波叹口气,人到中年,各家有各家的烦恼。以前觉得冯莹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不必发愁钱的事情,每个人都健康,老公爱她,没想到她也不顺利:“这难道是在预示着我,未来的生活就这么一团糟?”

  看静波又开始以人度己,孙哲赶快反劝回来:“外外,你别瞎想了,当心产后忧郁。产后妇女最容易忧郁,本来激素就不平衡。”

  静波偎在老公的怀里说:“我是在想,我明天,带儿子去看看爸爸,不晓得对他会不会有些安慰。况且,他都提要求了,满足一下不是难事。”

  孙哲摸摸静波的背,感动又心疼:“你行吗?身体吃得消吗?”

  静波:“顺产的好处嘛!我同学剖腹产,半个月都下不了床,翻身都不利索,你看我,哪儿都好。”

  孙哲:“你别说哪儿都好,还是要当心点。我已经很内疚了,基本上整个月子都没陪你,也没做什么贡献。”

  静波:“你跟爸爸打个电话,说我们明天去看他。还有,满月酒的事,也问问他的意见。”

  病房里,静波公公的咆哮声,在走廊里都能听见:“我不要你们来看我!来了就为了气我。”

  彼时,静波抱着孩子和孙哲站在病床前贴身伺候着。孙哲小声劝他爹:“不是您咋天说静波和孙子都没看过您吗?她们今天特地过来看看您。”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要不是他们俩,我怎么会躺在这儿?”越劝爸爸的咆哮声就越大。静波脸色突然就难看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孙哲很难堪:“爸!你要讲道理。”

  “我讲道理的时候,你们还没出世呢!我六七年参军的时候,那一年正赶上发大水,水都漫到脖子啊!谁跟我们讲道理?叫下水就下水……”革命家史就这样拉开序幕……

  一个活着的明事理的婆婆对媳妇是多么好的挡箭牌啊!静波默默地出去了,在医院走廊里,一只手抱着娃,一只手拿着奶瓶,嘴里叼着奶嘴,把一包一包事先量好存在食品袋里的奶粉放进有水的奶瓶,盖起来摇晃。吉泰看奶瓶的眼神如情人似热恋,迫不及待。

  静波自打当了妈以后,感觉自己像个女超人,可以一心数用,一手多能。她在没吉泰以前,手脚处于半残废状态,直到结婚前,内裤都是娘用手搓的。静波妈每天唠叨她,说她懒,不精致,作为女人完全不像女人,内衣有钢圈,内裤是隐私,怎么能和外褂毛巾一起全部丢洗衣机里呢?静波以前最怕她妈这样——典型的受虐狂表现,一面自己给自己找家务活干,不求上进,一面还要把这样的自虐传给下一代。以前没洗衣机这样的便利,女人这样分拣那样揉搓那是没法子,有了洗衣机你还要站水池边一边搓衣服,一边骂孩子,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后来静波结婚了,就开始了新女性自立自强自懒的生涯。衣服,无论大件小件统统丢入衣筐,攒够5公斤丢洗衣机里。谁说静波不女人?静波也内外有别的,有钢圈的内衣找一小防护袋装着洗,隐私的小内裤丢洗衣袋里。新时代女性自有她优雅的办法。

  然后有了吉泰。

  自打有了吉泰,静波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像事儿妈一样讨厌,追在她妈屁股后头问:“奶瓶你烫了吗?是用蒸奶瓶器烫的吗?你别用老办法丢大锅里煮,回头把奶瓶塑料烧化了!”“你洗衣服是用儿童洗衣液的吗?”“哎!不要用千滚水给孩子冲奶粉,得每次现烧!”“你看人家书上都说了,孩子打嗝不是拍出来的,是顺着背捋,我给你看一段视频。”

  静波的妈都吃不消了:“以前嘛一点都不讲究,现在嘛,穷讲究!你从小就是我带大的,你还嫌我不干净!你自己连内裤都不洗,你还监督我给孩子洗衣服!要么你来?”

  静波就自己来。一桩一件一丝不苟。静波可以做到一面煲汤,一面洗手拿奶瓶冲奶,手里抱着吉泰跟他说话,眼睛里还死死盯着倒水的刻度线。以前有个科学实验,说女性是发散思维,男性是直线思维,意思是女性可以看电视打电话做菜在同一时间完成,而男性一个时间段只能干一样事。

  静波现在得出的结论是,女人,只要有了孩子,思维就发散了,手脚就麻利了,脑子就记事儿了,能力就提高了。

  静波这还不算厉害的。静波是眼见着像风摆杨柳一样的冯莹苗壮成长的。冯莹在认识张嘉平以前,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孱弱,从小哮喘,冬天必发作,脸颊上透着红血丝,一咳肺都要出来。打小上学连书包都是娘背的。就为让她身体好点儿,大学才送她去练的长跑。后来有了偶得,一路抱上来,偶得都二十公斤了,冯莹一提他后脖领,单手就能上肩,另一只手还能拎菜。抱自家亲儿子,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人也有劲儿了,神奇的母爱啊!让冯莹连哮喘也没了!

  以前有个探索频道的真人视频,说的是一个壮汉推不动一辆小汽车,结果车祸发生的时候,儿子被压在车底,在救援队伍来以前,妈妈能凭自己的力量把汽车给举起来!当时看这视频的时候,静波和冯莹在一块儿,还没当妈的静波诧异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说:“尼玛这也太唯心了吧?”冯莹却淡定地说:“要为救我儿子,给我一根竹竿,我能撬动地球,什么终结者蜘蛛侠的,于我都是浮云……”

  现在静波也有娃了,静波也信心满满,什么在儿子面前,都是浮云。

  孙哲也来到走廊里,疲惫地接过静波已经喂完奶捋过背打过嗝的孩子。静波问:“讲到哪年了?”“马上就要粉碎四人帮了。”静波又好气又好笑。孙哲有些恼怒:“你还笑?”“我在想,也只有你妈,能天天听他说这个,听一辈子。几乎每次发火,他都从这段开始讲。”孙哲叹口气:“我小时候,他不发火的时候,更吓人,从他五岁光屁股下水差点儿淹死开始讲。”静波扑味笑出来:“我得抓紧时间跟他谈正事,我现在哪有工夫陪他闲扯啊!”

  静波一回房间就说:“爸,再过几天孩子就满月了,我们想问问您,满月酒在哪里办合适,家里要请哪些亲戚。我和孙哲的想法是,给家里带点儿喜气,上次喜蛋都没送。”

  孙哲爸又被点着了:“这是喜事吗?你妈五七都没过!哪有像我们这样办酒席的?你妈还看着我们呢!这不能办!还有,静波,你怎么不戴黑袖章啊!过去的人,要守孝三年的!这一个月,你都守不住吗?”

  静波要晕倒了……

  俩人愁眉苦脸地回到家。孙哲和静波商量说最近最好都不要再去惹爸爸,静波叹口气,满月酒怎么办呢?静波妈出主意:“办百日吧!一样的,给老人一个缓冲的时间。让孩子也长得壮实一点。”

  静波又想起一个更迫在眉睫的头大的事——今天医院跟他们说孙哲爸一定要出院了。他爸爸这样,放哪儿合适啊?“他自己的意思呢?”静波妈问。“他说他要回家。可家里,谁照顾他啊!离我们家和孙哲姐姐家都远。”

  妈妈笑了:“那要不接这儿来?”静波吓得直摆手。

  妈妈点破女儿的心思:“你看,你又不愿意接回你这儿,又嫌他一个人在家远,其实心里是希望他住姐姐那儿对吧?”

  静波不好意思:“我这边,也住不开啊!还有,他脾气那么大……不好伺候。”

  妈妈又一针见血:“你儿子呢,脾气再大,再麻烦,你都不会想着推出门,但换到老人就不一样了。”

  静波吓得:“您别上纲上线道德谴责啊!我出钱,我出钱,给他雇一保姆行了吧?”

  “钱呢?钱从哪儿出?”妈妈一句话直接把静波问崩溃了。

  “我就是把他接来,我也不能在家伺候他呀!保姆的活儿我干不了……”

  静波妈叹口气:“谁都是从干不了到什么都能干的。”

  静波一到抓瞎时分就想念前路人冯莹,她给冯莹打电话:“姐,我要崩溃了。”冯莹紧张了:“怎么了?孩子有什么不好吗?你哪儿不好?”“我公公那头,摆不平他。他要回自己家,又坚持要孙哲和他姐姐天天回去看他,我现在好怀念我婆婆啊!”冯莹叹口气:“老小老小。前年我和嘉平回来,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他爸爸腿摔断了,骨折,又不肯请钟点工,固执得要死。”

  “后来呢?”“举家搬回呀,我回去贴身伺候了一个暑假,都累脱形了,最后跟他爸爸说,要开学了,我有伺候的心也没伺候的时间了,帮他爸妈请了个钟点工。”静波更崩溃了:“我搞不定他爸怎么办?”“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呀!先礼后兵。老人和小孩是一样的,先哄,不行就管呀,不然怎么办?算了,这是个很大的问题,我今天过来看看你,见面的时候聊。你生孩子到现在我也忙得没空见你。”

  静波:“那……偶得你带过来?”冯莹一笑:“我不带过来,我让他爸爸过来看着他做作业。”“那姐夫,哦,不是姐夫了……他有空吗?”冯莹又笑:“还没离,还没离,还是你姐夫,争取还让他做你姐夫啊,哎呀,话题太大太复杂,到时候聊。”

  傍晚时分,冯莹拎着大包小袋,后面跟着的一丫也拎着大包小袋,在门口喊:“我们来啦!”

  静波早就抱着孩子翘首期盼:“哎呀!你们终于来啦!一丫,你家天二呢,你怎么没带来?”一丫跳进门说:“天二爸爸带着呢!”静波眼睛瞪得老大:“我哥?这你都敢啊!你不怕他给你搞丢了?”冯莹拍静波一下:“有什么不敢的?舍不得一身剐,男人都长不大。我看很好嘛!”

  一丫倒是没心没肺的样儿:“他带得比我好,很精心的。还嫌我这不周到,那不周到。”静波惊得牙都要掉了,她那十三不靠的哥,自己都带不好,竟然会带孩子!“什么时候开始的呀?!”“就你生孩子那时候开始的,现在一到周末就回家带孩子,不是我要求的哦,他自己愿意的。小孩特逗,我发现谁的孩子你根本不用DNA验证,她自己知道。只要她爸爸一回家,她谁都不要了,眼睛跟着她爸爸走,那个诌媚的笑啊……我都嫌丢脸。”

  静波看看她们俩带来的东西急了:“哎!你们俩,怎么光带些不管饱的呀!谁给你们做晚饭啊!我这儿没备吃的。我妈回去了。”

  冯莹迅速阻止:“我晚上不吃的。我减肥。”一丫也附和:“我也减肥,保持身材好随时再嫁。”冯莹拍拍一丫的肩膀:“我跟你有同样的需求。”静波:“那好,要减大家一起减。我也不吃了。”冯莹劝静波:“你不能不吃,你还要喂奶的。”静波低头看看自己大而无当的前胸叹气:“喂什么奶啊!天天喝那么多汤汤水水,都长我肚子上了,奶量越来越少,我看出了月子基本就没了。对了,姐,电话里没说清楚,你和张嘉平,到底怎么回事啊?”

  冯莹笑得邪行:“他签字了。”

  “你呢?”静波和一丫的胃口都给吊起来了。

  冯莹一脸鬼笑加不好意思:“我……我……我没交。我搁抽屉里了。”

  静波捶冯莹一下:“你去!讨厌的!上次说得信誓旦旦的离了,害我跟姐夫翻脸。你搞得我里外不是人的。我就知道你不想离。”

  冯莹:“我被一个问题困惑着,没想清楚前,不能离啊!”

  一丫问:“什么问题?‘以后找谁?’这个问题,我也困惑很久了。”

  冯莹推一丫一把:“去!谁跟你一样啊,你还停留在初级阶段。我是想,我老了以后,我葬哪儿啊?我这要是跟嘉平离了他肯定得再找,他这样的,肯定找个小姑娘,人家要是跟他生了孩子,这地位就跟我一样了啊!人家以后会跟他生同衾死同穴,我怎么办啊?”

  一丫不以为然:“嗨,你会再婚的。”

  “可我这样的,再婚找的,估计也是离异丧偶的吧。人家也有儿女,人家儿女要是坚持他爸爸跟他原配的妈葬一起,我去哪儿啊?”静波服了:“就这?切,就这问题?”

  冯莹:“你别小瞧这问题,这事关哲学大问题‘到哪儿去’。这个问题解决不好,心里不踏实啊!——哎,晚上都不吃饭了,能吃点儿水果吗?你家里有黄瓜吗?”

  静波想了想:“有西瓜。”

  一丫极富经验地摆手:“西瓜不行,热量太高了,半个西瓜等于一包方便面。”

  冯莹去冰箱看了看:有半棵白菜,一把菠菜,半个白萝卜,还有海带……一丫趴冰箱门一看,惊呼:“天哪!绝好的烫菜材料啊!咱们晚上烫蔬菜吃吧!没什么热量又饱肚子。我的减肥教练说,饿肚子减肥是不科学的,一是容易坏胃,二是容易报复性反弹,肚子里还是要有食物的。”

  冯莹:“嗯!科学!科学还是要听的,我来弄。”

  静波抱着孩子出来,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建议:“那清汤寡水的,不好吃,用我妈熬的蹄膀汤涮吧!冰箱里还有一包培根也放进去。”

  一丫又惊呼:“天哪!还有一块cheese,泡菜方便面,我们要不要都下到锅里?!很香的!”

  冯莹边洗菜边点头:“要!要!再卧三个鸡蛋……”静波已经要笑倒了,一堆吃货!就这,还减肥……冯莹一边涮菜一边继续之前中断的话题:“在这个终极问题没想明白之前,我不能离婚。人都要规划好下一步才能前进,一点保障都没有,怎么能贸然行动呢?——哎!海带要多煮,萝卜也要多煮,你现在别捞,先吃培根。”

  静波:“那,你就跟姐夫这么扛着?也不行吧?孙哲姐姐也是跟她丈夫在拉锯战,我觉得这不符合我的性格,我肯定速战速决。”

  冯莹一笑:“人生啊,就是烙饼,一面不熟,你再饿,都别急着翻面儿。夹生饼吃了还得回炉。心急吃不着焦黄饼。有些事,就得靠日子熬到明白才知道怎么走。没想清楚以前要以不变应万变。哎,你们想不想吃我做的烙饼?我做烙饼那是一绝,两面金黄,撕开层层脆,再撒上葱花……”

  一丫喜欢得像过年一样拍手称好,被静波一巴掌拍头上:“你这是减肥呢还是增肥呢?主食别吃了!”静波说完突然跳起来:“我印象里好像还有一包撒尿牛丸在冷冻箱里。”一丫紧跟着跳起来:“我来拿,我来拿!”

  静波又把一丫好一番嘲笑,转头问冯莹:“万一你想和好了,人家不愿意了怎么办?”

  冯莹成竹在胸:“不还有孩子呢吗?我这不就叫偶得把他给拽回家了吗?有这根线,他跑不远。他就算跑远了,只要我要他回来,拉拉线他还不乖乖回来。就算他再婚了,估计他后老婆也不舒服的。以前呢,是我不舒服;以后呢,就轮到她不舒服了。”

  静波不以为然:“嗨!你看你们搞得那个复杂!为个男人,把智商和潜能都开发出来了。要我说啊,症结就在女性的自私,非得划分清楚你的我的。什么你的我的,全世界的,大家的,就都没意见了。”

  一丫眼珠乱转:“这个观点好!这个观点我喜欢!以后一到晚上十点,全楼抓阄,抓到谁算谁,天下太平,世界和谐了。”

  冯莹一拍一丫:“合着流氓罪取消了是吧你这样张狂?人类的进步到你这儿又退回去了。承认私有财产才是社会进步的标志好伐!”

  聊得正嗨时孙哲跨进门,一进门就食指大动地说:“好香啊!今天晚上涮锅是吧?我好久都没吃顿好饭了!哎!你们这,怎么连肉都没有啊!我打电话叫海底捞让他们给送点牛羊肉吧!顺便捎个大锅来,等下连桌子都不用收,餐巾纸一次性台布全有了!”三个女人笑倒……笑得孙哲莫名其妙。

  大家腆着肚子四仰八叉地坐桌边上。静波撒娇:“孙哲,你尽点父亲的责任吧!喂孩子奶去。我这,撑得实在是不想动了。”

  一丫属于典型的先吃饱再减肥选手:“你们知道吧,杨丽萍,一天只吃一个苹果和巴掌大的牛肉,却要跳八个小时的舞;辣妹维多利亚每天早上十颗草莓然后一天什么都不吃了,一周吃一小块三文鱼;安吉丽娜?朱莉,每天只喝一杯脱脂牛奶……”冯莹看着肚子,无比惆怅地计算了一下,自己这一顿饭,把人家安吉丽娜?朱莉半年的量都吃了。静波安慰她:“姐,不吃饱了肚子,哪有力气减肥啊!咱这是为明天减肥做准备。”冯莹:“我天天准备。站起来走走,站起来走走。”说着开始小幅度扭腰转屁股。

  孙哲暗笑:“你别闪着肚子!刚喝了那么多汤!转起来,肚子里有汤晃否?”

  冯莹:“是咣当咣当的!我得有紧迫感啊,不然怎么跟那些小年轻拼啊!马上又要上再就业市场了。”

  孙哲不明就里,以为冯莹是要辞职,冯莹声明:“不是,我是说婚恋再就业市场。重新上市。”

  孙哲马上报以极大的热情:“哎呀姐啊!你不知道你现在这样的得多招人喜欢啊!我要是单着,我就娶你!人家培训好的全能媳妇孩子妈,得省多少心啊!”

  静波过来拧孙哲的耳朵:“我怎么不省心了?我怎么不省心了?”

  冯莹笑:“你这就是不省心。怎么了?”

  孙哲颇有感触地说:“我琢磨着吧,我们国家计划生育的国策,得放开了,老人太多,孩子不够用啊!”

  冯莹也感慨:“嗯,我也有这个感觉,我现在多么希望我失散的姐姐能回来和我一起照顾妈呀!”

  静波笑:“说不定你失散的姐现在也正这么殷切地呼唤你。”

  冯莹:“我们这还俩孩子伺候俩老人呢!以后这要是一个孩子,两个老人同时病了,我还要不要上班了啊?”

  静波:“我妈以前就说过,就算以后老人都进养老院,也招不到壮劳力。”

  一丫说:“现在老人寿命还长呢!我外婆八十四了,还活得挺高兴,我妈说看样子长命百岁要成真。”静波问外婆是否还健康,一丫也有忧虑:“再健康,身边也离不了人了吧?我们家还好,舅舅阿姨多,大家一家轮半年,两年半才轮一次,负担不是特别重。想想看,以后要是我妈我爸……就只能跟我一个了……”

  静波赶紧插一句:“哎!我妈我爸也归你啊!不能现在帮你带孩子,等老了干不动活儿的时候推我这儿来!”搞得一丫一脸窘迫。

  孙哲适时抛出新话题:“关键是,放开给你生,你生不生?”

  冯莹坚定表示:“我是肯定要的。”静波却搡着孙哲:“一边去!老外!不要掺和我们的讨论。我……我不要了。我现在都要累死了。以前上班的时候老想回家当家庭妇女,现在刚在家待一个月,都盼望着上班儿歇歇去。”

  冯莹:“其实,我跟你说,一个孩子真不好养,人家都说了,一个孩子照书养,两个孩子照猪养。真有两个你就轻松了,大的带小的——你呢,一丫?”

  一丫想想自己的非正常婚姻,更觉得窘迫:“我……我估计我得再生一个的吧?万一再嫁了,人家要是没孩子……”

  静波:“你这样,真不错,时刻计划着逃跑。你就没想过以后跟我哥成双成对?”

  一丫坚定地摇头:“没想过。我想找个年轻的,免得到时候家里床上躺着我爸我妈你爸你妈,再加上你哥……我好开老人院了。”

  说QQ,QQ到。一丫的话没落音就听到陈QQ在外面边敲门边喊:“谁开老人院啊?!”静波跑去开门,见哥哥还抱着天二。一丫诧异地问他怎么跑这儿来了,陈QQ—脸无奈:“我闺女吵着要看弟弟啊,我就带她过来了!”一丫更诧异了,不到一岁的孩子怎么知道弟弟是什么意思又怎么吵着看?陈QQ握着天二的小胳膊学着:“她就一只手老这么举着,‘要出去,要弟弟弟弟……’”

  一丫笑得直不起腰:“她是要看嘀嘀,要出去看车……”说完把孩子接过来,跟静波一起逗孩子。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只小袜子:“哎,给孩子把袜子穿上,房间里有空调,脚冷。”一丫奇怪:“那你脱了干吗呀?你车里没空调啊?”

  陈QQ:“我开敞篷过来的。”

  一丫:“啊?你开**来的啊?那闺女坐哪儿?”

  陈QQ嘿嘿一笑:“我买了个儿童座,给她绑我旁边了。”

  一丫哈哈大笑,前仰后合:“没泡过这么小的妞吧!”

  陈QQ:“是,亲嘴都够不着……来,呗儿一个……”

  陈QQ亲了亲女儿,又看看桌上剩的火锅和菜,兴头很足地招呼上了:“点上啊!我还没吃晚饭呢!家里有啤酒吗?有啤酒开一瓶!”一丫:“你开车!”

  陈QQ:“没事儿!一瓶啤酒在我这儿跟玩儿的一样!”

  一丫鄙视他:“你女儿回头坐你的车……”

  陈QQ不等一丫说完马上自省:“哦!那算了。要给孩子做个榜样,要遵纪守法。父母是孩子的镜子,对吧,天二?你爸爸,从不酒后驾驶……”

  陈QQ和孙哲一起坐到桌边吃起来。陈筷子都不放下肉的,一边涮肉一边拿手机给孙哲看闺女的照片。孙哲觉得搞笑:“她人不就在这儿吗?我直接看人不完了吗?”陈极有耐心地说:“不是不是,我给你看我抓拍的她臭美的照片儿……”孙哲看到一张哈哈大笑:“这,这太逗了!这干吗呢?”“正好有个帅哥哥从她眼前经过,她抛媚眼儿,想跟人家走……”孙哲直呼忒早熟了忒早熟了。陈QQ一脸自豪:“遗传,遗传……”

  孙哲又问:“你这张怎么拍的?”

  “我自拍的。哄她睡觉呢!”

  孙哲开始照本宣科地传授育儿经:“我跟你说,你这样不行,我都已经批评过静波和你妈了,孩子不能这种颠法,以后不会自己入睡了。我看了育儿的书,小孩要建立良好的睡眠习惯,要到点儿就放回她自己床上。”

  孙哲的话遭到陈QQ的无情打击:“呸!一看你就没什么实战经验。她哭啊!俩手就这么张着,非要你抱。”

  几个女人不说话,就听着俩大男人聊养娃心得。孙哲说:“你不抱她她也就习惯了,你关上门走人。”

  陈QQ极认真地说:“不是你闺女,你做得到。我不行!我听不下去,那就得抱!再说了,人家也没提什么过分要求,不就要你抱着睡觉吗?等她长大了,你想抱人家睡觉人家还不跟呢,自然有别人抱了,总共要我的机会也没多少日子,这便宜不占,以后占不着了。得多抱!多抱!再说了,我也读书,我也学习,我看的比你先进,我看的是国外的原版育儿资料,上面说,小孩哭就要多抱,还要陪睡,不然容易得孤僻症。你的知识,要更新。”

  孙哲:“那你以后有得颠了,我们同事家女儿,都六岁了,还颠呢!四十来斤了都。”

  陈QQ:“这是给我的激励啊!我要健身啊!不把身体弄结实了,以后颠不动闺女啊!以后啊,我也不举哑铃了,要练肱二头肌,我就举举我闺女。”

  陈QQ环顾一下四周:“哎,你们家,不要开冷气,多吹吹自然风。我都开敞篷带天二过来的。小孩屁股三把火,不怕热的。”

  静波接话:“那是不怕冷!小孩就怕热,不开空调一身汗。”

  陈QQ:“瞎说!小孩有自己调节的机能,你别都给破坏掉了。这就跟生病不能随便吊水和吃抗生素一样!人家本来在建立这种免疫机制,你们非要人为干预,肯定要出毛病!空调这些东西吧,少吹!”孙哲问:“你这又是看原版书上说的?”

  陈QQ大言不惭道:“我,我这是自我研究的结果,自成体系。我研究啊……我天天就琢磨。”

  冯莹、一丫和静波三个当妈的差点儿没笑趴下。冯莹问他:“你现在天天改琢磨这个了啊?不看报表了啊?”

  陈QQ:“报表也看,这个也要琢磨。把孩子培养好了,是最好的投资啊!而且,其他投资是允许失败的,你投十个,九个不赚钱,一个赚钱就保本了;教育孩子不行啊,教育孩子,那是不允许失败的投资,要养一个成一个啊!”

  一丫看女儿又伸胳膊,就问她:“要爸爸啊?要爸爸啊?爸爸吃饭呢!”

  陈W马上放下筷子伸手去抱女儿:“我来!我来!”

  冯莹拉拉一丫,小声说:“这个苗头很好!要保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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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不能背着孝顺的名儿毁灭自己

  静波忙着给吉泰换尿布时,孙哲一路喊着“我来!我来!”接过手去。静波乐得放手,心满意足地看着老公:“我发现你跟我哥哥在一起,聊聊带孩子啥的,很性感哎!”

  孙哲也沉溺在幸福中:“我告诉你,现在男人要是离异带孩,比毛头小伙儿吃香,就是你说的那俩字:性感。铁汉也柔情啊!”

  静波笑:“以前看你跟我哥俩人在一起聊啥琴棋书画,显得特别风流周党。”

  孙哲:“那叫风流倜傥!别字大王。”

  静波:“我知道风流倜傥,但你俩吧,我只能称之为周党,即使我是个外行人,都能一耳朵听出来你们那谈的水平也不比我高多少。最近的谈话内容,倒是务实,有效,实践性强。”

  孙哲换好尿布,若有所思地说:“我有个预感。”

  静波好奇:“什么预感?”

  孙哲:“你哥吧,要栽在这个小人儿手里。”

  静波:“怎么说?”

  孙哲:“我觉得,他未来要是能安定下来,肯定是因为这个丫头。我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怪不得人家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呢!”

  静波:“照你这么说,我的心又动了,要不,咱也再生一个?你会不会为此奋发图强呢?”

  孙哲:“有可能!我困了,我得睡会儿。孩子你一人看行吗?”静波:“我不行。我看他一下午了,你让我先睡,你看上半场。”孙哲泄气了:“你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静波:“我妈下个月就回去了。”

  俩人顿时性感全失,共同陷入忧虑:这可咋办呀?

  换完尿布不一会儿,又要喂奶。静波喂完吉泰,不无忧伤地说:“现在这种喂法,基本上是精神安慰了。”孙哲没明白是什么意思,问这安慰是说安慰奶嘴儿吗,静波抚着胸叹气:“是安慰我。真的可以断了,都是水货。”

  孙哲边脱袜子边问:“你还要我帮你吸吸吗?”静波看他那一脸清纯无辜样儿,竟然脸颊绯红了。她跪在床上,爬到孙哲身边,从背后搂着孙哲的脖子,很亲昵地喊:“老公……”孙哲心领神会:“你行了吗?”“我没什么问题啊!是你行吗?”“我也没问题啊!来吧!”

  忙半天之后,孙哲开灯。静波一脸失望的表情。孙哲摸摸自己的头,自我解嘲:“男人在老婆孕期禁欲就好比老太太藏存折,藏着藏着连自己都想不起来藏哪儿了。”

  静波拿脚踹他:“你讨厌!你这是把我放火上干炕的!鱿鱼串串烧啊!”

  “我紧张。”

  “你紧张什么?”

  “头一回,旁边有个密探。有人在旁边我不适应。”

  “他才多大呀!”

  “多大也是个人啊!他万一偷窥,儿童不宜啊!”

  “别找借口!”

  “真不是借口,我精力不集中。我老想我爸爸那边。”

  “爸爸怎么了?”

  “找了几个保姆他都不满意,每天拍桌子打板凳,动不动就哭啊闹啊的,我都不知道这脊椎受伤,和大脑之间有没有关系。”

  “那现在怎么办呢?”

  “他非要闹着到我们家来住。我说,你别来了,我给你请个好点儿的,如意的保姆。贵点儿,钱我出,你就在你那儿养着吧!你说呢?”

  静波突然就安静了。她想了半天,说:“我妈这段时间在我这儿住是因为她觉得我哥和一丫关系正好着,她不忍回去破坏。可她终究要走的。她一走,我们家也要请保姆,不如索性请个能干的,二合一总比分开请便宜。你说呢?”

  孙哲发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犹豫地问静波:“你确定?”静波倒不明白了:“你不同意?”孙哲解释:“一是家里地方小,突然多那么多人。二是我爹,最近,真是不好缠,本来也就难缠。”

  静波倒比孙哲更宽容:“你爸爸,是因为丧偶之痛,人到老年没了伴儿是多么难受啊!也许,他待在这儿,有了吉泰的陪伴,看着新生命的成长,心里能有些安慰呢。老人,就要跟孩子待在一起,不然很快就老了。”

  孙哲感动得半天不知说什么好,他抱着静波:“我都不信这是你的真心话。以前我妈在还能帮你干干活儿,你都不愿意让他们来,现在我爹这样了,你倒欢迎了……你别就为省个保姆钱吧?”

  静波看看孙哲,发觉这男人没法沟通:“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的区别是,我当妈了。我也有孩子了。以后,我也会老的。要是我病了,你病了,你儿子就想着怎么推出去,到时候也怨不得别人,自己年轻时候,就这么干的。”

  孙哲立刻点头,特别不好意思,特别抱歉地说:“你在进步,我在退步。我检讨!我这两天就商量着把我爹给接来。”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坐拥一宝一定要付出代价的。保姆好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公公也接到家了,安置好起居,静波等待着三世同堂其乐融融的新乐章奏起,却真没料到声声不同凡响。

  静波正给吉泰喂奶时,听到外间砰的一声巨响。吉泰吓得一激灵,开始放声大哭,奶也不吃了。静波扯着嗓子喊:“又砸什么了?您老哪儿又不满意了?”边喊边抱着大哭的吉泰又颠又抖地跑出去。

  家里就两间房,面积不大。一出卧室就看到保姆一脸惊慌的表情,地上倒扣着一个钢盆,桂圆在四周到处滚着。保姆小心翼翼地问:“我又怎么你了爷爷?我什么也没干呀!”

  孙哲爸已经满面悲愤了:“就是这桂圆害的!就是这桂圆害的!你还给我吃桂圆!!!都扔出去,都扔出去!”

  静波吓得赶紧把孩子交给保姆让她进房间,自己过去安慰老头。“爸,爸,她哪知道啊,您别伤心,别难受,以后桂圆不进家门了!我这就收走,都扔了!”说完赶紧把地上的桂圆都捡起来,归在盆里,放进厨房,回身对公公柔声说,“爸,今天太阳这么好,不如您到楼下去晒晒太阳?我推着您,带着宝宝。”

  孙哲爸喘着粗气,不置可否。静波也不再说话,推着他的轮椅到楼下的草地上。保姆也帮忙把吉泰放在童车里,推到轮椅边。爷爷看着童车里的孙子,一脸的心满意足:“这孩子,长得跟孙哲小时候一模一样!”静波在一边,手里拿本书看,有一句没一句地答:“是,都这么说,一点都不像我。”孙哲爸问:“你看什么书呢?”静波合起书让公公看了下封面:“我这马上要回去上班了,单位要我投稿一个国际比赛,我还没找到门道,四处看看别人的书,抓点儿灵感。”

  孙哲爸:“什么叫抓点灵感,说那么好听,不就是抄袭吗?”静波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抄袭啊!借鉴。”

  孙哲爸:“哦!真话还不爱听,那就山寨吧!”

  静波:“爸!以前牛顿说过一句话,我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我现在,这叫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既不是抄袭,也不是山寨,这是来自牛顿的传承。”

  孙哲爸哼了一声:“你们这个行业,能有什么创新啊!建筑这东西,是最没创新的,从猿猴变成人,第一步就是盖房子。都盖一万年了,你还能盖出花来?要说创新,那还得看孙哲他们这个行业,IT,电脑,这玩意儿,从出现到现在也不过三十年吧!前途无量!”

  静波懒得理老头,让他自说自话。老头停了会儿,又找一话题:“哎,孩子要报户口了吧?”静波看着书答:“是。”

  孙哲爸:“孙哲他们这一辈儿是景字辈的,‘世文丰向祖非来,松景明勤毕是岩……’景字辈后头,该明字辈儿,孙明……你说,孩子叫孙明皓怎么样?明眸皓齿,多好的名字!就这样吧!孩子就叫孙明皓。”

  静波更不乐意了,淡淡答一句:“孩子叫孙吉泰,名字已经取好了。”

  孙哲爸又怒了:“取好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么重大的事,怎么没人通知我?不行!这是我家的孙子,孩子的名字当然由我跟他奶奶起。他奶奶以前就跟我说过,当时起孙哲名字的时候,是她爸爸取的,亏了我们孙家了,到孙子这儿,还给我这个情分,孩子的名字,回到我家的辈分上!”

  静波一听就急了:“凭什么呀?!你们俩之间的事,要扯到我孩子身上?这孩子,我怀的,我生的,我受的罪,最后跟你们家姓,长得像你们家人,再叫你取的名儿,这里头有我什么事啊?我就贡献一肚皮啊!”

  孙哲爸骄傲地笑了:“借你肚皮使使。”静波坚定地但声音也不高地回答:“不行,这孩子,就叫孙吉泰。”

  孙哲爸有些不确定地问:“那……这名字,是你父亲取的?”静波不抬眼地说不是。孙哲爸又问:“那这名字有什么讲究吗?”静波仍不抬眼但理直气壮地说没有。

  孙哲爸:“那这名字为什么不能换?”

  静波:“我不高兴。我就想叫他吉泰。”

  孙哲爸一下就炸了:“我不同意!”声音大到又把孩子给吓哭了!静波急了:“您轻点儿!他每回都刚睡着就给您吓醒!我们都欠您的吗?”说完更觉得没法儿忍了,抱着孩子就上楼了,丢下老爷子一个人在后头喊:“哎!哎!你推我上去啊!你推我上去啊!”

  孙哲一下班,静波就像是卸下扛了一天的重担。为老爷子理发这种事都由孙哲亲自操刀了。他用梳子在爸爸发顶比量了一下:“留三公分行吧?”

  孙哲爸自己比画了一下:“行啊!反正现在也没人看我了。你随便。哎,哲啊,我跟你说,孩子的名字,不能叫吉泰。这孩子本来就不吉利太平,怎么能叫这个名字呢!你觉得叫明皓怎么样?”

  孙哲边理发边说:“这名字,可是我们市长起的。名字,就是一个符号,静波要是喜欢,就让她高兴高兴呗!”

  孙哲爸:“她高兴,我不高兴!市长有什么了不起!我打仗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这是我的家,我是一家之主!他市长管好他自己的事就行了,手伸这么长到我家来干吗?不行!孩子就叫孙明皓!明天就去报户口,就这么定了!”

  孙哲:“爸!您这样就没劲了。您别老仗着您身体不好我们让着您就胡搅蛮缠啊!这个家的主人,是陈静波。孩子都跟我们家姓了,她取名字有什么不好?您生病了,就在家里好好养病,别操这么多心,吃好喝好休息好,恢复得快是对我们儿女最大的体贴了。”

  孙哲爸啪地又拍桌子,力气大得玻璃都碎了,想站,站几次没站起来:“什么叫静波是这个家的主人?我叫她当这个家,她才能当!我不叫她当!她就当不了。”

  孙哲看到玻璃碎了,吓得好一顿劝:“哎呀!爸!爸!您能不能别再砸东西了?回头静波回来看到了又难受。您手也疼啊!脾气那么大,对恢复健康不利!”孙哲爸:“你不要给我打岔!这孩子,只能叫孙明皓,不能叫别的名字!”

  孙哲本就不是个能扛事儿的人,好不容易把爸劝睡下了,回卧室就想劝静波改主意,静波在床边上忍无可忍了,提高嗓子喊:“有完没完了?成精了是吧!天天在我家拍桌子打板凳的!我怎么不如他意了?葬礼我也去了!满月酒我也不摆了!桂圆我也不吃了!什么都顺着他,还哄出臭脾气来了!他爱待不待!不待给我滚出去!哪儿那么多事儿啊!”

  孙哲从床另一边连滚带爬地过来堵静波的嘴,哀求静波:“祖奶奶,祖奶奶!孩子睡着,我爸也好不容易刚睡着,你能不能不要惊醒这两位佛爷啊!”

  静波把梳子往梳妆台上一拍:“不行!我忍让也是有限度的!你告诉你爸!这孩子,就叫吉泰,没任何改动的余地,你让他死了这条心。他要是嫌我这儿不好,他随便!爱去哪去哪!保姆钱我不付!我自己也有家有孩子要养!你明天!就去派出所把孩子户口给报了!就叫孙吉泰!孙吉泰!你把我惹火了我自己去报他就叫陈吉泰了!你们不认拉倒!不行就离婚,孩子归我!我还不信他叫不了吉泰!”

  孙哲爬过去抚摸着梳妆台板的玻璃:“你跟我爸都练过铁砂掌啊!你看你们!家里还有一块完整玻璃没有?搞什么呀!都这么大火气。不就是吉泰吗?孙吉泰,孙吉泰!嗨!我又要去配玻璃了,干脆我去配那种塑料的吧!也不会碎。你们也就算了,万一是吉泰把玻璃弄碎了麻烦就大了!”

  静波就势下了通牒:“孙哲我通知你啊!我明天起就上班去了。这个家,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你的孩子,你想办法自己照顾。”

  孙哲慌神了:“啊?!哪家不拌嘴啊!就为这点事你就上班去?那儿子怎么办?”

  静波:“这也就是中国有那么长的产假,人家巴布亚新几内亚一天产假都没有,人家孩子怎么过啊?!我也是有事业的人,你要是真挣个家财万贯我就在家老实伺候你爸带孩子,你又养不了我,挣得还没我多,我再不职场打拼,喝西北风啊!”

  孙哲的惊讶点迅速转移:“一天都没有?下地就干活?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静波冷笑一声郑重重申:“我明天上班去了。你也休休产假吧!”孙哲立刻哭丧着脸:“大姐,你也不能就这么通知我一声就甩手走了呀!我好歹也是有单位的,你还让不让我上班了?”

  静波洒脱地说:“交给保姆吧!”

  “胡闹!孩子怎么办?”

  静波就知道自己摆平了孙哲,下一关准是自己亲妈。“交给孙哲看着。”她并不走心地答。

  “那怎么行?”

  “怎么就不行?”

  “那是你的职责。”

  “谁规定看孩子就是妈的职责呀!我现在发展这么好,又不比他差,我就因为看孩子放弃我前面的努力?他怎么就不能放弃?何况他前面还没怎么努力过。”静波一想起孙哲的事业就糟心,那也叫事业?“这不符合社会审美。你什么时候看见男人在家待着带孩子,女人出去打拼的?我也不希望你这么苦。”静波妈改从宏观起范儿了,社会审美。

  静波:“嗨!我要是在家待着,更苦!我不仅仅是带儿子,我还得带他老子。他老头,精神有毛病了,每天都跟全社会欠他钱到我这儿来讨债一样。我又不欠他的。你别张口就想批评我,我已经很忍让很忍让了,我这一辈子都没这么懂道理识大体过。我给他要磨出忧郁症了,我可不能背着孝顺的名儿毁灭自己。这不是我的风格。他的爹,他陪着比较好。”

  静波妈又从言传到身教:“你怎么能放心呢?要是我,我舍不得。”静波:“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还不信他能把吉泰给带坏了。还有,能力都是培养出来的,我看孙哲在家带孩子,比我带还可靠。他天生就不是干大事的人,大事干不了,小事还不能做做?”

  静波妈把之前对女儿要独立的寄望抛到一边,着急地说:“你……你不要让自己这么强大,到底是女人。”

  静波一脸无所谓:“我强大,比他强大要好。女人比男人有担当,有责任感。至少我不会抛弃他。还有啊,妈,我觉得,未来女主外,男主内也是趋势,人家欧美现在已经这样了,谁强谁出去。不要老是男尊女卑的心态作祟,时代在进步,也可以女尊男卑嘛!哈哈哈!”静波妈忧郁了:“你怎么能哈得出来?”

  静波果然第二天一早就神清气爽地奔去公司,一坐在阔别的位子上就埋头于文件堆里,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静波的手机响了又响,看到屏幕上显示“老公”,静波才舒了一口大气,接起来:“吓死我了,我以为又是老板来催债。”

  孙哲:“你今天下班能早点回来吗?”

  静波:“我都快要忙死了,怎么了?”

  孙哲:“咱不是到家政公司要了个保姆吗,今天晚上六点人家来家里面试,你不回来看看?”

  静波咬着笔纠结了好一会儿,看看桌上一堆的东西,拖长声音说:“老公,我可能不行,要不,你面?”

  孙哲:“我一个人面啊?我可没这方面的经验。”

  静波:“我也没啊!所以我在不在都一样。这样,你先看面相,老不老实敦厚不敦厚,再看人勤不勤快麻不麻利。哎呀,再说了,现在这年头都是保姆挑主人,哪有主人挑保姆的。就这么决定了,这个差事交给你办了!MUA!”

  孙哲还在挣扎:“别呀别呀。你当家,你说了算……”静波那边已经急急地挂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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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比妈更贴心的保姆

  李川奇正在看文件,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显示来自陈静波:干爸爸,吉泰给您送红蛋来了。

  李川奇一笑,回复道:心意我领了,孩子好吗?

  静波的回复马上飞进来:别呀!我借送红蛋跟你说话。我有事儿问你。

  李川奇想想,回短信:我晚上八点半在老干部活动中心的会议结束,过后回办公室,你要不要到办公室来说?

  静波回复道:你那么晚还工作?好,到时候见。

  晚上开完会,李副市长刚放下包,还没来得及倒茶,静波就敲敲门进来了。李川奇招呼她:“我这也刚到。喝什么茶?”顺手把静波关上的门又打开了。静波笑了:“干吗?怕我非礼你呀?”李川奇打哈哈:“哪里,我怕人言可畏。”

  静波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李川奇的手,意味深长地笑了:“这不像你风格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不惧流言的。看样子当官真是改造人啊!”“不是当官改造人,是当这个城市的官改造人。若上辈子不厚道,就罚他这辈子来江州当官。我没来以前挺高兴的,觉得自己高升了,来了以后直挠头皮啊!这个城市的官员都夹着尾巴做人……”

  静波接口:“不做也罢!”李川奇笑了:“不做,还不行……呵呵,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心情很好。来找我就为送红蛋?”静波顿时脸红了:“红蛋,我忘记带了。”

  李川奇哈哈大笑:“原来是挂羊头卖狗肉。你找我肯定有事。”静波很老实地答:“有。”李川奇:“说吧!你只要不是让我利用职务之便为你谋私,我能办的尽量办!”

  静波白李川奇一眼:“我那么大老远来,找这么多借口,不是让你以权谋私,我来干什么?”李川奇笑得有些尴尬了:“我这心,突然就沉重了啊!啥事啊?”静波问:“你可记得你上次给我签的那本书了?”李川奇摸不着头脑:“我记得,怎么了?”静波:“里面,你谈到你上次到硅谷去,旧金山市的市长接待了你,与你聊起硅谷的文化,你里面有一长段的论述,你还记得吗?”李川奇更摸不着头脑了:“我记得。”

  静波:“我需要去旧金山一趟,深入一下硅谷的虎穴,这是我要去的企业的名单,我想借您的高位,给我谋个私,能不能借您的桥梁让我去跟他们交流一下学习一下,看一看?”

  李川奇看完名单,表情明显就放松了:“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又问我要五十块广告牌呢。”静波扑味笑了:“您就这胆儿?我从来不大材小用,这个太便宜您了。”李川奇坐在椅子上看这些名单,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问静波想去看什么。

  静波直言:“企业文化。我非常好奇,为什么这样一块地方,聚集了全世界最优秀的高科技的企业,是什么,吸引着所有的最具有杀伤力的头脑汇集在那儿,他们是怎样把价值观和企业文化融入产品的。我明年四月,要在圣何塞参加一个世界级的广告大会,不过这个是比较专业性的,是一个……哎,我说不如给您看资料。是这样的一个东西。我想把东方的文化观价值观植入西方著名的品牌中去,中国的市场这么大,份额这么重,我相信未来这一块对任何一家世界级的大公司都是有影响力的。这时候,是打中国风的最佳时机。”

  李川奇迅速翻看了一下,抬头说:“姑娘啊!野心不小啊!不!是雄心!第一,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能够为你牵线搭桥,因为这是对旧金山和江州市都有益的事。第二,我也相信你既然去做,就能够做得好。你是个有闯劲儿有韧性的姑娘,我早就看得出。第三,我个人认为,你除了要考虑把东方的文化植入西方的品牌,是不是也要双向地了解西方的价值观、西方的文化?只有融会贯通中西合璧,你才能有突破性的进展,否则你的东西西方人不接受或者看不懂也不行啊!”静波一脸无辜:“偶也希望他们接受啊,可这不由偶说了算啊。”李川奇:“哈哈,笨蛋找借口,聪明人想方法。我上次到洛杉矶去,正碰上一个著名的导演费劲地跟好莱坞制作人谈《西游记》。他希望能把这样一个深入中国人人心的形象带到西方。但好莱坞首先就不接受,他们认为,这个猴子又不遵守规矩,又偷东西,又打人,为什么会受中国人欢迎呢!我后来就跟他们解释,这是中国版的奥德赛。奥德赛是西方文明里非常有影响力的一个英雄形象,对方立刻就恍然大悟了。这说明啊,我们之间,肯定有共同的情感和桥梁,能够让我们在某个点上惺惺相惜彼此欣赏。所以呢,你这个工作量,很不小,不仅要大量地阅读,还要大量地思考,真正做到行万里路,破万卷书啊!你有这个决心吗?你的孩子还这么小。”

  静波想了一下,坦然地回答:“我不知道。但我会努力,愿意试一试。谁都不能对未来打包票,但不试,就永远没有成功的可能,试了,不行,我们还有下次进步的机会对吧?我们不要那么功利主义嘛!去参会就为了拿冠军?能不能坦然一点,抱着学习和娱乐的心态,有机会进入奥运,总比在家门口跑强吧?”

  李川奇的眼睛里,突然就充溢了喜欢:“很有想法嘛!你说得对!我们都要改变观念,去比赛不一定就是为了要赢,哪怕有一点收获为未来所用,都是好的。我要向你这种放松的心态学习,工作for fun。”静波俏皮地一吐舌头:“您的工作,fun吗?”李川奇也调皮起来:“今天晚上算是比较有趣的了。要是每天都这样工作就愉快了。你这件事,我放进明天的日程了,明天我为你解决。”

  静波有点急切:“别呀!你晓得我时间紧任务重,我们两边有时差呢,您不能今天晚上帮我先联系上?哪怕发个E-mail?”

  李川奇眉毛一挑:“哟嗬!你比我秘书还厉害!我已经觉得我秘书是最厉害的人了,我每天被他拖着鼻子走,没想到还有掐我脖子的。嗯……那好吧!我今天晚上不睡觉都替你安排这事。你满意了?”静波没回答,开始绕他的桌子转,做寻觅状。李川奇问她找什么,静波问:“您不是公务员吗?为什么不像其他窗口那样设一个按钮,满意请按1,不满意请按2,投诉建议请按3?”

  李川奇:“哎呀!这位好市民,你的意见提得对啊!我明天就让他们也给我装一个!你会给我打满意吗?”

  静波:“呃,我喜欢按那个钮,所以我通常一次按三个键,都亮!”李川奇哈哈大笑:“我女儿小时候跟你一样。她一上电梯,把每个楼层的灯都按亮,层层停。我特别理解你!”

  “那您女儿,现在多大了?”

  “刚七岁。”

  “她跟您一起来的吗?”

  “没有,她还在我原来的城市,和她外婆在一起。”

  “哦!你们夫妻俩,真够放心的,丢个那么小的孩子给老人,自己过来闯世界了。”

  李川奇突然就安静了。静波看他的表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沉默良久,问道:“我,我哪儿说错了吗您这么严肃?”

  李川奇声音低缓:“我爱人,在我女儿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静波吓一跳,赶紧摸摸李川奇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真对不起。”

  李川奇淡然一笑:“没关系,对我,现在已经能接受了。”

  静波手足无措了:“我……我……我不太会聊这种话题,我不太会安慰人,我……我走了啊!”

  李川奇:“你需要我送你吗?”

  静波:“您,您不是要帮我发邮件吗?”

  李川奇笑了:“好吧!那我就不送你了,我正好有些事要处理。”

  静波:“再见!您多保重!”

  静波回家进门,带着愉悦。孙哲却有些不高兴:“你不知道家里有老人孩子啊?你回来这么晚。”静波的愉悦立刻就被熄灭了:“我知道。可你不知道家里这么多张嘴等吃饭呀!我在家待着你能养活我们吗?”孙哲一下就给噎住了,但吉泰的权利不可剥夺:“孩子到点儿找妈呀!我又不能替代。”“保姆月底要见四个老人头,你能替代吗?”孙哲又被噎住了。静波抬眼看看,公公已睡得呼噜呼噜的。

  静波悄悄走进房间,儿子也睡得呼呼的。她非常温柔地笑了,亲了亲儿子,忍不住赞:“这新来的保姆真不错。是叫大芹?我看我不在家,家里都井井有条的,根本不像家里有老有小的样子。你面试的结果,看样子很好嘛!”

  孙哲难得被认可,自满也替代不了无奈:“我根本就没挑,见到的第一个就带回家了。这就是人品。哎,你以后,能早点回家吗?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我回来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然后拿出一沓账单交给静波。

  静波一看账单就已经头大了:“啊?!你爸爸理疗的费用……不能报?为什么呀?”

  “复健不是医疗的一部分。医疗结束了。而且,这不是理疗,这是按摩。”

  “哎?!这,这不是医生推荐的吗?”

  孙哲看着静波,不作声。静波不高兴了:“这费用太贵了。来回打车的钱,按摩的钱,我累得肩膀都抽抽了,我都没舍得按摩。我上次按摩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这个,跟你爸说,停了吧!也没看出有什么作用。”

  孙哲一贯不扛事儿:“要说你去说。”

  静波心里的小火苗蹿了:“什么事都要我干,家里还要你干吗?!”孙哲赶紧捂老婆的嘴,让她轻声点,留神外头听见。静波克制地说:“你爸爸退休工资不低,让他自己支付一部分吧!缓解一下我们的压力。”

  孙哲:“我晚上就跟他谈过了,我印象里我妈以前跟我说过他们有四十多万的存款,我想让他拿一部分出来先顶着。”

  静波赞许地看着孙哲:“这样我们就没那么紧张了。”

  “他不同意。”

  “啊?为什么呀?!”

  “他说防老。”

  一句话,静波又怒了:“他现在这样,还不叫老啊!他想活成八百罗汉啊!”

  孙哲又捂静波的嘴。静波泄气了,看样子还是得自己去跟公公谈。孙哲很是为难:“他现在,还在丧偶之痛里,脑子浸在里面拔不出。我们这样问他要钱,他会觉得悲凉的。而且他越发没有安全感了。”静波不依不饶:“可我的安全感呢?我的安全感在哪儿?”孙哲无奈地感慨:“一分钱,真能憋死英雄汉啊!”

  静波想了想,跟孙哲建议让公公少做两次按摩,一周两次差不多了。正说着,保姆敲敲门进来了,是个胖墩墩很憨厚的中年妇女,手里端一杯水,很殷勤地对静波说:“大姐喝茶。我下午炖的枸杞红枣茶,补血的。”静波特别高兴地说:“哎呀大姐,您比我年纪还大些,以后还是我喊您大芹姐吧!您就喊我妹妹。”

  大芹非常恭敬地摇手:“这个不行的。我们那里,大姐是尊称,不分年长年幼。家里要有家里的规矩。你就喊我大芹吧!”

  静波更显热络了:“大芹姐,谢谢您!家里被您收拾得窗明几净的。我和吉泰爸爸天天上班,家里就靠您一个人,辛苦了!”

  大芹:“哪里,这就是我的本职工作嘛!您付我那么多工资,我可不就要干这么多活嘛!”

  两人客套着,吉泰醒了,嗷嗷地哭。静波要去抱,大芹忙说:“我来,我来,他到吃的时候了。您赶紧洗澡,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晚上,孩子也跟我睡吧!反正断奶了。”静波还有点不放心,说大芹太辛苦了,还是自己看着吧,大芹果决地说她来看,说完把孩子抱走了。抱出去没一会儿吉泰就不哭了。

  静波高兴得给妈妈打电话:“妈,我人品大爆发哎!找个极能干的保姆!我可以把整个家都交给她!没事儿!”

  家里甩开手,静波终于可以全身心扑在工作上换取老人头了。这天回到家,孩子正哭。静波过去又抱又哄,怎么都弄不好。大芹从厨房赶过来接过手去,告诉她饭都盛好了,让她只管先去吃饭。静波便去张罗公公和孙哲一起吃。

  孙哲走过来嘘声说:“我爸睡着了,等他醒了再吃。我们先吃。你这段时间回去工作,怎么样?”

  静波立刻沉下脸来:“别问!讨厌!难得吃顿安静饭你都不让我高兴!”

  孙哲小心翼翼地分析:“工作不顺利吗?”

  静波黑着脸:“回家不提上班的事儿。”

  孙哲心里不踏实:“老板批评你了?还是……”

  静波忍不住吐槽:“我和那公主,差不多时间生孩子,她现在带薪休假一年,而且回不回来还要看情况。我一人干俩人的活儿,还要肩负着代表我们公司参赛拿奖的重任。我也是有孩子的人,我孩子也小,我心里也会记挂他!都是女人,都是妈妈……算了,不说了。不说不想,我心里还不堵。”

  孙哲:“你呀,你别看你现在不爽,再过个三年五年,再过个十年二十年,你回头看看,你就爽了。她一个现在享乐的人,你觉得她以后会怎样?”

  静波听了孙哲的话,笑了:“你倒会宽慰我。”一边吃菜一边问,“你爸最近怎么瞌睡这么多啊!”

  孙哲:“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呗。睡觉是一种修复。我觉得挺好的。他至少睡着安全,家里东西也不碎,他也不大嗓门了。”

  这会儿工夫,大芹已经哄着了孩子出来了。静波的烦心瞬间治愈:“您颠两下就好,我颠两千下也不好。我都怀疑以前万亿兆这些数字的发明,都是为了颠孩子数数用的。我颠出腱鞘炎腰肌劳损都颠不好他。”

  大芹笑着说:“那是您没经验。过我手的老人和小孩,都上百了吧?要不这钱我能挣您挣不了呢!还要添饭吗?今天的米很好,新大米。”

  静波忙说饭够了:“我根本不信您过手的老人孩子上百。”

  大芹认真道:“真有!这个不能瞎说的。”

  静波:“像您这么好的保姆,肯定在一家干着就被人家像菩萨一样供起来了,怎么舍得换呢?”

  陈QQ跟他的“小情人儿”天二整天如胶似漆,一丫也没闲着,设计的服装终于有了自己的品牌,名字很个性:“一丁一丫”。吉泰要办百日了,总要打扮得精神点儿,她给吉泰做了几套衣服,没忘给静波也做了一身。婆婆高兴地拿着去女儿家。到楼下给静波打电话,静波正在上班,要打电话让大芹给妈开门,静波妈忙说不用,自己带了钥匙,直接上楼了。

  一进门,见餐桌上放了一盒拆了封的“宁神口服液”,已经少了几支。感觉很奇怪,拿起来看了看,就听到孙哲爸的呼噜声从沙发那边传过来。里间的吉泰哭得急,却也听不见大芹哄。

  静波妈觉得蹊跷,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口。只见大芹背对着卧室门,正在开“宁神口服液”的盖子,然后把口服液倒进奶瓶里,晃晃奶瓶,盖好。一转身,静波妈像幽灵一样飘到大芹身后,大芹一抬眼,吓得奶瓶都掉地上了,那个慌乱!

  静波妈不动声色地问:“喂孩子啊?”大芹强作镇定:“是啊是啊!你是什么人?”静波妈:“我是孩子的外婆,辛苦你了,你叫大芹是吧?我来吧!”

  大芹忙说:“呃,不用了外婆,这是我应该做的。”

  静波妈:“我在外面走廊上放了一袋大米,我拎不动了,所以要请你帮我拎回来,在电梯口。我手受过伤,没那么大力气。”大芹赶忙答应着。静波妈捡起地上的奶瓶继续不动声色地说:“这奶瓶掉地上了,奶嘴脏了,换一个吧,我去。”

  静波妈跟着大芹到客厅。大芹开了门:“电梯口是吧?”静波妈点头。大芹转身刚离去,静波妈迅速把外面的铁门给反锁上,里面的门也反锁上,然后开始拨打110。

  大芹在外面敲门:“阿姨,电梯口没有米啊!”

  静波妈问:“你带钥匙了吗?把门打开,我把门给反锁上了。”大芹说:“没有啊,阿姨。我想你在家,我就没带钥匙。”

  静波妈淡定地说:“哎呀,你等我找钥匙啊!我手里抱着小孩呢!你等啊!”吉泰哭得哇哇的,都没把爷爷吵醒。静波妈抱着吉泰进了卫生间。在里面压低声音报警,她告诉110家里的住址,还嘱咐警察一定要快来,再不来保姆就跑了。

  然后,警车呼啸而至。

  静波急匆匆往家赶。

  孙哲也急匆匆往家赶。

  静波气喘吁吁地赶回家,紧跟着孙哲也到了。静波妈拉着脸抱着孩子走出来,把“宁神口服液”“啪”地拍在桌上。静波看着口服液,莫名其妙地看着妈:“您捣什么乱啊!报什么警啊!干吗要我回来啊!”静波妈大义凛然:“我再不要你回来,孩子和老头都要成傻子了!!!”看静波仍一头雾水,静波妈急得要跳脚了:“你那个比妈还贴心的保姆,天天就给孙哲爸爸和毛头喝这个!难怪你说孩子乖,老人乖,都要傻了都!”

  静波已经傻掉了,问妈怎么知道的,静波妈拿着口服液的小空瓶说:“我一进门,就看见她在干这个!”

  静波呆呆地问:“那,那,那您说她了?您报警了?”

  静波妈:“那么歹毒的人,我要不使点儿手腕,搞不好要被她砍死了。我先哄她出门,把门反锁上,我才报的警。”

  静波忙问警察抓住她了吗,静波妈不无遗憾地答:“没有。她也算机警,看情况不对就跑了。警察已经在调监控录像带查她去向了。她没防备走的,所以行李什么的都还在家里,你看看,你丢什么东西了吗?”

  静波倒不担心这个:“嗨!我能丢什么东西,家里都不存现金的。”静波妈提醒她:“首饰呢?”静波更放心了:“我最值钱的首饰,手指头上戴着呢!”说着一看手,愣住了,“哦!我忘记了,生完孩子怕干活不方便,我给放柜子里了。”静波妈催她快去找找。静波去柜子里翻了半天,遍寻不着。静波妈让她翻保姆的行李。

  “这,这,这,这不合适吧?”

  “叫你翻你就翻。”

  静波犹豫着蹲下身子,准备翻大芹的手提箱,被孙哲一把拉住:“万一她拿的不止一家人的东西,我们说不清。还是交给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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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超级家庭主夫

  静波端详着自己无名指上那枚一克拉的钻戒,边看边叹气。孙哲安慰她:“别难过了,也没丢东西。”静波恨恨地说:“我儿子啊!这比丢东西还剜我肉。我都想活剥了她!”说着迅速站起来跑到电脑前。

  孙哲问她干吗,静波着急地噼里啪啦敲着字说:“我查查那里头有没有雌性激素啊!我儿子以后会不会变性啊!”

  孙哲也有点后怕:“你要不放心,你带他去医院看看。”

  静波跳起来:“什么都是我!什么都是我!总共就叫你找个保姆,就找成个这样的!我要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都会,我要你干吗?”

  孙哲毫不生气且有些无赖地说:“你要保护我。”

  静波双拳紧握怒目圆睁:“每个女人都想找个纯爷们儿来保护自己,结果找来找去,发现最爷们儿的,竟然是自己!”

   大芹落网了,亲妈回去照顾儿子和孙女了,一回到阴阳失衡的家里,老中少三个真爷们儿就让静波想立刻继续加班换得解脱。电脑上刚搜个关键词,儿子就大声嗷 起来,公公那边又打翻了脚盆。静波忙着拿抹布擦地面的水,孙哲抱着儿子颠个不停,儿子却完全不买账。静波烦了,扯嗓子喊:“你看他尿了还是拉了,别老嗷 嗷,把邻居都吵醒了!”公公还在一边插嘴:“你们俩哪会带孩子啊!大芹多好!结果你妈一来就把人家给赶走了,不厚道!”

  静波气得把带着水的抹布啪地摔进脚盆:“我妈就该让大芹留下来伺候你,她堵您嘴是最合适的。”孙哲爸被洗脚水灭一脸,一边擦脸一边说:“你哪像个干事的人!拿洗脚布到处乱甩,水甩我一脸!哎哟,我要解手!快!快!”

  静波喊:“孙哲,爸要上厕所!”孙哲嗷嗷地一路颠着把孩子抱出来交给静波,推爸爸去厕所。还没到厕所门口,孙哲爸对着湿的裤裆,尴尬地说:“没了。”静波一脸崩溃。

  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半。孙哲和静波还在忙家务,干得大汗淋漓。老人和孩子都睡了。家里一片狼藉。两人一脸疲惫地相对无言。

  孙哲拍拍静波:“明天,你请一天假,让你妈来一天,去中介所,找个保姆吧!这家里,一天都离不开保姆了。”

  静波打算决不退让了:“你请。我这段时间忙得不得了,马上要去美国学习,有好多功课要做。”

  孙哲:“我不能再请假了,我们单位明显不待见我了。你自己算算我从去到现在,请了多少假了。再说了,上次那保姆是我请的,你们都说我人品不好。”

  静波:“我是宁可上班,都不愿意在家待着。这保姆要是不在,你爸爸上厕所怎么办呀!”

  孙哲一脸牙疼的表情,抱着头不说话了。静波突然眼睛一亮:“孙哲,你能跟单位申请home office吗?在家办公?”

  孙哲:“不行吧?你以为我们单位是Google啊?”

  静波:“那你就辞职,去Google这样的单位找工作,福利好的。你知道谷歌员工能享受十八周的带薪产假吗?去世了配偶还能领十年的年薪,就不说免费理发、洗衣洗车、免费午餐什么的了。”

  孙哲看看静波:“你到底是看上人家十八周带薪产假,还是看上那十年年薪了?你是不是等我一找到谷歌的工作你就谋害亲夫?”

  静波拍着孙哲肯定地说:“你放心,你现在活着,对家庭的贡献远远大于死去,还不到谋害你的时候。去吧!你明天,就跟单位辞职!”

  孙哲:“辞职?在家做家庭主夫?”静波眼里闪亮着希望的火花:“你不觉得,这是现阶段最好的解决方案?”

  孙哲:“我虽然挣得没你多,可也没差到那程度。我辞职在家带孩子了,这家,这房贷,一家大小的开销,你扛得住?”

  静波目露凶光:“扛不住也得扛。我宁可扛这个,都不愿意在家待着!”

  “那要是钱不够花怎么办?”

  “我做的主,我负责筹集钱,我去找我哥要。”

  “这……这不合适吧?这,你能问他要多久的钱?”

  静波一挥手:“你别管了。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就我在家待着,你负责去筹生活费。”

  “啊?”孙哲又颓了。

  静波:“两样选一样。谁做决定谁担责任!”

  孙哲立刻把手推出去:“您,您是家里的boss,您老大,您说了算,听您的。辞职这个事,我最在行了。我也不怕在家待着。原本在家待着啥都不干就是我的梦想。”

  静波:“啥都不干?美得你!你是啥都得干!老的小的都归你管!”孙哲:“啊?你不请保姆了啊!我就在家当保姆啊!那不行,我还是回去上班……”

   “打住!打住!”静波一咬牙,“行!明天,你去找保姆。以后,你就是家里的总管。你只要把家里大小事安排好,保姆钱……我出!”孙哲把巴掌拿出来跟静波 对掌:“那就这么说了。以后,我就是家庭主夫了。你要对我,我们爷俩……”又看看自己父亲,再加一句,“我们爷仨……负责。我们,就都靠你了。”

  静波环顾一下一家三个男人,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模样:“没问题!”

  冯莹的“放风筝战略”果然行之有效。在偶得这个小风筝线的牵动下,张嘉平平安着陆。大芹姐走后,换了个周姐,还算安心。难得有时间,静波一家三口和妈妈去冯莹家小坐一会儿。趁着客厅里几个女人聊到热闹得一塌糊涂,孙哲拉拉张嘉平的袖子,示意他去书房。

  一进书房,孙哲就关上门,掏出一张卡交给张嘉平:“哥,我就不言谢了。钱都在里面了。”

  张嘉平诧异:“你从哪儿弄的钱?我没催你还啊!”

  孙哲如实说:“保险公司先赔付了一些,我们这个律师还是蛮给力的,跟出租车公司又私了了一笔,七七八八的,加上陈QQ给了点儿钱,就够了。”

  张嘉平把卡收了,关心地问:“那你家里现在怎么办呢?你爸爸这个样子,孩子又小。”

  孙哲坦荡荡地说:“我辞职了,家庭主夫了。”

  张嘉平又不理解了,说的话竟然和静波妈如出一辙:“这也能行啊?这不合适吧?不符合正常审美啊!”

  孙哲却看得开:“和谐即美嘛!你们‘70后’还是老观念老思想,跟我们‘80后’不在同一平台上。”

  张嘉平:“我最讨厌人家喊我‘70后’,你不能喊我‘80前’吗?”孙哲:“‘80前’,现在欧美都变了,男女平等实现在社会家庭各方面,人尽其责,各显本事。静波在职场上就是比我厉害,人家也没道理不如我啊!受的教育跟我一样,办事能力还比我强,我较这劲干吗?”

  张嘉平笑了:“是的,你要让她待在家里,那真是,百爪挠心,还不够给你气受的。”

  孙哲:“现在就平衡了,她干她喜欢的事,我干我擅长的事,回家她还得赔着笑脸不敢发火,多合适!”

  张嘉平疑惑:“她怎么不敢发火呢?”

  孙哲大言不惭:“我拿得住她啊!她要是敢挑我毛病,我就撂挑子,让她回家待着试试!”

  张嘉平若有所思地说:“我以前,从没有这个体验,总觉得女人在家待着,又不要竞争,又不要奋斗,不过是点琐事,当女人真是幸福,这段时间有时候跟冯莹换个角色,再听听你的话,我发现能把家守好,真是门大学问。还真不是人人都干得了的。”

  孙哲:“绝对!没学过MBA的人,都搞不了……”正吹着,外头静波喊:“孙哲,孙哲!你儿子哭了!快快!!”

   孙哲开门就蹿出去,一看儿子表情很烦躁,就知道肯定是困了。于是娴熟地抱着孩子颠,一面打开电视机,一面在地上放个移动的小车子玩具,还发出唔哇呜啊的 声音,又让偶得把房顶的大灯打开关上打开关上。吉泰的小脑袋忙得呀,看看这儿听听那儿,都没空哭了。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静波和冯莹还有静波妈冯莹妈那个惊异啊!冯莹妈止不住地赞:“哎!哎!这个孙哲搞孩子很有一套哎!”静波妈对姑爷刮目相看:“这真不是一般的高效率啊!看不出孙哲还有这本事!”

  孙哲冷静地说:“小孩子最多同时关注两件事情,如果有三件事情需要关注,他就只能睡觉了。所有小孩都是单核处理器,一旦多线程,就自动挂起!新爸新妈们,快取经回家试试!哦耶!”

  静波妈禁不住叹气了。以前觉得孙哲在家待着不是个好主意,现在看来,静波比孙哲差远了。静波一脸马屁诌媚相:“术业有专攻,术业有专攻。老公,你是最棒的!”

   冯莹偷偷跟静波说:“我老有种错觉,你们家男女颠倒。”静波严正地跟冯莹说:“错。我觉得,谁能把家里搞定,谁就是老大,不分男女。那些男人回家使劲哄 太太,就是怕太太造反离家出走了。我现在每天,都不知道怎么哄我们家孙哲高兴才好,他眼睛稍微往网上哪个店里一瞄,我就悄么声地给他买回来,千万不叫他有 待在家里无能为力的感伤。后方安定对一个人是多么滴重要啊!”

  工作中的纯爷们儿静波已经决定回家后要把诌媚进行到底了。下班进门,看到孙哲就换上一脸诌笑,韩范儿十足地对孙哲打招呼:“辛苦你了!家里一切都还好吧?”然后放下包就去抱儿子。

  大多数时候,家里倒是一派祥和,就是满地摆得都是东西一尿布摊地上,奶瓶也倒着,剩半瓶子奶还往地上滴。玩具和书摊着,老头的尿壶坐在玩具书上。静波一看这情景就有些苦痛了:“周姐,那尿壶,不能和玩具放一起,回头踢翻了,得多大味儿啊!”

  周姐:“我这是洗干净的,还没用呢还没用呢!一般用完我就倒。”静波:“每次放固定地方,别摊人家眼皮底下。放厕所不好吗?”周姐:“来不及拿!迟一点就尿裤子了。”

  孙哲从静波接过儿子的那一秒起,就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静波又一脸诌媚地端着水走过来:“老公喝茶。”孙哲摆摆手。静波接着无情地赞美:“累坏了吧?家里,多亏你了。”

  孙哲累到气若游丝状:“在不同的岗位上,为人民服务。”

  静波正色道:“虽然有服务的心,可是服务的水平也要跟上。家里都有保姆了,能收拾得整齐一点吗?这样也卫生。这个周姐,好像不太会干活儿,北方的吧?”

  孙哲:“你呀,你就别挑了,我们家这种情况,老的老,小的小,价钱也给得不高,有人来搭把手就不错了。你还想怎样?睁眼闭眼的事儿。你每天在家待的时间又不长。我天天在家受罪,我都没挑剔呢!”

  静波吓得赶紧说:“你觉得受罪啊?我就是提点儿意见想让生活更美好。不提了不提了。睡觉睡觉。”

  孙哲翻过身,看一眼静波。静波有些心领神会,主动凑过去。孙哲把衣服掀起来,露出胸膛,然后搂着静波,开始亲她。静波看见孙哲衣服上的奶渍和闻到他身上的奶腥味儿,欲望大减,她突然冒出一句:“你衣服上,滴的都是奶。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垫块围巾。”

  孙哲顿时性趣大减,把静波推开:“你也累吧?周末你不能再加班了。”

  静波:“工作很紧,任务也重,不加时间不够。”

  孙哲:“这个周末你真不能加班,提前把工作安排好,儿子百日酒,和天二周岁一块儿过。”

  静波窘迫在那儿:“这事儿,我给忘了。我真不是个好妈妈。我知道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孙哲:“我都办好了,不要你操心。这可不就是家庭主夫该干的吗?我顺带连……”静波嘘一声,原来是手机默默振动。静波接起来,电话里是妈妈欢快的声音:“静波啊,周六晚上丰收日百日宴啊!你记得要来。”

  “我会去的。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你把你自己带好就行了,其他的事孙哲会准备。”

  静波看着老公笑眼如丝:“你现在,跟他沟通很顺畅嘛!”

  静波妈不禁叹了口气。她发现现在这社会,真的需要家里有个稳妥的人。孙哲在办这些事情上,真是一把好手。

  静波总结道:“他呀,只要是事务性的工作,不要担责任的,你让他干你就放心好了。”

  “但同样的事让你干,我就不放心。”静波妈这么说引得静波不服气了:“我专职当太太,我也干得好。这又不是难事。”

  “那,你为什么不干呢?”

  “妈,我不是超人。而且每个人的社会价值是不一样的!”

  静波妈知道劝也没用,只说让静波要多关心关心孙哲,不要让他心理上有失落,也要感谢人家这么多年来都由着静波,让她选自己想干的事。人要有感恩的心。唠叨完不忘嘱咐她去冯莹家一趟,给姨妈和冯莹把请帖送到。

  静波挂了电话,抱着孙哲的头问:“你心理上,会失落吗?你周围的朋友们,同事们,都在上班,你在家带孩子?”

   孙哲一摇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很享受,跟吉泰在一起的日子,哎你知道吗,他现在头抬得很高哎!人小志气大,都想游泳了,自己没事趴床上嗨嗨 嗨……”孙哲学得手舞足蹈。静波笑,又有些嫉妒:“你要感谢我,把陪伴孩子共同成长的美差让给你。”孙哲是发自肺腑地感谢老婆。静波觉得,孙哲要是能把保 姆再训练得职业化一点,就更完美了。孙哲不觉得这也算个事儿:“我觉得还行吧!我思想摆得很正,人家来我们家,就为挣个工资养家糊口,你非要人家爱家如爱 己,那是不可能的。活能帮个手,干得大差不差就行了。对吧?我这人,对什么都不挑剔,包括对你。不像你,挑剔得不行,所以才找到了我。”

  “啊呸!”静波一摁孙哲的脑袋,“你这人,什么时候都不忘抬高自己打击别人。”

  孙哲还较真儿:“我不觉得你这样不好啊!对自己严格,对他人也严格;对自己宽松,对他人也宽松。都是有利有弊。不存在打击你的问题。”

  静波想想也觉得孙哲说得有道理:“我后来也就不说她了。这是我找的保姆里,第一个给你爸剪脚指甲的。她可能就是不太会干活,但她有伺候人的心。”

   孙哲更欣慰:“他俩,没事还聊天呢!我发现这活儿我真干不了。我就找不到跟我爸的共同话题。我小时候,他在部队,跟我们不一起生活;等他转业了,天天泡 单位,我们很少见他,见他也是听他训我们。所以我和我姐,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我都绕着他走,尽量躲远点。我家这保姆能把劣势转化成优势。我不让她带孩 子,她话又多,还不是标准普通话,我怕孩子跟她学,她就憋得呀,老跟我爸聊天,顿时解决了我的两大麻烦,省我好大一堆事。”

  孙哲和静波在卧室里聊的时候,周姐在客厅里跟孙哲爸还正聊着呢!周姐殷勤地问:“爷爷啊,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呀,我给你做。”孙哲爸也没那么大脾气了:“我现在,天天坐轮椅上,行动不方便了,胃口就差,老是胃胀气,什么都不想吃。想喝点红薯稀饭吧,又怕胃酸。”

  周姐突然就来劲了,一边擦着地板,一边抬头问老头:“你想不想喝小米馇馇粥?我们老家那边的。”

  孙哲爸问是小米做的吗,周姐就操着乡音解释:“不是,就是玉米芽芽,那个一粒一粒小小的,黄黄的,鸟吃的那种,可香了!还养胃,我明天早上去菜市场寻寻看,有我就买来给你炖。”

  孙哲爸还操心:“配什么呀?不能光喝稀的。”

  “那,我给你烙个韭菜合子吧。”

  孙哲爸更高兴了:“哎呀!这个好!这个我喜欢。我故去的老伴儿,是北方人,以前她在的时候啊,高兴了就做个韭菜合子。”

  周姐一撇嘴:“这还要高兴了才做呀,分分钟的事情。”

  孙哲爸赶紧解释:“她忙,是街道主任。哎,你家里的是干什么的呀?”

  周姐眼神黯淡下来:“我家里,没人了。老公去南方打工,跟工厂里的妹子跑了,丢俩娃给我,老大上高中,老二才上小学,要不,我干吗出来呀!”

  “那你出来,孩子怎么办呀?”

  “我婆婆带。我负责寄生活费。”

  “那孩子爸也寄钱吗?”

  “屁!他那边都有孩子了,又有俩,双胞胎,他哪顾得上呀!一哎,你韭菜里要不要放虾皮啊?”

   周末,静波穿着职业装踩着高跟鞋到冯莹家,送吉泰百岁酒的请柬。冯莹觉得没必要,静波都这么忙了,哪有空干这个啊,打个电话通知一声不就行了。静波也无 奈,亲妈吩咐的,哪儿敢不干?看偶得不在,一问才知道他爸爸带着去上钢琴课了。晚上俩人父子之夜,说在外头吃比萨,不回来了。姨妈吃得简单,剩什么吃什 么,冯莹为了减肥,晚上饿着不吃饭,搞得家里冷锅冷灶。

  静波想吃两口,冯莹去厨房找了找,给她下了个腌笃鲜面。看着静波狼吞虎咽,冯莹坐旁边忍不住问:“怎么跟多少年都没吃过好的似的?”

   静波终于有了吐槽的机会:“苦啊!家里来的保姆,每天都顺着老头儿做饭。因为孙哲的爸要是一顿吃不好,夜里就睡不踏实,不踏实他就起夜。所以晚上就喝小 米粥,棒子粥,烂面条儿,山芋稀饭……我都不想回家吃饭,要不是为我儿子,我能赖就赖……这汤,真鲜啊!我哪天把我们家保姆送你这来培训。这是你家保姆做 的吗?”

  冯莹一脸傲骄:“这是我做的。”

  静波可怜巴巴地请求:“我以后,能到你们家搭伙吗?”神速吃光了面,又腆着肚子吧嗒着嘴看着空了的大海碗开始哀叹,“坏了坏了,吃多了。这撑的,我明天该长两斤肉了。”

  冯莹:“锻炼,锻炼。我现在一吃完就站着,扭屁股,仙鹤展翅,白虎掏心,蛇形……怎么别扭自己怎么来。不然真长肉!”

  静波:“那我站一会儿再走,别一上车就坐回去,肉都堆肚子上。你看我这肉,我怎么发现一生完孩子的女人,肚子就这么松呢?肉全长这一块儿!”

  冯莹:“你都不错啦!我当时生完偶得,肚皮像块破麻袋,我都不忍看。有时候看看自己一肚皮的花,都忍不住想,我要是男人,我也出轨啊,我也不睡生过孩子的女人啊!”

  静波不乐意了:“哎!你怎么说话呢!咱生孩子,不是为他们吗?凭什么好处归他们,姓归他们,坏事儿都自己扛?”

  冯莹:“转转,转转,别光站着,活动活动。”俩人绕着茶几开始边运动边聊天。静波压低声音问:“姐,我跟你说个事儿。你生完偶得多久恢复那生活的?”

  冯莹想了想说:“我剖腹产,说是要双满月,但好像刚满一个月吧!怎么了?”

  静波竖起大拇指,边转肚子边真心夸赞:“猛!你俩牛!”

  冯莹惊讶了:“你不会告诉我,你俩到现在都没有吧?”

   “反正……哎,姐,我很羞愧地跟你说,咋天晚上,他有那个意思,结果,我看见他衣服上的奶渍还有一股奶腥味儿,我顿时就没有兴趣了。我后来,我……我拒 绝了。我……我是不是,太不人道了?”冯莹开始高难度动作,边摸着脚丫走,边教训静波:“你这不叫不人道,你这叫没人性。他奶的孩子,也是你的呀!你怎么 能这样呢?你这要在古代,该沉猪笼了。人家孙哲为你和家庭,牺牲这么大!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做到这样的!”

  “姐,我都从咋天羞愧到今天 了,我也觉得,我怎么能像男人一样臭不要脸呢!我应该感恩戴德我应该主动献身。可,可你知道吧,这个东西,它跟道德,跟感恩,不正相关的。它,它,它忒么 的就是动物!我心里,真嫌弃啊!你批评我,你狠狠地批评我,让我羞愧!”冯莹突然立住了,不自觉地拢了拢头发,然后径直走进卫生间照镜子去了。静波跟着就 进去了。冯莹对着镜子跟自己和身后的静波说:“你提醒我了,我以后在家里,也不能这么不讲究了,你看我这雀斑,你看我这脸,蜡黄的!我身上这件衣服,得扔 了。以后在家里,也得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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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你要学会感恩

  吉泰的百日宴终于到了。忙活了一早晨,一家人终于从孙哲车里出来。又是劳顿一番,毫无光鲜风范。静波抱着孩子,周姐去后备箱取轮椅,孙哲又搀又抱把爸爸从车里扶出来。

  路边,一个乞讨的老人双手朝上匍匐在地。静波看见了,在随身的包里掏半天,没摸着钱,跟保姆说:“周姐,麻烦您把我钱包拿出来,往这位大爷的盆里放些钱。”周姐掏出钱包看了看,不知给多少,静波说把硬币都给他吧!周姐数了数,有些心疼。七块呢!不少。静波催她:“都给了吧!”

  周姐把钱放进盆里,心里有些肉疼地嘀咕:“报纸上电视上都说了,这些要饭的都是团伙,都是骗人钱的,你还支持这种行动,你还给这么多,给一块两块就算了。”

  静波笑了:“难怪吉泰爸爸说你什么都好,就是话多。”周姐一捂嘴。静波接着说,“他骗我是他的事,我选择相信。于我,帮助并不是倾囊相许,只略表心意。他求助,无论是什么原因什么心,他都弱了。我现在有孩子了,要给孩子做正确的榜样啊!孩子在看呢!”

  周姐感动了:“吉泰妈妈真是好人啊!那我记得了,以后我要是带吉泰出去,见到老弱病残乞讨的,就丢点儿钱。”

  静波马上纠正:“不要丢,要放。不要施舍,要尊重。”

  周姐点点头说晓得了。

  一路说着,主角们进了大厅。几桌饭的大厅闹哄哄的。静波抱着儿子,冲保姆一扬头:“爸爸坐那儿,你挨着坐。离厕所近。”

  孙哲停好车,刚上来。静波一扬头,命令式地说:“坐那儿。”孙哲一点头,没任何脾气地就坐下。静波妈不乐意了,有些嗔怪地说她:“怎么说话都是命令式的?夫妻间也要客气的呀,要说请。”

  静波颠着吉泰不以为然:“谁像你和我爹那样虚头巴脑的,指令清楚效率高。”

  静波妈干脆不理她,对孙哲说:“你以后不要那么听话,她叫你怎样你就怎样啊?”孙哲一脸不争气地笑:“她是领导,我们爷仨都靠她了。那她在家说话,就是一言九鼎的。”

  宴席举办得热热闹闹,吉泰也肯赏脸,乖巧听话让人省心。回家的路上却陡生不快。

  静波抱着儿子坐前排,保姆和孙哲爸坐后排。从上车起孙哲爸就开始抱怨:“这个车不行,每次我都进不来,腿脚不方便了,得换辆大车了。”静波冷不丁冒一句:“我也同意,只要您掏钱。”孙哲爸立刻没声音了。

  车开得好好的,到一路口,静波突然指着右边的路命令:“拐!拐!右拐!”孙哲一个急刹车,孙哲爸的头一下就磕在前靠背上了。老爷子一下子就怒了:“怎么开的车呀!别腿都残了,脑子也撞坏了。”

  周姐赶紧扳老头脸看看,安慰说:“没大碍没大碍!”孙哲也不高兴了,冲静波发火:“瞎指挥什么?你开还是我开?你怎么什么事都想做主啊!”

  静波:“我认识路啊!这条路我经常走!你又错了!”

  孙哲:“错就错了。你手这样指很危险的!我看不见后视镜了!要是出车祸,一车人就因为你都挂了!”

  静波:“哎!哎!你走错路我给你指一下你发那么大火干吗呀?”孙哲:“你最近到哪儿都想拿主意,什么事儿都老大。你发现没有,你老是想替谁都做主!你妈都说你跟人家说话都是命令式。你不要忘记了,我是一家之主。何况,我也没错,哪条路都能回家,我现在这儿拐,和你那样拐,有区别吗?有区别吗?”

  静波看孙哲一眼,想到后面还有保姆,就气鼓鼓地不再说话了。孙哲爸还不停口:“静波,孙哲开车的时候,你不要瞎指挥,你不要说话。回头影响他开车。安全第一。今天要不是给你们家面子,我其实都不想坐你们的车,你看我这样,哪适合出门,哪适合见人啊!”静波强压的火不得不发了:“爸,怎么是给我们家面子呢?吉泰不是您孙子吗?他百日,您不到场?再说了,你们家亲戚也来了呀!怎么就成了做给我们家看呢?那我做给谁看呢?”

  孙哲呵静波:“静波!你能不能不说话?”静波白孙哲一眼,气鼓鼓地望窗外。

  孙哲好像就是从吉泰百日这天起,反抗意识觉醒了。静波隐约觉得。

  这天静波下班一进门,正要挂包,孙哲上来第一句话就问:“让你买的尿不湿你买了吗?”“买了买了。”静波亮一下手里的一大包。儿子脖子上围着围脖,眼睛定定地瞅着爷爷。窗边下,周姐正给孙哲爸剃头。孙哲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块小毛巾给他擦着,嘴里还柔声说:“这是谁的小毛巾啊?上面有小鸭子。”看见静波手里的尿不湿,孙哲甩脸,接着对儿子说:“妈妈买错了,不是好奇的。”

  静波一面伸手抱儿子,一面说:“哪个不都一样?尿不湿不就行了吗?妈妈抱抱。”孙哲一巴掌把静波的手给打回去:“刚从外头回来,手都不洗衣服也不换就来抱孩子,洗手去。”

  静波去洗手,孙哲在她身后扯嗓门喊:“不可以,我们家从来都只用好奇的。”

  静波从厨房出来:“你怎么这么事儿啊!超市那么大,我把车停马路沿上,怕抄牌,顺手拿一个就回来了,先凑合着用。”

  孙哲很认真地问:“你工作中,凑合吗?”

  静波也认真答:“那不能。我凑合了真要丢工作的。”

  “那为什么要让孩子凑合呢?拼爹,从尿布开始;严谨,从好奇开始。拿回去,退了!”

  静波张大嘴巴:“啊???这这这,尿布和尿布之间有嘛区别啊!”孙哲:“品位这东西,要从小培养,你没看电视里,好奇宝宝都欢蹦乱跳的?要鼓励吉泰多动,多动!上次那奶粉他不吃,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又到尿布了,你这当妈的,什么时候能认真一点?体察客户需求?”

  静波叹口气:“我去。我去换。你们爷俩,能力没多大,挑剔倒不少。”

  孙哲哀怨地看了静波一眼,那眼神似乎像怨妇一样,隐台词是我都为家牺牲了,你都不懂感恩。然后受伤地背过身去。静波立刻明白孙哲的含义了,有些沮丧:“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你弄得我没法说话了,说句话得察言观色看有没有伤害到你和孩子一样稚嫩的心灵。”

  孙哲跟本不搭理静波,一个人自顾自跟孩子说话:“你要啊,你要什么呀?把拔(爸爸)没有哎!”

  静波告饶:“好好好,我错了,我道歉。我说话以后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这种显得我特没修养和水平的话坚决不会出现了。”

  孙哲哼一声:“道歉不真诚,没有诚意。”

  静波立刻保证:“完全没有!带着百分百诚意!”

  孙哲还接着哼:“不稀罕,不要了,我们就红屁屁。”

  静波开始烦了:“有完没完?蹬鼻子上脸?不换了!”

  孙哲立刻乖了:“我错了。孩子等着用呢!”

  静波拎着尿布胜利出门。

  晚上,静波擦着润肤乳看着儿子,正要抱,孙哲意见又来了:“别抱了,人家都睡了。你叶公好龙。他哭的时候你就丢给我。”静波说自己对付不了他。一边抱起来亲亲孩子,一边问家里有什么重要事汇报。

  孙哲轻描淡写地说:“这段还行,前几天周姐说不干了,我刚把她哄好。”

  静波警觉了:“又给她加工资了?”

  孙哲:“不是。那叫隐私费。”

  “哎!你什么隐私被人抓住了要付遮羞费?”

  “不是。她说,她都没有自己的空间,跟我爸住客厅里,一男一女不方便。我这又没多余的地方给她住,就花钱买她隐私了。”

  “是啊!是不方便啊!我要努力工作争取换个大房子了。唉,看样子指望我哥是没戏了,保险金拿不到了。”

  孙哲奇怪:“什么保险金?”

  静波笑了:“我哥,前一段时间怀疑自己得艾滋病了,吓得跟什么似的,买好多人寿保险,我还是受益人呢!多大一笔钱啊,一辈子都挣不来。”

  孙哲:“你禽兽吗你。你自己亲哥,你还盼着他死。”

  静波:“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他没事儿了才开的玩笑。”

  孙哲说静波真能扛,这么大的事儿,自己一点都不知道。静波白孙哲一眼:“我告诉你,你能怎么帮他呢?”孙哲愣了一下:“我……我……我能给他找个神父。”

  忙活完了,也汇报完一天的要务,俩人才躺床上。静波提议:“咱俩,是不是,该运动一下了?”孙哲却说累了。静波笑:“你报复我,以扳回上一次我对你的怠慢。咱俩这样冤冤相报,可不是良性循环,来来来,给本宫亲一下。”说着送上嘴唇。孙哲却重申是真的累了,没心情。

  “你看,这就是男女不同。这我要是在家带孩子,你提要求,我说我累了,你该怨我不关心你了。”静波有些失望地说。“杂事太多,很磨人。”孙哲眼皮沉沉地说。

  静波笑了:“就应该让男人在家带带孩子,换位思考一下。哎,跟你商量个事儿,我下周,要出差去旧金山,考察一下硅谷的企业文化与设计理念,为参赛做准备。”

  孙哲打起精神问要去多久,静波掂量了一下,告诉他一个月。孙哲默不作声,然后叹口气:“你倒放得下,说走就走,一走还一个月。真没见过你这样当妈的。”

  静波沉默半天,才说:“那我在家带孩子,让你出差,你行吗?”孙哲:“你要感恩!你不要老觉得你在养家,动不动就说我行吗我行吗。我以前虽然没你挣的多,但我在社会上,养个家糊个口也不是个难事,我也没沦落到非要看女人脸色行事的份儿。你要摆正位置。”

  静波反唇相讥:“可是广大家庭妇女在家里的时候肯定不会因为丈夫出差一个月就说真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咱俩到底谁位置不正?”孙哲叹口气:“我在家,只有干活的份,没有发言的份。我说一句,你总有一万句等着我。我不挣钱,我没资格说你。我闭嘴。”

  静波立刻告饶:“我错了我错了,你批评得对。我不该……我不该……哎!哎!哎!怎么成这样了?我不过是出个差,好像去干不正经营生一样?”

  冯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静波说:“全世界最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天。我们以前在那儿工作过一段,天气极其古怪,早穿皮祆午穿纱,羽绒衫风衣要随身带。”说着从衣柜里抽出一件风衣套上,发现尺码有些小了,扔给静波,“这个我穿不下了,给你吧!”

  静波高兴地说:“我就喜欢到你这儿来淘衣服。你以后多买点儿……哎,你有旧金山地图吗?我查一下,也不知在那儿能不能开车。”

  冯莹:“能,但我劝你别开,旧金山的路不是一般人能开得了的。上上下下起起伏伏,人生百味全在路上了。”突然她安静地看着静波,“你真要去那么久吗?”

  静波奇怪:“这还有假?你担心什么?”

  冯莹:“一个家,交给男人……感觉很奇怪。也就你能放下心。”静波:“我们家原本就是阴阳颠倒。”

  冯莹:“你不怕你老公跑了?”

  静波大惑不解:“他凭什么跑呀!要是你们家张嘉平出差一个月,你会跑吗?这种问题,你就不该问。”

  冯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肯定不会跑。他出差就通知我一声,拎包就走,家里的事,从来不问的。”

  静波:“是啊,你这不就叫自轻自贱吗?我也是有正式职业的,我还不去声色场所,咋换成我出差就跟不务正业似的,让我这干活的人心虚内疚呢?”

  冯莹扑味笑了。

  从冯莹家出来,静波给李市长拨了个电话:“大人,小女子叩谢。”李市长在电话里笑得很爽朗:“哦?谢我什么呀?”

  静波:“装糊涂。我谢谢你,帮我联系了硅谷学习的事儿。”李市长又笑:“哪里哪里,这种服务工作本就是我分内的工作,我的任务就是牵线搭桥方便你们嘛!何况受益的又不是你一个。市里去好几个呢!你要珍惜这次机会哦!”

  静波哼了一声:“官腔,少来!等下又要告诉我小同志努力学习报效祖国了!”

  李市长哈哈大笑:“好,努力学习,报效祖国!我这里等下要有个参观,不多说了,你行程一半的时候,我会去看你的。”

  静波惊讶:“你当真?”

  李川奇:“当真。不开玩笑的。我月底要去访问加州,包括南加北加,其中一个项目就是了解你们在硅谷的学习进程如何,需要我们其他什么帮助吗?到时候见!你要交出一份优异的答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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