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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蒲公英

[现代都市] 《慈悲城》作者:丁墨/丁宝儿(正文完+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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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1: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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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守身如玉  
    钢琴声如泉水轻灵倾泻,萦绕着整个别墅。深褐色木门半掩着,隐隐可见地板上光泽轻闪,人影微动。

  周亚泽透过门缝望进去,便看到陈北尧穿着深灰的衬衣,坐在钢琴前。他眉目微垂、神色清冷,只有十指随着音乐跳跃,整个人冷寂得不似凡人。

  周亚泽转头对李诚道:“你安排保护慕善的人也太老实,当场拍了视频交给老大。又抱又亲的,是你你受得了啊?”

  李诚看一眼陈北尧,低声问:“就这么喜欢慕小/姐?”

  周亚泽:“就这么喜欢。”

  周亚泽定的包间在酒吧二层。隔着深色落地玻璃,下方扭动的人群像是五颜六色的沸腾的海。
  
  陈北尧坐在沙发角落,静静吸烟,神色疏淡。

  周亚泽和李诚身边都坐着女人。她们虽然不敢主动搭讪,目光多多少少在陈北尧身上好奇停留。可陈北尧自顾自慢慢喝着酒,完全当他们不存在。

  周亚泽接起电话说了几句什么,就让女人们先离开。他笑嘻嘻对陈北尧道:“老大,我把Sweet叫来了。”

  陈北尧听他提起过这个名字,稍微回想一下,才记起一张模糊的女人的脸。
  
  陈北尧淡道:“让她专心做事。”

  周亚泽笑笑。

  过了一会儿,包间门打开,走进来个极年轻的女孩。

  三人抬头望去,周亚泽依然含笑,李诚身子动了动,陈北尧淡淡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喝酒。
  
  女人穿着素白的衬衣、咖啡色束腰长裙。很清爽的打扮,令整个人显得轻盈干练。初一看,相貌清秀白净,宛如小家碧玉。可当她微笑,大眼弯弯、嘴角轻抿,原本素净的脸瞬间生动妩媚,光彩照人。

  “陈老板、周少、李少!”女人在周亚泽身边坐下,眉梢眼角都是盈盈如水的笑意,纤细腰身上,丰满挺拔将衬衣撑得浑圆紧致。

  周亚泽走到她身边坐下:“Sweet,他上了没?”

  Sweet笑笑,有点害羞的样子:“还没。不过他昨天有教我写毛笔字。”
  
  李诚和周亚泽都笑了。

  陈北尧微微一怔,这才抬头又看她一眼。周亚泽注意到他的视线,笑容更深。
  
  可周亚泽不知道,陈北尧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幅画面。

  那是在外公的书房,慕善穿着干净的白衬衣、校服裤子,却依旧娉婷动人。她一直是个认真的姑娘,握着笔,站在桌前,一笔一划临帖。

  陈北尧只觉得鼻翼唇间,仿佛还有当年她馨香温柔的气息。那是十七岁的慕善,被他以教她练字为名,假公济私拥在怀里,手握着手,身体贴着身体。

  他还清晰的记得,红潮怎样一点点从她白皙的耳根,一直浸染到脸颊。而少女又羞又怒的外表之下,那盈盈如水的双眸,分明写满青涩的欲望和情意……

  想到这里,陈北尧闭上眼往沙发上一靠,眼前仿佛浮现出慕善素净清美的脸。他开始无比熟悉的在脑海中,一寸寸勾勒那洁白如雪的容颜和身体轮廓,这个过程总是令他惬意而放松。
  
  正冥思间,却听李诚好奇的问:“他前任秘书说,他这人宁缺毋滥,十多年也只暗中玩过两个女人,都是极品。看来Sweet一定有过人之处。”

  这话听着像赞美,其实是询问。陈北尧也睁开眼,的确,那人滴水不进……
 
  周亚泽笑道:“什么叫极品?床下像淑女,床上像婊/子。别看Sweet样子单纯,我的人费了很大劲才找来,还是霖大的校花。夜总会的老霍调/教了整整一个月,他原话这么说的:‘天生名器,亲一口下面就流水,任何男人只要上过一次,这辈子都离不了。’”。

  Sweet娇羞却大方的捶了周亚泽一下:“周少……”

  周亚泽把Sweet往前一推,看着陈北尧:“其他人我可不让碰。你们今晚要不要试试?”
  
  Sweet闻言抬头,晶亮的黑眸欲语还休,望着陈北尧。

  陈北尧明白过来。

  今晚周亚泽故意把Sweet叫来,故意扯得那么悬,不过是想勾起他的兴趣。想让他有别的女人,想让他别把慕善看那么重。

  可周亚泽不懂,那根本不同。

  他看都没看Sweet一眼,语气不容反驳:“不需要。”

  周亚泽美人计落空,无奈道:“得了,当我没说。”转头对李诚道:“信了吧?守身如玉啊。”
  
  李诚失笑:“信了。”

  往回走的时候已过了十一点。陈北尧坐在后座,静静望着窗外。周亚泽想起什么,转头笑道:“老大,今晚要叫崔瞎子么?”

  陈北尧淡道:“不用。”

  周亚泽正想再说什么,手机却响了。

  他接起,刚说了几句,脸色微变:“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周亚泽神色有点怪异:“警察在东边的场子里查到白粉。”。

  李诚问:“怎么会这样?谁带队?”

  “东城分局王队。”

  王队跟他们关系一向不错,今晚对各个夜总会的检查也提前安排好,留了几个混混让他们抓,回头再交钱赎回来。

  可怎么会查出毒品?

  “过去看看。”陈北尧沉着脸道。

  两辆保镖车一前一后,三辆车顺序掉头。

  走了一段,陈北尧还是拿出电话。

  电话接通时,那头的女人声音平静清朗:“北尧,有事?”

  陈北尧闭上眼往后一靠:“慕善……”

  接到陈北尧电话时,慕善正在收拾行李。霖市在她看来就是一潭浑水,她打算回北京呆一段时间。

  这几天并不太平。

  好几天晚上,甚至白天,慕善下班回家,看到年轻人成群结队在街上游荡,有的人手上似乎还拿着刀,个个神情亢奋阴冷,气氛紧张诡异。有一天夜里,她甚至听到一声枪响。第二天听说死了几个混混。

  几条生命,就这样盲目而轻贱的成为炮灰。

  她打电话给大肖,大肖声音极凝重道:“要出大事了。我这几天也要砍人,慕小/姐你保重。”
  
  公司的本地同事一整天都在议论——说是周亚泽和吕兆言手下的混混们开始较劲火拼。今天是我砸了你的场子;明天是你砍了你的人。尽管当今社会,已经很少出现上世纪90年代混混们群架斗殴的场面。但如果两个大的帮派真的敌对,暴力手段却最直接最有威慑力。

  所以接到陈北尧的电话时,慕善条件反射竟然是心中一定——他还有闲暇关心自己,说明情况没有那么糟糕,他也好好的。

  她拿着电话走到窗户前,听到陈北尧低沉的嗓音就在耳畔,恍如隔世。

  他平静道:“慕善,这几天市里有点乱。你保护好自己。有事打亚泽电话。”
  
  “好,谢谢。”她答道。

  相对无言。

  “那我挂了。”慕善静静道。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才传来:“……好。”

  “再见。”

  “再见。”

  耳畔静下来,只有他隐约的轻声呼吸,像窗外的夜色一样空寂。

  慕善握着听筒,发了一会儿呆。

  耳朵里空空的,心也空空的。

  忽的回神,心头一酸——

  她没挂,他也没挂。

  “慕善……”他的声音忽然在这时响起,“能不能……”

  慕善呼吸一滞。

  他没说完,他的声音生生刹住。

  “掉头!”慕善听到陈北尧厉喝的声音,听筒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比爆竹沉锐许多的声响,“砰砰砰”一连串。

  慕善心头剧震:“北尧!”

  可那头只有混乱嘈杂的声响,一直持续着。

  那是……枪声?

  慕善耳朵里嗡嗡的响。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紧张到干涸。

  不知等了多久,那头终于沉寂下来。

  忽然,听到一声极低极低的含糊轻唤:“善善……”

  茫然的……奄奄一息。

  慕善眼前一黑,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

  “陈北尧你……”她话没问完。

  那头的气息骤然消失了。

  片刻后,传来周亚泽愤怒的声音,远远的不知在对谁嘶吼:“他中枪了!叫救护车!”
  
  慕善的太阳穴突突的跳,正要追问,一阵刺耳锐利的声音贯穿电话。她耳膜震痛,手机掉在地上。再打过去,却已经是无法接通。

  她抓起车钥匙就往楼下冲,进了地库坐进车里发动引擎,惶然四顾却不知要开往哪里。
 
  漆黑冰冷的夜里,那个名字仿佛时时刻刻要从心中挣脱而出——

  陈北尧!

  十分钟前。

  陈北尧是在车子转弯时,发现异样的。

  这是前往出事的夜总会的必经之地。夜总会在城郊的新兴总部基地,地广人稀。到了晚上,看不到一个人。但如果到了夜总会门口,则是另一派繁华景象。

  因为已驶出市区,车辆极少,眼前的马路显得特别幽深。

  看着前方路旁停着的一辆大卡车,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在跟慕善说话的同时,他又回头看了看,果然在路旁看到一辆吉普。车窗内一片漆黑,他却直觉有人。

  路的一旁是灰色的工棚,另一边是间黑漆漆的水泥矮房。如果这是一个伏击,那么对方已经完成了包围。
  
  “掉头!”他低喝一声。

  然而来不及了。

  枪声如同爆裂般此起彼伏,数道火线猛烈穿梭。陈北尧和手下们拔出枪对准窗外。漆黑工棚上分明有数个人数把枪,于夜色中看不分明。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

  周围的嘈杂仿佛瞬间褪尽,只有对手射出的光亮的弹道痕迹,清晰于视野中划过——
 
  “砰!砰!砰!”他连开数枪,几乎每开一枪,工棚射出的密集火线就要削弱几分。
  
  然而对方远比他们想象强悍。

  猛地一道巨响,灼目的火光在车身盛开!前排周亚泽几乎拼了命死死将方向盘打圈,黑色防弹商务车,堪堪躲过必死的一枚威力极大的手榴弹!然而剧烈的冲击波令他们头晕眼花,被炮弹挫过的车门就像一块豆腐,砰然坠地。

  数道子弹亦在这时疾流般冲射而来!

  “老大!”李诚一声暴喝,面目狰狞的扑了上来。

  陈北尧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撞了好几下,然后周围的一切慢慢安静下来。
  
  他抬起头,看到前方一辆商务车被大卡车撞得几乎变形;另一辆商务车被一辆吉普从后冲撞,侧翻在路旁。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有的没了气息,有的奄奄一息;还有一两个站着的,脸色惊恐而紧张往这边扑过来。

  他转头,看到李诚满头的血,死气沉沉的靠在身侧。

  最后是周亚泽抱着他的身躯,一条胳膊仿佛在血液里浸泡过,怒瞪着双眼对他吼着什么。
 
  陈北尧冷冷的想,对方竟然比他们先下手。

  王队是被他们买通,还是受了谁的示意?设下圈套引他们前来?

  他们甚至不惜在市区埋伏重兵,对方至少找齐了一个连的杀手,制造血案斩草除根。
  
  这到底是丁珩的报复,还是吕兆言的阴狠?

  他努力睁眼,他知道自己不能睡。他一低头,看到手机屏幕还亮着,掉在手边。他用了很大力气才捡起来。

  “善善……”他想喊却没有声音。

  失去意识那一刻,他略带讽刺的想,这下好了,周亚泽还嘲笑他为她守身如玉。结果他还没得到她,自己先栽了。。



16
第十六章 迷途天使 
   电话接通的时候,慕善只觉得手心阵阵发烫。

  一片嘈杂中,董宣城无奈的声音传来:“慕善,我不清楚。这事太大,现场被封锁,我们也不许报道……”

  慕善将手机放回桌上,抬头只见窗外灰蒙蒙的晨色,太阳躲在云层后,已显现出朦胧金黄的轮廓。

  一夜了,她找不到陈北尧,不知死活。

  之后连接三天,慕善班照常上,吃饭睡觉照旧。那一夜的惊魂未定,变得遥远。
 
  可越来越多关于陈北尧的传言,无孔不入钻进她的耳中。

  身中三枪,尸首分离;资金断裂,公司倒闭;遭人暗算,兄弟反目……昔日霖市新贵,如今成为“爬得越高、跌得越重”的典型。

  谣言越传越邪乎、越来越离谱。但不变的是,所有人都知道陈北尧倒了大霉。
  
  终于在第三天下午,她接到叶微侬的电话。连一直对陈北尧持微词的叶微侬,语气都带了浓浓的叹息。

  “陈北尧在东佳医院。三颗子弹都取了出来,但是脑部受到强烈撞击。淤血的情况不太乐观,省里专家说可能挨不过一个月;听说李诚也不行了,周亚泽现在独木难支。他们上个月刚拿的一块地,被查出违规操作;证/监会也在查陈氏投资操纵股市……慕善,陈北尧完了。”
  
  陈北尧完了?

  慕善坐在黑色轿车上,只觉得世事难料,匪夷所思。

  东佳医院是全市最好的私立医院。当慕善抵达时,住院部里里外外站满了人。有的在争论,有的面色紧张的在打电话。个个流露出一种仓惶的疲惫。慕善知道,这些全都是陈北尧的人,如今乱成了一锅粥。

  她跟着保镖直接上到VIP病房,电梯门打开,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面色森然。
  
  再往里走,走廊里全是黑衣肃穆的男人。与楼下的吵闹不同,他们安静得可怕。
  
  慕善走到最里的病房前,看到周亚泽坐在门口长椅上。他一只胳膊缠着厚厚的绷带,眼眶通红、眼神极亮;脸上几条鲜红的细疤,下巴全是乱糟糟的胡渣。昔日俊朗容颜,如今有一种濒临暴怒的狰狞落魄——

  他看都没看慕善一眼,含着烟,单手伸过去,拧开门。

  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寡淡:“活下去的几率不到一成,哈。”

  慕善脑子一空。

  病床上的男人很陌生。

  黯淡的夜灯下,他脸像纸一样苍白淡薄,又隐隐透出一种死气的暗青。两道长眉显得愈发的黑,黑得触目惊心,仿佛是那憔悴容颜上,仅剩的颜色。

  许多金属线与他的头部、身体相连,令他看起来像一具即将散架的木偶,只要拔掉电源,就会死去。

  也许是太震撼太意外,在这一瞬间,慕善觉得自己明明站在陈北尧的病床前,灵魂却像已飘离出躯体,麻木的旁观着他的沉睡,和自己的僵硬。

  他仿若沉睡的容颜,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削瘦虚弱,再不复往日的清俊动人。
  
  她有些奇怪的想,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前一秒,他还拿着电话不肯挂,欲言又止;

  明明他沉默的将所有情意放在她面前,他的背影孤傲、挺拔而落寞。

  现在怎么会躺在这冰冷的床上,像一具脆弱的死尸?

  长久的茫然无措后,慕善心中像突然被人放了一把火,无声无息的熊熊燃烧起来。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未有过的不理智。

  她冷冷的想:这就是陈北尧。

  昔日霖市人人巴结的冷峻黑商,她劝过他,他不听。如今,终于遭了恶果,被彻底击溃。
  
  这就是陈北尧,一无所有的陈北尧,九死一生的陈北尧。

  可怎么会是他呢?

  如果他死了,她才是一无所有、她才是九死一生那个人啊!

  她爱了他那么多年,沉默的、孤独的爱了他那么多年!都说十七岁的爱情懵懂,可在她这里,却早早木已成舟,永世不得翻身。

  她一直在心中把他当成神供着。他倒好,发达了,堕落了,用一颗子弹两具尸体,还有更多她看不到的阴暗,浇熄她对爱情的所有期待和幻想。

  行!他可以猖狂,她也可以拒绝,这世界谁离不开谁?她独善其身,就要开始崭新的、充满希望的光鲜生活。

  可如果他死了,她现在想着将来光鲜的一世,为什么突然觉得没了奔头?
 
  不要死。

  陈北尧,不准死。

  慕善又痛又怒的想,她还爱着他,她可以离开他,可怎么受得了他死?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慕善下午提前离开公司。她今天穿了条颜色鲜亮的长裙,从头到尾都是清新的生气勃勃。

  来到病房,她将鲜花放下,在病床前坐下。

  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脸上,留下斑驳明暗的光影。仿佛真的只是睡着。她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

  触手所及,清寒俊美,一片冷寂。

  她打开包,拿出一本书,翻到他最喜欢那篇文章。

  周亚泽让她多陪他说话。心爱女人的声音,唤醒沉睡的王子,多么浪漫的奢望。
  
  可她对他,已经没有任何话要说。那些不舍、思念和怨愤,都随着他的人之将死,在她心里枯骨化灰。
  唯有沉默,是不可逆转的深爱。
  “一九二三年八月的一晚,我和平伯同游秦淮河……”
  “平伯是初泛,我是重来了……”
  她捧着书,思绪却回到遇到陈北尧的第一天。
  暗黑的小巷,疏朗的星空,拳头击打肉体的声音像是一首凌乱的交响乐。她和同学慌忙快步走过,不经意间抬头,却看到清俊如月光的少年,从打滚哀嚎的混混们中起身,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冷酷如死神。
  他的冷漠其实一直没变,唯独对她留情。
  再后来,是外公的书房,蝉鸣幽幽、凉风习习。父母的滔天怒火、围追堵截,还有那年少而狂热的叛逆爱意,终于令她和他失了方寸,苦苦探寻释放的出口。他光裸的身体充满少年隐忍的力量,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最后,最后是什么?
  是她听到传言,他被她父亲安排的保安围堵,踩在阴森泥泞的小巷里,血流满面却固执的不肯答应跟他分开;
  还是她躺在老旧诊所的狭窄小床上,看着头顶昏暗的灯光,感觉到冰冷的金属钳探入身体,又痛又绝望?
  现在好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再不能作恶多端,再不能杀人放火。他只能虚弱的躺在她面前,他像个迷途的孩童,像个沉睡的天使。
  慕善把书一丢,眼泪就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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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1: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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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冷血报复  
    周亚泽坐在脏又破的单人沙发上,脸上被弹片擦伤的几点疤痕,红得像新鲜的痣。
  
  他眯着眼吸了口烟,淡道:“杨三哥,小弟我最喜欢你这种硬骨头了。”
  
  他摆了摆手,身旁站着的两个年轻男人,点点头走上前。

  这是一间废弃老旧的车库,漆黑的夜色里,斑驳脱落的墙皮,在车灯下显得幽深狰狞。
  
  一个矮小干瘦的中年男人,脱得赤条条的,绑在椅子上。粗粗的绳索在他干涸的肚皮,勒出一条条深红的印记。他嘴里塞了条毛巾,听到周亚泽的话,原本愤怒鄙视的双眸,闪过一丝惊惧。
  
  两个年轻人戴上手套。一个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开始忙乎;另一个绕到他身后,俯低身子。
  
  周亚泽索性拿出手机,事不关己的开始打游戏。

  随着他们的动作加剧,叫杨三的中年男人的神色越来越扭曲。他开始像被煎炸的干鱼,在油星中剧烈的挣扎,满头大汗,脸色通红。

  过了约莫五分钟,一个年轻人恭敬道:“大哥,你看行不?”

  周亚泽懒洋洋的抬头看过去。

  前面那个年轻人淡定抬手,从杨三腿间黑乱的毛发间,挑出一根细绳。原来细绳那头是一个银色精致的手雷,跟杨三的命根子牢牢绑在一起;

  “就这样?”周亚泽挑眉。。

  身后那个年轻人将染血的手套摘下来,略有些嫌恶的看着自己的手道:“后面还塞了一个。”
  
  周亚泽这才点头。

  年轻人扯出杨三嘴里的毛巾,周亚泽还没出声,杨三已颤声愤恨道:“周亚泽我□妈……”
  
  周亚泽眉一皱,年轻人察言观色,重新将男人的嘴堵上。周亚泽也不废话,站起来道:“办吧。”

  车库门在他身后徐徐关上。

  他靠在车上吸烟,车载音响传来男高音雄浑悠长的咏叹调,歌声悠悠传得很远,就像要将这片废弃的钢铁工厂唤醒。他眯着眼,听得挺高兴。他想,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唱得什么玩意儿,但每次办事放这个音乐,还蛮有激情的。

  身后的车库就像装爆米花的罐子,“嘭”一声发出一声剧响,银白色库门像触电般一阵抖动。
  
  过了一会儿,车库门才重新打开,一个年轻人走进来:“大哥,他肯说了。”
  
  周亚泽微微一笑:“没炸坏吧?他是吕兆言的心腹,要是死了,吕兆言可就起疑了。”
  
  年轻人也笑:“大哥放心,我们兄弟对火药分量把握很好。刚点了后面那颗,他就不行了。”
  
  周亚泽捂着鼻子走进去。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周亚泽走出车库,拿出电话,神色是少见的凝重。

  “……杨三嘴是硬,我没撬他的嘴,撬他菊花就行了。这条消息应该可靠。湖南佬三天后到霖市,地点问出来了,我打算动手。用炸弹,干净利落,也像湖南佬的手法。把湖南佬也解决了?会不会惹上湖南帮?好,我明白了。也是……哈,明白了。”

  挂了电话,他走回车库,拍拍趴在担架上的杨三的肩膀:“杨三哥,小弟多有得罪。不过你放心,我手下人很专业,肠子和菊花都可以缝回来。你看现在多好——只要我们得手,你一家老老小小也不用陪我们玩手雷,你还能拿五千万。你跟吕兆言干了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
  
  杨三脸色惨白,又似下了某种决心,重重点头。

  周亚泽在这边玩得如火如荼,吕兆言还以为杨三在俄罗斯交易没回来。

  丁珩更加没有注意到吕兆言手下一个人的失踪。这天,他正好整以暇站在舅舅温敝珍的家门外,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大门打开,丁珩微微一怔。

  温敝珍脸上,没有丁珩想象中的阴霾怒意。保养极好的白净脸皮,甚至还有几分红晕。见到是丁珩,他只是冷着脸道:“进来。”

  两人在书房坐定,丁珩注意到温敝珍衬衣的第一颗扣子开了。从来熨烫整齐的衬衫,也略有些皱纹。他不动声色道:“舅舅,真是不好意思,周末还来打扰你。”

  “打扰?”温敝珍看他一眼,“你老实说,陈北尧的事,是不是你们做的?你们也太无法无天了!”

  丁珩笑笑:“这事儿我真不知道。现在我哪有本事找来一个连的杀手?吕兆言又不是什么都跟我说。”

  “废话!”温敝珍微怒道,“丁珩,我知道这事吕兆言一个人干不成!好在杀手死光了,不然你们怎么脱身!你们太年轻气盛,杀人一定要用枪吗?!”

  丁珩老老实实听训,一声不吭。

  温敝珍骂够了,喘了喘气,才道:“好在‘凶手’已经落网,告诉吕兆言别惹事了。今后霖市会风平浪静,别心急。”

  丁珩顿了顿道:“陈北尧真的不行了?”

  温敝珍点头:“负责他的省里专家是我同学。的确不行了。不死也醒不过来,放心。”
  
  丁珩缓缓笑了。

  却在这时,有人敲书房的门。

  “进来。”温敝珍看一眼丁珩。

  丁珩抬头,微微一愣。

  年轻女孩光净的脸如同夏日初荷,含苞欲放。只略略抬眸看了丁珩一眼,波光流转,那张清秀的脸便如极艳的花,令人心神一震。

  唯有披散肩头的绸缎般的长发,有几丝仓促的凌乱。

  她给两人端来茶,看一眼温敝珍,声音娇脆:“温市长,我越俎代庖了,尝尝我的功夫吧”
  
  温敝珍看着她,眼中有笑意,语气却严厉:“你这小姑娘,我在谈事,你就这么进来了。”
  
  女孩一跺脚,扭头走了。这对于二十出头的女孩,本来是很娇柔做作的动作,可由她做出来,只觉得浑然天成,娇嗔动人。

  不等丁珩发问,温敝珍道:“小志的家教老师,叫田甜,霖大核物理系研究生。市委王秘书的师妹。这么个小姑娘,学核物理,真是难得。”

  小志是温敝珍的侄儿,家在县城,一直借住在温家读初中。丁珩知道舅舅很少玩女人,但这个田甜明显令他刮目相看。不过舅舅做事有分寸,他也不必多话。

  丁珩点头:“看着是不错。”

  温敝珍却想起什么,脸色一正:“你现在跟吕兆言称兄道弟,有一点必须牢记——我最近听说吕家有毒品生意,你搞其他的我不管,毒品绝对不许沾上一点。现在全国抓贩毒抓得很严,你要敢碰,我亲自让禁毒大队抓你。”

  丁珩笑道:“舅舅你放心,我沾那个干什么。”

  从温家出来后,丁珩脑海里掠过田甜令人惊艳的容貌身材,想起的却是另一个女人——慕善。
  
  她最近的行踪不难获悉,每天三点一线:公司——家——医院。这令丁珩略微有些恼怒,她明明拒绝了陈北尧,还说要暂时离开霖市。怎么陈北尧一出事,她像换了个人?

  曾经有人提议对慕善下手。可丁珩几乎是立刻否定——他的理由是:陈北尧就算追过慕善,也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什么实质牺牲;而且对一个无辜的女人下手太下作。
  
  吕兆言看在他的面子上,也同意了。但现在,慕善令丁珩在吕兆言面前,有些颜面扫地。
  
  想到这里,丁珩忍不住拿出手机,拨通慕善的电话。可响了一阵,也没人接。丁珩皱眉将手机仍在副驾上。

  两天后。

  午后的阳光柔软明媚,照得农家新砌的院落,洁白素净。

  院子里是一个新搭建的竹棚。虽是相间,那竹棚却搭得极精致,每一根细竹、每一束藤条,都错落有致。

  丁珩就站在竹棚下,英俊容颜,在十数个黑衣男人中,最为沉静醒目。

  院门口走过来一群男人,吕兆言亲自作陪,为首的中年男人容貌硬朗、目露精光:“丁少,久仰!”

  丁珩微微一笑,伸手:“球哥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

  一行人都哈哈大笑,尽皆落座。吕兆言今天穿了套白西装,整个人显得有几分不符年纪的仙风道骨。他对那男人道:“球哥,今后丁少专门跟你这条线。”

  球哥微笑点头。

  这是吕氏今年最大的毒品买家,也是丁珩在吕氏负责的第一笔毒品交易。
 
  吕氏一直向俄罗斯运送合成毒品。俄罗斯人很谨慎低调,在国内的合作方极稀少。吕家这几年走私俄罗斯,赚得很多。

  面前的球哥,据说九十年代打服了整个长沙市的混混。后来改行卖粉,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外界传闻他为人彪悍狠毒,但也极守信义。他手上也有毒品生意,但比起吕家,不管是货源还是实力弱很多。他索性与吕氏合作,直接出贵一点的价格,从吕兆言这里大量拿货。

  对方分量不轻,吕兆言非常重视与他的合作,甚至亲自带丁珩来面谈。

  几人聊了有半个小时,差不多条件都谈妥。球哥赠给吕兆言一方通透的玉观音;吕兆言回赠一只大大的金蟾蜍。

  球哥虽然言辞豪爽,行事却谨慎,婉拒了丁珩一起吃晚饭的要求,要连夜赶回湖南。
  
  吕丁二人也不多挽留。眼见对方一行五辆车消失在国道尽头,他们也坐上车。
 
  吕兆言这边今天带了二十个来个人,六辆车。这个农家乐是吕家亲戚开的,临走还送了几条肥大的鲑鱼放在后备箱。丁珩心细,让人剖开一条看了,干干净净。吕兆言赞许的看着他,却笑他太过小心。

  丁珩笑笑没说话。他想,大概人栽过一次之后,都比较容易紧张。

  吕兆言坐在防弹车后排,丁珩打开车门刚要坐上副驾,手机却响了。

  丁珩看一眼手机,对吕兆言道:“我接个电话。”他转身下车,低声道:“慕善,什么事?”
  
  吕兆言听到,失笑。对身边人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丁珩走了几步,重新站到竹棚下。

  电话那头却安安静静。丁珩又唤了几句,那头还是不说话。

  丁珩心中起疑,挂了电话,重新打过去。通了,却无人接听。

  丁珩心中一沉。

  他抬头看一眼吕兆言车的方向,先是给自己在市里的人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去查看慕善是否出事;同时继续打慕善家里的电话和手机。

  依然无人接听。

  吕兆言大概是等烦了,丁珩看到有人把手伸出车窗挥了挥,大概是示意他先走了。
  
  五俩黑色轿车顺序驶离,只留下一辆等着丁珩。

  丁珩又拨了一次。在长久的等待后,终于被人接起。

  是慕善略有些倦怠的声音传来:“丁珩?”

  丁珩警惕道:“你找我有事?”

  慕善迟疑片刻:“我找你?”

  “你刚才打我手机。”

  慕善顿了顿,才道:“对不起,我刚才趴着睡着了。可能是不小心拨了出去吧。”
  
  丁珩沉默。

  这种乌龙以前也发生过。他姓丁,在很多人手机通讯录里排第一个,确实容易误拨。可时隔多日,听到慕善为了另一个男人疲惫失神的声音。他发现自己比想象的不舒服很多。
  
  “你在哪里?”他沉声问。

  慕善默了片刻道:“医院。”

  丁珩声音微怒:“好,下午我来接你吃饭。”

  “不用,丁珩。”慕善的声音比以往每次都要冷。她直呼他的名字,带着刻意的疏离,这令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是为了陈北尧?

  丁珩淡淡的、不容拒绝道:“六点,等我。”

  他挂了电话,自己先笑了。

  因为尽管不悦,她的声音还是令他想起那个吻的滋味。

  既然她自己先违背原则,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出手?

  他抬头看向车的方向,正欲迈步。

  就在这时。

  “轰!轰!轰!”数声剧烈的声响,像是惊雷骤然在天空中炸开!

  一阵冲击波似乎从远处翻滚而来,头顶的竹棚簌簌作响。

  丁珩浑身一僵,那声音——是炸药!那方向,正是吕兆言等人驱车离开的国道!
  
  他拔腿就往国道方向跑,却一眼瞥见路旁等候自己的轿车,几个男人全部探头出来,一个人朝他大喊:“丁少,前面出事了!”

  丁珩脑子一个激灵,怒喝一声:“下车!”

  几个保镖全是一愣,有动作快的,打开车门往下跳!

  “嘭——”又是一声震天的爆响,眼前的轿车瞬间暴成一个灿烂的火球。男人们惊痛的嘶吼被掩埋在火焰里。

  丁珩只感觉到巨大的冲击波像是炽烈的海浪扑面而来。他几乎是拼尽全力往后扑倒,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头。而后,他感觉到后背一阵雨点般的锐痛。他恍恍惚惚想,慕善的电话怎么就那么巧救了他一命?

  紧接着,像是被人用巨大的铁锤狠狠一砸,他脑子一木,失去了知觉。




18
第十八章 北尧哥哥  
    丁珩其实只昏迷了几秒钟。

  他觉得满嘴都是灰土气味,浑身脏腑像是都换了位置,空落落的痛。

  他忍受着头晕眼花,挣扎从地上爬起来。转身便看到车子只烧剩半个灰黑的架子,上面还搭着几截人体残肢。

  “啊!救命!”最快跳下车的男人全身是火,在地上呼救打滚。丁珩见状想都没想,立刻脱下西装,狠狠往他身上拍打!

  农家院里的几个伙计小妹,听到声响都冲出来。丁珩从一人手中夺过灭火器,朝那人身上一阵狂喷,火才渐熄。

  院子里停了辆面包车。丁珩拉开车门跳上去,大喝一声:“跟我过去!”
  
  他带着几名小伙,急匆匆颠簸飞驰到不到三公里外的国道上,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
 
  五辆轿车都被炸得支离破碎,硝烟弥漫的公路上,四处散落车体残骸、血肉尸块。几个小伙子脸色煞白,有的甚至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丁珩忍着恶心,一个箭步冲到中间那辆车跟前。

  这是吕兆言的座驾,防弹防暴性能最好。也是五辆车里,唯一还保持大半个躯壳的。但这并不能令车里的人逃脱噩运。丁珩一低头,便看到被炸飞的车头附近,司机只剩下两只脚踩在油门离合上。
  
  丁珩忍了忍往后看,却只见一只手搭在破损的车窗上。无名指上的戒指,正是吕兆言的婚戒。
 
  “……救我……救我……”极微弱的声音传来。丁珩心中一震,立刻蹲下凑近。
  
  只见还冒着火苗的后座上,吕兆言满脸是血、双眼紧闭,有气无力的瘫在那里。只消望上一眼,丁珩就差点吐出来——他的白色西装早已被鲜血染透,整片肚子被炸穿,腑脏外露,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丁珩紧紧握住车窗门,正要拽开车门。

  他忽然愣住。

  他看着吕兆言身上伤口大股大股涌出的鲜血,只要再过一会儿,他全身的血都会流的干干净净。
  
  他沉默片刻,抓着车门的手慢慢松开。

  过了一阵,刚才被他所救的男人,亦是吕兆言的心腹,被人扶着,含泪冲上来:“丁少!老板呢!”

  丁珩低头看一眼车中已然气绝的吕兆言,声音哽咽:“我赶到的时候,老板已经……”
  
  那人扑到车上大哭起来。丁珩转身站起来,眼眶含泪,神色冰冷。

  夜幕降临的时候,慕善抬头看了眼日历。

  陈北尧昏迷已经整整二十天。如果再不醒来,就会如医生所说,苏醒的几率越来越小,直到某一天猝死。

  这个认知令慕善最近越来越焦虑,甚至偶尔濒临暴躁。可她不愿意把这份焦虑表现在外,也不想憋在心里。于是就经常约叶微侬喝酒。

  这晚,两个女人坐在酒吧幽深的卡座里。叶微侬看着慕善看似乎淡定,双眼下却有了深深的黑眼圈,忍不住叹息。

  “后悔了?没有趁他好好的时候爱他?”叶微侬道。

  慕善神色平静:“我的决定不会变,但那已经无关紧要。”

  叶微侬苦笑:“最近霖市实在太乱了。先是丁默言,再是陈北尧,现在是吕兆言,前天也死了。就像没人能再霖市老大的位置坐久一点。虽然市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当成普通刑事案件处理,每次也都抓住了‘凶手’。可连老荀都说,霖市的黑势力实在太猖狂了。这下好了,不用警方扫黑,他们自己黑吃黑,先斗了个两败俱伤,大快人心。”

  慕善沉默。

  三天前,吕兆言被湖南帮抢毒品生意炸死的消息,震惊全市。她并不会站在陈北尧的立场上感到高兴。若论这一连串的风波,陈北尧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但叶微侬说得不无道理,这次之后,霖市黑势力大大受挫,的确是好事。

  “丁珩怎么样?”慕善问。

  叶微侬语气意味深长:“现在吕兆言死了,吕氏乱成一锅粥。但我有预感……”
  
  “两蚌相争渔翁得利。”慕善接下她的话。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沉默。

  叶微侬忽而笑了,将两只雪白如玉的手摊到她面前:“左手陈北尧,右手丁珩,慕善小/姐,你选谁?”

  慕善也笑了。

  她轻轻抓住叶微侬的左手。

  “我有时想,如果他不死,如果他能一直睡下去……三年、五年、十年也好,我都会一直陪着他。那样也等同于跟他在一起了,对不对?”
  
  叶微侬一怔,看着慕善温和而平静的容颜,双眼竟然一酸。

  跟叶微侬分开后,慕善驱车前往医院。推开病房的门,在床边坐下,慕善有些失神。
  
  陈北尧的气色好了不少,白净温润的脸色不再死气,嘴唇也有了几分血色。这令微醉的慕善有些高兴,眉梢眼角便带了笑意。

  她拿出书,翻到昨天的段落,继续读给他听。读着读着便觉得倦意袭上心头,连带看着他的轮廓,都模糊起来。

  陈北尧的床很宽,慕善有时候晚上也在这边陪他过夜。她把书一丢,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小心翼翼蜷到他的身旁。不敢碰到他的身体,只能隔着半尺的距离,望着他恍若沉睡的容颜,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慕善隐约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冰凉凉的。半梦半醒间,她有些难过,仿佛回到八年前,她低低嘟囔一句:“北尧哥哥……”

  脸上的触觉忽然消失了。她今天本就疲惫,又饮醉,脑子沉得像浆糊,哪有精力再思考,继续呼呼大睡。

  忽的,她觉得唇上一阵柔软冰凉。紧接着,一个温热湿滑的东西分开她的唇,来势汹汹的开始缠绕攻击她的舌。那气息实在太熟悉,她的唇舌几乎本能的与他纠缠。她简直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只觉得那唇舌比今晚的烈酒还要刺激还要醉人,令她从口里,酥软到心里。

  她近乎贪恋的睁开眼,看到一张英俊、清透、憔悴的侧脸,与自己寸寸紧贴。他也闭着眼,黑色长睫在灯光中微微颤动着。

  慕善完全没办法思考,死死的抓住他浅蓝色病号服的衣襟,更热烈的回吻过去。舔舐他的唇角,如同得饮烈酒;纠缠他的舌头,像欲/求不满的小兽。他长眉微颤,唇舌与她厮斗得更急切。
  
  直到慕善自己都气喘吁吁,才极克制的轻推他的胸膛。他睁开眼,夜色般幽深的看着她,那里面仿佛有黑色的火焰,正欲将他和她点燃。

  慕善盯着他,一直盯着他,摸向床铃的手,却抑不住的颤抖,泄露了她的欣喜若狂。他不能移动,刚刚侧头吻她,大概已经耗费他太多气力。他望着她,眸中是洞悉一切的温柔笑意。
 
  铃声响起,一堆人闯了进来,门口亦有人语气惊喜的拨电话。慕善退到外围,看着他被医生护士团团围住。慕善在沙发坐下,抬头看着走廊上彻夜不灭的灯火,重重叹了口气。
  
  医生做完各项检查,已经有一个多小时。

  仓促赶过来的周亚泽,连忙冲进病房;隔壁房大难不死的李诚,也被人推着轮椅过来。此外还有一些慕善眼熟或没见过的男人,包括刘铭扬。个个面露喜意。

  陈北尧简单跟他们说了几句话,语气还很虚弱:“今天我什么都不想谈,你们明早八点过来。”
  
  一帮人连忙叮嘱医生护士照顾好老大,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周亚泽推着李诚出去时,笑着对慕善道:“嫂子,好好照顾老大。”

  其他人一听,齐声喊“嫂子再见,嫂子辛苦了。”慕善脸皮微热,抬眸便看到陈北尧脸色苍白的含笑望着自己。

  慕善站在床边。

  他的突然苏醒,令她不知所措。一往情深全部被他发现,她要怎么收场?
  
  陈北尧嘴角扯了扯,英俊容颜有几分恍惚:“睡很久了。一直听到你在读书,很想睁眼看你。”
  
  慕善心头一颤,只觉得周亚泽的话,还有他亲密的态度,令两人的关系就要失控。
  
  可不等她澄清,他缓缓阖上双眼,露在被子外的左手,五指却等待般张开,一如这些天她和他的十指交握。

  “再读给我听,善善。”他低声道,“就读……我最喜欢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我最喜欢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慕善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窗外幽深的夜色:“你刚醒,好好休息。我也累了,先回去了。”
  
  他没吭声。
  他沉默了有半分钟,眼依然闭着,声音沙哑而固执:“善善,留在这里。读给我听。”  
  慕善心头又甜又痛。
  她原以为,如果上天眷顾,他的病情不恶化,他能够不死。三年、五年、十年,不管多久,她会陪着他,用这种方式跟他天长地久。
  现在他竟然大难不死,所有现实的问题也同时归来。
  他醒了,她高兴得想哭,难过得想死。
  终于,她一只手拿起书,另一只手却始终自己紧握,无视他的渴求。
  顶层病房一片寂静,只有她清朗而决绝的声音,平缓响起:
  “一九二三年八月的一晚,我和平伯同游秦淮河;平伯是初泛,我是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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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1:10 | 显示全部楼层
19
第十九章 心甘情愿  
    三天前。

  丁珩戴着顶鸭舌帽,静静站在围墙后低头吸烟。身后站着几个同样沉默寡言的黑衣男人。
  
  一个小个子少年低着头匆匆走过来,在丁珩面前站定,声音微抖:“老大,他们在3号包厢。”
  
  丁珩点点头,把烟丢在地上踩熄。

  身后几名男子目露凶光。

  这是距离霖市五百公里的高速公路旁的一个小饭店,离吕兆言遇袭不到四个小时。在众人惊痛慌乱的时候,丁珩动作迅速的带着五个自己的旧部,一路追上了球哥的车驾。

  路上,他接到了吕小/姐的电话。那个一向木讷的女孩,在短暂的犹豫后,叹了口气说:“丁大哥,如果真的是他们做的,请替大哥报仇。我们全家会记得你的恩情。”

  这倒令丁珩刮目相看。

  丁珩一声令下,几个人戴上口罩墨镜,凶狠而沉默的冲进了饭店。加油站的经理看势头就感觉不对,颤巍巍的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伙计噤声。

  一行人冲到3号包间门口,丁珩深吸一气,递个眼色,旁边一人拔出枪,狠狠一脚把门踢开!
  
  数把枪对着狭窄的包间,然而没有预料中的喝斥惊慌,甚至……没有一个活人。
  
  丁珩狠狠倒吸一口凉气。

  剧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简陋的包间变成了停尸间。昔日威名赫赫的球哥,就仰面靠在一张高脚椅上,身上几个血洞,浑圆的眼睛瞪得极大,死不瞑目。他那几个彪悍威武的手下,同样饮弹倒在椅子上或者地上。

  手下一人推开旁边的包间门,也是一怔,低声道:“大哥,看来球哥带来的人死光了。”
  
   丁珩过去一看,果然另外的包间也是尸横遍野的惨状。

  丁珩又走回3号包间,静默了片刻。

  “怎么办?”刚才那名手下问。

  丁珩心头冒出阵阵冷意。

  他带人追上来,并不是为了大动干戈,而是于情于理,也要问清楚。以前湖南帮和吕氏争夺毒品市场就有过纠葛,现在出了事,不能让湖南帮就这么离开。

  可对方这招太狠了。

  先杀吕兆言,再杀球哥。不管内里有多少隐情,死无对阵,两派都不会再善罢甘休。吕家一定会和湖南帮斗个你死我活。

  两蚌相争渔翁得利。可陈北尧明明已经病危,据说周亚泽整天忙着全国为他找专家会诊,全无异样。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是吕氏毒品生意上的其他竞争对手?

  还是陈北尧的“兵败如山倒”根本是假象?

  想到这里,丁珩掏出枪,朝球哥的尸体又开了三枪。还温热着的身体痉挛般原地颤了三下,血流得更多。

  手下们略有些不解,之前那名手下忽然道:“大哥杀了球哥,大哥为吕老板报仇了!”
 
  其他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掏出枪,朝几个房间内的尸体开枪。
 
  之后一行人迅速离开加油站,跳上车,驶回了霖市。

  丁珩在第二天晚上,见到吕兆言唯一的妹妹。

  丁珩枪杀湖南帮,为吕老板报仇的消息,很快在霖市黑道中流传,令所有人赞叹佩服。这多少令吕氏几位原本不太看得起他的大佬,遇到他都客客气气。

  丁珩知道,自己走的这步棋,利大于弊。

  但他没料到,会得到吕夏的全力支持。

  丁珩刚在吕家书房坐下,门就被轻轻推开,吕夏走了进来。

  丁珩微微一笑。

  这是个很普通的姑娘。相貌寻常、气质也不出众。往人堆里一放,根本找不出来。只听说学习不错,正在念大四,已经拿到普林斯顿的全额奖学金。

  丁珩察觉到,吕夏抬头看见他,脸色略略一红。许多女人第一次看到他时,都会有这样的反应。这令他对于控制两人的对话,更有信心。

  “吕小/姐,节哀顺变。”丁珩柔声道。

  吕夏点头,低声道:“其实我早料到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丁珩微微一怔。

  然而吕夏接下来却语出惊人。

  “丁大哥,我可以把大哥的家业都给你。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说这话时,她还是平时老老实实的样子,像块木头。唯有红肿的眼眶,透露出她的悲痛泪水。
  
  丁珩有点刮目相看。

  “吕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觊觎吕家产业。”

  吕夏苦涩的笑笑:“丁大哥,现在大哥死了。叔叔、舅舅、表哥,还有几个结拜兄弟,大概都想争老大的位置。这几天,已经有八个人跑来,说支持我当老大了。只有你,没有来邀功,也没有来哄我当那个老大。以前我大哥就说,你是个重情义的人。”

  丁珩微微一震,笑了:“你能说这一番话,就挺适合当老大,我也愿意支持。不过你一个女孩,我更支持你继续出国深造。”

  吕夏点头:“嗯,你们那些生意我不感兴趣,要是真的做了老大,要么是傀儡,要么跟我哥一个下场。那是条死路,我为什么要走?我只相信知足常乐。丁大哥,请你帮帮我。你只需要留给我、我妈、嫂子一笔钱,其他的我愿意支持你。”

  丁珩沉默片刻:“但即使你支持,要让其他人服气,也很困难。”

  吕夏白净的脸终于透出一丝微红:“丁大哥,你可能需要……咳……跟我订婚。”
 
  丁珩长眉一挑,笑了,有些玩味的看着她。

  眼前貌不惊人的小姑娘大胆的提议,令他不得不把她当成一个女人,而不是孩子。
  
  “好,我愿意娶你。”丁珩目光灼灼望着她。

  她却连忙摆手:“不,只订婚,等你坐稳位置后,就解除婚约。”她抬头,迎上丁珩略显诧异的目光,“丁大哥,我不愿意为了利益葬送婚姻和幸福,相信你也是一样。”

  丁珩一怔,失笑:“吕夏,你怎么知道跟我结婚不会幸福?”

  吕夏笑笑,神色豁达:“我听大哥说过慕小/姐……我知道你之前就拒绝了联姻。这令我更加相信你。因为我也觉得,人在感情上不该委屈自己。”

  如果说,之前还存了哄哄吕夏获得她支持的心思,此刻丁珩完完全全对这个小姑娘另眼相看。
  
  他甚至觉得,这个聪颖通透的姑娘如果做了新老大,也许真有点意思。但转念一想,她还是太纯洁了,不适合黑色。

  对着吕夏期待的目光,丁珩郑重的点头:“好,我丁珩发誓,有生之年,待你吕夏如同亲生妹妹。”

  吕夏神色动容,坚毅点头。

  丁珩与吕夏迅速订婚的消息传遍霖市时,慕善正将车停在陈北尧的别墅里。
  
  她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联姻,丁珩不过是吕兆言左右手;现在,他能得到整个吕氏。

  她走到主卧门口,一怔。

  门是开着的。阳光将足足五十平米的房间照得通透明亮。陈北尧安静的躺着。他的脸在阳光下有一种清透的苍白,细长深邃的眸全不似昨夜的疲惫和温柔。

  那眸色极冷。

  这样神色的陈北尧,慕善只见过一次——丁默言和曼殊被杀那天,那个熟练杀人的陈北尧,就是这样冷酷。

  或者,这才是他人前的样子?

  周亚泽站在床尾,手里拿了把乌黑埕亮的枪,抬手比了个瞄准的姿势,嘴角泛起一丝笑。陈北尧看完他的动作,也笑了,笑得冰冷无情。

  他们之前在说什么呢?笑得那么意味深长,那么势在必得。

  仿佛一切早有预谋。

  慕善心中暗惊。

  之前因为伤痛欲绝,她根本不去想太多,也不关心谁死谁活,眼里只有个奄奄一息的陈北尧。
  
  可陈北尧醒来的同时,混沌迷茫的她,仿佛同时被一只冰冷的棍子狠狠敲醒。
  
  吕兆言死了,据说吕氏跟湖南帮也结仇,丁珩更要亲赴湖南谈判。

  陈北尧就在这时“奇迹”般的苏醒;仇人既死,他又没嫌疑;生意什么的还可以重新振兴——
 
  一切完美得像上天眷顾。

  可她见过他如何对待丁氏父子,手法如此酷似。

  她有些艰难的看一眼陈北尧。

  他也正望过来,眸色微暖,仿佛之前的冷酷是另一个人。

  她愈发肯定的想,会不会,在那么多个令她柔肠寸断的夜里,在霖市风云动荡的这些天,这个男人,就闭着眼躺在病床上,旁观她的情动,遥控复仇和杀戮?干干净净,毫无嫌疑?
 
  她深吸一口气,也许真的该离开了。

  她走进去,周亚泽含着笑意喊了声“嫂子”,离开了房间。

  四目相对。

  他的眸色比阳光还要温柔,仿佛查知她内心的动荡,他沙哑开口:“善善,你心里有我。”
  
  直中要害。

  慕善心头一震。

  是啊,她对他的情意,这些天谁都看在眼里,包括他。

  可那又怎么样呢?

  没等她拒绝,他又极虚弱、极平静的道:“善善,我爱你,留在我身边。”
 
  慕善的心像是一片湖,他的话就是一块尖锐的巨石,重重投下去,穿破她的阵阵心防,一头扎入她的心窝里,激荡出控制不住的涟漪,却最终归于无形。

  她抬起头。

  “陈北尧,你是哪天醒的?”

  他眉目不动,容颜苍白。

  “吕兆言和湖南老大是不是你杀的?”

  他沉默。

  她长长吐了口气。明知应该冷若冰霜,她却只能很慢、很用力的说:“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应该停止爱你。”

  陈北尧的眼眸像是凝了冰雪,一片氤氲。

  “希望我们都不再为过去的感情困扰。我们不要再见了,行吗?”

  陈北尧眼眸微垂,神色极静。仿佛没听到她的决绝,也没有半点伤心动容。他看着病床上方,那里空无一物,慕善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过了一会儿,跟那天一样,他淡淡答道:“好。”
  他闭上眼,好像极累,又像再也不想见到她。
  可这孤冷的容颜,只令慕善心头钝痛如刀割。她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只有他刚才近乎空洞的冷漠眼神,一遍遍刻入脑海,将她的思绪凌迟。
  她深深的看他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周亚泽探头进来看了看,本想打趣,却见陈北尧睁开眼望着窗外阴冷的天色,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周亚泽没敢吭声,又退了出去。

  第二天中午,周亚泽接了个电话,开车直接到了陈北尧家里。

  陈北尧正躺在床上看书,周亚泽往边上一坐:“嫂子一个人去了机场。现在应该落地了。”
 
  陈北尧眼神微微一暗。

  周亚泽又道:“江娜早就传来消息,说她要回北京。你受伤这么多天,她怎么伺候你也见着了。我还以为这回能成,结果她还是走了。怎么办?”

  陈北尧眼睛还停在书上,那是慕善留下的。洁白的页面晕开一小片微黄的淡痕,像是她掉落的一滴眼泪。

  他不由得想起昨天。想起她聪慧敏锐的洞悉了他精心布置的杀局;想起她努力显得冷漠,悲伤双眼却写满清澈而深沉爱意;

  也想起她神色恍惚的说,会停止对他的爱。

  他的手拂过那滴泪痕:“我有安排……她会回来。”

  周亚泽笑:“舍得下狠手?”

  陈北尧把书往床边一丢,微微一笑。

  “哄了这么久,也不肯心甘情愿,那我也不等了。”。



20
第二十章 嫂子你好  
    窗外灰蒙蒙的,零星传来鸟雀清脆的叫声。整齐的跑步声穿透大雾远远传来,年轻军人们在晨光中齐声喊着:“一、二、三、四……”

  慕善站起来,拉开窗帘,看着寂静的大院。

  她回到北京已经半个月,通过朋友帮忙,在陆军军事指挥学院租住了一套房子。这里房源很难得,进出有哨兵岗亭。

  她想办法住进来,还是怀着防备陈北尧的心思。虽然他对她一直温柔有礼,可毕竟已不是当年单纯少年。

  不过目前看来,大概是不需要了,因为他再没联系过她。

  想想也是,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在感情上强人所难?他从来没让她为难过,不管当年的惨烈分手,还是现在的两次拒绝。他只会默默远离。

  尽管每一次,她也许比他还心痛。

  她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让热度偎贴自己的掌心,心情平静。

  电话响起,是公司助理江娜。她向慕善报告公司近况一切顺利,并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慕善答再过几天。

  那是她的心血,她没了陈北尧,更不能放弃事业。

  晚上,大学时的舍友请慕善吃饭。坐在城北一家整洁安静的酒店顶层,慕善心神有些恍惚。
  
  北京的感觉与霖市完全不同。

  年轻人忙碌工作、供房子、养车子,摩天大厦、灯红酒绿。城市治安很好,看不到混混,更不可能看到黑道。

  这是慕善过去七年来熟悉的环境和生活,而近一年来在霖市的生活,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这令慕善越发决定自己的决定正确。

  两人聊了半个晚上,离开饭店时,半天也没打到车。好友笑着说北京的地铁现在也很方便,拉着她往地铁走。

  因为临近十一点,街上行人已经很少。两人上了天桥,慕善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后面不远不近跟了个男人。男人个子不高,瘦巴巴的。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头垂得很低。双手插在裤兜里,上半身好像努力缩着。

  慕善拉拉好友,她也有点紧张,压低声音道:“听说最近这附近有人抢劫……”
 
  话音刚落,身后男人像是一道急速彪行的影子,突然从两人身旁冲过。慕善只觉得手中一紧——那男人在抓她的包!钥匙、钱包、身份证明……还有项链都在包里,她条件反射抓得更紧!
  
  好友一声尖叫,慕善就见那男人手中亮光一闪——是刀!慕善一惊,松手。那人停都没停一下,一把将好友的包也抓过去,转身跑了。

  慕善和好友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又惊又怕又沮丧。

  “嘭——”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慕善和好友瞪大眼。

  紧接着是几声拳头击打肉体的声音。一个男人,戴了顶鸭舌帽,站在天桥下,一手拿一个包,脚下踩着刚才的抢劫犯。

  慕善和好友忙走过去,接过包道谢。男人大半张脸隐在阴暗中,点点头道:“我把他送去警察局。”然后揪着那抢劫犯走了。

  好友惊喜道:“太幸运了!”

  慕善拿着包,有些走神。

  是幸运吗?

  她上次被警察带走,就知道陈北尧有派保镖在她身边。陈北尧中枪那段时间,周亚泽怕仇家报复,也派人保护她。

  现在想来,那样混乱的环境下,周亚泽怎么会想到她的死活,当时一定是陈北尧早就醒了,秘密授意。

  可今天这个路见不平的男人,出现太突兀,言行举止也不像常人。

  难道……他还派人暗中保护着她?

  慕善心里一酸,面对还在激动中的好友,忍了忍,若无其事的笑了。

  可慕善没料到,平静的生活,会在几天后,以一种剧烈而震撼的方式结束。
 
  这天下午,她刚回到住处,便接到母亲电话。

  母亲的声音又焦急又绝望:“善善!出事了!出大事了!”

  慕善心里重重一沉。

  母亲痛苦的声音像在申诉:“你爸被县纪委带走了,被人检举偷设小金库,已经两天没回来了!”

  慕善有点难以置信道:“这是真的?我不是说过,让爸不要做违法的事吗?”
 
  母亲嘶吼道:“违法?怎么是违法?善善,哪个单位领导班子没有小金库,一共才几十万,你爸没拿多少,怎么就被人检举了呢!他们都说,是有人要整你爸!不然明摆着的事,不会单查他。善善,你在霖市认识的人多,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

  慕善沉默。

  母亲说得也是,官场风气,大势所趋,父亲在副校长的位置,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
 
  可父亲行事一向中规中矩,谁会整他呢?

  “妈,你别担心,这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不做副校长,我去想办法活动。”她沉声道。
  
  母亲嚅喏两声,哭腔更重:“善善,等你爸没事了,妈妈就去死!妈妈跟人炒期货,亏了三千多万……投资公司的人每天上门,还跟邻居借了钱。他们说三天之内不填平,就去派出所报案!我快要被逼死了,我……”

  慕善大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期货……三千万!?

  她定了定神,握紧话筒道:“妈……你冷静下来。这些事我会处理,爸爸会没事,你也会没事。别担心。都交给我,没事,你别慌。”

  母亲又哭了:“你处理,你怎么处理?三千多万啊……”

  慕善手都在发抖,语气却镇定:“妈,到底怎么回事?你仔仔细细说给我听。”
  
  父亲清高,母亲老实,慕家在本地算不上富裕。慕善知道母亲一向勤俭,但也因为勤俭得辛苦,看到周围有人投机取巧发了大财,也令母亲心有不甘。

  母亲偶尔跟风,头脑不清干点投资投机的事,慕善能理解,也默许。可亏损三千万之巨?实在太蹊跷。

  费了很大的劲,慕善才哄得母亲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原来单位的一个同事,听儿子的话,炒期货赚了两百多万,一时之间在邻里间极为风光。母亲和几个邻居在同事撺掇下,也买了期货。一开始小试身手,结果其他人都亏了,反倒是母亲第一次就赚了二十万。

  在母亲五十年的平淡生命中,从来没尝过这么大的甜头。上次她跟慕善借钱,就是要追加投资。这两个月赔赔赚赚,一直是赚多输少。邻居们觉得母亲运气好,都跟着她一起买。
 
  结果这一次,明明是那家投资公司看好的期货,跟她打包票不会赔,却输得极为惨烈。除去赚来的几百万成本,杠杆作用下,她亏了三千多万!

  慕善听得心灰意冷。这么听来,完全是母亲大意投资,运气不好。可母亲怎么敢玩得这么大?
  
  她快速心算了一下,把自己手上所有资金、能用的人脉算上,顶多就能凑五百万。
  
  怎么办?

  还有父亲,至今还被扣在纪委。

  她徒劳的安抚了母亲一会儿,挂了电话,她先打给叶微侬。然而即使是叶微侬,也有些为难。
  
  “慕善,我自己顶多凑一百万给你。但伯父的事,老荀来霖市才一年,不好越级插手县里的事。”

  慕善有些沮丧,又打给董宣城。董宣城满口答应借钱后,又迟疑道:“慕善,辰县不归霖市管,荀市长是空降部队,根基不稳,当然不能帮忙。可陈北尧不是在你们辰县投资过吗?也许能说上话。你要不要找找他?”

  慕善心中陡然升起希望。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具体是什么,她一时说不上来。

  钱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但冷静下来后,这一点她反而不太担心,她打算去跟对方投资公司去谈。她想,商场中人,求的都是利益。告到派出所,顶多让母亲坐牢,对方也拿不到一分钱。她去跟对方谈谈,也许可以分期偿还。

  想好对策,她心定了些。快速收拾行李,打车到了机场。买好下一班去霖市的机票后,她给母亲打电话。

  “那家投资公司?叫‘嘉达’。好像是霖市的企业家开的。”母亲想了想道。
  
  “嘉达投资?”慕善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对了。”母亲又道,“那家公司的老总好像姓周,是个小伙子。”

  慕善一下子想起来:“姓周?周亚泽?”

  陈氏投资新成立的期货投资公司,不正是嘉达?

  “……对!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挂了电话,慕善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境。

  怎么一夜之间,父母全部出事?她突然走投无路,而唯一的活路,都指向陈北尧一个人?
  
  究竟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

  如果真的是人为,要布这个局,花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谁会有这个耐心,来算计她与世无争的一家人?

  她心头忽然涌起阵阵寒意,她无法相信自己心底升起的那个猜测。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逼她?怎么可能对她父母下手?

  他不是……温柔而隐忍的,同意让她离开了吗?不是答应,再也不找她了吗?
  
  坐在候机室里,她先拨通周亚泽的电话,三遍,无人接听。

  她又打陈北尧电话,还是没人接。“嘟嘟”的空响,慕善额头沁出细细密密一层汗。
 
  原本想好对策、准备好与投资公司措辞的她,突然间没了底气。她坐在飞机上,看着机翼划过厚厚云层,只觉得即将再次抵达的霖市,变得危险而陌生,变得迷雾重重。

  她只能用这点安慰自己——如果真的是陈北尧,父母一定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飞机降落在停机坪的时候,慕善听到前排的旅客们低声议论。她从小窗望出去,看到微湿的停机坪,一辆黑色宝马静静等待着。流线轮廓如同巨石打磨而成,厚重而不失锐利。在微微的日光中,反射出冷硬却华丽的光泽。

  能把车停在这里,在霖市是什么背景?

  她在人流最后下机。宝马车下来个男人,冲她笑笑。她不认得他的相貌,衣服和身材却眼熟——正是前几天在北京路见不平那个男人。
  “嫂子。”他态度恭敬,“老板在别墅等你。”
  慕善点点头,弯腰坐进车里。
  市区的别墅,闹中取静、精致典雅。慕善却只觉到空旷——那个男人,连她什么时候回来,都尽在掌握,甚至毫不掩饰自己就是幕后操纵者。
  她看到自己放在双膝上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的确遵守承诺,没有再来找她了。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清俊孤傲的少年。
  他悄无声息的布好了局,逼她回头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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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1:11 | 显示全部楼层
21
他的方式    陈北尧,你可真阴啊。(第一更)    2651    7448    2012-06-21 14:37:51
第二十一章 他的方式
  书房门前,慕善脚步一顿。

  陈北尧的心腹们都在。暮光照进初秋微凉的房间,也照亮他们的脸。那些容颜明明五官迥异、年纪不同,可眼神中偶尔闪过的精明冷漠,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陈北尧,是那个模子吗?

  “嫂子!”李诚最先看到她,立刻起身。其他男人也纷纷站起,一口一个“嫂子”此起彼伏。周亚泽甚至还笑嘻嘻的明知故问:“约!嫂子舍得从北京回来啦?”

  只有陈北尧静静坐在单人沙发里没动,浅蓝细纹白衬衣,身影清冷料峭。因为没痊愈,他的脸还很苍白,神色很平静,在阳光下有一种脆透的病态的俊美。

  慕善站在原地,只觉得十指指尖,微微发凉。

  他看起来这样静好,明明与这些男人都不同。他怎么会是最坏最狠那一个呢?
  
  陈北尧也抬头看着她,有片刻的沉默。

  他对她最后一幕记忆,停留在她离开那天。那时她因为多日照顾伤重的他,几乎都有些蓬头垢面,容颜悲伤憔悴,黑眼圈深得像只可怜的熊猫。

  可离开他的半个月,这个女人明显把自己调整得很好。此刻俏生生站在那里,细瓷般净白的脸,恢复水一样嫩滑的光泽。墨玉般的大眼睛澄澈透亮,只消望上一眼,就令他心神舒畅,愈发想要把这些鲜活的颜色,统统纳为己用。

  他已经等了太久。

  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中,被她热烈的爱着的十八岁那年,是他最快活的日子。没有母亲的哀愁,没有父亲的遗忘,也没有这些年近乎麻木的血腥和风口浪尖的惊心动魄。

  只有她娇艳得令人迷醉的容颜、她甜糯柔软的温言细语、她充满爱慕的羞怯凝望,像一场能融化他身心的迷梦,多年来,令他流连忘返。

  所以重逢那一天,他坐在宝马上,看到她安安静静站在一堆混混中,几乎是立刻下了决定——
  
  他要重新得到她。重新得到那些热烈的、温柔的、赤诚的爱意。

  他要心甘情愿,他要两情相悦。

  于是忍了又忍,等了又等。。

  百般手段都放弃不用,有时实在忍不了,就在黑夜里抱着她的娇躯,逼自己浅尝即止。
  
  他告诉自己,既然想要最好的,理应付出耐心。

  可她明明蜷在他身旁,温柔而委屈的喊他“北尧哥哥”;她明明吻得比他还要不舍和火热。
  
  她明明爱着他,却固执的想要停止。

  她想停止?

  也许是他太纵容,是他退让太久,才令她觉得,她可以决定他们的爱情?
  
  好吧,既然他的女人倔强正直,那他只能换一种方式。

  他原本就更加擅长的方式。

  想到这里,他看着她,唇角微弯,笑意淡如水纹。

  “过来。”

  慕善长眸清亮盯着他。

  过来?

  简洁的两个字,却透着陌生的强硬。

  他以为他是谁?

  以往她在陈北尧面前,总是轻易失去方寸。可这一次,一股极坚定的力量支持着她——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强烈意志——保护父母,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们,哪怕是陈北尧。

  于是她不慌不忙走过去,低头看着他,淡淡的笑:“陈北尧,你可真阴啊。口口声声说爱我,转身把我父母往绝路逼。他们五六十岁了,你也下得了手?谁的命在你眼里都跟草似的吧?”
 
  清脆利落的声音,又甜又狠。

  李诚看她一眼,没做声;周亚泽一挑眉,颇有兴趣的看着她。其他几个男人,个个神色不动。慕善就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她心头有火,逮住一点机会就想报复。

  陈北尧也不生气,淡笑着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坐。”

  慕善的目光扫过他的手,落在他身上。

  单人沙发被他高大颀长的身躯占据大半,只留下巴掌大块空地。

  他要让她在众目睽睽下坐到他怀里?

  他没听到她刚才的嘲讽吗?

  她皱眉,人还没动,手上猛的传来一股大力!

  恍惚间,似乎看到他眼中掠过隐隐笑意。紧接着她一个趔趄,半个身子跌坐在他大腿上。
  
  熟悉的坚实温热的触感,令她心头一颤。这耻辱的颤栗感愈发加深了她对他的怒意。
 
  她立刻往边上一挪,滑下他的大腿,坐到沙发上。

  所有人都沉默。她不想在众人面前与他撕扯,沉着脸,并没有急着挣脱站起来。
  
  陈北尧却没看她。

  他目视前方,微微抬起的侧脸俊美安静,沉黑双眸有浅浅的笑意。

  慕善腰上忽然一麻。

  是他的手,悄无声息搭上来,将她柔软的腰线稳稳握住。慕善只觉得一股凉意“嗖”的从腰间,一直蹿到后背,激起阵阵颤栗。

  她竟然……她竟然有点怕这样的他,不动声色的他,势在必得的他。

  可转念想到父母,她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老板,要不下次再议?”李诚清咳两声,率先开口。

  “说完。”陈北尧偏头看一眼怀里的慕善,目光微沉。

  李诚清咳两声道:“柯五几个已经到了深圳,我让他们躲个半年再回来。湖南帮绝对查不到。”
  
  慕善心头微冷。

  周亚泽又笑道:“丁珩从湖南回来了,好像还跟湖南帮谈妥。要不要干掉他?”
  
  却听陈北尧淡道:“不行。最近死的人太多。”

  李诚点头赞同:“上个星期,荀市长的秘书还给我电话,说生意平平稳稳就好。最近风头很紧,低调点好。”

  正听着,慕善忽然感到侧额被什么柔韧的东西压住,轻轻的蹭着。

  那是他的侧脸,贴上她的长发。

  慕善全身发麻,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要石化。

  紧接着,一缕微热的气息,羽毛般拂过她的脸颊耳际。她感觉到,是他埋首在她长发间,深深嗅了嗅。

  然后,他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满足叹息。那种感觉,像是极渴的人终于觅得水源,又惬意又欢喜。

  只叹得慕善毛骨悚然,心头发毛。

  她没看到,身旁的陈北尧察觉到她的僵硬,脸上笑意更深。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阵,全是些见不得人的事,甚至还包括上次杀丁默言的几件善后小事。慕善完全明白,陈北尧就是要让她听这些机密。

  终于,男人们起身告辞,书房门被周亚泽顺手关上。

  两人并肩而坐,同时静默。

  
  她忍无可忍。

  “啪!”

  清脆响亮。

  陈北尧的动作终于一顿,吐出红蕊,沉默抬头,黑眸清亮逼人。
 
  白皙的脸颊立刻浮现几道浅浅的红痕。

  “你打我?”他缓缓的问,声音又低又危险。

  “陈北尧!我回来不是要卖身给你!我回来是因为不信你会这么对我!你怎么能给我爸妈设套?”她怒道。

  他笑:“他们杀了我们第一个孩子。这是一点警告。”

  慕善一怔,不得不深呼吸两口,才缓过来。

  “陈北尧!爸妈是为我好!那时候是我们错了!”

  他眼神极冷:“我去过那间诊所。你这么聪明,知不知道,我站在那个地方,想起当年的你,是什么心情?”

  你知不知道,我站在你受苦受罪的地方,是什么心情?

  想象我视若珍宝的女人,在这里打掉我的孩子,我是什么心情?

  慕善脑子一空,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

  只有他在胸口的肆虐,那越来越刺激酥麻的战栗感,令她愈发愤怒、痛苦和羞愧。
  
  “陈北尧……”她声音哽咽,语气愈发冷酷,“来之前我已经留下书面材料给了朋友。如果你不放了我们一家,明天你杀丁默言和温曼殊的供词,就会送到省公安厅。”

  “哪个朋友?北京的大学同学,还是董宣城?”他连眉都没皱一下,几乎脉脉含笑道,“要不要跟他们通话?”

  慕善全身僵硬,他竟然……

  这哪里还是昔日的陈北尧,他分明又深沉又危险又狡猾,像一匹阴冷的狼。要令她除了他的怀抱,走投无路!

  “其实真要我死,你只需要给叶微侬。”他仿佛洞悉了她内心全部想法,“可你舍不得。”
  
  慕善心头剧震——的确,把材料给叶微侬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被她毫不犹豫的否决……

  她恨死他了!

  “滚!疯子!”她一声尖叫,拼了命挣扎,终于挣开他的桎梏,一脚踢在他胸口!他微蹙长眉,伸手想再次摁住她的腿。她怎么会给他机会,一拳重重朝他胸口砸去!

  他没有防备,身子晃了晃,清咳两声,手上力道锐减。慕善立刻挣脱他的怀抱,起身就往门口冲。

  “第一次是为父母前途……”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终于再无半点笑意,“第二次是所谓的道德正义?呵……我的女人,却从没为我妥协过。”

  慕善身形定住。

  “这次……我替你决定。”他的声音冷得像寒冰,“百善孝为先,要他们活吗?那就不许踏出这房门半步!”

  平静的语调,彻底的威胁。

  “陈北尧你混蛋——”慕善愤然转头,却在看到他时,声音嘎然而止。

  他背光站着,微驼着背,整个人显得苍白而黯淡。

  两处暗红的血迹,正沿着他的肩头和胸口,藤蔓般缓缓侵染。他的伤口崩裂了,他开始咳嗽,一声一声,沙哑沉闷。

  可清黑的眸,却始终盯着她,又冷又狠的牢牢将她锁定。

  约莫是咳嗽声太过密集,门口传来李诚迟疑的声音:“老大!”

  “出去!”陈北尧看都没看他一眼。

  慕善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

  他整个人看起来又虚弱又阴冷。已经有血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滑落,最后滴在他脚下的阴影里,就像滴在她干涸的心上。

  他走到她面前,却先拿起沙发上的一件外套,为衣衫凌乱的她披上。

  她的眼泪忽然大滴大滴掉下来。说不清是怨恨、委屈还是失望。

  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已经耗尽。

  “你再逼我,我就去死。”。

  陈北尧看着她的泪水,一滴滴晶莹剔透。

  她说再逼她,她就去死。

  半晌后,他开口:“三年,为我生个孩子。”

  “不可能。”慕善脸色铁青。

  他极虚弱却极冷的笑笑:“慕善,这是我的底线。否则,我让你父母陪葬。”
  
  慕善看着他,眼泪掉得更狠。

  她的泪水,再没令他有半点心软妥协。他冷着脸看向门口:“李诚。”

  李诚走了进来,大惊失色:“我马上叫医生。”

  他摆了摆手,寒眸盯着慕善。

  近乎温柔的声音,温柔到阴森:“想好就告诉李诚,让爸妈早点安心。”
 
  说完也不等慕善回答,转身让李诚扶着,缓缓走出了房间。

  夜灯初上的时候,慕善安抚好喜极而泣的母亲,挂了电话,推开主卧的门,走了进去。  
  只有一盏夜灯,陈北尧就坐在床头,静静的吸着烟。
  上身赤着,密密缠了几处雪白的绷带,像一只蛰伏的隐忍的兽。清秀绝伦的侧脸,笼着一层暗光,仿佛已经出神很久,等了很久。
  等待猎物心甘情愿的献祭。
  听到声音,他抬头看过来,伸手把烟戳熄。
  黑眸紧盯着她,眼中似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暗涌聚/集。
  慕善垂眸走到床边。
  手却被他突然一拉,她脚步不稳倒在他怀里。
  夜灯下,他的脸半明半暗,比任何人都清秀,也比任何人阴冷。宽阔而精瘦的胸膛,丝毫不觉得单薄,反而像一堵结实的墙,将她包围。
  他紧盯着她的脸,有力的大手,却从身后悄然抚上她起伏的曲线,开始无声而强势的流连。 
  慕善整个人伏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脸贴着他温热柔韧的胸膛。
  周围很静,唯有他灼灼逼人的视线和逐渐深入的抚摸,令她微微颤抖,令她差点喘息出声。  
  “陈北尧,我们彻底完了!”她终于忍不住喘息一声,狠狠的怒吼。
  “不,我们刚刚开始。”他的声音很平静,翻身将她平放在床上,高大清瘦的身躯,重重覆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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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1: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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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章[VIP]    23.癖好 (6.22日第一更)    4064    2012-06-22 12:00:00
第二十三章 癖好
   

    第二天清晨,陈北尧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他接起小声说了句:“等下。”低头看一眼被自己箍在臂弯中沉睡的慕善,小心翼翼将她移开。

    他起身下床,来到外间的书房。

    是周亚泽的电话,跟他汇报了SWEET最新传来的消息。末了又问:“嫂子昨天脸色不太好,没跟你闹吧。”

    陈北尧无声笑了,语气平淡:“没事,她还在睡。”

    周亚泽明显惊讶的沉默了,过了几秒种才笑了:“哈……她不会再回北京了吧?”

    陈北尧看一眼里间的床,淡道:“不会。”

    挂了电话,陈北尧回床上坐下,点了根烟,低头看着睡颜静好的女人。

    慕善觉得喉咙特别的干,这干涸感令她睁开眼,终于醒来。

    陈北尧就坐在边上,光裸的身体在晨光中像一座静美雕塑。上身缠绕的绷带,是雕像厚重的残缺。而那层层白布后,似乎已隐隐有血色渗出来。

    他似乎并未察觉,透过袅袅烟雾,静静望着她。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昨夜意乱情迷激烈纠缠,就像一场梦。此刻两人赤身相对,慕善几乎是立刻往被子深处缩了缩,冷着脸看着他。

    这动作令他微微一笑。

    她不看他,喉咙干得很,抬手拿床头柜上那瓶水。

    陈北尧将她的腰一搂,低声笑道:“过夜了,去拿瓶新的。”

    慕善再次醒来时是中午,窗外的天却阴得像深夜,狂风疾雨重重拍打着窗棂。

    刚才被他抱着,他伤势未愈,她筋疲力尽,两人都睡着了。不过此刻身边空荡荡的,不知他去了哪里。

    慕善身体潮湿酸痛,掀开被子一看,手腕、胸前、腰间、大腿,处处都是他的吻痕——他毫不掩饰压抑多年的热烈。

    得到释放的不止他一个。慕善只觉得骨头都是软的,她只想躺着,一动不动。

    她有些茫然的想,怎么就被他禁锢在身边了呢?她一向自诩还算精明敏感,就算他滴水不漏,她若早点防备,也不至于到今天,被他逼着上床,进退两难、如履薄冰?

    为什么呢?她对谁都留了戒心,周亚泽、丁珩,甚至叶微侬!可为什么唯独对他不设防?

    她不由得想起重逢那天,他在榕泰顶层,沉默的弹一曲《天空之城》。即使清冷疏离,即使与曼殊暧昧,可就是从那时候起,给了她错误的信号。

    她觉得他隐忍温柔,认为他一往情深。哪怕后来目睹他杀人,她也以为,他对她是不同的;以为他骨子里还是那个痴情少年。

    还有,在车上的固执牵手,在赌船上落空一吻,他对她没有半点为难;

    他长途跋涉,为她送上礼物;他红着脸说“我在重新追你”……

    还有,被她两次拒绝,他都只是站在原地,从不强迫,从不发怒。让她潜意识认为,他一直敬她爱她,如当年他心尖上唯一的少女。

    他一直在误导她,想要令她爱上他的痴情守候,想要她心甘情愿。

    所以失败后,他就退而求其次,陡然发难,她才会措手不及。

    在温润清隽的外表下,他分明是匹狼,隐忍城府、掠夺成性、心狠手辣。

    现在她要怎样?

    三千万的借条,冠冕堂皇、合法合规的“私人助理”聘用协议,巨额的违约条件,她这三年几乎要跟他寸步不离。

    可三年后呢?

    那只是他的缓兵之计,想要跟她朝夕相处,想要血脉相连。他只是想用三年消磨她的意志,他笃定能让她不舍。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心头一片灰暗艰涩。

    这个男人,对她用尽一切手段,可恨又可怜。

    她曾经坚毅如铁。可昨晚,她对他身体的渴求,就超出了她的预期——她原以为自己能够控制。

    她永远不会认同他的所作所为。可将来某一天,她会不会屈服于爱情、亲情和**,留在他身边?

    就像他说的,她不必做选择。“为父母”、“为儿女”,她的良心已经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

    然后呢?

    然后一辈子站在他身后,假装看不到过去的血腥?真的像个教父的女人,每天做无用的祈祷,痛苦的期盼着为他赎罪?

    这就是他们的将来?

    二楼还有个独立的开放客厅。慕善走过去时,厅里一片阴暗。哗哗雨声中,只有电视机开着很小的声音,画面闪烁。

    那个略显削瘦的沉默身影,就安安静静坐在黑色皮沙发里,坐在一室嘈杂而黯淡的光影中。

    一点红光幽幽,慕善看清他的脸。

    寒光胜雪的脸上,乌黑长眉像两道黑色新月,沉寂清冷。黑眸盯着电视屏幕,眸光却像是覆了层冰,疏离冷酷。

    任谁见了,都会不寒而栗,都会觉得难以靠近。

    这才是真正的陈北尧,终于在她面前袒露所有的陈北尧。

    他听到脚步声,含着烟望过来,眸色变得幽深难测。搭在沙发上的手臂微微一动,仿佛在等她去他的怀抱。

    慕善在他对面沙发坐下。

    “过来。”他熄了烟,坐直,微眯着眼。

    慕善沉着脸,不动。虽然明知是徒劳,可她不想靠近他。她心里恨着他,恨他让她这么痛苦为难。

    陈北尧亦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幽暗光影中,她的衣服昨天早破了,只能穿着他的T恤,黑发如瀑、长腿如玉。清艳干净的容颜,映入他眼里,是雨声中一弯幽静动人的睡莲,暗暗绽放。

    可这枝睡莲,还不肯开在他的臂弯里。

    他起身,缓缓走近她。高大身躯瞬间将她笼罩。

    她还冷着脸,很镇定的样子。可眸中却闪过几分羞怒、难堪和慌乱。

    陈北尧在她身旁坐下,抬手就扣住她的腰。

    “陈北尧你别太过!”她眼眶微红,在他怀里猛烈挣扎,手肘即将碰到他胸部伤口时,却生生僵住。

    陈北尧将她的动作看得分明,眸中升起淡淡的笑意。他低头吻住她暗红的唇。不等她喘息,他一把将她抱起平放在沙发上,俯身压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肿么样,我的功力有没有精进?咳咳咳,低调。。。

    下一更还在写,争取下午3点放上来,大家准时来看吧。

    留言满25个字可以送作者积分,能抵钱在vip章节订阅。积分不多,先评先得,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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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章[VIP]    24.荀彧 (6月22日第二更)    3665    2012-06-22 14:59:22
第二十四章 荀彧
  “慕总最近不同嗳,气色真好。”助理江娜把文件放在桌上,一脸笑意。

    旁边另一个年轻姑娘笑道:“一定是因为……恋爱滋润呗!慕总,什么时候让那位开宝马的男朋友请小的们吃饭啊!”

    如果是从前,慕善一定大方的跟两位小姑娘开玩笑。可现在,慕善只是淡淡一笑:“胡说八道,快去做事。”

    慕善刚拿起文件,手机响了。

    是陈北尧清朗温和的声音:“我在楼下。”

    在同事们羡艳而狭促的目光中,慕善离开办公室。刚走出大堂,便看到熟悉的轿车停在楼门口。

    每天如此。

    刚刚重掌霖市黑白两道、理应千头万绪的男人,竟然空闲到每天按时接送。

    走到车前,司机为她开门。一低头,便看到陈北尧一身笔挺清隽的墨色西装,手搭在膝盖上,盯着她,清冷的眸似有暖意。

    慕善就像没看到,径直坐上去,拿出文件翻阅。

    过了几秒种,他抬手放在她肩膀上。

    “高兴点。”

    慕善的容颜沉默如冰封。

    五天了。

    她的所有行李被搬到他家,正式成为他的女人。而他更是食髓知味,即使伤未痊愈,每晚把她往**的深沼里拖,让慕善真正见识到,一个压抑多年的男人的深沉**。

    白天他却信守承诺,从不影响她的工作、生活。只是每天有鲜花送到办公室;时不时有精心挑选的礼物放在车后座。

    就像真的只是谈一场恋爱,温柔宠爱。

    慕善对着他,始终沉默。

    只有在床上,她偶尔发狠厮咬他纠缠他,他低声失笑动作更狠。

    他正在一点点磨她的棱角。

    这家会所地处最繁华的酒吧街后,身处闹市却格外僻静。朱瓦青墙雕檐的仿古建筑前,只有垂柳在月色中昏昏暗暗。

    进了会所,走道里也很静。除了带路的服务生,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慕善随陈北尧走到最深处的包间门口,服务生推开素雅的纱格木门。

    人还没到,包间里静悄悄的。一张墨色矮几放在日式榻榻米上,摆了几道精致小吃。后面一道水墨山水屏风。

    陈北尧牵着慕善,绕到屏风后,推开另一扇木门,却别有洞天。

    是一间画廊。

    墙上挂满了精致的画卷,有山水,有抽象。雪一样干净的墙壁曲折来回,像是找不到尽头风景幽谷。

    两人走到窗边。

    落地玻璃外,植物在夜色中郁郁葱葱,像一条绿色的静止的瀑布。在画与树的背景里,视线里只有一盏鹅黄的灯,高高垂在一角。

    一架漆黑如墨的钢琴,静静矗立在灯下。

    陈北尧松开慕善,径直走过去,在琴前坐下。

    琴声如泉水舒缓幽深,他弹的是《卡农》。

    慕善原本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转头看过来。

    他并没有看她,他弹得极为专注。

    他双眸微阖,白皙清秀的脸庞,在灯下宛如美玉、光华流转。只消望上一眼,就令人移不开目光。

    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安详和松弛,天使般静谧美好。唯有双手像是有了生命,于琴键起伏跳跃。

    与夜晚近乎痴迷的强取豪夺,与昔日笑里藏刀阴森城府,判若两人。

    琴声轻灵而悲伤,她仿佛看到白云蔼蔼,夜色凄迷。只有他孤身站在那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此时此地,这个男人温柔赤诚,纯净通透。

    慕善心头酸楚。纵然又恨又怒,听着他缠绵的琴声,看着他清朗无双的容颜,她竟然只希望这一瞬能够永远。

    一曲终了,他抬头看着她,若有所思,一动不动。慕善双手抓住自己裙摆,在他灼灼目光中,一时竟不能移动。

    痴痴沉默对视,直到身后传来掌声。

    “慕善、北尧。”

    叶微侬就娉婷站在墙边蜿蜒的画卷下。一个高大清瘦的男人,负手安静站在她身后,含笑朝两人点了点头。

    慕善心头微震。

    男人不过三十五六岁,容颜硬朗而英俊。可深邃双眸极为内敛柔和,瞬间令原本凌厉的五官软化很多。

    只是简单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平和而安定的力量。

    正出神,肩膀已被人轻轻一揽,带着走到他们面前。

    “这是我家老荀。”叶微侬浅笑,又对慕善二人道,“你们叫他老荀就好。”

    “你的琴弹得很好。”老荀明亮的目光看着陈北尧,“荀彧。”

    陈北尧微笑伸手,与他稳稳一握:“陈北尧。”

    四人回到包间落座。寒暄了几句,叶微侬笑着对老荀道:“你不是说,琴声、画作,这些艺术的东西,最能反映人的胸襟情操吗?今天听了小陈弹琴,有什么感触?”

    慕善闻言心中一动。看似很客套的话题,其实牵扯到老荀对陈北尧的感官。

    未料老荀淡笑,四两拨千斤:“琴如其人。”

    似有深意,却捉摸不定。

    陈北尧笑笑,向老荀敬了杯酒。

    放下酒杯,老荀却看向慕善:“听微侬说,小慕也是H大毕业?”

    慕善点头,笑了:“竟然这么巧?”

    老荀点头赞赏:“放弃外企高薪,回家乡艰苦创业,实在难得。今后公司经营上有什么难处,可以给我秘书打电话。”

    慕善心下感激,举起酒杯,却被陈北尧从手里取走。他笑着对她道:“还不叫师兄?我替你敬师兄。”

    大概很少有人敢在老荀面前挡酒,叶微侬笑道:“她可是千杯不倒,陈北尧你也太护着她了。”

    陈北尧一饮而尽,笑道:“打算要孩子,不让她喝酒。”

    不卑不亢的声音,自然而然的温柔。只怕任何人听到,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慕善一口茶呛在喉咙里。

    叶微侬惊讶的看着慕善;老荀眸光则柔和了几分,看向陈北尧,点头道:“你找了个好女孩,这是福气。”

    尽管只有“琴如其人”这个虚得不能再虚的评价,可老荀明显对陈北尧印象不错。两人聊了大半个晚上,谈及霖市大多数中小型企业经济转型困难,竟几次令老荀蹙眉沉吟,或是愉悦微笑。

    叶微侬则拉着慕善,在一旁沙发坐下。

    慕善之前跟她说,自己改变了心意,想跟陈北尧在一起。她和陈北尧的事,剪不断理还乱。叶微侬也不容易,她不想扔给她一个烫手山芋。

    当时叶微侬竟然叹了口气说,也好,其实我现在更希望你跟他在一起。至少不像前几天那么失魂落魄。

    此刻,她盯着慕善半晌,笑了:“还真是不同。”

    慕善这下奇怪了:“什么不同?”

    她捏捏慕善柔嫩清净的脸庞,笑道:“娇嫩欲滴。”

    见慕善尴尬脸红,她又低声叹息:“刚才看到他对着你弹琴,我都很感动。慕善,我看你样子还有点不痛快。可人生就这一辈子,就这一个爱人。虽然陈北尧的公司跟周亚泽的黑帮有瓜葛,但毕竟没做大的违法的事,否则老荀今天也不会来见他。”

    慕善没吭声。

    叶微侬并未察觉到她的情绪,叹息道:“想不到陈北尧这么冷的男人,竟然口口声声提孩子。你要是不跟他在一起,他也怪可怜的。”

    慕善岔开话题:“你们呢?什么时候生孩子?他遇到你时不是单身吗?”

    叶微侬笑笑:“北京那边逼着他再娶,他不肯。我们没办法结婚的,但是我知足了。”

    十点多的时候,老荀和叶微侬先乘车离开。陈北尧送了幅外公的字,令老荀颇感意外,欣然接受。

    刚坐回车上,陈北尧一身酒气的低头靠近。

    “谢谢。”他眸色清明。

    慕善淡道:“不是为了你。三年后,我的公司还要在霖市立足。”

    无视她的冷漠,他笑笑,捉起她的手,送到唇边,一根根轻轻吻着。慕善又痒又麻,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他真的再无半点昔日温柔、沉默、隐忍。只要他想要的,总是直接、狠厉的掠夺。

    大概是今晚很顺利,所以他的心情明显很好。

    今晚,慕善又见识到他的另一面,不得不佩服他的长袖善舞。

    荀市长那样家庭背景的人,不在乎钱,也不在乎女人——这几年身边只跟了个叶微侬。从北京外派到霖市,过不了几年肯定提拔离开。

    那什么样的人,能打动荀市长,成为朋友呢?

    君子之交。

    一曲忧伤卡农,气质高洁纯净,任谁看到当时的陈北尧,都会被他清高孤傲的姿容折服;

    他的女人是H大高材生,干净正直的小师妹,亦是在荀市长面前的加分项;他对爱人温柔呵护、深情顾家,更与荀市长对叶微侬的专一,异曲同工;

    他对霖市经济发展见地独特,对荀市长侃侃道来,一副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做派。

    处处投其所好,却又自然而然。

    就算他日荀市长将他引为知己,慕善都不会觉得意外。这个男人,做什么事都有城府预谋。只是不知道他结识荀市长,是为了守成,还是进取?

    似乎察觉到她的沉默疑惑,陈北尧嘴角微勾:“想问就问,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瞒你。”

    慕善不想和他多说,可荀市长牵连叶微侬,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淡道:“你最近在忙什么?”

    他不答,望着她含笑不语。

    答案不言自明。

    这视线令慕善有点受不住,转头直接问:“结识荀市长之后,还有什么进一步计划?”

    他笑笑,伸手摸烟,看到她却又收手。

    “善善,别想太多。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我是这个正经商人。”

    慕善不吭声。

    他话锋一转:“赵副省长被提拔进京,省委空出一个名额。听说要从霖市选人。你更看好谁?”
    慕善一怔。他说的“更”,指的自然是荀市长和温副市长。
    她沉思片刻道:“听说荀彧是荀家不受重用的小儿子,才发配到霖市。不过温敝珍多年来充当丁默言的保护伞,我不觉得他清清白白。比起他,我宁愿投荀市长一票。”
    见她难得没板着脸,陈北尧忽然低头,捏住她的脸,沿着唇线一点点耐心的舔起来。
    “嗯,我们投他一票。”
    那天陈北尧跟荀市长只聊经济大势,半点没谈私事私密。之后许多天,陈北尧也再没让慕善作陪,他与市长间,仿佛真正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可半个月后,一件轰动霖市乃至全省的丑闻,像一场暴风雨,狠狠袭向霖市向来平稳的官场。
    作者有话要说:擦,总算把第二更写完了,没存稿的人伤不起啊
    第三更我继续写,争取晚上7点前放上来吧。我好怀念当年一次放6更出来啊,呜呜。不过现在希望能更好保持质量吧。刚才抽空把能送的分都送了,如果有没收到的同志告诉我一声。我要赶第三更,评论全部晚上再回复哈,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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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1:11 | 显示全部楼层
25
v章[VIP]    25.甜甜 (6月22日第三更)    4347    2012-06-22 19:00:00
第二十五章 甜甜
    照片和视/频拍得很清晰,也很巧妙。

    光线很亮,女人白嫩、饱满、匀称的身躯,被折叠弯曲成各种诡异的姿势,与中年男子激烈交/合;

    女人面部有模糊的马赛克,可依然能看清娇艳红唇紧紧抿着,令人不得不遐想,她当时是多么痛并快乐着;

    还有最后几张,是一些慕善闻所未闻匪夷所思的工具,被男人加诸在女人纯洁无暇的躯体上,反复折磨……

    任何人看到这些香艳重口的画面,听到男子和少女极度沉溺的呻吟喘息,只怕都会心猿意马、又暗自鄙夷。

    慕善关掉电脑,喝了一大口水,沉思。

    数天前,一个痛诉官员圈养女大学生禁脔的帖子,忽然出现在网络上,图文并茂、惊世骇俗。

    发帖人的字里行间,无不暗示男人就是温副市长,而女人,是被他强迫玩/弄的清纯女大学生。

    高官、**、贫寒的美女大学生……这些因素关联在一起,足以挑战每个人蠢蠢欲动的神经。帖子一发出来,就在网络疯狂流传转载。

    虽然不出半天,帖子被全面封杀,再找不到半点痕迹。但这事实在影响太大,据说女主角已经退学。而霖大学生**情激奋,上书市委要求严惩幕后黑手。

    慕善得知这些消息后,第一个念头是:出了这事,温敝珍还能进省里吗?

    她觉得背后肯定有人推动策划。但那并不是最重要的——没人逼得了温敝珍,无论如何都是他行为不检、自食恶果。而且如果他真的强迫女大学生,慕善更加不齿。

    慕善猜得没错。

    几天后,果然有人自称霖大教授,在网络上发帖对这次事件负责——原来数月来,那名女大学生禁脔碍于某些势力,求助无门。一个偶尔机会,教授知道了她的事,非常愤怒震惊。深思熟虑后,他选择在网络曝光,为她求一个公道。

    后来,也有相关部门找了几位霖大教授调查,但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又迫于舆论压力,也就不了了之。

    可慕善没想到,霖市很多人也没想到,事情还没完。

    几天后,董宣城告诉慕善,一封揭发温敝珍多年前****的检举信,寄到了市纪委。寄信人实名举报,竟然是温敝珍很久前的一位秘书,多年前犯事发配到乡镇当街道文员。

    这件事很有玄机。秘书敢站出来实名,市里竟然还受理了他的举报,风向显而易见。

    果然,数日后,温敝珍被双规了。

    霖市官场,就此风云突变。

    这晚,看到新闻中再无温敝珍的身影,慕善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叹气时,陈北尧和周亚泽刚好走进客厅。周亚泽还得带了个女孩,笑嘻嘻冲慕善道:“嫂子看新闻呢?SWEET,你也学学嫂子,多掌握资讯,才能帮到男人。”

    今天的周亚泽似乎格外兴奋,慕善忍不住看他一眼。这一看倒是有点吃惊——他怀中女孩格外清纯动人,翦水大眼看着慕善,很乖巧的叫了句:“嫂子。”

    慕善一看她就有好感,笑着点头。

    SWEET跟周亚泽上了楼,陈北尧靠着慕善坐下,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他低头在她身上嗅了起来,他似乎很喜欢她的气息。

    慕善不理他,继续换台。过了一会儿,却听到身旁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她一回头,陈北尧竟像个大男孩般,耷拉着头,一只手臂搁在沙发上,另一只手就放在她大腿旁。

    穿着精良西装的高大身躯,就这么蜷缩着微弓着,静静靠在她身旁。

    像半段黑色的圆弧,隔着一段小心翼翼的距离,将她围在圆心。

    慕善心头微颤。

    他的脸离她很近。黑色短发上光泽如流水,仿佛就要淌到她心上。而清秀如画的侧脸,只要她一抬头,就能贴近。

    慕善别过脸,起身,上楼。

    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响动。她一回头,看到那墨色双眼徐徐睁开,定定望着她。

    他也沉默着站起来。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隔着几步距离往楼上走。尽管已有过多次亲热,可他什么也不说,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着,反而令她心神不定。

    她加快步伐也不是,放慢也不是。楼梯转角,慕善一侧头,就看到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仿佛笃定,今晚她依旧属于他。

    慕善心中再次徒劳的升起怒火。

    经过一间客卧时,慕善神色一僵。

    尽管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极有节奏感的撞击声和呻吟声,还是清晰传了出来。毫无疑问周亚泽一定把Sweet重重压在门上放肆掠夺,才会有这么明显的声音。

    慕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女大学生艳照,脸上一热,脚步更快。

    陈北尧明显也听到了,经过时直接抬手敲了敲门示意。他们的声响这才轻了许多。

    这些暧昧的声音,愈发令慕善心头不宁,又羞又窘。

    慕善刚走进房门,陈北尧已经像影子样跟上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想要吗?”他仿佛能看穿她冷漠的表面下、身体里的无声暗涌。

    “不想!”慕善恨恨道。

    他黑眸氤氲的盯着她:“口是心非。”

    她咬牙转头。

    慕善没想到,很快又见到丁珩。

    只是这一次,她已是陈北尧的女人,而他是吕家**的未婚夫。

    这晚,是市政府召开的慈善表彰晚宴,邀请捐助希望工程的企业家参加。因为之前的丑闻,市里对这次慈善活动极为重视,荀市长甚至亲自担任颁奖嘉宾。

    慕善被陈北尧搂着走入会场,看到巨大的液晶屏显示,她略有些吃惊——陈北尧的捐款金额竟然是最高的,名字在第一个。

    交杯换盏、觥筹交错。

    器宇轩昂的荀市长宣布表彰决定。陈北尧在掌声中走上灯火辉煌的舞台,不卑不亢微笑着,身姿挺拔料峭,容颜清俊光华。任谁见到,都要赞一声惊才绝艳。

    之后,他与荀市长握手、合影留念。

    两人身份不同、气质不同,却同样清隽内敛。他们并肩站在一起,只令慕善觉得整个霖市,仿佛都在他们脚下。

    她心头微惊。

    是啊,现在得利最大的,是他们两个吧?这多像陈北尧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啊!可霖市政局,绝不是陈北尧一个人可以撼动的。

    不过,世事已成定局,他们是巧合还是默契,已经不重要了。

    正走神,同桌却有人询问她和陈北尧的婚期。她跟了陈北尧,在霖市商界已不是秘密。慕善笑笑,含糊其辞。

    过了一会儿,陈北尧回到她身边坐下,正好看到她与女眷攀谈,面若桃花、笑容浅浅。他将她的手一拉,把奖牌奖状递给她。

    慕善拿起来看,愣住。

    “……感谢陈北尧先生、慕善女士,捐助五十所‘陈慕希望小学’……”

    一行小字,镌刻在奖牌最下方。

    陈慕希望小学。

    慕善心头百味杂陈。不管他是真心,还是为了名声和讨好官方,终究帮到很多孩子和家庭。

    而且那些小学早已建成,所以他几年前、与她重逢前,就用了“陈慕”这个校名?

    “谢谢。”她忍不住抬头,目光温和的对他笑了。

    陈北尧嘴角一勾,盯着她,端起酒杯自己干了。

    却在这时,掌声再次响起。慕善抬头望去,一名西装笔挺、高大挺拔的男士,揽着位娇小女士,款款走上舞台。

    是丁珩。

    与陈北尧略显清冷的俊美不同,他显得更加风度翩翩、英俊倜傥。站在貌不惊人的吕夏身旁,就像一块清朗发光的玉。

    吕夏从荀市长手中接过奖牌——她替亡兄领取表彰。丁珩一直微笑陪着她,那份温柔呵护足以令在场任何女性侧目。合影时,他灼灼目光静静环顾一周,沉默微笑,风采卓然。

    甚至意气风发,更胜从前。

    慕善想,整个霖市,大概没人像丁珩这样历经磨难。

    家族企业一夜倒台父亲惨死、他一改公子做派,坚韧的寄人篱下、孤身筹谋;

    原本如日中天的亲舅舅意外下台,任谁都觉得他这个太子爷再没搞头。他却摇身一变成为吕家乘龙快婿,吕家生意尽收囊中,真正东山再起。

    有人觉得他靠女人靠运气,可慕善觉得,吕家出事,谁能在当天就追击湖南帮复仇?谁能在事后亲赴湖南,摆平了这么大的恩怨?

    她早知道,他的胆色不同常人。

    看着他扶着吕**下台,慕善心情有些复杂。他那么风流的人,会真心对待那个女孩么?

    慕善因父母被陈北尧威胁时,压根没想过找丁珩帮忙。因为她始终觉得,如果陈北尧是狼,难道丁珩不是虎?

    想到这里,慕善又有点难过——为什么她可以对任何男人冷静疏离,唯独在陈北尧面前,次次失了分寸?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已下定决心,三年后一定走。那时候如果他再拦,她只能狠心揭发。

    她不要痛苦一世,这是她郑重的决定,她不会再犹豫。

    这三年呢?她诚然不会原谅他、接纳他。可就像他说的,她也想要他。那是她灵魂深处的渴求,干涸**的**。

    就当饮鸩止渴,就当给自己的一点甜头。

    只是她对他的略带强占,默默的甘之若饴的想法,不能让他知道。

    宴席后是舞会,陈北尧跟慕善跳了两支舞,就被热络的人**围住。慕善难得透气,一个人走出了宴会厅。

    沿着灯火通明的过道,慕善垂眸,一步步数着地毯的花格。陈北尧想让她怀孕,她的确也很想要个跟他的孩子。不过,陈北尧大概以为,有了孩子她肯定舍不得走。可他不知道,有了孩子,她的爱情已经圆满,她再无所求,所以才可以走。

    “慕善。”

    熟悉嗓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慕善身子一顿,微笑转头:“丁珩。”

    灯光下,这个近日来传奇般的男人,正眸色深沉的站在窗边,幽暗夜色愈发衬得他长身玉立、姿容俊朗。

    吕夏**就站在他身后半步处,看着慕善,挺亲和的笑了笑。

    丁珩转头对未婚妻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便朝慕善走了过来。

    眼见吕夏转身趴在窗口,竟是做出一副悠闲等待的姿态。这让慕善对这位吕**,有点刮目相看。

    丁珩在她面前站定,目光扫过她精致的妆容、坦荡的双眸,眸色愈发的深。

    “心甘情愿?”

    慕善当然知道他问什么,不答反问:“你呢?”

    他忽的笑了:“慕善,你总是针锋相对。”

    他上前一步。

    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他的身体几乎要贴上她。慕善一惊,立刻后退。可后面就是冰冷的墙面,退无可退。

    他似乎早有预谋,双臂一圈,拦住她的去路。

    而他身后数步的吕**,恍若未见,安安静静。

    慕善并不怕他,但隔着一堵墙便是宴会厅,这姿势实在暧昧。她的脸色冷下来:“让开。”

    “别这样。”他紧盯着她。在那片漆黑的深渊里,慕善分明看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坚持。

    “这算什么?你有未婚妻,我也……”慕善顿了顿道,“……有了男朋友,我讨厌暧昧,你让开。”

    “我只想跟你说。”他脸色沉下来,慢慢道,“那个电话……不管是善意还是巧合,我会记住。”

    慕善一愣。

    而丁珩看到怀中女人容颜娇艳、眸光如水,红唇在灯下格外柔润。他自然而然的低下头凑近,那姿态就像又要强吻她。

    “住手!”慕善伸手要挡。

    他却凑到她耳边道:“我不信你是心甘情愿。只要你一句话,我帮你。”

    慕善心念一动,可转念一想,立刻否定了他的建议。

    “丁珩!”女人略显焦急的惊呼忽然传来。

    来不及了。

    一声闷响,丁珩身子一晃、头一偏,竟然松开了她。

    慕善面前光影一闪,手已经被人狠狠抓住,熟悉的气息立刻将她包围。

    她这才看到丁珩被逼退了几步,才在她右侧站稳。他一只手抚上脸,眸光沉静,唇角竟然溢出一丝鲜血。

    可见刚才他挨的一拳有多狠。

    而她左侧,是一身肃黑西装的陈北尧。李诚和几个保镖站在他身后,脸上全有怒意。

    陈北尧面色却很平静,看了看慕善,又看一眼脸颊已经明显有些淤青红肿的丁珩,笑了:“原来是丁少?不好意思,怕她吃亏,下手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三更完毕,老墨滚下去休息会儿了。

    第一章的那瓶水是有问题,我应该写得不算隐晦啊哈哈哈,不是那么强劲的,就是稍微助兴,为了令善善的感觉再强一点,善善不也以为,自己比想象的更加想要陈北尧么,咳咳

    送的作者积分,你在订阅下一章的时候,会跳出个对话框,说其中扣除余额多少点,作者积分多少点

    明天中午12点见。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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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v章[VIP]    26.委屈 (6.23日更新,明天周日停更1天)    3691    2012-06-23 12:00:00
第二十六章  委屈
   丁珩擦干嘴角的血迹,盯着陈北尧,不怒反笑:“陈总下手一向重。”

    陈北尧根本不搭腔,偏头看着慕善,意有所指:“没吓着吧?”

    慕善主动握住他的手:“没事,走吧。”

    陈北尧笑了,将她揽入怀中,不动。

    吕夏已经快步走上来,扶住丁珩。几个年轻男人也从远处走过来,站到丁珩身后。

    吕夏柔和的声音也恰好让所有人听清:“丁珩,我有点醉了,能不能送我回家?”

    慕善觉得她此时开口,非常合适。两个大佬自恃身份,不愿也不会在公共场合闹起来。但刚才毕竟动了手,此时两个女人都开口,他们也正好下台。

    未料陈北尧忽然松开慕善:“丁少,去抽根烟?”

    丁珩抬眸看着他,也轻轻挥开吕夏的手。

    身后的保镖们个个表情肃穆,明显绷得很紧;李诚站到慕善身旁,低声道:“嫂子,别担心。没事。”

    慕善没有担心,只是好奇。

    前方幽静的走道,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男人,各自点了根烟,倚在窗口。他们一个清俊,一个英朗,气质截然不同。可也许是灯光太柔和、夜色太迷离,此刻慕善远远望去,竟看到同样幽暗俊逸的流光剪影。

    他们曾是最好的兄弟,现在只有你死我活。

    他们能聊什么?还是在利益面前,血海深仇都能暂时放在一边?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众人正等得忐忑,宴会厅里忽然走出一个三十余岁、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

    “吴秘书。”李诚率先迎上去。慕善认得他,是荀市长的秘书。

    吴秘书点点头,看一眼陈丁二人方向,笑了:“原来都在这里。李总,老板要走了,说请二位一起去喝茶。”

    他口中的老板,自然是指荀市长,这也是秘书们习惯的叫法。李诚闻言咳嗽两声,缓缓朝陈北尧二人走过去。

    这晚慕善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有人在亲自己的耳朵。她知道是陈北尧刚刚“喝茶”回来。

    她闭着眼一动不动。陈北尧亲了一会儿,停下来,从身后搂住她的腰。

    “不想知道?”清润平和的声音。

    “猜都能猜到。”她淡道。

    “说说看。”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

    慕善把头往枕头中埋得更深:“荀市长真正掌控全局,你们也要休养生息。”

    很显然,霖市会有很长时间的平静。

    “你看得透彻。”他忽的抬手,将她身子转过来面朝自己。

    “过来帮我管生意。”他盯着她,“投资公司、房地产,这些都干干净净。”

    慕善想都不用想,直接拒绝:“没兴趣,我的公司也很忙。”

    “你的人一起过来。”陈北尧仿佛没听到她的拒绝,“我现在缺职业经理人,就算聘请你的公司做常年顾问。”

    慕善深吸一口气,他的公司会缺职业经理人?

    “你又在算计什么?”

    这态度大概令陈北尧不悦,长眉微蹙。

    她到哪里,自然有他的人跟着。今晚在宴会厅里,听到异常,他第一时间走出宴会厅。

    却看到她被丁珩扣在怀里,脸蛋绯、眸光流转。尽管她脸上有怒意,可对着丁珩,却没有对着他时,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漠和决绝。

    仿佛已经下定决心,三年后会离开他。

    这令他心头微怒。

    将她抓回怀中时,他忍不住想起当日榕泰顶层,晕倒的丁珩嘴角残留的口痕迹;想起躲在柜子里的她,粉柔嫩的唇色;

    他也想起手下送来的视/频,灯光音乐中,她被丁珩紧紧拥着,翩翩起舞。丁珩闭着眼吻她,她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真正像一对坠入爱河的佳人才子。

    她曾经不止一次拒绝了他,却被丁珩吻过。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另一个男人狠狠吻了两次。

    想到这里,他幽深目光盯着她水光清艳的唇。

    “别乱想,没有算计。”

    只是想让你的一切,都在我控制中。

    慕善不吭声。

    他的声音很柔和,与平时的清冷疏离有些不同。可慕善知道,他一旦这样柔声细语,往往动了怒,下手更加凶狠。

    是什么令他生气了?连她的公司都想圈禁?

    当然是丁珩。

    “我跟丁珩没事。”她淡道。

    不是要跟他解释,而是不想卷入他跟丁珩那堆破事儿中。

    他点点头,眸色含了笑意。

    这一晚的前奏,比以往漫长许多。

    或者应该说,对陈北尧算是前奏,对慕善已经进入正题。他的手和口,格外耐心的流连,令她眸色迷离、面色绯。要不是还下意识努力压抑忍耐,她早已连声尖叫。

   

    过去,她设想过无数次与陈北尧重逢、再次相爱。但在她的幻想中,从来都会绕过父母——因为陈北尧一直是她和父母间禁忌隐痛。

    而现在,她更加不想让陈北尧重新出现在父母面前。

    哪怕他现在的条件,完全超出父母的择婿要求很多倍,甚至可能得到父母的原谅。

    他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淡道:“我不会再让你委屈。”

    “你想干什么?”慕善惊怒,“你敢再碰我父母一下?”

    陈北尧笑了:“别乱想,我去负荆请罪。”

    尽管慕善依然不同意,但是第二天下午四点,她还是被车送到自家楼下。

    陈北尧让她先回家,自己在酒楼设宴。她不知道他到底会怎么面对父母,也不知道父母会有什么反应。既然已经回来,她只能静观其变。

    保镖打开车门,慕善下了黑色奔驰。抬头便看到母亲站在单元门口。

    “妈!”看着母亲明显有些憔悴,慕善心头一痛。

    “善善!”慕母抱住女儿,仔细看了看。大概是见她气色不错,高兴的笑了。这才看向花坛边的车和保镖,“这是……你朋友的?”

    慕善顿了顿:“嗯,进去说。”

    约莫是霖市车牌的豪车有些张扬,两母女刚走上楼,就有邻居打开门寒暄:“小善回来啦!你养了个好女儿啊,又漂亮又能干!”

    母亲面露喜色:“这孩子是听话!”

    在家中坐定,母亲拉着慕善的手坐下:“你爸还在开会。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

    慕善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母亲个头不高,身材瘦弱。瓜子脸上虽已有不少皱纹雀斑,依旧看得出年轻时俏丽的轮廓。

    因为慕家在本地并不算富裕,在慕善记忆中,母亲温婉的容颜上,总带着几分愁容。慕善能理解那份哀愁。随着经济发展,小县城越来越多富人阶层。而母亲一辈子老实挣工资,那份哀愁,就是她对另一个阶层生活的毕生向往。
    慕善并不觉得有问题,这是人之常情。而且父母品行端正,上次若不是被陈北尧设套,一辈子平平稳稳,在慕善看来就是最幸福的。
    可今天,那份愁容不见了。母亲的笑容似乎格外明朗,仿佛积压心头多年的那点不甘心,烟消云散。
    慕善笑:“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母亲嗔怪的看她一眼:“你这孩子。”她转身进房,拿了一个小包出来。小心翼翼面带满足的打开,掏出几个本。
    竟然是好几处门面的房产证。
    慕善翻开一看,都是母亲或者父亲的名字。她立刻明白过来——一定是陈北尧。
    他直接送了母亲梦寐以求的商业街门面。这算什么?棒子加胡萝卜吗?
    母亲看着她笑:“今天上午有人叫我们去办过户手续,说是你安排的,我就去了。打你电话又关机。没想到这么多……就想等你下午到家问你——是你让男朋友送的?”
    慕善顿了片刻。昨晚被陈北尧要了很久,睡到快中午才起来,手机也没开机。没料到他已提前安排好。
    她不能让父母担心。她怎么可能让他们知道真相?
    她是他们的骄傲和希望,如果他们知道陈北尧是黑道商人,知道三年之约,知道陈北尧用三千万逼她,他们要怎么活下去?
    而且她心中甚至还有个诡异的念头——即使将来要离开陈北尧,她现在竟然隐隐的不想让父母厌恶他。
    她不动声色点头:“嗯,妈喜欢就好。”
    母亲又笑,真的是那种吐气扬眉的笑:“他人怎么样?肯定是个好孩子吧……妈上次的事,人家一声不吭就帮你出三千万,还动用关系替你爸爸跑动。说明这孩子是真心对你,又能干。他年纪大不大?没什么坏毛病吧?”
    说到这里,她神色又凝重了几分:“要是人品不行,咱们马上把门面退回去。再有钱也不成。”
    慕善看着暗黄色木地板,听到自己有些刻板的答道:“妈,他没什么毛病。香港大学金融系毕业,现在自己开公司,年纪不大,二十六,只比我大一岁。除了我之外,没交过别的女朋友。”
    母亲闻言眉开眼笑:“太好了!真是个好孩子。你总算找了个像样的男朋友!”
    慕善盯着那几本鲜刺眼的房产证,缓缓道:“妈,他是陈北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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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27
v章[VIP]    27.宝贝 (6月25日更新)    4647    2012-06-25 12:00:00
第二十七章 宝贝

   母亲的笑容骤然僵在脸上,有点不可思议:“陈……北尧?哪个陈北尧?”
    她的反应,令慕善不明所以的慌了一下。
    她忙拉着母亲的手:“妈,你先别生气,别为他一个外人生气。这些年他一直在外面做生意,这次是来……负荆请罪,想要弥补当年的错。”
    母亲脸色还很冷:“他什么意思?”
    看着她的样子,慕善觉得有点难受。其实陈北尧能否得到父母谅解,她明明无所谓。可母亲的反应,又让她心头泛起熟悉的无力感和心痛。
    一如这八年来,每次谈及陈北尧时,父母狠厉决绝的态度,而她耐着性子开导,却毫无作用,最后只能无言沉默。
    她勉力道:“你先见见他,要是不满意,我不跟他好。那三千万我慢慢还他。”
    说出这话时,她心头微痛。母亲心疼她,怎么忍心让她背上三千万的债?
    果然,母亲眼神明显一痛,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什么,又问:“电视里提到的,霖市第一大企业、陈氏投资集团,跟他有关系?”
    “嗯,是他的公司。”
    母亲脸色阴晴不定:“你说他要向我们负荆请罪?”
    慕善避而不答:“妈,他今天专门请咱们家吃饭,你可以看看再说。”
    母亲脸色有点僵,看她一眼答道:“先看看。”

    母亲跟着慕善坐上奔驰时,好几个邻居好奇的打招呼,母亲勉强笑道:“哎,是,跟善善出去吃饭。”

    车子停在本县最好的酒店楼下,服务生殷勤的开门。跟着保镖,走在金碧辉煌得有点俗气的过道里,隔几步就有服务生90度深鞠躬:“欢迎光临。”

    慕善一直注意着母亲。

    她看到母亲左右看看,神色竟然有些局促紧张,大概很少来这种应酬场所。这令慕善有点心疼。

    母亲为了这个家辛苦了一辈子,女儿始终在外求学、工作,又曾回报过母亲什么呢?

    她伸手握住母亲略显冰凉的手,柔声道:“妈,外面的菜没你做的好吃。明天给我多做点。”

    母亲闻言神色放松许多,笑道:“那是肯定的。外头的味精、油放太多了。”

    保镖为他们推开包间的门,桌边那人几乎立刻站起来。

    沉黑的眸毫不掩饰的闪过惊喜,他的声音温润如水:“阿姨,您好,请坐。”

    慕善看到母亲明显一怔,约莫是陈北尧今时的容颜气度,还是超乎了她的预期。

    母亲略有些尴尬和冷淡的坐下。

    一旁的侍者要添茶,陈北尧微笑阻了,亲手拿起茶壶为母女满上。这才坐下笑道:“阿姨,您今天肯来,我很感激。阿姨,不如先点菜吧?”

    慕善见陈北尧一口一个阿姨,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热络。连跟荀市长吃饭,他都没这么殷勤。

    这令慕善感觉有些复杂,感激的望着他。他看她一眼,眸色始终平静含笑。

    母亲虽不经常应酬,但也不迟钝。知女莫若母。这几年慕善不说,可她知道女儿心里一直念念不忘。

    现在将两人神色看在眼里,她心中暗叹一口气,对陈北尧道:“小陈,今天你请我们吃饭,我们老两口来,是不想让女儿为难,不代表就原谅你接受你。你们当年的确做错了,错的离谱!我跟老慕就善善一个女儿,放哪儿都不比别人差。你当年差点毁了她的前程,哪个当父母的都不能同意!”

    慕善心头微酸。

    刚才踏进陌生的酒店,母亲还有些紧张,可现在却言辞铿锵有力。是因为极度维护女儿,才令母亲忘了胆怯吧?

    她在桌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陈北尧的神色也很柔和:“阿姨,你说得对。慕善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她不该受一点委屈和伤害。过去是我年少不懂事,好在慕善一直很优秀,否则我追悔莫及。其实我也要感谢叔叔阿姨,如果不是你们当头棒喝,这些年我也不会这么拼命工作,现在能小有成就。希望叔叔阿姨给我找个机会,重新追求她。”

    慕善从没见过他对任何人这么低声下气、殷勤恳切。

    他根本没必要再算计她父母什么,竟然真的只为化解她和父母的矛盾?

    母亲神色也舒展许多,不过还是淡道:“年轻人知道错就好。等老慕来再说。”

    与父亲的会面比想象中轻松许多。

    因为提前知道今晚要见的是陈北尧,父亲走进来时,脸还沉着。陈北尧也没有刚才对母亲的热络,不卑不亢为父亲添茶。

    上了菜,慕善和母亲话都不多。倒是父亲和陈北尧一问一答,一直在交谈。父亲问了问陈北尧的生意,又问了在香港求学的情况。

    两人也聊到本县的一些人际和企业,陈北尧极为熟悉,倒令父亲多看了他几眼。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心知肚明,却半点不提。

    末了,陈北尧从一旁柜子上拿出两个盒子,分别双手递给父亲和母亲,是一点见面礼。

    给父亲的是一套棋子,慕善对这个不熟,只觉得棋子玉质通透清凉,触手温润。父亲看了几眼,淡淡道:“你有心了。”

    陈北尧微笑:“慕善说您喜欢这个,托人从北京买来的。听说您是高手,改天跟您学习。”

    父亲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送给母亲的是一套钻石首饰,样子简洁大方。母亲连说不合适。陈北尧笑:“善善选的款式,您样貌年轻,戴这个正合适。”

    慕善真没想到他准备了这么多,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饭吃到一半,父母脸上都有了舒心满意的笑容,四人相处全无尴尬。慕善看着陈北尧沉静温润的侧脸,只觉得自己在父母跟前,很多年没这么轻松过。

    快吃完的时候,却有人敲包间的门。

    保镖从外面探了个头,朝陈北尧点点头。几个中年人朗笑着阔步走进来。为首一人中等身材、眉目端正,看着约莫四十来岁。

    他上前一步握住陈北尧的手:“陈总!来了辰县也不打个招呼,要不是经理告诉我你在这里吃饭,差点错过了。”

    陈北尧淡笑跟他们一一握手:“家宴,不敢打扰诸位。”

    父亲又惊讶又高兴,迎上去:“赵县长!苏县长!真巧。”

    一时喧哗。

    那位赵县长看过来,他的目光何等锐利,听陈北尧说“家宴”,又看到慕善,已经明白几分。笑着和父亲打了招呼,话锋一转:“陈总家宴,我们就不打扰了。有空去那边坐坐?”

    陈北尧客气道:“哪里,我一会儿过去敬酒。下次赵县长再来霖市,一定要让陈某做东。”

    一群人热热闹闹来了又走。母亲看一眼慕善,面露喜色。那眼神慕善明白——上次父亲出事,只怕人情冷暖。今天看小县城的官员跟陈北尧交好,父母当然觉得一扫乌烟瘴气,扬眉吐气。

    稍坐了一会儿,陈北尧端着酒杯,起身说失陪,过去敬一圈酒就回来。

    他走出去后,母亲盯着他西装挺拔的背影,终于微笑道:“这孩子是变了不少。”父亲点点头:“年轻人上进才有前途。”

    慕善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只觉得喉咙一片干涩。

    她也是个俗人,她心中有俗人的期盼。

    这样的陈北尧,谦恭温和、衣锦还乡的陈北尧、与父母化干戈为玉帛的陈北尧,曾是她奢望幻想过很多次的梦,而今天,梦终于圆了。

    也许今天让他来,真是对的。他用谦卑和实力,解开了父母心头多年的耻辱心结。她年少时与他的放纵不堪,在父母眼中不再是污点。

    就算他们再分开,父母这道坎也过去了。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他真的给了她,像他说的,不再让她委屈难过。

    今后只有他,能让她委屈难过了。

    晚上陈北尧自然睡在酒店。

    慕善洗了澡回到房间,就看到母亲坐在床头,样子有点发愣。

    “在想什么?”慕善笑问,在她身旁坐下。

    母亲抬手抚过她的长发。曾经白皙如玉的修长双手,如今显得紧皱干瘦,还有零星的黑褐色老人斑,唯有那份温柔的爱怜如昔。

    “善善,跟妈说实话,他对你好吗?”母亲柔声问。

    慕善点头:“挺好的。否则我不会跟他在一起。”

    母亲闻言释然一笑:“那也是。谁能委屈我家善善。”又听她叹道:“没想到小伙子现在还挺争气,我跟你爸商量过了,他也同意。不是因为他多有钱——你爸说,这孩子变了,现在心大、稳重,是个可靠的对象。妈不在乎这个,妈就看重他对你上心。你们两个人好好过,明白吗?”

    慕善点点头,抓着母亲的手,埋首进她温热的掌心。

    第二天,慕善在母亲嘱咐下,带陈北尧一一见过亲朋好友。他姿容绝伦、谈吐有度、身家彰显,几乎令所有亲戚赞叹羡慕。

    这令母亲更加高兴,到下午的时候,已“小陈小陈”毫无芥蒂。

    傍晚的时候,留在本县工作的几个高中同学做东,请慕善吃饭。陈北尧理所当然的跟去。

    他们当年的事全校皆知,有人认出了陈北尧,众人惊叹。一席饭吃得热热闹闹,众人笑称陈北尧终于抱得美人归,灌了他不少酒。他一一受了,只是望向慕善的目光,愈发温柔。

    慕善在他不经意的凝视中,都有些恍惚了。

    就好像,她想了八年的那个陈北尧,真的回来了,回到她平静的生活中。

    末了,有人喝高了,猛的站起来,深深鞠躬,朝两人敬一杯酒:“谢谢你们,让我看到这世上真的还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也许他是想到什么有感而发,也许他只是借机恭维陈北尧。可看似微醉的陈北尧却在桌下把慕善的手一拉,淡淡的酒气喷在她耳边,哑着嗓子低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离开饭店的时候刚八点。陈北尧将慕善送到家楼下,道:“我跟你上去。”

    见慕善迟疑,他眼神清明,淡笑道:“明天就回霖市了,跟你爸妈告个别。”

    时间还早,爸妈开门看到陈北尧,并没有诧异。陈北尧坐在客厅跟父亲聊天,等慕善换了衣服出来,发现两人已经在下棋了。

    十点的时候,慕善忍不住催他:“你回去睡吧,明天咱们不是一早就走吗?”

    他似乎这才察觉到时间,点点头,正要起身,却被父亲一拉,皱眉对慕善道:“下完这一盘,你别打扰。”

    等慕善都有点瞌睡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父亲打了个呵气,这才意犹未尽的看着陈北尧:“不错!我很久没碰到对手了,想不到你算一个。”

    陈北尧笑得谦卑温和:“还是输在您手里。”

    父亲点头:“你要做生意,还有这样的棋力,实在难得。”他抬头看一眼钟,皱眉道:“这么晚了。”

    慕善接口道:“陈北尧你回酒店吧。”

    陈北尧笑着掏出手机:“我打电话给司机,他大概已经回酒店睡了。我让他过来。叔叔,我再叨扰一会儿,你先去休息吧。”

    父亲摆手:“这么晚了,明早五点就要走……在这里住吧,让慕善把客房收拾一下。”

    房门掩着,高大的身躯靠在床边。慕善把床单用力一抖铺上,再压得整整齐齐。一回头,看到陈北尧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你故意的吧?”慕善淡道,“故意输给我爸?下到这么晚?”

    他没吭声,走过来,轻轻勾住她的腰。

    慕善身子一僵,转眼被他压倒在床上。

    “放手!”慕善急了,“一会儿爸妈看见。”

    “他们不会过来。”陈北尧淡道,低头想亲。
    慕善扭头躲开。
    “你心里,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慕善慢慢问,“我妈当着那么多人骂你;我爸找人打你……”
    这两天,他表现得太完美。可是她想问很久了。
    他抬眸看着她,语气漫不经心:“跟你相比,微不足道。”
    他吻住她。
    这一次,慕善没有拒绝。直到他的唇舌逐渐往下,眼看要掀开她的睡衣,慕善才一把推开他,面耳赤的站起来:“我回房了。”
    “睡这里。”他拉住她的手,声音低沉有力。
    “不可能。”慕善觉得匪夷所思,“你想明天一早被我爸妈打出去?”
    半夜的时候,慕善正沉睡,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亲自己。紧接着身上一沉,恍惚间只看到一个高大身影,宛如精瘦的猎豹,匍匐在自己身上。
    她睡意正酣,根本没反应过来,以为还在陈北尧家里,她有些不耐烦的嘟囔道:“走开!明天还要上班……”
    那人动作一顿,搂着她的腰,在她身侧躺了下来。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肩窝,那人的声音低缓清冷:“宝贝,对不起……”
    第二天一早慕善被闹钟吵醒,模模糊糊好像有那么回事,又记不清楚。她打开房门走出去,陈北尧已经一身清爽坐在沙发上,抬眸温和的看着她。
    母亲把早餐端出来,笑道:“快去刷牙,小陈一大早就起来了。”
    慕善“哦”了一声,再看陈北尧一脸沉静的在看早间新闻。
    那大概是梦吧。她想。只是她记不起,他在梦里,到底对她说了什么,竟然令她迷迷糊糊的,又心疼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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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中卷

28
v章[VIP]    28.心疼 (6月26日第一更!!!)    4211    2012-06-26 12:00:00
第二十八章 心疼

    深秋,夜风微凉。
    慕善推开门,就听到周亚泽微怒的声音:“出的什么烂牌!”
    Sweet的声音不甘示弱:“早说过不会打拉,非要拉我凑数?现在怪我?”
    慕善走进客厅,便见他们跟李诚、一个保镖围坐在沙发上。
    周亚泽几乎看到救星般眼睛一亮:“嫂子!嫂子!”还把Sweet直接拽到一旁,空出一方位置。
    慕善一直不愿意跟他们走得太近,淡笑:“我累了,要去休息。你们玩。”
    周亚泽叫:“别啊嫂子!玩玩吧!”同时掐了Sweet一把。
    Sweet立刻会意站起来,拉着慕善,可怜巴巴:“嫂子,你帮帮我。反正明天周末,老板又不在!你一个人在房里多无聊啊!我去给大家做宵夜!”说完也不等慕善拒绝,娉娉婷婷进了厨房。

    男人们三缺一,巴巴的全盯着慕善。慕善上楼的确也无聊,只能看看电视打发时间。加之还真的有点手痒,终于忍不住坐了下来。
    从家里回到霖市已经十天。
    抵达霖市当天下午,慕善斟酌语句还没来得及开口,陈北尧就上了国际航班——他要去美国参加全国金融投资行业年会——诚如他所说,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他是个商人,还是出色的商人。

    这些天,慕善的生活清净无忧。
    可他对她的父母如此赤诚,也许是她的谢意堵在心里还没说出口,竟然时不时的想起他。
    或许,是频繁的想起他。
    想到这里,她心头复杂难言,索性收敛心神,专注牌局。
    四人都是好手,一时势均力敌、兴致勃勃。
    陈北尧走进客厅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女人坐在三个男人当中,像一抹鲜亮的光。
    她甚至连衣服都没换,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反而更显曲线婀娜。她在灯光下微扬着脸,眉目如画。她一只手持牌,另一只手还有些不耐烦的敲了敲桌面,对周亚泽道:“没主牌你们就完蛋,别挣扎了。”

    她的样子很轻松,也很神气,眼睛又黑又亮,整个人像一块闪闪发光的美玉。
    他有多久没见到这样的她了?
    还是他的离开,令她愈发轻松?
    陈北尧沉默着走过去,几个人全部惊讶的抬头叫“老板”或者“老大”。那保镖起身接过行李。陈北尧坐下来,看一眼对面的慕善,拿起牌。

    连夜赶回来,却半点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周亚泽郁闷的抚住额头,李诚无奈的笑笑。

    十天没见,慕善再见他沉静如水的目光时不时盯着自己,心中竟然有些紧张。连忙眼观鼻鼻观心专心打牌。

    她一开始还不明白他们为何如临大敌,出了几轮牌,她就能感觉到陈北尧犀利的牌风。疑惑之下,她亦心领神会,全力配合。

    等陈北尧带着她,以风卷残云之势连赢李周二人十多局,那种完胜的酣畅淋漓感,令她也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连一旁观战的Sweet,都惊叹不已。

    打到十一点,陈北尧却将牌一丢:“散了吧。”周亚泽和李诚叹了口气掏支票,陈北尧却摆手:“她不赌博。”

    两人一怔,周亚泽哈哈大笑:“谢谢嫂子!”

    慕善实在忍不住问陈北尧:“上次在夜总会打牌,为什么隐藏实力?”那天他表现的水准跟她差不多,偶尔还出一两次烂牌——当日他和曼殊,可是被她杀得落花流水。难道连打牌也要示弱防着丁珩?

    李周二人也好奇的看着陈北尧。

    陈北尧盯着慕善,淡淡笑道:“那天是让你出气。”

    慕善一愣,低头看着一桌凌乱的纸牌。黑色西装口外,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就扣在牌上,安静而有力。

    他真是……心细如尘——任何有关她的事。

    她不想承认,可是那感觉实在太明显——看到他走进客厅,她的心就好像终于落回实处。

    仿佛这十天,她的心一直都跟着他,不在原地。

    一旁周亚泽眼尖:“嫂子怎么脸了?”

    李诚起身拉着周亚泽,带上Sweet就走,只剩陈北尧和慕善面对面坐着。

    慕善一动不动。

    陈北尧下机后,跟银行的人吃了饭才回来,喝得微醉,身体略有些燥热。

    他看着自己的女人就这么安静的坐在视线里。薄薄的色像是胭脂从她雪白的双颊泛上来,难以言喻的清爽可爱。

    她没有走。

    像是察觉到他十天的默默思念,她头一回留在他面前,没走。

    抑或是,她也在想念他?

    所以此刻,温柔善良的她,才不舍得离开?

    他忍不住伸手,微热的指尖触上她柔软的脸颊。她明显一缩。

    她垂眸不看他,可那片像是从他指下更加热烈的蔓延开去。这绮丽的颜色,令他都觉得自己的呼吸紧张起来。

    他看着自己的手沿着她的脸,慢慢滑动到她的长眉、她的眼睛、她的唇、她修长如玉的脖子……看着她的脸得想要滴下血来,令他的指尖,都染上火热的温度。

    “你摸够了没?”她像是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沉溺,一下子站起来。略微颤抖的低吼,像是吼给她自己听。

    他怎么能放过她难得的犹豫情动?长臂一捞,将她扣进怀里,满是酒气的唇舌,沿着手指刚才经过的滚烫诱人的路径,狠狠啃咬起来。

    他明白她是个传统的女人。父母的支持,对她会有很大的影响,所以他才力求在她父母面前做得完美。果然,她此刻被他抱着,尽管还有些尴尬僵硬,眼神却明显有些迷蒙和逃避。

    他抱着她走到二楼楼梯口时,已经用嘴咬开了胸前全部纽扣,重重吻上柔软雪腻。

    她被吻得连声喘气,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抬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额头落下轻轻一吻。他霍然惊觉抬头,唇舌已经被她堵住。她小小的柔软的舌头,仿佛压抑了很久,有些失去理智不顾一切的贪婪缠绕着他的。

    他的黑眸有片刻的怔忪。

    她察觉到他的迟疑,几乎是立刻就想退出去。他低头更重的吻住她,不让她再逃避。抱着她走到房门口,看也不看一脚踢开,两人倒在床上。

    洗完澡的时候,她背对着他不说话。他望着她略有些僵硬的背影,明白她心里必定为刚才的情不自禁而窘迫、尴尬。

    他心知不可一蹴而就,逼急了只怕她又会退。见过她父母后,她态度的松动已经令他尝到甜头。

    来日方长。

    他将她的腰一搂,淡道:“什么都别想,睡觉。”

    慕善被他洞悉所想,低低“嗯”了一声。在他的臂弯里,身体却很快放松下来,沉沉入睡。

    时间过得比慕善想象中快很多,一转眼到了十二月初。

    也许是因为陈北尧的关系,她的公司找上门的客户越来越多,她难道能分辨、拒绝?只能尽量做好,以求无愧于心。于是越来越忙。每天八、九点才回家。

    陈北尧早定下条件——一旦怀孕,立刻终止工作,回家待产。她也同意。只是陈北尧伤势刚好,医生建议停药半年后再怀孕。慕善觉得陈北尧并不在意这一点,甚至还挺愉悦——天知道他压抑了八年的**有多强烈。

    可即使是他,也有不能如愿的时候——他太忙了,比慕善还要忙,这方面被迫节制,只有周末才能尽兴。工作日偶尔过头,没忍住第二天起晚了,还被周亚泽嘲笑君王不早朝。

    可自从有了上次的主动回应,在床上,她再难绷着脸冷漠疏离——其实也许从第一次起,她就没办法违抗自己的心、违抗自己的身体。

    陈北尧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变化,没说任何多的话,更没逼她做什么决定。两人在床上有点心照不宣的意思,他不点破,她也装傻。

    只有在极致释放的时候,他们会紧紧的、毫无间隙的相拥着,他偶尔情难自已盯着她道:“我爱你”,而她沉默的咬着他的肩膀胳膊,在心里答,我也是。

    这个周末,陈北尧极为郑重的告诉她,明天为南城老大庆祝生日,要带她出席。

    南城老大?慕善有些好奇,这城中除了陈北尧丁珩,竟然还有人能称老大?

    中午十二点,车停在南城一家酒楼门口。看到酒楼略显简单的装潢和嘈杂的人流,慕善心头微动——以陈北尧的身份,现在很少来这种中档酒楼吃饭。是谁能令他纡尊降贵?

    一行人西装革履,沉默穿过人声喧哗的大厅,引来不少人侧目。

    因为他们实在格格不入。

    酒楼大厅倒宽敞,至少筵开三十桌,满登登都是人。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占了大半,还有七八桌都是四五十岁的男人,头发有些已经花白。但不管高矮胖瘦、年老年轻,几乎每一个额头上差不多直接写上两个字:“混混”。

    满头黄毛、粗粗的金项链、花里胡哨的衬衣、破洞的牛仔裤、黝黑粗糙的皮肤……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两样相同特征,彰显街头混混的粗粝、凶狠和义气。

    他们并不认得陈北尧,目光好奇,略有戒备。

    也有不少目光落在慕善身上。毕竟与一些混混身边俏丽火爆的女孩相比,慕善显得太精致。

    “别怕。”陈北尧低头柔声道,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慕善怎么会怕?刚要点头,却听一个声音惊喜喊道:“慕姐!”

    一行人全看过去,正是昔日与慕善联手整徐氏工厂的大肖。他一头金毛、笑容满面从桌边站起来。慕善朝他柔和一笑。

    那一桌都是她的小弟,见状也齐声喊“慕姐”,整齐的声音颇有气势,一时引得全厅的人侧目,趁机看这个大美女“慕姐”究竟是什么人物。

    陈北尧也转头看过去,大肖这才看到他,神色略僵,把嘴里刁的烟拿出来,低声老实喊了句:“老板。那个……林老大过生日,我们响川县也来凑凑热闹,呵呵。”

    陈北尧随意点点头,目光重回慕善身上,清冷的目光略有些玩味。
    慕善明白他的意思——前一秒他还担心她被这些混混吓到,转眼就有一群混混喊她姐。
    果然,他盯着她慢慢重复:“慕姐?”
    慕善哪里知道他早已拷问过大肖,含糊道:“工作上有过交道。大肖他们人不错。”
    陈北尧笑笑。

    走到最里的包间,已经坐了七八个人。主位那人看到他们,几乎是立刻站起来:“北尧,就等你了。这位是?”
    “林伯,她是慕善。”陈北尧温和答道,“我的未婚妻。”
    慕善心头微颤。
    压下心头震动,她看着那人,暗叹。
    她没想到南城老大林鱼的气质这么出众。
    他身材高大、肩宽体阔,将暗灰色休闲T恤衬得极为结实紧绷,没有半点赘肉。一张极方正的脸,眉眼粗黑凝重,深邃双眼中却似有一种沉而亮的光,令人心神一震。
    完全看不出已有五十岁,身材像二十多岁小伙子,相貌也顶多四十出头。
    看到慕善,那双透亮的眼睛露出柔和的笑意,林鱼连说了三声“好、好、好”,这才让陈北尧和慕善在自己左手边的位置坐下。
    慕善刚坐定,忽然感觉到两道肆无忌惮的目光盯着自己。
    这感觉并不礼貌,她抬头,那人却已将目光移开,仿佛刚才的注视只是慕善的错觉。
    可只是半个侧脸,也令她一怔。
    林鱼的右边也坐着两个年轻人。女孩很漂亮,眉眼跟林鱼极为相似,一眼就能看出是林鱼的独生女儿,林夜。
    那个年轻男人呢?
    他是谁?
    只听林鱼笑道:“北尧,这是林夜的男朋友,蕈,泰国商人,做珠宝生意。你们认识认识。”
    那人穿着军绿色休闲衬衣,显得极为高大修长。他转头看过来,麦色而英俊的脸,自然而然带着温暖而干燥的阳光气息。两道漂亮的浓眉一弯,细长眼眸就像盛了绚丽的星光。
    他朝陈北尧粲然一笑,露出又尖又小的雪白虎牙。
    “陈先生,久仰。”笑意就像要从他清脆柔润的嗓音中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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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二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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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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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章[VIP]    29.黑锅 (6月26日第二更!!)    4281    2012-06-26 16:13:30
第二十九章 黑锅
    蕈的笑容,令所有人都静了半瞬。
    直至陈北尧清沉如水的声音,淡淡打破沉寂:“客气。幸会。”
    众人目光这才回到陈北尧身上,恍然惊觉他的容颜清冷似雪,光寂动人;却偏偏西装暗黑笔挺、眸色沉静有力。
    因蕈带来的震撼,似乎又淡了。
    蕈挑眉,深琥珀色的瞳仁格外剔透。他很认真的样子道:“不是客气。亚洲金融市场的猛虎——陈先生在东南亚威名赫赫。”
    陈北尧眉目沉稳:“同行谬赞。”
    慕善不知道他在海外还有这个名头,其他人也惊讶万分。
    林鱼笑道:“好了,先开席,慢慢聊。”
    林鱼做寿,大家的话题自然围绕着他。
    他十分健谈,大半时间都是一个人在说,大家倾听附和。陈北尧的话本就不多,偶尔答上一两句。大多数时候,只是默默握着慕善的手,眉目微微含着笑意,
    慕善一直听得仔细,对于林鱼这个南城老大的印象,逐渐清晰起来。
    “他像江铭。”来赴宴之前,陈北尧曾淡道,“只讲义气,不识时务。”
    “那你为什么看重他?”慕善追问。
    陈北尧看她一眼,答得费解:“他跟你一样纯粹。聊过几次,就成了朋友。”

    宴席期间,发生了几件事,令慕善终于明白了陈北尧的意思。
    第一件事发生在宴席开始没多久。
    一个小弟送手机进来,林鱼接了。三言两句,众人就听明白——是跟他住一个小区的街坊,新开的店面被不知底细的混混砸了。他面色立刻冷下来,当场就吩咐小弟叫人去处理。
    “爸!”一旁的林夜有点不高兴了,“谁一个电话你就帮忙。你帮他们那么多,你做生日怎么没见他们过来?”
    林鱼皱眉,语气决绝:“我是南城老大,活一天就要罩地盘一天。你一个女孩子,别管那么多。”
    林夜咬着下唇不说话,一旁的蕈声音清澈、含笑安抚:“夜,不该惹父亲生气,罚酒。”
    林夜冲他一笑,神色这才松弛些。
    倒令大家对蕈印象好了几分。
    第二件事,是林鱼拒绝了陈北尧。
    林鱼父子争执之后,大概是见父女两有点冷场,陈北尧问道:“林伯,有没有兴趣过来帮我?周亚泽那摊事太大,你帮我盯着他。”
    他一言既出,众人都安静下来。林夜目露惊喜,蕈长睫轻眨。
    其他几个陪坐的林鱼的心腹,也面带喜色。
    慕善听说林鱼这些年,手上就是一家汽车修理厂,带了这么多小弟,只怕早就入不敷出。陈北尧看来是想帮他了。
    未料林鱼沉默片刻,笑了。
    “北尧,谢谢你看得起老哥。”林鱼望着陈北尧,语气感慨,“可老哥一辈子自在惯了,除了打架修车,其他也不懂。去你的公司,不是给你添麻烦?是兄弟就不要搞这些。你下次要砍人,倒是可以叫老哥带人过去。”
    林夜咬牙:“爸!”
    “你闭嘴!”林鱼喝道。
    陈北尧淡淡一笑,不再坚持。
    两个小插曲之后,除了林夜略有些不高兴,其他人继续畅谈喝酒。

    慕善看着林鱼,这位中年男子的目光是这样平静而明亮,即使跟陈北尧和蕈两个姿容出众的年轻人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他也是快意恩仇的,说起当年江湖事,像个年轻人一样意气风发洋洋自得。

    不,不止。

    就像陈北尧说的,他很不识时务。

    他整个人就像还活在街头混混打打杀杀的九十年代,只有一腔侠义热血无愧于天地——他怎么可能适应这个社会?

    所以陈北尧这样的黑道新贵崛起了,他却依然蜗居城南,过着不算宽裕甚至可能捉襟见肘的生活。他自称南城老大,活一天就要罩南城一天。可慕善来霖市这么久,几乎都没听过他的名字。

    还有,陈北尧曾经寥寥几句对江铭的评价,似乎与林鱼的形象……重合很多。

    他……很像陈北尧的父亲吗?陈北尧从不喊父亲,只唤江铭。可他对一个无亲无故的林鱼都如此看重,其实他心里,是敬仰着心疼着这样古板的侠义英雄吧?

    那么当年,这样一个父亲被人乱刀砍死在街头,年少的陈北尧心里,到底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还是痛苦愤怒的暗自发誓,一定要血债血偿?

    她微垂着头,握着酒杯。

    那种心疼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了。

    陈北尧并未注意到慕善的失神。林鱼正在跟他对饮,林鱼其他几个手下也过来敬酒。他刚端起酒杯,忽听到身边那个柔软的声音,坚定道:

    “林先生,我敬你。”

    陈北尧转头,便看到慕善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当然杯中早已被他换成果汁。她清亮的目光盯着林鱼,整张脸在灯下璀璨如美玉,有一种淡淡的令人晕眩的光彩。

    林鱼略有些诧异,赞赏的看着慕善。

    “弟妹的酒,一定要喝。”

    慕善微着脸,喝了口果汁,大大方方的坐下。陈北尧一直盯着她。她放下酒杯,也看过来。

    秀美如画的长眉飞扬入鬓,墨玉般的双眸竟隐隐透着怜惜,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她眸中的深黑,分明像大海一样纯净而广阔。

    陈北尧只觉得周遭的人和景物都褪却颜色,只有她的每一寸轮廓,每一抹颜色,越发鲜亮生动。

    “北尧、北尧!”

    忽的有人拍他的肩膀,他这才回神,是林鱼唤他。他深深看慕善一眼,这才淡笑转头,与林鱼对饮。

    他并不知道,慕善此刻也是心头微颤。

    他灼灼目光终于移开,慕善心头百感交集——当年那个孤身少年陈北尧,到底熬过来的?他明明是亚洲金融市场的猛虎,却不得不用暗黑手段,报仇雪恨?

    她心头微痛,不经意间抬头,却正好对上那琥珀色的瞳仁。

    极纯净的瞳仁,分明快速闪过炽烈的悸动。

    慕善一怔。

    慕善以往的追求者不少,对她一见倾心的也有几个。她见过许多同样惊艳爱慕的眼神。,也能分辨一二。

    眼前的蕈已经有了女朋友,却趁众人不注意这样注视着她,按理说她该鄙夷恼怒。

    可他的容颜实在太明亮,笑容太纯净,反而令那份男性的炽烈,显得坦荡自然。

    慕善竟然讨厌不起来。

    她淡淡看他一眼,神色疏淡。

    他当然看得分明,极有风度的朝慕善举了举杯,一饮而尽。酒杯一放,双眸弯弯,目光明亮清澈。

    仿佛有些赖皮的向她无言坦诚——刚才的无礼注视,不过是出于男人对于漂亮女人的本能。他不会愧疚,也不会真的冒犯。

    慕善心头失笑,干脆不再看他。

    陈北尧坐到一点多,便带着慕善离开。两人坐上车,慕善迟疑片刻,道:“有个事……”

    陈北尧正掏出电话,对她摆了摆手,淡道:“亚泽,帮我查一个人。泰国人,叫蕈,据说做珠宝生意。”

    挂了电话,他看向慕善:“有事?”

    慕善移开目光:“没事了。”

    他将她的脸扳向自己:“说。”

    “我想提醒你查一下蕈。”她恨不得咬自己舌头——他这么精明的人,又敬重林鱼,怎么会不查他的准女婿?

    陈北尧看着她,缓缓笑了。

    “慕善,我知道,你和我想的一样。”

    我知道,你一直和我想的一样。

    慕善转头看着窗外,半阵说不出话来。

    过了几天,消息传来。

    蕈的的确确是泰国人,祖上还曾富甲一方,只是幼年家道中落。他二十四岁,年纪轻轻却很能干,珠宝生意白手起家,现在是泰国珠宝商十强。

    陈北尧将这些情况一一告知林鱼,只乐得林鱼合不拢嘴。慕善在一边听着,倒对这个蕈刮目相看。

    她并没想到,自己很快还会跟蕈有交集。

    步入冬季,房地产市场萎靡,金融市场动荡。陈北尧不是万能的,他也要靠市场吃饭,天天早出晚归,全幅精力都放在生意上。

    慕善跟他的生活变得平静。她喜欢这样的陈北尧,完全是个商人,没有半点污垢。

    与此同时,丁珩刚刚将吕夏送上飞往美国求学的班机。

    坐在吕氏顶层宽敞奢华的办公室里,丁珩松开领带,点一根烟,静静沉思。

    那晚之后,他再没见过慕善。

    她像是梦境中的公主,被陈北尧护得密不透风。

    他不止一次想过,她是愿意的吗?

    ——那晚在他提出援手后,她眼中分明有犹豫动容。

    他原以为,自己对慕善仅是好感,只不过随着一次次接触,好感逐渐加深。如果把霖市看做他和陈北尧的战场,慕善只不过被当成输赢的象征和彩头,是男人的尊严,令他念念不忘。

    可这些天偶尔想起她,他却越来越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彩头,不是争风吃醋。

    她只是慕善,一个令他心动的女人。

    如果血海深仇你死我活令人感到冰冷刺骨的爽快,那么她平和的笑意、清艳的姿容,还有略显憨厚的正直,就是那片寒冷中,唯一的温柔。

    所以不管他跟陈北尧斗得再凶,下意识里,从来不愿对她下手。

    那么她呢?

    他闭上眼,缓缓的想:她心中有他吗?

    他吻她的时候,她眸中分明有失神;他濒死的时候,是她的电话救了他,冥冥中似有天意;而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只有她一个女人,不离不弃、肝胆相照。

    所以……他竟然真的惦记上,这个现在属于陈北尧的女人?
    嘴角陈北尧揍的一拳,仿佛还有丝丝隐痛。
    他闭着眼,嘴角微弯。
    好,那就当做彩头。
    门铃却在这时响了,丁珩回神,抬眸望过去,是吕氏的几个黑道头目,走了进来。
    丁珩清朗含笑的目光望过来,英俊容颜倜傥风流。可端凝乌黑的眉目,却已有了几分坚毅的粗粝硬朗——几个人看到这样的丁珩,神色都是微微一滞,极为恭敬。
    这些天丁珩入主吕氏,看似言笑晏晏的公子哥,一举一动却早有预谋,在吕夏支持下,不动声色将吕氏控制权稳稳收入囊中。
    几个吕氏表亲想要背地里扳倒他,现在已被赶出吕氏,境况惨烈;同时,他拍板主持的几个房地产投资项目,全都获利颇丰,令吕氏上下再无反对的声响。
    甚至连这几个黑道头目,都有点敬畏这个年轻人的手段。有过去就认识丁珩的,只觉得昔日榕泰丁珩固然能干,却全无今日的雷霆狠厉。
    丁珩听着他们几个汇报毒品生意,神色始终平静难测。
    他们不知道,他并不想将毒品生意继续发扬光大。当初插手毒品,不过是碍于吕兆言的意思。在他看来,这项生意风险实在太大,没有必要。
    可吕氏过去在这项生意上赚了太多,年年超过房地产利润。加之今年房地产市场虽然获利,前景却依然不明——现在还不是他中断毒品生意的最好时机。
    然而一个头目汇报的消息,却勾起了他的兴趣。
    “两个云南佬,这几天会带一批白粉走水路经过霖市。”那头目说,“听说数目不少。”
    吕氏近几年主要制造、贩卖冰/毒这些合成毒品,很少沾海/洛/因。按照以往惯例,这类过江龙只要不惹事,同样做毒品的吕氏也就不管不顾。
    不过……
    丁珩长眉一扬,缓缓重复:“水路?”
    头目点头:“听说打算从内陆江上去华东。”
    丁珩沉默片刻,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他转头看着助理:“记一下,过几天安排人给缉毒大队打个匿名电话。”
    众人有些诧异。
    丁珩极沉静的喝了口茶,淡道:“我舅舅出事前,就曾暗示过我,市里可能盯上了吕氏。把这个过江龙送出去,正好让缉毒大队交差,转移注意。”
    众人一想,都纷纷点头赞同。
    又有人问:“可我们只知道货明天上船,不知道云南佬具体走哪条船?”
    丁珩但笑不语,神色却愈发的冷。
    整个霖市、全省八条内陆水道,还有谁的船,有可能让毒贩绕开所有关卡、通行无阻的将白粉运出去?
    现成的黑锅不让那人背,简直对不起那人的心狠手辣。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蕈是一朵小蘑菇?
    不,就算是蘑菇,也是大大大大的蘑菇,你们懂哒~~
    今日双更完毕,明天能不能双更看状态,中午12点第一更时通知大家。谢谢大家!

   


30
v章[VIP]    30.小狗 (6月27日第一更!!)    6403    2012-06-27 12:00:00
第三十章 小狗

    周亚泽仰面躺着,看着女人可爱的粉嫩幽深,在眼前起伏摇摆。
    他看不到Sweet的动作,却能清晰感受到那小小尖尖的舌头,迅速的打圈舔舐。偶尔一个深喉,他舒服的眯起眼,奖励般的一口含住那肉呼呼的粉嫩,便感觉到她像一条滑溜溜的蛇扭动,想要与他含得更深、缠的更紧……
    周亚泽嘴里吃够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翻身就把Sweet放倒在床上。
    床头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周亚泽腰身一僵。
    Sweet抓起枕头就砸过去,周亚泽冷冷看她一眼,伸手一挡。
    他神色严厉,一只大手却也安抚似的在她身上游走;另一只手接起电话。
    “我是。”他的手忽然停住,“明白了,多谢。”
    他推开她,翻身下床,光着身子就往门外冲。
    “怎么回事!”Sweet气得抓起他的裤子扔过去。
    房门外是一条窄窄的过道,船舷外,碧绿的江水在阳光下如碎金,缓缓起伏流淌。
    周亚泽站了只几秒钟,心头已有了计策。
    刚刚是警局的人通风报信——有匿名电话检举游船藏毒,缉毒大队联合水警,已经出发了。
    这令周亚泽心生怒火——爷爷我一直不沾毒品,一分钱没捞到过,现在竟然还被怀疑藏毒?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劲。游船招待的都是富人,上船有安检,但不会那么彻底。万一是丁珩这孙子找人带毒上船……
    他叫来船上保镖和船员,秘密吩咐一番。
    金碧辉煌的娱乐舱很热闹,约莫二十多个衣衫华贵的游客,有熟人也有眼生的。
    大部分人在赌台前玩得兴起;还有的坐在旁边沙发雅座,跟穿泳装的窈窕美女喝酒。
    周亚泽走进去,在角落坐下。他仔细看了一圈,暂时没发现明显异样。

    正在这时,船身忽然急停!然后是一声尖锐悠长的喇叭声。
    “啊!”所有人东倒西歪,惊呼出声。周亚泽冷冷注视着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人的表情。
    “搞什么!”有人怒骂道。
    “没事没事!”经理立刻冲上来,笑道,“是水警巡检,一会儿就好。”
    话音刚落,舱门口走进来几个男人。领头一人低喝一声:“都站好!我们是警察!现在怀疑有人私运毒品!我们要彻底搜查这艘船!”
    众人全都愣住了。
    有人不把这些警察放在眼里,转头朝经理骂道:“怎么回事?你们还要不要做生意!”
    “抱歉抱歉……”经理打着哈哈。
    可那些便衣警察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让所有人男女分开列队站好,开始一个个搜查。
    周亚泽注意到,两个皮肤黝黑、中等个头的男子,慢慢退到人群最后面。他心中冷笑一声,抬头与那警察头目交换了个眼色,然后不动声色的靠过去。
    “别动!”

    当警察逐渐逼近时,其中一名男子暴喝一声,竟然从腰间拔出枪,瞄准警察。另外一人则将身旁手提箱抱在怀里,靠近那名男子。
    游客们惊慌呼喝一片,警察们神色一震。
    “操/你妈!”周亚泽哪里会怕?厉喝一声,从后面狠狠一脚踢在那名男子膝盖,只痛得他一下子摔在地上,手枪脱手!警察们见状立刻围上来,将两人制服。
    “敢在老子船上闹事!”周亚泽一把夺过那人的手提箱,又是几脚,重重踩在那两人要害,只痛得两人满地打滚哀嚎。
    他这才停下,递给经理一个眼色。经理忙笑着对所有宾客道:“抱歉抱歉,惊扰各位,今晚各位的消费,我们包了。大家继续玩,没事。”
    几名“警察”押着两名男子,跟周亚泽到了无人货仓,问:“老大,怎么办?”

    周亚泽站在货仓门口,转头看一眼江面,远远已经可以望见一艘快艇笔直的开过来——毫无疑问是真正的缉毒大队。
    他掏出手机。
    “老大,出事了。”他简短的把经过跟陈北尧说了一遍。
    “十几公斤海/洛/因……”他舔了舔下唇。
    电话那头的陈北尧沉默片刻,道:“人带回来,货倒进江里。”
    周亚泽一愣:“这些货起码几千万……”
    “倒掉!”
    挂了电话,周亚泽划破皮箱。看着满满的白砖,他咬牙拿匕首重重划开,手一扬,全部倒进江里。
    缉毒大队来得很快,也走得很快。
    游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没有多说什么。警察们也没有多问,临走时,游船经理追上去,往带队的几个人手里塞了东西。

    忙完这一切,周亚泽沉着脸靠在甲板抽烟。
    是谁想整他们?他心头一股邪火越来越盛。
    忽听身后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道:“亚泽哥!”
    他转头一看,笑了:“小夜子!今天玩得开心吗?”看到林夜身边的男人,他装模做样的一愣:“这是……”
    林夜把蕈的胳膊一挽:“我男朋友,蕈。”
    蕈微微一笑,双眸如月芽,极深极亮。
    周亚泽一愣,点点头,没说话。
    林夜的手搭上周亚泽肩膀,声音甜软:“亚泽哥,那些真的是来查毒品的?你不是不碰这个吗?”
    周亚泽哼了一声:“老子当然没碰……”转头看到蕈好奇的望着自己,他的声音猛的刹住,转而漫不经心的笑道:“你们玩开心点,消费记在我头上。”
    “别走啊亚泽哥,急什么!”林夜伸手想拉他。
    “急着搞女人,别跟过来。”
    周亚泽走后,林夜看向蕈:“怎么样?我说周亚泽陈北尧他们很正直,从来不碰毒品的。”
    蕈笑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他抬手摸摸她的头:“夜,你好可爱。”

    当晚周亚泽就坐快艇,押着两个过江龙先行下了游船。

    陈北尧赶到时,周亚泽正关了车库门在听男高音。陈北尧也懒得进去,问:“云南佬?”
    周亚泽瞪大眼:“老大你真神了,我问了半个小时才问出来。”
    陈北尧淡笑道:“你忘了?半个月前,我们拒绝了云南达沥集团的合作协议。”

    周亚泽想了想,还真有这么回事。

    云南达沥是个房地产开发集团,上个月派了人来。想从本省水路运货,给予的报酬非常丰厚;还希望陈北尧周亚泽能够照看他们将来在霖市的生意。

    周亚泽跟云南那边一打听,这个达沥竟然有可能跟西南边境最大的贩毒集团有联系。陈北尧当时就婉拒了对方的合作协议。

    难道他们打不通关系,索性自己开始跑运输了?

    竟然不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周亚泽把烟头一丢,摩拳擦掌又要走进车库。陈北尧将他一拦:“货已经丢了,他们损失也大。人还给他们,让他们今后不要过界。”

    周亚泽只得点头。又道:“知道谁匿名举报吗?”

    陈北尧点了根烟,头也不抬的道:“不是云南佬的对头,就是我们的对头。”

    慕善并不知道陈北尧遇到了麻烦。这天正逢周末,她站在商场顶层儿童服装区,只觉得陈北尧擅自给她安排的周末活动,又无奈又心疼。

    八个小不点,正站在她面前,怯生生望着她。

    大的不过十来岁,差不多齐她的腰高;小的才六七岁。孩子们全穿着干净的半旧的校服,个个瘦瘦巴巴、面有菜色,巴巴望着她,不敢出声。

    这是陈北尧资助的希望小学优秀贫困学生代表。慕善现在才知道,每年陈北尧的公司都会安排这些优秀生在国内玩一趟做奖励。

    今年正好安排来霖市,陈北尧让她带孩子们玩。今天的任务,是给小朋友们买衣服。

    以前慕善看希望工程的宣传图片,只觉得这些孩子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令人心神震撼。

    他们与城市孩子有很大不同。他们的目光非常纯净,没有一点娇气、浮躁,却带着城里孩子没有的老成的愁容。

    他们那个年纪不该有的,极懂事的愁容。

    尽管不是很擅长和孩子相处,她看到他们,也没办法不心疼。

    “我叫慕善。”她在一个孩子面前蹲下来,声音柔和笑容亲切,“你叫什么名字?”

    一一问过名字,又向孩子们说了今天的行程。最小的那个一年级的孩子,已经忍不住靠过来,细细小小的胳膊抓着她的裙子,努力仰着头,几乎都要向后栽倒,只为对慕善露出甜甜的笑。

    慕善心头一软,把那孩子抱起来。

    商场人很多,两个保镖隔了几步跟在身后,楼梯口还留了两个保镖。慕善抱着牵着孩子们往运动区走。

    刚逛了几家店,狭窄的走道上,迎面走来几十个戴着同样颜色的帽子、操外地口音的游客。

    慕善让孩子们站在道旁,等他们先走。谁料游客中忽然冲出来两个高大的少年,嬉笑着重重撞过来。

    慕善躲闪不及,连忙护着怀里的孩子。身后的保镖一个箭步冲上来,可还是晚了一步——慕善的胳膊重重撞在一旁收银台的玻璃上,疼得她丝丝喘气。

    两个保镖冷着脸抓住那两个少年,旅游团的导游见势不妙,连忙冲过来道歉。游客中也有人出声喝止保镖。慕善把怀里孩子一放,低头看到肘部了一片,伤口不大,但在流血。她抬头一看,两个少年不过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对保镖道:“算了。”

    旅游团的人吵吵闹闹的过去了,一个保镖立刻去楼下买药。慕善长舒一口气,目光扫过有些惊惧的孩子们,笑道:“没事……”

    她的声音僵住。

    一、二、三、四、五、六、七……少了一个!

    “小裤衩呢?”她记得那个七岁小男孩。

    站在她脚边的孩子把她的胳膊一拉:“慕阿姨,刚才有个阿姨把裤衩哥哥抱走了。”

    慕善脸色一变。

    她转头对另一个保镖道:“你叫一个人立刻去商场保安看监控录像;其他人马上在这一层找。”

    保镖点点头,立刻掏出手机。

    打完电话,司机上来把其他孩子先接了下去。慕善和保镖在附近一起寻找。可找了有十多分钟,也没有踪迹。

    正沮丧时,保镖问:“我给老板打个电话,再想办法?”

    慕善点头,心定了些。人命关天,陈北尧神通广大,一定能找到孩子。

    保镖正要拨号,慕善忽然抬手阻止。

    她竟然隐约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在那边!”她朝拐角处跑去。

    刚拐了弯,前方是一片空空的过道。慕善和保镖同时愣住。

    他们都没料到,会在喧哗商场偏僻安静的角落,看到这样的一幕。

    这一幕简直就像童话。

    灯光明亮如流水倾泻、大理石地板熠熠生辉。

    矮矮小小的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在这宽敞的空间显得格外瘦弱无助。那双大眼眶全是泪水,哭得抽抽搭搭鼻头通,一脸可怜巴巴的委屈无措。

    一个高大的男人,蹲在小男孩面前。

    那人还穿着军绿色的衬衣和迷彩裤,衬得麦色的脸,有一种阳光般的英俊柔和。黑色的短发,垂在他的前额,在灯光下有缓缓流动的光泽。

    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长眉飞扬、眼眸弯弯,仿佛永远含着无所顾忌的笑意。而修长的大手,竟然拿着一块雪白的手帕,靠近小男孩的脸,一点点为他擦去泪水。

    他用一种很温柔很安静的声音问:“我叫蕈。Boy,你的家在哪里?你的妈妈呢?我送你回去。”

    小裤衩怔怔看着他。即使这样的幼龄,也能感觉到男人的温和善意。他立刻紧紧抓住男人的裤腿,破涕为笑。

    那是个天使般的笑容,纯净得不可思议。。

    男人沉默片刻,似乎因为男孩的依赖而有片刻失神。

    然后,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一把将小裤衩举起来,放在自己肩头:“走,蕈带你去找妈妈。”

    他一转身,就和慕善正面对上。

    慕善目露感激。

    他粲然一笑。

    “Hi,慕小/姐。”

    慕善抬头看着因为高高在上而有些愉悦的小裤衩:“发生什么事了?”

    小裤衩咬着下唇,神色有点惊惶,不做声。

    蕈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弄丢了孩子?刚刚有个女人抱着他,他一直哭。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丢下孩子走了。”

    慕善有些愧疚,抬手接过孩子,对蕈道:“谢谢你。我带他走了。”

    “先给他洗洗手呀。”蕈也抱着小裤衩的腰,微笑着不松手,“刚才他摔倒在地上,可怜的家伙。”

    慕善低头一看,小裤衩的双手果然全是灰黑。

    最近的盥洗室就在拐角处,因为偏僻,竟然没有一个人经过。

    只有一个入口,保镖看了一眼,就站在外边走道里等。

    小裤衩极为依赖蕈,一直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蕈毫不在意,将头埋在小裤衩肚子上狠狠蹭了蹭,只蹭得小裤衩咯咯直笑。

    然后他将小裤衩抱起,放在洗手池上。

    水流冲下,蕈抓着孩子的手,细长的眸温温柔柔,耐心的一点点搓洗。等终于洗得干干净净,孩子也笑了:“我要尿尿!”

    这回他没拉着蕈,自己冲进了厕所。

    慕善一直在边上看着,只觉得蕈跟孩子相处的画面简直像一大一小两个天使。她笑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蕈却一脸认真:“你应该更小心一些,不让孩子受伤害。”

    慕善郑重点头。

    他“咦”了一声,忽然抓住她的胳膊:“你受伤了。”
    “没事。”慕善不在意。
    “至少冲一下。否则会感染的,我的小/姐!”他像对待小裤衩一样,将她的手臂送到水龙头下。
    冰冷的水流冲下来,令伤口隐隐生疼。他麦色的五指毫不避嫌的紧扣她的肘部,令慕善略微有些尴尬。
    “你松手吧,我自己可以。”
    他像是没听见,还是扣得紧紧的。
    慕善一抬头,就看到镜中的男人盯着自己的侧脸。因为盥洗台空间不大,他又抓着她的手,半个身体几乎都靠过来。他另一只手往盥洗台上一摁,竟是将她虚虚圈在怀里。
    见慕善也望着他,他双眼一亮。
    “你真的很漂亮。”
    “谢谢,你先让开。”慕善皱眉。
    “要不要试试跟我接吻?我的技术很好。”他松开她的手,语气很认真的问道,脸慢慢凑近。慕善几乎立刻往后一闪,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陌生的香味。
    “不要。”她脸色冷下来。
    他似乎有些恼怒的看着她,“泰国很多女孩喜欢跟我接吻。”

    慕善觉得这个外国人的脑子跟自己不同:“我没兴趣。”
    “亲一下又不会死。”他竟然伸出舌头,像小动物一样舔了舔嘴唇,仿佛这样就会诱惑她。
    “亲一下你会死。”慕善简直没办法跟他沟通,一把将他推开。
    他身子往后一靠,顺势倚在墙壁上。
    “好吧。”他抬手摸摸头,有点意外又有点尴尬的样子,“我以为你会喜欢。对不起。”
    正在这时,慕善手机却响了。她低头一看,是陈北尧。
    立刻接起。
    “没事吧?”陈北尧略显冷清的声音传来。
    “嗯。”慕善心中一定,“没事了。刚才一个孩子走丢了,找了回来。”
    他沉默片刻,道:“你辛苦了。”
    慕善心头微酸微甜,低低“嗯”了一声:“我一会儿就回来。”
    忽的胳膊被人一拉,肘部一阵酥麻。
    她声音一滞,转头一看——
    蕈竟然抓住了她的胳膊……在舔!
    麦色的脸紧贴着她的皮肤,有力的舌头沿着伤口,极细致极耐心的轻轻舔舐。那点残留的血迹,转眼被他舔得干干净净!见到慕善转头,他抬起头,弯眉一笑,深琥珀色瞳仁像宝石般纯净透彻。
    他怎么这样!
    慕善大怒,用力一抽手,没抽动。
    那头的陈北尧自然察觉异样,声音一冷:“怎么了?”
    慕善被小狗般湿湿软软的舌头添得百爪挠心。
    她实在不想因为这个无赖让陈北尧跟泰国人结仇。装作没事儿似的平静道:“没事,我现在就带孩子回来。”
    而蕈似乎笃定她不会戳穿,又滑又热的舌头在她的胳膊舔得更欢!
    慕善忍了又忍,挂了电话正要发火,肘部却猛的刺痛难当!
    蕈竟然咬了她一口!
    她一抬头,就看到他麦色的脸上全是笑意,雪白的牙齿还咬在她的皮肉上,细长的眸中竟然有几分不知死活的得意!
    她抓起手提包重重朝他脑袋砸上去!
    包里还有她刚买的两本书,只砸的蕈原地一晃,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她抬起胳膊一看——没破皮,却留下一圈深深的鲜齿印!
    “你怎么咬人!”她怒道。
    蕈抬手擦了擦嘴角,长眸格外晶亮,一脸无辜的坦然:“唾液可以消毒。可你好嫩……”他的笑容有点坏,“我没忍住。”
    慕善简直无语。
    门一响,孩子走了出来。慕善拉着他,转身就走,看都不看留在原地一脸笑容的蕈。

    晚上回到家,慕善重重洗了好几遍,才觉得手上没了蕈的口水和他那种奇特的香味。穿上睡衣走进卧室,就看到陈北尧靠坐在床边,沉着眸望着她。
    她知道这是等她亲口汇报呢。白天差点把孩子丢了,她也心有余悸。等她走近床边,陈北尧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埋首在她肩窝。
    于是她开始仔细将今天的经历。讲到蕈出现的时候,陈北尧动作一顿,又继续。
    慕善知道今天蕈正好出现有点蹊跷。但她提了蕈,陈北尧自然会查,不需要再多嘴。
    至于被蕈咬的那一口,还是算了。
    忽的手腕一紧,便听到陈北尧淡淡的声音传来:“谁咬的?”
    慕善身子一僵,回头便看到陈北尧英俊的脸沉静如水,看不出半点表情。
    可她知道,这才是他最可怕的表情。
    她循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到自己胳膊上淡淡的一拳齿痕。
    他抓得很紧,眸色又冷又暗。
    “孩子。”慕善望着他,肯定的道,“孩子咬的。”
    陈北尧的手劲这才慢慢松了,眸色也明显缓和。他微蹙眉头:“疼不疼?”
    慕善老实答:“还好。”
    陈北尧默了片刻,淡道:“嗯。你咬的比这个重多了。”
    慕善又羞又窘,却被他一个翻身紧紧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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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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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章[VIP]    31.懵懂(6月27日第二更!!蕈拿着极薄的匕首,刀锋一圈鲜红的血迹。)    4063    2012-06-27 16:00:00
第三十一章 懵懂
    “香港天气如何?”清润柔和的嗓音,像清风拂过慕善的耳际。
    “不错。”慕善望着窗外高楼林立,忽然觉得,这个城市看起来不像之前那么枯燥了。
    “明晚什么安排?”他淡淡的问。
    慕善几乎可以想象,他拿着手机望着窗外,长眉舒展、神色清冷的模样。
    “也许去逛逛。”她答道。
    “我来接你,八点落地,等我。”
    “……好。”
    挂了电话,慕善离开窗户,走回会议大厅。
    足以容纳三百人的会议厅已经坐满。前方主席台上,一个高大的美国男人,正用英语演讲,神态轻松,语言风趣,时不时引起阵阵笑声。
    慕善回到后排的位置坐下,很快被热烈的氛围吸引。
    这是国际知名管理协会,在香港举办的咨询行业年会。全球顶尖公司都派代表参加。而她的公司作为唯一一家成立不到两年的本土公司,受邀参加。
    这于她,是极大的肯定。
    会议安排了两天,昨天是两家欧洲公司做专题演讲,慕善听得受益匪浅,午饭晚饭更是跟同行热烈讨论,只觉得很多天没这么爽过。
    今天还是专题交流,不过她略有些紧张。
    几分钟后,她听到主持人用英语愉悦的介绍到:“下面荣幸的邀请中国大陆创业代表,美丽的慕善小/姐,介绍中国西南地区项目案例!”
    热烈的掌声响起,她大方站起来,款款走向主席台。
    在刺眼的灯光下站定那一刻,所有人的脸变成同样白花花的一片。会场安静下来,慕善耳边,却奇异的响起陈北尧低沉的嗓音:“我来接你,等我。”
    她心头大定,深吸一口气,微笑着开始演讲。

    晚餐安排在酒店自助餐厅。慕善端着餐盘,一路不少人跟她打招呼。
    “Hi,慕。”
    她含笑一一结识,等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时,腿都站酸了。
    同桌的年轻同行吃着吃着,就开始热烈的讨论。慕善听得认真,时不时插上一两句,心里有好笑——比她敬业的大有人在,她这几个月很多时间都被陈北尧占据,必须努力了。
    可是……她原定在香港玩一天,后天一早就回霖市。不过几个小时的航班,他那么忙,明晚却要来接她。
    而她从接到电话那一刻起,竟然已经开始暗暗盼望。
    不经意间抬头,忽的看到一抹颀长身影,从餐厅门口闪过。有点眼熟,可太匆忙,认不出来。

    晚上慕善跟同行们逛到九点多,不少人去了兰桂坊,她直接回了酒店。

    她住在酒店的套房,两个保镖住在外间。洗了澡,她走到落地窗前擦头发。

    正下方地面是一片游泳池,平静的池水在月色下呈现极安静的深黑色。因为天气阴冷,没什么人在游泳,只有池边的躺椅上,隐约有一两个人影。

    慕善淡淡收回目光,正要转身,忽的一愣。

    她看到游泳池一角的路灯下,一个高大的男人静静站在那里。隔得这么远,男人又低着头,她看不清容貌。

    但那个男人无疑是极有存在感的——这么冷的天,他却赤着上身,只穿一条沙滩短裤。夜色中,模糊可见修韧的胸肌、修长的胳膊和结实的小腿。

    麦色的身躯,比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野性。

    仿佛察觉到她的窥探,男人忽的仰起脸,朝上方看过来。

    慕善一愣。

    连五官轮廓都是模糊的,却能清晰分辨出男人细长的眸仿佛盛满星光,璀璨动人。

    仿佛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强烈的阳光气息。

    蕈?

    那人又往灯下走了两步。

    这回慕善看得清清楚楚,真的是蕈!

    她想也没想,倒退数步,退出他可能的视线范围。

    坐在床头,慕善心情一沉。

    上次被蕈咬了一口后,她虽然没告诉陈北尧,过了几天,也隐约跟他提了提,觉得蕈这人不太可靠。

    后来却传来消息,蕈离开了大陆,回了泰国。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次是凑巧,难道两次也是?

    慕善拿起手机。

    “蕈在这里。”她沉声道。

    电话那头的陈北尧微微一顿,立刻道:“你在哪里?”

    “酒店。”

    “留在房间别动,我叫香港那边加人手。”他沉声道,“我搭下一班飞机过来。”

    “嗯。也许没事,你别紧张。”

    他沉默片刻,声音柔了几分:“等我。”

    “……嗯。”

    挂了电话,慕善想,其实除了咬了她一口,蕈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也许她通知陈北尧只是让他徒劳奔波。

    但不知为何,这个漂亮的男人,甚至该说是大男孩,令她感到危险。

    她又贴着墙靠过去,悄悄探头往下看。可幽静的游泳池边,哪里还有那个高大的身影?

    过了几分钟,她听到外间的保镖在接电话。应该是陈北尧的人通知他们戒备。慕善心头大定,索性打开电视。

    看了约莫半个小时,她起身喝水。

    忽然觉得不对劲。

    安静,很安静。

    她关掉电视的声音,外间的保镖果然没有一点声音。他们一般不会睡这么早的。

    她往门口走了几步,忽然闻到一种奇怪的气味。

    像是血腥味,却夹杂着一种淡淡的香气。

    那是……蕈!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测,明明紧锁的房门,被悄无声息的缓缓推开。

    灯光下,蕈直直站在门口。他还赤着上身,修长的手臂垂着,一只手拿了把极薄极细的匕首,刀锋一圈鲜的痕迹。

    看到她就站在离他不到几步的位置,他灿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Hi,慕小/姐。”

    慕善越过透过他看出去,一眼就看到一名保镖面朝下趴在沙发旁的地毯上,鲜血正缓缓从他的脖子向外渗透。

    “你杀了他们!”慕善实在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两个保镖跟了她几个月,虽然沉默寡言,却也无微不至。他们的身手也是很好的。怎么一眨眼就死在蕈的刀下?

    这个蕈简直深不可测,他真的是泰国商人吗?

    还是……杀手?

    仿佛察知她的愤怒和疑惑,蕈咧开嘴笑得更欢。他变戏法似的一晃手,两把刀已不知踪迹。然后他上前一步,一把将慕善抱起来,就扛上了肩膀。

    慕善没有做徒劳的挣扎,安安静静呆在他肩头。这或许令他有些疑惑,笑道:“好乖。”

    “为什么?”慕善慢慢道,“我不会反抗,可你至少要让我知道为什么。”

    他扛着她,踏过满地血腥,笑嘻嘻的道:“亲一下就告诉你。”

    慕善早有预谋,眼明手快,终于够到进门处的花架,抓起一个花瓶就朝他头上狠狠砸过去!

    没有砸中!

    她的手腕一阵剧痛!

    他的后脑像是长了眼睛,五指如铁钳抓住她的手,痛得她一声低呼。

    然后她的身子一滑,忽然失重——两只有力的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臀,她竟然被蕈正面抱在怀里。

    他看着她,细长的眸色有点阴寒。

    “麻烦!”他抱着她粗鲁的往墙上一撞,毫不怜香惜玉,痛得慕善后背都要断掉。

    不等她喘息,一只大手紧紧卡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松开,令她整个人悬空吊在那里。他掐住她的手极重极痛,令她立刻喘不过起来。

    他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大口。细长的眼危险的眯起,一低头,重重咬住她的唇。

    他的手同时松开她的脖子,转而钳住她的腰。慕善得到自由,不得不大口大口喘气。可灌进嘴里的,是他火热的舌头,和一股冰凉微甜的液体。慕善防备不及,也没办法防,呛了一大口下去。

    他的舌头狠狠在她的嘴里舔了一遍,眸中露出笑意。这才重新将她举起,扛上肩膀。

    那液体当然有问题,慕善只觉得头越来越晕,周围的景物一闪而过,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约感觉到,他的身躯像是风一样快速奔跑着。

    “为什么……”她迷迷糊糊的问。

    他不答。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可残留的意识驱使她继续不死心的问:“……为什么?”

    似乎终于不耐烦,她听到蕈有些不高兴的答道:“吵死了。因为陈北尧挡了路——再不闭嘴我就强/暴你。”

    慕善坚持追问,就是要对自己所处环境有个更清楚的认识,才能图谋逃脱。她的目的达到,脑子一沉,陷入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一阵颠簸。她迷迷糊糊睁眼一看,只看到朦胧的夜色灯光。她闻到汽油味——自己好像坐在一辆车上。

    她有点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她缓缓转头,一愣。

    心头大定。

    她看到陈北尧就模模糊糊的坐在自己身旁,原来她的头一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察觉到她苏醒,他转头看着她,清俊的侧脸慢慢浮现笑意。

    一如既往的温柔。

    “北……北尧哥哥……”她忍不住抓住他的领口,往他怀里钻。他却一动不动,没有像往常那样抱住她。她有点不高兴,抬手圈住他的细腰,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蹭了又蹭。

    他这才终于有了反应,又说了句什么,大手将她的臀一托,把她放到大腿上。

    她有些得意的想,才不要去管什么道德观,不管他是不是杀人放火呢!

    然后她的脑子一阵迷糊,陷入香甜的睡眠。

    陈北尧赶到事发酒店的时候,警察已经将房间封锁。远远望进去,只见一地放肆的血泊尸首,却没有她的踪迹。

    香港当地老大在电话中略带歉意:“北尧,我的人赶到酒店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陈北尧挂了电话,双手□裤兜,站在房门外一动不动。身后一同赶来的周亚泽疑惑道:“监控录像被人破坏,也没有目击证人。泰国人一向低调,不像他们的手法。”

    陈北尧又安安静静站了一会儿,一抬手,掀起封锁条,目不斜视走进了房间。现场的警察看到他都是一愣,又人出声喝止,他恍若未闻,径直走向内间。周亚泽眼明手快,把拦他的警察一挡:“对不起啊,我大哥担心嫂子……”
    陈北尧静静看了一圈——她的西装外套还搭在沙发上,拖鞋一前一后,掉在床边,显示出当时的慌乱。他甚至可以联想到她仅着睡衣的娇躯,在对方的暴力下挣扎,最终被胁迫。
    “我去跟云南达沥要人。”周亚泽搞定了外面的警察,跟了进来。
    “不止是达沥。”陈北尧的声音,令周亚泽都觉得阴冷。
    他觉得陈北尧说得对,如果只是国内西南贩毒集团,多少也听过陈北尧的名头,绝不敢这么撕破脸动手。
    所以达沥背后,还有别的势力支持?周亚泽舔舔下唇:“这么嚣张,不会是……”
    陈北尧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他拿起看了眼,陌生号码。
    “说吧。”他声音清冷。
    对方低低笑了一声,却安静不吭声。
    陈北尧握着手机,一动不动。
    然后,他听到窸窣的声响,听到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一个熟悉无比的柔和嗓音,带着几分情动,几分懵懂,痴痴的唤道:“北……北尧哥哥……”
    陈北尧心头如重锤无声猛击,呼吸一滞。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只觉得她的温柔娇弱,仿佛就在眼前。
    然而她的气息却骤然远离。
    紧接着,陈北尧听到蕈的声音。
    仿佛还隐隐带着几分享受,蕈低喘了一声,才含笑道:“陈先生,欢迎来金三角。”
32
v章[VIP]    32.毒枭(6月28日第一更!)就算枪林弹雨,也不会跟他分开。    4896    2012-06-28 12:01:05
32、v章
    耳际很静。
    那是一种很空旷的寂静,人耳仿佛能听到很远的地方。仔细分辨,才能听到潺潺水流声,像是乐器轻轻在山谷间低鸣。
    慕善就在这片幽深的宁静中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陌生的灰绿色藤木屋顶,她坐起来,发现自己睡在一间木质大屋的藤床上。屋子两面都开了巨大的窗户,凉爽的风丝丝往里灌。窗外,一面是绿色的青山;另一面却很开阔,能看到远处起伏的低矮山脉。
    屋内的家具全是木制的,方方正正,隐约有草木的幽香。也有电视和冰箱。
    衣服已经被人换了。她身上只裹了条红色纱笼,整个肩膀都露在外头。薄薄的面料,轻轻摩擦着皮肤,令她不寒而栗。
    谁帮她换的衣服?
    她已依稀记起昏迷时的情形,保镖瞬间毙命的血腥惨状,仿佛就在眼前。毫无疑问她被蕈劫持了。
    唯一令她安慰的,是身体并没有交/欢后的潮湿酥软的感觉。
    只是……她现在哪里?
    她下了床,没有鞋,只能赤足踩在磨得老旧光亮的木地板上。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一位头发花白、身材瘦小、皮肤黝黑的老妇人,沿着木梯走上来。
    她穿这条紫红色的纱笼,看到慕善,双手合十,声音低柔:
    “萨瓦迪卡。”
    这句慕善明白,也双手合十答“你好。”老妇人走到她面前,微笑着又说了几句什么。只是慕善完全听不懂了。
    她拉起慕善的手,慕善条件反射一挣。她轻轻摇摇头,松开手,自己走进了屋子。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她一只手拿着个藏青色瓷杯,里面盛满了水;另一只手拖着个盘子,上面是半盘米饭、几块鸡肉,浇满红红黄黄的辣椒酱,点缀着几片罗勒叶。
    慕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腹中饥饿难当,说了句谢谢,接过就狼吞虎咽。
    等她吃完,老妇人收拾了杯碗,指了指门外一个方向:“蕈。”
    慕善一僵,老妇人怕她不懂,又重复这个发音:“蕈。”
    慕善点点头,老妇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对于蕈的身份,慕善已有七八成把握——他一定是杀手。一个富商,甚至普通黑道,不会有那么夸张的身手。
    如果她现在身在泰国,蕈又说陈北尧挡了路——不难推测,一定是因为毒品。这里极有可能是世界毒品源地——金三角。
    妇人指的方向在屋子正前方,慕善下了木梯,沿着房前大片空地走过去。两旁都是丛林,高大的树木和杂乱的野草,像一堵严实的绿色屏障。

    太阳慢慢在天空露脸,将脚下的砂土地面也炙烤得温热起来。

    前方有一条窄窄的小路通向远方山谷,小路入口停着脏兮兮的八九成新的越野车,一边车门还开车。慕善走了几步,就隐约看到车门后的情况,脚步顿住。

    与此同时,一些不堪入耳的声响,也越发清晰的传来。

    是蕈。

    修长结实的长腿,随意踩着粗粝的沙土。光裸的麦色脊背,有力的起伏着,大滴大滴汗水在阳光下透亮闪光。

    两条纤细的麦色长腿,垂在他的身侧,一看就属于女人。随着他沉默而剧烈的冲击,那两条挂在外面的腿,也跟着一晃一晃。

    “Lampo……噢……”蕈低声闷哼。

    慕善别过脸去。

    终于,那个叫Lampo的女人尖叫一声,响动声也消失了。

    慕善看过去,就见Lampo两条腿无力的垂在车门外,而蕈伏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蕈站直了,低声用泰语笑着说了两句什么,把迷彩长裤的拉链一提,也不管Lampo还瘫在原地,一脸笑容的从车门后走了出来。

    看到慕善,他三两步就走到她面前。像一头生气勃勃的豹子,低头笑嘻嘻的看着她。

    他的肩膀上明显还有女人的齿痕,脸上也有口红印。可他毫不在意,只盯着慕善露在纱笼外的雪白丰满的肩膀,挑眉:“你会晒伤。”

    “你抓我来想怎么样?”慕善怒视着他。

    他不答,将她的手强行一拉,就往房子方向走。

    走回房间,他抬头高声喊了句什么,刚才那个老妇人很快又走了进来。看到他还抓着慕善的手,嘴里嘟囔了句什么。蕈立刻把慕善的手松开,嘿嘿一笑。

    老妇人打开柜子拿出一瓶绿色药膏,一管防晒霜,走到慕善身旁,示意她坐下。慕善依言背对着她,老妇人轻柔的在她背部和手臂抹了起来。

    “这叫青草膏。”蕈忽然道,“不擦这个,你一个小时就会被蚊子叮成包子。”

    见慕善不理他,他伸手插入药膏瓶,挖了一大块,伸手就要往慕善胸口抹。慕善往后一缩,还没等她吭声,一旁的老妇人忽然高声骂了句什么,一巴掌拍在蕈意欲冒犯的狼手上。

    蕈哈哈一笑,看一眼慕善,却也起身,老实的站到了房外走廊上。

    慕善将两人神色看在眼底,倒有些意外,杀人不眨眼的蕈,却被老妇人制的服服帖帖的。

    等擦好了药膏,老妇人离开了,蕈走到门口,一只手夹着根雪茄,另一只手提着双女式拖鞋,懒洋洋的道:“跟我去见首领。”

    首领?

    慕善站起来走过去,从他手里夺过鞋子。

    越野车沿着坑坑洼洼的小路,颠簸前行。

    蕈似乎已经很习惯这里的地形,一边吸烟,一边还听着音响。慕善却要死死抓住车门和座椅,才不至于撞得七零八落。偶尔一个巨大的起伏,她控制不住身子腾空而起,却又被安全带箍着撞回座椅,吓得她一声尖叫。一旁的蕈哈哈大笑。

    这是个疯子!

    慕善在心里骂道。

    开了一段,路逐渐平实宽阔。约莫隔个几十米,就能看到身着迷彩的持枪战士,闲散的守在路边。

    而道路两侧,大片大片的罂粟花,红得像鲜艳的血海,一直绵延到远方,几乎与蓝天青山连成一片。

    而那淡淡的香味,终于令慕善识别出——那就是蕈身上的气味。

    他自己,不就像一朵罂粟?

    蕈却在这时把车一停,一抬手,打开了车门。

    孩子的尖叫此起彼伏传进来,两个小小的头颅趴在门边上。蕈含着雪茄,脸上浮现愉快而明亮的笑容。他说了句什么,双手一伸,就把一个孩子举起来,放到大腿上。

    “蕈、蕈!”那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穿着极不合身的破旧军装,黝黑的脸,大大的眼睛,笑嘻嘻的扑在蕈怀里。

    这么温情的蕈,实在跟昨天的手起刀落判若两人。慕善别过头,不看他的伪善。

    没料左侧车门一响,孩子们的欢呼飘进来,两个半大的孩子,扒着车门就爬到慕善身上。

    他们身上脏兮兮的,小脸也黑黑的。眼睛却亮的吓人。其中一个抬头看着慕善,用泰语问了句什么。慕善听不懂,勉强对他微微一笑。两个小孩欢呼一声,扑到慕善怀里。

    口水。

    脸上、肩膀上,都是小孩的口水。两人简直是抱着慕善一顿乱蹭乱亲,很喜欢她的样子。慕善呆在原地,叹了口气。

    直到两个孩子抱着慕善的腰死活不肯起来,蕈才一手一个,把他们拎起来,放在车门外。又从储物格里拿出几根糖果棒,放到他们手里,再拍拍他们的肩膀。

    孩子们欢呼着散去了。蕈关上车门,笑嘻嘻看着慕善不做声。

    “他们说喜欢你,像一块奶油蛋糕。”

    慕善不理他,心道你是块过期的毒蛋糕。

    他哼了一声,长臂忽然一伸,抓住慕善的肩膀,低头就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他的口水和孩子们的混在一起,只令慕善脸上阵阵发麻。抓起纱笼重重擦了擦,狠狠的瞪着他。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细长的眸含着笑意看她一眼,伸出麦色修长的手指,指着自己肩头一圈新鲜的齿痕:“知道这是谁咬的吗?”

    慕善忽然有不妙的预感。

    他似乎故意让她难堪,一处处数着肩上的红痕,半笑不笑的道:“你昨天非要抱我,还咬了这么多口。把我点着了,你却睡得像只猪,踢都踢不醒。大半夜我去哪里找女人?只能跟女奴做一晚上。现在亲你一下怎么了?”

    “我怎么没咬死你!”慕善冷冷道。

    换来的,却是他更加爽朗的笑声。

    又开了十来分钟,视野豁然开朗,前方一长排竹棚和木屋,应该就是将军住的地方。

    罂粟的香气和火药的气味夹杂在一起,愈发显得周围安静、冷酷、紧张。

    路旁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全是实枪核弹的士兵。还有几辆载满武装士兵的卡车,迎面驶过。那些年轻士兵的脸,有一种刻板的冷漠。慕善毫不怀疑,这些人体内都有同样的嗜血因子。在他们眼里只有金钱和武力,没有人性。

    她竟然流落到这里,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

    陈北尧这会儿估计已经想杀人了。

    如果他拒绝涉毒,她只怕境况堪忧;如果他妥协,她更加生不如死。为今之计,只有信他。她也不会坐以待毙,只能静观其变。

    她跟着蕈,脱了鞋,沿着木梯一步步向上。这是一间很漂亮的木屋,每一块木板,仿佛都有相同的颜色、纹理。脚踩在上面,又温润又凉爽。

    两个高大的士兵背着枪站在门口,上前从头到脚把两人检查拍打一遍。甚至连蕈,都主动摸出口袋里的两把薄刃,才被放行。

    正中放着一张紫檀木圆几,一个男人跪坐着,闻声抬起脸。

    慕善心头一动,这个男人……

    他穿着白衬衣、灰色迷彩裤,身形高大略显削瘦。看起来约莫三十七八岁,相貌却很清秀斯文。

    这就是蕈的首领?

    看到慕善,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柔和温润的光芒。
    他朝慕善坐了个请的手势。
    慕善在他对面坐下,蕈则坐到他左手边。
    他提起紫砂壶,倒了三杯茶,拿起一杯,放到慕善面前。慕善神色不动,端起喝了,看着他。
    他目露笑意,第一句话,却是有些生涩的汉语:“对不起。”
    慕善微微一怔。尽管知道他们捉自己来是为逼陈北尧就范,但这个充满诚意的道歉,还是令她略有些吃惊。
    首领又用泰语说了几句什么,蕈耸耸肩,为她解释道:“首领说……很抱歉委屈你,他只是想跟陈北尧好好谈一谈。无论能否合作,都会放你走。放心,你在这里很安全,就像客人一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慕善对首领礼貌的笑笑,问:“陈北尧什么时候来?”
    “明天。”蕈笑了,自己又添了句,“中国男人真有意思,之前一个亿都买不通,现在为个女人竟然自己送上门。”
    慕善冷冷看他一眼,心想,你这种人,怎么会懂?捉鬼放鬼都是你们。
    首领话锋一转,却是问慕善是哪里人、在哪里受教育。甚至还表示了对慕善母校H大的赞赏。末了,他让蕈转告,这两天她可以随意在附近转转,蕈会为她导游。
    “就当是来度假。”首领这么说。
    重新坐上蕈的车,慕善之前的紧张,因为首领的态度而得到缓解。难道首领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难以判断。
    尽管首领让蕈陪同,可他哪里有耐心?直接开车把慕善又送回了原来的木屋。
    车刚停稳,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乐曲声。慕善跳下车,却见蕈身形一顿。
    她仔细侧耳一听,模模糊糊竟然唱的是中文:“风云起……山河动……金戈铁马百战沙场……”
    这是什么歌曲?为什么在金三角有人播放?甚至隐约听到有人随歌附和而唱的声音?
    “你是不是中国人?”蕈坐在车上,居高临下瞥她一眼,“军歌都没听过?”
    “谁在唱?”慕善不得不承认,在陌生而危险的国度,听到熟悉的语言唱着悲壮的歌曲,心头的感觉……很怅然也很温暖。
    “那是国民党的部队,君穆凌将军,台湾人。”蕈难得好心的解释,却话锋一转,“你别乱跑啊,进了雷区炸死了,北尧哥哥白走一趟。”
    说完也不看她,径自开车走了。
    周围防备森严,慕善本来就没有私自潜逃的愚蠢打算。回到木屋,老妇人又语言不通,她只能等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她忽然再次听到汽车的引擎声。走出去一看,蕈把车停稳,探了个头出来。
    她心头一跳。
    “女人,我刚收到首领通知,霖市的人已经到了。”蕈笑嘻嘻的道。

    车子重新停在军营入口处,哨兵却报告蕈,运送中国客人的车辆,离营地还有五分钟车程。
    慕善隔着玻璃窗望着道路尽头,心里有些紧张。
    不管怎么样,只要一会儿见到陈北尧,她一定会站在他身旁,就算枪林弹雨,也不会跟他分开。
    等了有几分钟,果然有几辆越野车出现了。他们停在离营门口五十米左右的位置,几个持枪士兵先行跳下来,然后陆续又下来几个男人。
    隔得远,又有扬尘,慕善看不清哪个才是陈北尧,只能踮着脚张望,心也跳得愈发的快。
    终于,那一行人在士兵前后护送下,朝营门口走过来。
    慕善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们越走越近。慕善终于看清为首那人的容貌,心神微震。身后的蕈低低“咦”了一声。
    那人穿着纯黑的衬衣,在一群男人中最为高大醒目。深邃的眉目英俊如画,仿佛散发着沉静的暗光。
    他的目光原本平静,却在无意间掠过慕善时猛的一停,脚步也随之顿住。然后,他转头对士兵和手下说了句什么,立刻阔步走到她面前。
    黑眸紧盯着她,带着几分不确定:“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珩。”慕善心头重重叹了口气。
    他的眸中却升起洞悉一切的心疼怜惜。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一抬手,轻轻将她拥进怀里。然后不顾她的僵硬,不顾周围人的诧异,温柔的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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