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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蓝石

[穿越重生] 《嫁夫》作者:灏漫(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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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4 11:5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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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守株待兔(下)
    段公公一呆,有些不明白常妃怎知道那伺寝宫女也死了,“死了。”顿了顿,又想起头一个问题,“伺寝宫女青环。”

    一阵风来,将常妃长发拂乱,常妃抬手顺了顺发,轻轻转身,“替我整装。”稍稍一停,目光朝四周淡淡一扫,“段公公,你去李夫人处请皇上——就说本宫有要紧事儿,请皇上务必移驾烟淼园。”

    语声平静已极。

    不多时,一身盛装的常妃走出了庆华宫,两个宫女手持宫灯一前一后,朝着御花园行去。

    见常妃的身影离开,两个隐身在一处的黑衣人相视一望,心中顿时生出疑惑——除了段公公,常妃竟然没有再派人出去?

    犹疑了片刻,其中一个黑衣人闪身出来,打了一个手势,顿时又闪出几个身影,几人跟着常妃而去。

    烟淼园中,还是那般仙境般的云雾缭绕,幽香暗溢。

    常妃在园门处一顿,目光轻轻一扫后,投向了水面正中的方向。

    定定看了片刻,她朝内行去,长长的裙裾在游廊上“沙沙”拖过,两个持灯的宫女瑟缩的跟在身后,不敢喘气。

    一直行到离临水红亭不足五米远处,常妃才停下了脚步,看着亭内三人的目光,常妃微微一笑,“原来秋将军和纳兰五少爷也在。”

    纳兰笙愣了愣,将目光投向太子。

    方才看到常妃出现,太子面上似乎闪过一丝诧异。

    司马陵垂了垂眸,抬眼笑了笑,“原来是姨娘。”

    常妃点了点头,笑意端庄,“看到是我,陵儿可是有些失望?”

    司马陵静静看着她,未有说话。

    “陵儿想必以为你四弟死了。姨娘我定会孤注一掷,所以故意在这烟淼园守株待兔,好让我派人来替你四弟报仇。”常妃轻笑一声,“我的好陵儿。真是好算计——想将姨娘的人一网打尽呢!连秋将军同纳兰少爷也请来替你做戏,陵儿就不怕姨娘不小心伤着他们么?”

    听到四皇子的死讯,纳兰笙先是大惊,张了张嘴,便朝秋池望去,只见秋池眸中也是惊异,看到纳兰笙的神情。却朝他轻轻眼神示意。

    纳兰笙只觉心“咚咚”直跳,在秋池眼神示意之下,也知此时不是自己能说话的时候,定了定神,将心跳稳住。

    司马陵在听见四皇子死的那刻,眸光微微一黯,静默了片刻,抬眸直视上官常妃。“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四弟若真是重病在卧,自然也不会死——要怪也只能怪姨娘的心太大,手段太狠!至于他们二人。就无需姨娘来挑拨了。”

    嘈杂的脚步声从园门处传来,少顷,建熙帝和皇后的身影便一前一后的沿着游廊行来,玉兰则紧跟皇后身侧。

    水面四周也影影绰绰的出现了无数身影,将整个园子团团围住。

    常妃轻轻转首,看着踏步而来满面怒色的建熙帝和上官皇后,顿时“呵呵”轻笑起来,“皇后娘娘竟也来了。”

    建熙帝和皇后站定,皇后朝亭中一望,见太子安然。面色便微微一松,片刻后,眸光倏地寒厉的望向常妃,一字一顿切齿道,“没想到——竟是你这忘恩负义的**!”

    常妃脸上的笑意慢慢收起,“恩义?妹妹你同我讲恩义?”顿住抬眸漠然。“你是上官家的女儿,难道我不是么?同父同夫,凭什么你便要处处高我一等,凭什么你许我生孩子便是恩义?凭什——”

    “住口!”建熙帝厉声道,“你这佛口蛇心的毒妇!竟敢对太子使这种狠毒手段——说!同党何在?”

    常妃身形微微一颤,稍稍垂眸,抬首看着建熙帝,忽地一笑,“皇上,你的太子可好好的在这儿饮酒作乐,皇上,你就不问问康儿么?”

    向来端庄的面容在这一笑间竟然现出几分从未有过的风情。

    建熙帝似微怔,须臾,眸光一凝,冷声一字一顿,“狼子野心,其罪当诛!”

    虽方才只听皇后和玉兰说了个大概,但此刻见常妃这般情状,来龙去脉,真相如何,心中已是明了。

    “哈哈哈,”常妃定定地看了建熙帝片刻,忽地抬首大笑,蓦地顿住,指着亭中的秋池和纳兰笙,“皇上想知道臣妾的同党么?北将军府同纳兰侯府都是臣妾的同党——”

    在建熙帝和皇后出现时,亭中三人便站了起来。

    此刻见常妃朝二人指来,纳兰笙面色顿时一僵,秋池朝他摇了摇首,神情平静。

    “休得胡言!”司马陵语声肃然,“替你传递消息之人定在宫中,七个月前,你派出去的杀手曾是四年前离职的宫中禁卫——你当我不知道么?”

    常妃垂了垂眸,看了看太子,又转首看了看并排而立的建熙帝和上官皇后,最后将目光落在皇后身上,“妹妹生了个好儿子——成王败寇,姐姐我也无甚好说。”顿住,垂目低低一笑,“好,皇上,臣妾认罪,皇上可还有什么要问臣妾的么?”

    建熙帝定定地看着她,“你若交待出同党,朕可以赐你自尽。”

    常妃笑着点了点头,“皇上的确圣明。”目光在四周缓缓梭巡一圈,将语声拔高了几分,“臣妾就告诉皇上吧,禁卫军的一个统领,四个副统领统统都是臣妾的人——皇上把他们都杀了吧!”

    随着话音落下,常妃一直拢在袖中的手忽地抽出,只见银光一闪,霎时没入心口。

    一直在常妃身畔颤抖不已的两名宫女顿时失声惊呼着退后一步,手中宫灯也坠落在地。

    常妃身形几晃之后,慢慢地倒在游廊之上。

    园中寂静一片,众人连呼吸声都不敢大声。

    少顷,皇后冷声道,“把庆华宫的人全部给我拿下,挨个儿的审——我就不信找不出这**的同党!”

    那两个同常妃一起过来的持灯宫女慌忙跪地,磕头不止,“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什么不知道啊!”

    其中一个道,“方才常妃娘娘出来时,曾寻了许嬷嬷说话,平素——”

    就在这时,一个灰衣太监从游廊入口快步行来,行到离建熙帝数米远处,躬身道,“禀告陛下,庆华宫管事许嬷嬷连同宫女三人,太监两人服毒自尽。”

    皇后顿时一愣,咬牙恨声,“这个**!”

    这自尽的不用说,定然是常妃亲信。

    亲信既然死了,余下之人只怕抓住也审不出个究竟。

    想到自己被蒙蔽数年,直到今夜才知晓真相,皇后如何能不恨!

    建熙帝静默片刻,转首看着太子,“皇儿,追查叛逆余党之事就交由你处理——下次须得记住,你乃大汉太子,凡事不可涉险。”

    司马陵垂首,“父皇,儿臣知道了。”

    建熙帝和皇后离去了,常妃的尸身也被搬走,几个宫人抬水将游廊冲刷后,便退下了。

    司马陵回到座前坐下,瞥了一眼纳兰笙,“现在可以放开喝了。”

    纳兰笙愣了愣,跟着秋池回到案前坐下,却有些惊疑不定,“殿下——?”

    司马陵执壶注酒,仰首饮尽后,将酒盏放下,又倒了一盏,“旁事莫提,陪我喝酒便是!”

    纳兰笙一怔,垂了垂眸,秋池取过金壶替纳兰笙和自己斟满,朝纳兰笙举了举酒盏,纳兰笙也只好拿起了酒盏。

    雾气腾绕袅袅,琉璃宫灯中,光晕柔柔散开。

    本是仙乡云阁般的美景,却不知怎地,陡然添了几分寂然清冷之意。

    ~~~~~~~~~~~~~~~~~~~~~~~~~~~~~~分割线来也~~~~~~~~~~~~~~~~~~~~~~~~~~~~~~~~

    这夜,秋池回到北将军府时已是四更末。

    虽不至于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但也好不了多少。

    秋池酒量好,酒品也不差。

    极少醉酒的他纵然喝多了些,也从无醉话一说,只是老老实实的睡觉。

    喝得再多,睡上一个时辰后,酒意便会散去大半。

    是以,头夜从宫中归来,虽是近寅时才安睡,但翌日一早,天方朦朦亮,他便习惯性的醒来了。

    换过一身劲装,照旧拿着长枪到闻雅院后的练武场去练枪法。

    练了一个时辰,直出了一身大汗,这才收势停住。

    “将军,郑国公来访。”方管家快步行来,到场边站定恭声道。

    秋池微微一愣,显出些诧异,“郑国公?”

    方管家也有些纳闷,面上却恭敬重复了一句,“回将军,正是郑国公。”

    秋池垂目轻轻颔首,“先请大厅上奉茶,我稍后便来。”

    方管家领命转身。

    秋池回闻雅院擦了擦身,换过一身见客的衣裳,便朝大厅行去。

    刚走到内堂,便听见郑国公的声音,“我知我那儿子如今便在夫人府中。夫人要多少银两,尽可开口——我们两家本有姻亲之谊,夫人何不给老夫一个面子,也算成人之美!”

    秋池脚步稍稍一顿。

    厅上似静默了片刻。

    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此事原不与我相干!阿刁并非我府中的下人,早在九年前,我爹娘便许了他来去自由。他愿不愿跟你走,全凭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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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4 11: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九十章 碧波秋水
    郑国公又道,“那你为何不让他见老夫?”

    连夫人都不叫了,显是有些着恼。

    “我们**都说了,大——阿刁大哥昨日出去办事,还没回来呢!”

    “大胆,老夫说话,岂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道理!”郑国公怒道,“赶紧把人给我交出来——难不成你北将军府想拐匿人子不成?”

    拐匿人子?

    秋池眉头一皱,大步迈前,从内堂行出,“郑国公何出此言?”

    堂前连着方管家和一个站在郑国公身后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还有两个丫鬟,一共六人。

    秋池的目光在面色隐隐含怒的郑国公身上一扫,落在了那个葱青色的窈窕身影上。

    琵琶襟的葱青束腰锦缎小袄,却是立领,领口、袖口、襟边镶着雪白的兔毛,葱青色上浮着浅浅的银色暗纹,下裳是同色的百合长裙,通体素淡,只在腰部右下方绣了一朵似在摇曳的雪白琼花。

    严格说来,算上凤庙祭祀那次,这次还是秋池第二次见到这位纳兰六**。

    却是已自己名义上妻子的身份。

    第一次的见面,秋池已经没有太多印象,唯一有点记忆的就是纳兰六**那异于常人的发黄肤色。

    而此刻,这个女子微微垂首,朝他盈盈一礼,“将军。”

    小巧的水滴形碧玉耳坠在颊边通透晶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她微微敛目,长长的睫毛如蝉翼垂下,看不清眸光,却给人一种宁静恬淡之极的感觉。

    没有羞涩,没有扭捏,更没有自卑。

    她的神情和动作都自然之极。

    自然得几乎让人忽略了她那奇异的肤色。

    眸光在那形态美好的下颌扫过,一触到那出嫁女子才能挽的流苏髻。他很快地收回目光,心里略微地不自在,“唔”了一声,他转首抱拳,“郑国公——”

    “秋将军,”郑国公的面色有些阴沉,但见到秋池出来还算克制,加之方才身边的管事也低声劝了几句。所以话语也缓和了些,“老夫今日想同将军讨一个人,还望将军成全。”

    秋池方才听了些对话,虽知了些大概,但还有许多不明,此刻闻言便将目光朝方管家望去,“方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方管家哪里知道?

    郑国公来访,他知会了将军回到大厅,夫人就出来了。

    迟疑片刻。方管家言简意赅,“郑国公想寻阿刁。可阿刁昨日出门还未归。”

    至于那什么“人子”之类的话,将军既然听见了,他也就避讳不言了。

    郑国公这几日寻阿刁寻得心里早就发了急,好不容易才查到那日的马车是北将军府的,一大早寻来却说无人。

    此刻闻言却只不信,负手哼了一声,“老夫一来。人就不在——天下哪儿有这般凑巧的事儿!休得欺我!”

    见郑国公这般,明思轻轻抬眸,“此事与将军无关。也同将军府没有干系。郑国公若想见阿刁,等他回来,我自会转告。至于银子——”垂眸淡淡一笑,“若是郑国公还想挽回些什么,就最好从此休提这二字!阿刁若是在意这个,也不会等你来寻他。”

    有些空旷的厅堂中,女子的声音轻轻柔柔,如春风拂野,却似含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秋池不觉一怔,微微侧目,明思却正当垂眸,恍然有黑亮的宝石在他眼前一闪,却很快被那长长的羽睫藏起。

    秋池的心忽地落跳半拍,脑海中似乎有种模糊的记忆被触动。

    一时却想不真切。

    郑国公也呆怔了!

    两家本是姻亲至交,他也曾见过纳兰侯府这个四房的**,却从无印象。

    可方才,她那通透的一眼却好似看到他心底。

    看出了他因急切而生的迁怒,也看到了他用急躁掩饰的那份焦虑和心虚。

    愣了片刻,心中那股迁怒的怨气似乎瞬间泄散无踪,郑国公面上生出几分黯然,默然少顷,又带了几分期盼的望着明思,“夫人,这几日,他可曾,可曾提及过我?”

    他紧紧地看着明思,眼里充满了希翼的闪亮。

    明思心里叹口气,却生不出同情,轻轻摇首,“不曾。”

    “夫人,”郑国公眼中的光亮顿时黯淡,望着明思开口道,“不知夫人能否——”

    明思淡淡看了他一眼,轻声打断,“郑国公有什么话还是同阿刁当面讲为好,至于其他的,恕明思无能为力。许多的事情,不是当事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眼前女子直直看来,眸光宁静而透彻,于是,郑国公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默然半晌,只得颓然离去。

    明思看着郑国公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背影,眸光淡然平静。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错都有弥补的机会。

    在望月莎心死身亡的那一刻,郑国公就永远失去了机会。

    方管家送郑国公出去,厅中只剩秋池和明思并两个丫鬟。

    将郑国公送到大厅门前,目送着郑国公那有些蹒跚无力的背影,秋池若有所思。

    抛开方才那番对话内容不提,郑国公身居高位数十载,那份威压远非常人可及——可方才,她只轻柔数句,就将郑国公的气势全然瓦解……

    想起方才,秋池这才发现,无论是郑国公的怒气,还是他的出现,都未让那个女子带出一丝波澜。

    由始自终,她都无惊无惧,不卑不亢,那轻柔吐出的字字句句,却生生地将郑国公的气势瓦解,甚至郑国公还未说的话,也被她看出,堵回了口中。

    心里蓦地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秋池似乎有些明白方管家和府中下人的变化是为何了……

    秋池不是多事之人,更不是多话之人。

    可此刻,他却鬼使神差的转首看向那个女子,“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一怔,轻轻抬首朝他望来。

    一双黑宝石般的剪水秋瞳就那样措不及防的映入了眼帘,一瞬间。秋池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句——“眼是碧波横,眉若青山黛。”

    这样的诗句,说的就是这样的一双眼吧。

    秋池微微愣神。

    这位纳兰六**,竟然有这样一双眼。

    实在出乎的他的意料,却转瞬又了然——因为有这样一双碧波秋水的眼,所以方才才能那般透彻的洞察人心。

    所以,才能那样轻描淡写,却又柔中带刚的让郑国公无语黯然而退。

    秋池的问话。让明思有些许意外。

    凭她对秋池的了解,她以为秋池不会过问此事细节。

    方才她已经说了此事同他和北将军府无干,而后的发展,很明显也在她的掌控中。

    可秋池却问了。

    不过此事也无甚好隐瞒的,就算不说,方才他应该也听得差不多了。

    望着秋池,明思顿了顿,“阿刁是郑国公儿子。二十二年前郑国公在南方认识了阿刁的母亲,相处数月后,郑国公回了大京。十一年前。阿刁的母亲亡故。后来,他来了大京。卖身到了我们府中,我娘将他买下。前段时日,郑国公无意间发现了阿刁的身份,今日,便寻了来。”

    原本想让阿刁这两日去见郑国公一次,将话说清楚。

    可阿刁怜惜那些灾民饥寒,这两日都在忙着给灾民备粮食。而新制的棉衣棉被也赶出了一批,所以阿刁昨日出去了一直未归,都在处理这些事。

    却没想到郑国公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秋池轻轻颔首。虽然明思未将所有的话道明,但联系这两月大京发生的几件大事,他心里自然也是明白的。

    郑国公府人丁几代凋零,郑世子已被赐死——郑国公如今寻到了这个流落在外的骨肉,定是惊喜急切的。可思及方才的对话,似乎……

    犹疑了片刻,秋池抬眼,“那阿刁不愿意认祖归宗?”

    明思垂眸淡淡一笑,轻声道,“他若愿意,就不会等郑国公今日寻来了。”

    虽有些预料,可秋池还是有些诧异不解,“他不愿意?”

    她方才虽是说了阿刁并非下人,但无论何种身份,也及不上现今郑国公府唯一血脉的地位吧!

    多少私生子想认祖归宗而不得,竟然会有人不愿意?

    眼前的女子本是垂眸,听见了他的问话,却抬眸直视,“为何要愿意?”

    秋池一怔,竟有些呐呐,“子不言父过……郑国公如今也是一片诚心。”

    那女子望着他微微一笑,语声极轻,“将军,这世上——并非所有的错都有改过的机会。何况,生而无养,何以为恩?”

    他还在怔忪间,那女子已经福身一礼,转身翩然离去。

    望着那抹袅袅娉娉的葱绿轻盈地没入内堂,秋池不觉怔然。

    原来,这才是纳兰六**……

    不知何时,方管家已经归返,立在他身后一步远,似乎正在偷觑他的面色。

    余光扫到方管家那双老眼中的那抹精光,秋池蓦地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转身,“我去书房,唤个人——用不着伺候,让人沏壶茶来就是。”

    身后传来方管家毕恭毕敬的声音,“将军,午膳摆在何处?”

    他脚步一顿,还未回答,方管家的声音却又传来,还是那般毕恭毕敬,“不如小的去问问夫人再来回将军,可好?。”

    转过身,他刚想开口拒绝,却不知怎地停住,待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点了头。

    看着方管家眼角绽开的菊花,他莫名地俊面一热,微咳了咳,转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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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心动无形
    明思心里有几分窃喜。

    用剪刀修剪着刚从花圃中采下的两支蓝色风信子,再配上几片碧绿的长茎叶片。

    一番整理搭配后,白玉花瓶便现出了一种别样的娉婷婀娜,雅致而优美。

    瞅着明思唇边的轻松笑意,蓝彩抿唇轻笑,“**心情甚好。”

    明思噙笑颔首,“可放一半的心了。”

    蓝彩也颔首而笑。

    帽儿却不明白二人的话意,偏头想了想,皱了皱眉,还是不明白。

    “**,你们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望着两人,帽儿疑惑道。

    蓝彩将修剪掉的碎枝残叶收拢在托盘中,端起朝外走,故意捉弄道,“想不明白就好好想。”

    帽儿祈盼的望着明思,拉长了语声,“**——”

    明思轻笑摇首,“你去找如玉,让她去庄子上寻大少爷。见到大少爷也不必说别的,让他先回来一趟。”

    “哦。”帽儿应了一声,有些泄气的撅嘴。

    走到门口,蓝彩正好进来,明思朝蓝彩使了个眼色,蓝彩抿唇一笑,拉着帽儿附耳低声了一句。

    帽儿稍稍一愣,紧接着惊喜自语,“我明白了!秋将军没认出**,那太子殿下也应该认不出……”

    “你这丫头——”蓝彩轻轻敲了帽儿一记,“如今不同以往,秋将军的院子就在旁边,可不能乱说话了。”

    帽儿赶忙掩住嘴,不好意思的回望明思一眼,捣头如蒜,“我记住了。”

    帽儿刚离开,方管家便来了。

    听了方管家的问话,明思有些无奈。

    这才发现秋池一回来,还真是麻烦。

    昨日她那接风之言不过是为了场面,后来秋池入宫,她也乐得轻松。

    可如今的问题是。在所有人眼里,她和秋池已经是夫妻了。

    这夫妻有夫妻的相处之道,即便各有各的院子,可吃穿住行,单就一个“吃”字,已经是麻烦了。

    一日三餐,不说都在一处,但至少也不能一直各在一处吧。

    其他的不说。也可以不在意,但明思能确定的一点是——老太君应该会非常“关怀”她同秋池的相处情形的。

    略一思索,明思有了决定,“准备些酒菜替将军接风,就摆在静湪院吧。”

    闻雅院的书房中,秋池似乎有些静不下心来。

    明明有一堆文件需要他批阅,还有不少信函需要回复。

    可总有一双黑亮澄净的眸子,在不经意间,秋水碧波般的闪现眼前。

    无端莫名的生出一种古怪熟悉感,却想了许久。还是寻而不得。

    方管家前来禀报,道夫人请将军午膳时移步静湪院。为将军接风。

    素来庄重的老脸上,喜色显而易见。

    方管家退下后,他定了定心神,随手抽出一封书函打开,却是包不同启程前留下的。

    字迹不好看,但却写的很认真。

    详细汇报了此番采购的进度和完成情况后,最后一段写着“这几年将军甚是辛劳。不过,属下也听军师说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属下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请将军莫怪属下没规矩。夫人心眼好,人也极好,属下万望将军能同夫人和睦,属下以为军师的话说得极对。”

    慢慢地放下信笺,秋池有些无奈。

    包不同素来是极有尊卑分寸的人,竟然也这般又是直接的,又是婉转的谏言他“修身齐家”……

    看着那信笺上的“人也极好”四字,他忽地想起两月前的成亲那夜,纳兰笙拽着他不放,醉得东倒西歪了还不肯罢。

    “你还未应我——我告诉你,我这妹妹极好……极好……”

    虽醉得厉害,却执着的心心念念不放。

    他并非愚钝之人。

    纳兰笙的意图,他不是不懂。

    只是从未朝那方面去想过。

    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摆在面前的难题也不少,他从未将“齐家”这件事纳入他目前的考虑。

    更何论,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其实就不是一桩真正的婚事。

    于女色一道,他并不上心。

    在苍郡的那两个通房,数月不碰一次也是常事。

    二十余载的人生中,除了母亲,他从未注意过任何一个女子。

    可这个纳兰六**……

    秋池有些费解——不过短短时日,她怎就能让他身边的人都转了性子?

    极好……

    秋池笑着摇了摇首,天下间,贤惠端庄的女子也不在少数——自己既然同纳兰六**签了那契约书,就该以礼相待才对。

    其他人是不知这桩婚事内情,可自己怎能被他人左右思绪!

    这般私下揣测,实为无礼。

    释然一笑,秋池很快抛开杂念,专心处理起事务来。

    书房南开的窗扇外,雪花轻盈飘落。

    偶有数朵,借风盘旋而入,轻盈落入窗内,只遽尔,便消失不见。

    屋中人浑然不觉。

    却不察,那光洁平整的石板已有痕迹点点。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山水皆有形,惟心动无形耳……

    ~~~~~~~~~~~~~~~~~~~~~~~~~~~~我是多愁善感的分割线~~~~~~~~~~~~~~~~~~~~~~~~~~~~~

    看着如玉和莲花将酒菜送入静湪院,方管家便撑着油纸伞抬脚朝闻雅院行去。

    在门前叫了两声,将军才应了,又稍等了片刻,才推门而出。

    抬首一看,方见雪如柳絮,落得极为急促密集。

    接过方管家递上的油纸伞,他提步朝静湪院行去。

    方管家送秋池行到静湪院门口,看着将军大步而入,才眼里带笑的转身。

    几十年的盐也不是白吃的,先前堂前将军的异样,他可是丝毫不落。

    这样的一个女子。又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夫人,他就不信这日子一久,将军还能不开窍?

    望着在漫天飞舞的雪花笼罩下的偌大府邸,方管家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北将军府也是该添点人气的时候了。

    站在虚掩的正房门前,秋池刚想叩门,一个圆脸长相憨厚的青衣丫鬟却先将门开了。

    朝他福身一礼,起身后,先是有些好奇地望着他两眼。笑嘻嘻道,“酒菜已经备好了,秋将军请进。”

    他微微颔首,那丫鬟接过他手中的油纸伞,稍稍退了一步,待他进去后,那丫鬟便拿着伞走了出去。

    随即,外间传来轻轻地油纸抖动声。

    一个长相端丽,身形高挑紫衣丫鬟从右侧偏厅迎了出来,浅笑福身一礼。“将军这边请。”

    目光在室内一扫,雅致已然入目。

    同两月前的新婚陈设相比。似乎改变了不少。

    不见繁复,也未有奢华,却处处透着一份闲适优雅。

    屋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却并不浓郁,若有若无间,只安然恬静。

    一色深紫的百年花梨家具泛着些许清淡木香,光泽幽幽中纹路流畅优美。

    屋内没有纱罗幔帐。只中间的圆桌上铺着墨绿的素缎桌布。

    白色的流苏直直坠落周边,无风无动,却生出些摇曳的柔美。

    墨绿的素缎上未有绣花。却似有数行浓墨色。

    稍稍定睛一看,却是一副用黑色丝线绣出的一阙。

    隔得稍远,看不真切,只看到最外侧的两句“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后面的字迹被茶盘盖住。

    微微一怔,只觉那字迹铿锵中带着清丽,却又不失洒脱。

    想再看仔细些,却忽见前方那端丽丫鬟正望着自己淡淡而笑,见自己看去,她微微颔首,转身引路。

    于是稍稍一顿,也跟着提步朝偏厅行去。

    不过数步,便到了。

    只见那个女子正背对着,站在偏厅的花架前,手里持着一把小剪,小心的将一片枯败的叶片从花枝上剪下。

    听得脚步声,她转首望了一眼,微微一笑,“秋将军——”

    回首将小剪和残叶放入一旁的托盘中,这才转身朝桌边行来,立定,轻轻颔首一笑,“将军不必客气,请坐。”

    秋池定了定神,颔首入座。

    那女子也轻盈入座,语带笑意,“空腹不宜饮酒,还是先用些饭菜为宜。这接风酒,便稍缓吧。”

    不知是空气中的那抹幽香的缘故,还是这间的氛围让人安心,看着桌上精致的几样小菜,他忽觉胃口很好。

    笑着点了点头,“六**请——”

    明思一笑,两人遂不多言,安静的开始进餐。

    明思看着节奏吃得缓慢,她用了大半碗时,蓝彩已经替秋池添上了第三碗饭。

    待明思一碗见底,秋池正好三碗落腹。

    见秋池放下象牙箸,明思也跟着放下。

    两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桌上空得七七八八的餐盘上,抬首相对,微微一愣后,却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这一笑,气氛便自在了不少。

    秋池呵呵一笑,“秋某失礼了。”

    明思轻轻抿唇,“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将军何来失礼之说?将军乃是从伍之人,若是扭捏作态,反倒是违和。”

    浅浅笑靥中,眸光似水清澈,语声如珠落玉盘,字字利落。

    秋池微微一怔,随即噙笑颔首。

    他并不是擅于交际之人,心中愉悦时能在面上显露几分已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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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刹那惊艳!
    蓝彩上前来,执壶替二人各倒了一杯。

    明思端起酒杯,浅笑道,“明思酒量不佳,便以此杯替将军洗尘。”

    秋池也端起杯,本想就唇而饮,又顿住,“秋某还未感谢六**这段时日对府中的照应,”顿了顿,遂正色举杯,“多谢!”

    明思笑了笑,举杯稍稍示意。

    相视一笑,两人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蓝彩上前替秋池注酒,一杯满后,蓝彩退下,明思笑道,“秋将军可尽饮,恕明思不能奉陪。”

    秋池点了点头,“六**随意便是。”

    可自己一人独饮,似乎又有些不自在,秋池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六**在此间可还习惯?”

    明思浅笑颔首,“一切甚好,将军无需挂心。”

    秋池点了点头,正想着还寻些什么话来说,明思却先开了口,“不过今日请将军到此,明思的确是有些话想同将军说。”

    秋池微微一愣,颔了颔首,“六**请讲。”

    明思轻轻垂眸片刻,复抬起,“将军对明思之恩,明思铭记在心。本不该再有所求,但如今将军回了府,外间人多口杂。我家老太君为人细腻,明思只怕落了口实出去,生出是非。”稍稍一顿,“故而,明思还请将军援手,替明思遮挡一二。将军但请放心,长不过四月。四月之后,明思便会离开。”

    长不过四月?

    听明白了明思的话中之意,秋池有些怔忪——契约上写的是一年,可如今,她却说四月。

    一时间,感觉莫名。

    “将军?”将秋池发愣,明思有些不解。

    难道他觉得这要求有些为难么?

    迎着明思探究的目光,秋池猛然回神,咳了咳,“秋池明白。六**有何要求,请说便是。”

    明思心下一松,莞尔一笑,又思量着道,“明思是这般想的。秋将军若在府中时,每日选一膳时,或午或晚,来静湪院用膳。另外。三四日间,还请秋将军委屈来此歇息一夜——”抬首盈盈一笑,神情恳切自然,“不知这般,秋将军可有为难之处?”

    点漆般的眸子如水晶般通透,又泛着琉璃般的光彩。

    一刹那,秋池只觉自己的心又落跳了半拍,不知为何,竟然不敢再看,极快地半垂了眼睑。“并无为难之处,就照六**之言便是。”

    只听那女子轻柔喜悦。“如此,真真是多谢了。”

    秋池微咳两声,转了话头,“方才外间那桌布倒是别致少见,不知是从何处得来?”

    明思一愣,“桌布?”

    秋池点了点头,神情恢复了正常。遂抬首道,“那桌布上绣的诗句似极妙,书法也甚佳。不过桌布上绣词句,却是少见。不过,倒很是有些别致雅趣。”

    听到那“诗句”二字,明思随即明了,微微偏首用余光扫了一旁的蓝彩一眼,蓝彩却眼观鼻鼻观心,面色平静无动。

    垂了垂眸,明思抬首浅笑,“那桌布是我身边的丫头在外间绣坊购来,当日她瞧着有趣,便买了回来。将军若喜欢,不妨拿去铺用便是。区区小物,也不值几何。”

    秋池哪里好收,忙摇首道,“不必了,我只是看那书法很有些风骨——这等雅致的物件,还是摆在此间示意。我那院子若摆上了,也是不类。不甚搭配。”

    明思只一笑,也不再多言客套。

    屋角三脚鹤膝棹上的白玉香兽袅袅生香,外间的雪似落得甚急。

    细小的颗粒在屋顶窗前“簌簌”微响。

    屋内却一片安详宁谧。

    红纱覆着熏笼,暖炉中色炭暗红隐约,偶尔可见火星微闪亮起复沉。

    蓝彩上前,替秋池将酒杯补满。

    秋池忽地生出一种放松,甚至是有些淡淡的惬意。

    明知此间已无事,却有些眷念这份安然。

    静湪院本是秋池以往的住所,可之前住了数年,却从未有过这般慵懒闲适的感觉。

    端着酒杯缓缓而饮,秋池心道——莫非是那香的缘故?

    静默了半晌,明思开口道,“不知昨日将军可曾见到我五哥?”

    这三人虽为君臣,但交情自来不同,昨日秋池入宫半夜才返,方管家早间曾提到将军昨夜有些喝醉,明思心想,既是喝酒,那多半是三人在一起。

    多日未有纳兰笙的消息,明思也有些纳闷。

    秋池点了点头,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确有。”

    明思心中一喜,“我五哥最近可好?”

    秋池面上的笑意忍不住深了两分,“纳兰三夫人要替他说亲,他昨日甚是着恼。”

    明思“哦”了一声,以眸光相询。

    秋池将昨夜纳兰笙的话复述了一遍,虽是平铺直叙,可一听那话语内容便让人联想到了纳兰笙说那话时的种种神情。

    明思呆了呆,蓦地“扑哧”一声笑开。

    一旁的蓝彩也掩嘴轻笑。

    秋池却笑不出来。

    呆怔地望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心底似乎有一根藏得极深的无形弦被陡然拨动。

    在心底“嗡嗡”低鸣,让他呆愣失神。

    眼前的女子此刻那双秋水乌瞳黑亮得不可思议,似宝石般澄净,又似琉璃般通透。

    巧笑倩兮间,似有流光溢彩,碧波微漾。

    朱唇弯出了一个极动人的柔美弧度,颊边酒涡深深。

    妩媚而娇俏,天真而魅惑……

    刹那惊艳。

    一瞬间,面前的女子好似变了个模样,同数月之前的某个如玉的少年重合了起来。

    不,不可能……

    秋池猛地清醒过来——怎么可能?

    分明是一男一女的天差地别,肤色面貌全然不同,自己怎么会将这两人重叠想在了一处?

    堂堂纳兰侯府的**怎会——

    自己真真是魔怔了!

    强作镇定的抑住那没来由的可笑惊天臆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俊朗的面容上不知何时已泛起了不知名的热意。

    定了定神,长身而起,“秋池还有事务需处理,此番便不多叨扰了。”

    明思忍住笑。颔首起身,将秋池送到正房门口。

    接过那青衣丫鬟奉上的油纸伞,秋池迈出门槛,撑开伞正欲抬步,又听内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稍稍驻足。

    只听那紫衣丫鬟似在忍笑,“咱们这五少爷啊,可真是——”

    那女子却收住了笑。少顷,轻轻叹息声起,“似他这般也没什么不好——人活着不过求一个自在由心。他本有鸿鹄之志,却偏生生在了纳兰家。而今,也就这亲事能争一争了。天道应有一得一失。我这五哥若不能得个情投意合的金玉良缘,那才是委屈呢。”

    雪落有声,油纸伞面只这片刻功夫便白霜铺满。

    黑色的云靴底没入了雪中,靴面颗颗雪粒,晶莹分明。

    风疾来,雪凭舞。

    两厢调戏。

    秋池缓缓地呼了口气。热气出口,便成一团白雾。眼前顿时生出些朦胧。

    微微一顿,便提步。

    却不自觉的,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似的,那步子迈得是极轻,又极缓。

    似不坚定。

    有僧曾问:“风吹幡动。是风动?是幡动?”

    佛曰:“是心动。”

    ~~~~~~~~~~~~~~~~~~~~~~~~~~~我是叹息的分割线~~~~~~~~~~~~~~~~~~~~~~~~

    又过了两日。

    这两日中,两人却再未碰面。

    头一日,太子又传召秋池入宫。

    上官常妃虽自尽而亡。但外间并不知晓。

    宫中传出的官方消息只是宣告了四皇子的死讯——四皇子司马康,因心疾骤发而殁。

    四皇子素来体弱,之前又传出过重病在卧的消息。

    所以。这则死讯也并不太过的出人意料。

    至少表面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示过什么疑问。

    对于入宫进行慰问的各家命妇,上官皇后很是黯然神伤,“早前四皇子一病数月,常妃本已劳心太过,身子便是强撑着。眼下,四皇子这一殁,常妃只怕是……”

    各家命妇便将“四皇子早殇,常妃伤心成疾”的消息带了出来,惹了不少的欷歔。

    除了极少数知晓内情后还允许活着的人,也被下了最严厉的禁口令。

    没有人能想到那个所谓“伤心成疾”常妃娘娘的尸身已经被一把火烧成了灰,草草埋在了不知名的野地中。

    可是秋池同纳兰笙却是知晓内情的。

    虽不足够详尽,也未知晓细节,但最关键的几点却是清楚的。

    常妃意图谋害太子,却被太子提早发现,布局反制。

    常妃还有余党隐匿宫中。

    皇上将稽查常妃谋逆余党的差事交给了太子。

    太子自然要召二人相商。

    可惜的是,商议了一整天,虽然明知余党定然在禁卫军之中,也很可能职衔还不低,但却无法再确定判定。

    禁卫军统领共有五人,一正职四副职,皆非同小可,负责整个皇宫安全要务。

    自来能担任这等职位之人都是皇帝亲信。

    而今这五位,也都是由建熙帝一手提拔起来的。

    全抓全杀,自然是不可行的。

    对于这样的亲信,若是采取“宁枉勿纵”的政策,只怕是会寒了忠心臣子的心。

    所以,必须证据确凿的令其认罪,方能显出天家的公道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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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下男人
    一月十日那夜,太子亲身布局相引,就是想刺激常妃在绝望盛怒之下有所动作,将余孽肃清。

    可没想到却被常妃识穿,临死之前,还反摆了一道,反倒弄得这几日禁卫军中人心惶惶。

    当夜烟淼园,那五个统领尽皆在场,常妃最后那句“都杀了吧”,五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清白也好,心虚也罢,面上再镇定也不过是故作——谁心中能不惊疑惊怕?

    谋逆之罪,满门抄斩已是至轻!

    事情一日未有定论,这心就一日不能安放。

    唯一是线索只是四年前追杀富贵的凶手,可那却是死人。

    多年前曾经的宫中禁卫。

    太子也多方追查,但查探下来那被路十三杀死的宫中禁卫在宫中任职时同五位统领都相识,但来往皆属泛泛,并无特异不同之处。

    常妃和她身边心腹一死,这所有的线索也都断了。

    这个案子对即将亲政的太子来说,意义重大。

    既是为自己肃清道路,而同时,办得愈好、愈是干净,也愈能竖立太子的威势。

    宫中禁卫向来是离天子最近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壁垒。

    凡事一体两面。

    办得好,固然益处多多,可若办得不好,那对即将亲政的太子而言,影响也是巨大的。

    道理摆在眼前,谁都明白。

    所以,非但太子,就连秋池和纳兰笙也甚是着急。

    二月二十六日的大婚,离眼前已经不足半月。

    时间太过紧迫。

    同明思共进午膳的第二日入宫同太子商议了一整日,太子将前些日子查到了禁卫军人员的资料档案全都交给了秋池。

    这样的机密要案自然不方便交给其他部门,纳兰笙年纪尚幼,又身份特殊,只私下里帮着出谋划策,却不方便出面。故而。这侦讯盘查的工作只能交到秋池手中。

    入宫后的第二日,秋池便开始一一盘查询问一干相关人员。

    纳兰笙则负责寻访暗查五位禁卫军统领的家宅友眷。

    这两日,明思也很忙。

    那日郑国公来访后的下午,阿刁便回了府。

    听完明思的转述后,阿刁当夜就去郑国公府。

    回来后,阿刁便告诉明思他准备启程回边郡。

    阿刁心里明白,他在这里一日,郑国公想必都不会放弃。只有他离开,才能断了郑国公的念想。

    明思未问他同郑国公见面的详细,阿刁若是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她也没必要再问。

    所以这两日,明思都在为阿刁打理行装,又想着四老爷四夫人和蓝星,心里也牵起了思念。面上却丝毫未露,只是可劲儿的为每个人置办礼物。

    二月十三,阿刁启程。

    明思一直送到了南城门外。

    兄妹二人都不是多话之人。默默相望颔首后,一切尽在不言中。

    强作欢颜的挥手道别后。看着远去的马车,明思莫名生出些惆怅。

    望着明思那有些怅然的目光,蓝彩心中轻轻一叹。

    这个大少爷虽是不喜言辞,可为人持重有成算,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总会让人生出一种安心。

    这么多年,**身边的人。也只一个大少爷能照料**几分。

    其他的人,包括四老爷在内,却都是需要**来看顾操心的。

    虽然**甘之如饴。可但凡是一个人,如何能没有累的时候?又如何能不需要温暖和依靠呢?

    再聪慧坚强,**也不过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啊!

    垂了垂眸复抬起,轻轻扶了扶明思的手臂,蓝彩柔声道,“**,雪大了,咱们回吧。”

    明思收回目光,暗嘲了下自己的多愁善感,颔首一笑,“好,今儿个咱们回去烫锅子——”转首望着帽儿,“待会儿去云绣斋,把蓝灵也接上”

    帽儿顿时喜笑颜开,迭声叫好。

    明思和蓝彩先回,到了下午,蓝灵便和帽儿带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蓝灵亲自下厨,弄了一大堆材料,又做了不少点心小食。

    帽儿还特地到白玉楼买了几壶糯甜的果子酒。

    主仆四人许久未聚,这一夜聚宴,自然是尽兴开怀。

    一番欢聚之后,明思的心情又恢复了安然。

    知道秋池替太子办差,明思也乐得清静。

    那日秋池说起进宫时面色并无异常,那说明太子应该是身体安好,未曾中毒。

    这样,明思也就放下了心来。

    静下来将身边的事梳理了一番,心里便有了底。

    这几日,左右是无事,明思便开始写那《射雕英雄传》的段子。

    白玉楼生意兴旺,除了豆制的特色菜肴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那《天龙八部》的评书。

    可再好的段子,也不能翻来覆去的讲。

    明思打算将《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的故事写出来。

    反正再多也是没有了,她所熟悉的也就这三部。

    日后,若是这三部都讲烂了,也只能让评书先生自己写些段子了。

    如今有闲,能写多少算多少,写不完的,便同之前一样写好细节大纲,让那些评书先生自个儿写去。

    如此般又过了两日。

    老太君身边的双福和墨妈妈却来了。

    原来,大**明初的婚期本是定在一月二十四,但因大夫人的丧事,不得不守孝一月,所以婚期便推迟到了二月十八。

    墨妈妈领了老太君的话,特地来知会明思一声。

    姐妹出嫁,明思自然是要回府送嫁的。

    明思颔首之后,双福又笑道,“老太君说了,六姑爷还未同家中叔伯兄弟们见礼,这回正好双喜临门,大家好生热闹热闹。”

    听得“六姑爷”三字,明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说的是秋池。

    不觉心中暗笑,老太君的心思不难猜,她这个孙女回去是其次,老太君最关注的只怕还是秋池才对。

    可惜秋池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她连人影儿都瞧不见,方管家也在她跟前有意无意的提了几回,说是将军每日三更才回,天不亮就又出去了——言下之意很是为秋池辛苦。

    方管家眼里的歉意和小心,明思还是看得出的。

    她也明白方管家的意思。

    不外乎是担心她因秋池的冷落而心里生怨。

    她也不揭破,只每回都笑着道一声,“正事要紧。”

    再无多话。

    此番听了双福的话外音,明思温温柔柔的一笑,“将军这几日都在替太子办差,每日连个囫囵觉儿都不得。老太君的好意,明思心里明白。可明思只怕后日将军也未必能得空。”

    双福一怔,同墨妈妈对视一眼。

    方管家见状赶紧开口,“将军这回来后确实忙碌,每日都是鸡鸣即出,夜半才回。这几日,连人都瘦了一圈儿。头日回来时,将军还说着要同夫人一起回府探望,可不想这差事一来,一忙起来就没歇过空。还请二位回府同老太君好生解说解说,莫要误会才是。”

    明思也笑道,“你们回去同老太君说,眼下将军不在府中,我也得不了信儿。待将军回来,我再同将军说一声,若是能得空,便回去。可若是不得,那等将军差事办完,我们再回去向老太君赔礼。”

    墨妈妈一直看着明思和方管家的神情,见二人神情都不似作伪,也只好点了点头,笑着应下。

    回了纳兰侯府,墨妈妈朝老太君细细回禀了去北将军府的情形,老太君垂了眼睑仔细听了,顿了片刻,“依你看六丫头在那府里可顺当?”

    墨妈妈回想了片刻,“依奴辈看,六**过得倒是不错。面色也好,气色也润,说话的模样也是极自在的。”

    老太君又问,“那方管家你也看了,如何?”

    墨妈妈笑道,“奴辈一直仔细看着,那方管家对六**很是维护,看六**的眼神儿里透着暖气儿呢。咱们这个六**,可不一般着呢!”

    大户人家的管家顶半个主子,六**嫁过去才两个多月,便能得了这老管家的可心,多少新媳妇也是做不到的。

    能得一府管家的信服,那这当家主母也就立了一半起来的。

    老太君呵呵一笑,眼角菊纹泛起波浪,“这个六丫头啊,我就知道——不过这点子本事,对她还算不得什么。”笑声慢慢收住,“可惜了这丫头啊,那张脸……”

    墨妈妈一怔,遂叹了口气。

    秋将军从十日回来到眼下已经六日,却还未在六**房里歇过一夜。

    只听老太君的声音幽幽响起,“你这两日去给我挑个听话些的丫头,不必太出挑,身段好些,样子端庄些的便成。”

    墨妈妈一愣,怔了片刻,有些迟疑,“六**,这还是新婚……”顿住,又看了老太君一眼,“再说,秋将军这几日也是替太子在办差事……”

    虽是成亲两个多月,可毕竟真正在一起才几日啊。

    老太君摇了摇首,“墨染啊,你没嫁过人,却是不懂的。这男人啊,若是对你上了心,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他也能想法子回来见你。可若是没心思,不忙的也会忙,这忙的就更忙了。六丫头再是伶俐,可天下男子哪个不重色?便是那貌若天仙的嫁了人,男人也断不会守着一个过活,莫说……”顿住,叹了口气,“这就是女人的命啊!与其让他被外面的勾引了,还不如想法子拢在自个儿身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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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太子之心
    墨妈妈只觉得心里涩涩的。

    虽未嫁人,可自己也是女人,也年轻过。

    明白老太君说的是道理,可知道归知道,眼下听着老太君说得这般明白透彻,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发凉。

    轻轻叹了口气,墨妈妈只能颔首,又犹豫,‘那,六**会愿意么?四老爷和四夫人……‘

    虽接触不多,但墨妈妈对这个六**却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这六**让人看不穿,摸不透,甚至莫名的让人生出些类似忌惮一般的敬畏感。

    墨妈妈心道,这个六**,至少,也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

    不过这针究竟藏得有多深、多利,那就很难说了。

    老太君想替六**安排人,这六**会愿意么?

    四老爷可是只四夫人一个啊!

    墨妈妈有些疑虑地望着老太君。

    可老太君却笑了,‘墨染啊,你看人还是欠功夫啊!‘稍稍一顿,眼睛微微眯着,轻轻颔首道,‘这六丫头可不是老四那两口子的性子,这丫头性子淡着呢!‘

    说着,轻轻咳了咳。

    墨妈妈赶紧将脚边的暖炉挪开了些,又去端了些水来洒在周边。

    弄完之后回来,有些担忧望着老太君,‘奴婢去取些梨膏来吧。‘

    老太君笑了笑,摆手道,‘无妨,人年纪大了,物件儿也就锈了。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明白,不打紧的。‘

    见老太君这般说,墨妈妈也不再提,只将老太君身后的垫子重新摆弄齐整,好让老太君躺得舒适。

    又捧过一旁的茶,伺候老太君饮了一口。

    墨妈妈思量着,却还是有些不明白,‘老太君,您是说六**会接着?‘

    老太君轻轻颔首。神情中一抹笃定的笑意,‘这个丫头打小便不同--你想想,原先太子到咱们府上,这可是金玉一般的人儿啊!哪个丫头的眼睛不跟着转?便是那三丫头,也是跟着跑了几年的。后来见太子性子冷,这才转了心思。可这六丫头,你几时见过她正眼瞧过太子一眼?‘

    墨妈妈想了想,‘那时候六**年岁还小。又受过太子殿下那豹猫的惊吓,远着太子也是有情理的啊。‘

    ‘那时候不懂,难道如今还不懂么?‘老太君摇首一笑,‘这秋池一去数十日,回来后又未亲近她,换做平常女子,心里还能没个疙瘩?还能像她这样神清气爽,面色好,气色润的?这六丫头是早将这些看明白了。她啊,求的。不是那些求不到的东西。想明白也好啊,省得自己为难自己。秋池也是个知礼数的。这正妻但凡贤惠持家,他也断不会不给脸面。只要六丫头肚子能争气些,待有个嫡子撑门户了,那这北将军府主母的位置也就没人能动弹她的了。如今,太子殿下那性子,日后承了大统,这一朝天子一朝臣——秋池定然是头一份的……”

    老太君意味深长的看着墨妈妈。墨妈妈若有所思,“那咱们家内有五**这个皇后,外面又有六**这个北将军府的主母……”

    顿时明白。

    只要五**和六**能坐稳这两个位置。即便不能得到丈夫的宠爱,但只要能坐稳,日后有了子嗣,那日后的太子和少将军都不会不顾念纳兰侯府这个外家——其他三大侯府又如何能比得?

    老太君看的是长远啊!

    墨妈妈遂将钦佩信服的目光看向老太君。

    这时老太君却幽幽叹了口气,“人力终有尽时,此刻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墨妈妈笑道,“老太君就放心吧,眼下六**也嫁了,再过十来日,五**也该入宫了——两位**有您这个老祖宗在后提点着,还怕不成么?”

    老太君垂了垂眼睑,“六丫头这边,我倒还无甚担心的——我只担心这五丫头……太子殿下可不比秋池。这几年下来,太子殿下性子转了不少,可这心思却是愈发难琢磨了。”顿住,轻轻阖了眼,“这几月,宫里宫外,看得着的、看不着的——到处都是事儿啊……”

    窗外的天阴阴的,屋中光线也是一片暗沉。

    墨妈妈站了片刻,见老太君没了再说话的兴致,便伸手拉了锦被替老太君搭好,轻轻地退了出去。

    ~~~~~~~~~~~~~~~~~~~~~~~~~~~~~~~~~我是分割线~~~~~~~~~~~~~~~~~~~~~~~~~~~~~~~

    无论愿否,时光总把人抛。

    随着大婚一日日的临近,司马陵的心绪日见烦躁。

    他也不知自己是因为常妃余党一案迟迟未有进展而烦躁,还是因为别的。

    明明一切都已经在心里谋划好了,可是看着日子一天天的逼近,心里总不时有种不确定的失落,让他心烦意乱。

    可是,他现在却没有别的选择。

    即便他现在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太子,但有些事情却由不得他做主。

    他只能等。

    可这等的滋味,也实在太过难受。

    原先秋池未归,似乎还未有那么难耐。可如今,虽然明知秋池这几日都在忙于公务,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嫉妒和不安。

    而他眼下却是动弹不得。

    没有亲政,没有权力,他就不能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儿纳入羽翼。

    在现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情势下,他无力将她接入宫中,也不敢将她接入宫中。

    她的再嫁之身,她的元国血统,任何一点为人所知,以他现在的能力,都没有办法再保护她。

    所以,纵然思之欲狂,也只能忍耐。

    每思及这些他不得不承认和接受的现实,他心里便会生出些烦闷。

    很想问那个女子,为何嫁得那么快?为何不多等我一等?

    若她还身在纳兰侯府,那一切便要容易得多。

    静静地站在案前,心中思绪起伏万千。

    书案前正正对着的便是那副鹰图——自己的题诗同她画的鹰相映成辉,看起来是那么的相配。

    天地苍茫,苍鹰睥睨,翱于天际,似欲跃纸而出——分明自己未提诗之前,她便已经道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思,胸中之志……

    还有更相配的么?

    这天下间,也没有比她更明白自己,更适合自己的了!

    正乍喜乍愁间,书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在门前顿住,王栓恭谨的声音传来,“殿下,秋将军和纳兰少爷求见。”

    回过神来,微微抬首沉声,“让他们进来。”

    少顷,二人便前后进入。

    秋池面色沉静,他身后的纳兰笙却有些沉不住气的愁眉。

    目光在二人面上轻轻一扫,便知进展并不顺利,司马陵淡淡挑眉一笑,望着纳兰笙,“没线索?”

    王栓设了茶座后退下。

    纳兰笙锁眉叹气的坐下,“施统领怕老婆,却跟小姨子有勾搭。韦统领的弟弟好赌,有个女儿嫁出去生不出孩子被夫家休了,两家打了一架现在成了仇。严统领在外头养了个外室,生了个私生子已经六岁了,严夫人还不知情。于统领是孤儿,只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义兄在外跑单帮,本钱是于统领瞒着于夫人偷偷给的。五人中只曹统领未查到什么,同明面上看到的一样,现在的夫人是继室,原配八年前亡故了,如今夫妻感情甚笃,亲友关系也正常。”顿住,摇了摇首,“就这些了,没一个同宫中有联系的。”

    说完自己查到的情况,纳兰笙很是懊恼。

    司马陵垂眸颔首,将目光看向秋池,“你那边情形如何?”

    秋池沉声道,“七月前常妃派出的那杀手乃是四年前的二月份从宫中离职的,隶属二队严统领的手下。当时是因当班时间醉酒,被曹统领发现呵斥了,他顶撞了几句,闹得不好看。后来,严统领得知便将他去职了。此人没有家眷,只独身一人,平日也无恶习,和同僚关系也属平常。臣查过,他自宫中离职后便没有人再见过他。臣也查了这十年来宫中离职的禁卫,包括此人在内,共有三人下落不明。三人分属不同统领,都是独身一身,外郡人氏。”

    司马陵赞许地点了点头,看着二人笑了笑,“你们接手也不过几日,能查到如此已是不错。”顿了顿,眸色沉了两分,“她筹谋至今至少也有近十载,隐忍非同一般。她想谋的是这个位置,故而隐秘是第一的。进宫前,她不过是无母的庶女,并无多少势力。后来这些,想必都是进宫后经营的。如今庆华宫的几个党羽亲信均已伏诛,剩下的,除了这禁卫军中的,其他也不足为虑。你们也不过太过急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早迟罢了!”

    纳兰笙缓缓地点了点头,忽而蹙眉,“可眼下这五个统领除了施统领外,其余四人皆告假避嫌……”

    自那夜后,四个副统领纷纷托词告假,如今职务都由副职兼着,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司马陵思量了片刻,少顷,抬眸懒懒一笑,“先召两个回来——再好生看看动静!”又垂眸想了想,“把韦统领和于统领先召回来吧。”

    纳兰笙看着司马陵眼中的精光,面上若有所悟,蓦地眸光闪亮兴奋,“殿下这是想——投石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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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九十五章 姐妹情分
    司马陵勾唇抬眉,只笑而不语。

    纳兰笙嘿嘿一笑,突地似想到了什么,望着司马陵,眸中有些好奇的兴味。

    司马陵斜看他一眼,“鬼鬼祟祟——想什么呢?”

    纳兰笙眨了眨眼,小意讨好地瞅着司马陵,“我在想殿下怎么就没上那常妃的套——那药可歹毒的紧呢!”

    那毒是下在女子体内,无形无味,一旦交合,男子便会因兴奋而“马上风”,女子也会死于“身下泄”,端是歹毒下作。

    纳兰笙有些想不通,四皇子都上了太子的套儿,可太子,又是怎么避过的呢?

    司马陵瞟了他一眼,“你以为那药易得么?常妃想必也只寻到了那一颗,且有效只在十日内,她自然要求一个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

    纳兰笙纳闷不解,抬眼疑惑。

    司马陵垂了垂眸,意态慵懒的朝后一靠,伸手取过案上金镶玉镇纸把玩,纤长如玉的手指形态十分优美,“还未想到?”

    见纳兰笙还是满头雾水的模样,他垂眸轻笑一声,语调轻柔,“这药原本是要下在纳兰五**身上……”

    纳兰笙面色一惊,失声道,“我五姐?”

    司马陵扫了一眼在纳兰笙身边的秋池,直到此刻,秋池面色才露出了异色。

    方才同纳兰笙说了良久,秋池一直沉稳无话。

    司马陵懒懒地颔首,“不错,这药原本是准备下到你五姐身上的,不过最后却被我得了。”

    纳兰笙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方想开口想询,司马陵却挑眉斜睨他一眼,“怎么得的现在不能告诉你,待日后到了时候。自然有你知道的一日。”

    纳兰笙只好无话。

    司马陵垂眸笑了笑,看向秋池,“这段时日辛苦了。”

    秋池笑着摇了摇首,剑眉星目,面目沉静,并无多言。

    事情既是禀报完了,纳兰笙也就起身告退。

    秋池也跟着起身,“臣再去查查那离职两人的下落。”

    司马陵点了点头。

    两人行礼退下。

    出了仁和宫。秋池朝纳兰笙颔了颔首便欲朝禁卫处方向行去,纳兰笙一拽他,“你不去我家?”

    秋池一怔,“去你家做甚?”

    纳兰笙一噎,“今日我大姐出嫁——六妹妹未同你说么?”

    秋池愣了愣,摇首,“这几日我少有在府中。”

    纳兰笙一滞,这么说这几日,两人根本就没碰过面!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前日老太君便遣人去了你府上——”说着。摇了摇首,“算了。同你说了也是白说,你这家伙就是根不开窍的木头。”

    秋池也有些无语,他的差事不比纳兰笙。

    禁卫军人数上万,这几日查档案,询问相关人等,他连睡觉都不得功夫,又如何有时间见——

    脑海蓦地浮现出一张流光溢彩的笑靥……

    那般的刹那生辉。光彩夺目,似有魔力的漩涡一般。

    这几日,总会不经意间闪现。那从来都是无波的心湖,竟被扰起了纷乱。

    每夜,在那岔路口,总会不自觉的顿住,然后,有些莫名仓皇的提步离去。

    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纷乱不安,想靠近,又想远离。

    让习惯了平静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究竟那相似的笑靥乱了他,还是别的……

    他自己也说不清。

    只偶尔不经意间,就会想起那个女子。

    新婚那夜轻盈起身时的那一抹窈窕、面对郑国公时的淡然从容、那雅致幽静的房间,还有那轻柔的语声总是无端端让人身心舒缓……

    又想起这此回来后,管家和那丫鬟的眼神儿,又想起包不同的信——

    更加无奈。

    想理清,却理不清,只更乱。

    还好每日繁忙的差事,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让他不至于太分心。

    纳兰笙看他沉默不语,愣了半晌,顿时磨牙,“你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他猛地回神,纳兰笙恨恨无语的神情立时映入眼帘,望着纳兰笙面上的恼恨,唇动了动,似有些犹豫。

    “呆头鹅一个!不去算了,我自个儿回去!”纳兰笙“哼”了一声,转身提步,只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日后有你小子后悔的时候——”

    心里不知为何忽地一紧,他抬首沉声,“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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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纳兰府的事,明思自然未同秋池说。

    那日墨妈妈同双福离开后,方管家很是赧然歉意。

    明思只笑着安抚道,“无妨,老太君是明理人,不会怪罪的。将军那里,我会寻机会说。回府什么时候都可,也不必急于一时,还是差事要紧。”

    明思愈是贤良大度,方管家心里便愈不是滋味儿。

    偏生这两日秋池回来得更晚,走得也更早。

    莫说明思,就连方管家也没瞅着机会能同秋池碰面。

    这日一大早,明思收拾一番,便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

    在大门口,方管家眼巴巴的望着明思带着笑意一派闲适的上了车,惟有叹气。

    回到纳兰侯府,明思照例先去拜见了老太君。

    老太君简略问了几句后笑道,“去见过你祖父祖母就去看你大姐姐吧。吉时也快到了,如今她身边也没个看顾的,你大伯父又病着,你就多陪她说会儿话。待会送了你大姐姐,咱们祖孙俩再好好说说话。”

    明思乖巧应下,笑道,“我也正想着待会过去同大姐姐三姐姐好生聚聚,也不知三姐姐身子好些了没?”

    老太君抬眸瞅了明思一眼,却见明思含笑自然。遂心里一定,叹了口气,“你过去后,莫提三丫头——”

    明思面上一愣,眸光不解。

    “你三姐姐的事你先别问,待送了你大姐姐回来再说。”老太君看着明思,挥了挥手,“去吧。先去拜见你祖父祖母。”

    明思看了老太君一眼,回神颔首退下。

    看着明思婀娜而去的背影,老太君轻轻颔了颔首——看来,这六丫头确实是个不知情的。

    明思去了莲芳院,明初已经妆扮齐全,见到明思也有些惊喜。

    明思将添妆的首饰匣子递上,明初的乳娘接过打开,顿时有些惊愣。

    除了一套六件的红宝石首饰,还有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明初一看,也有些愕然。“六妹妹?”

    明思微微一笑,伸手将首饰匣子合上。对乳娘含笑道,“吴妈妈替大姐姐收好便是。”

    明初默然片刻,低声道,“这太贵重了,我怎么好?”

    一般姐妹间添妆,不过是一件首饰,关系近些的。手里宽裕些的,也不过多一件两件,稍微贵重些也就罢了。

    明思出嫁时。她也不过只送支金雀钗。

    也不是拿不出更好的,她虽也有些体己,可她上无亲母看顾,大老爷又是个不管事的。她的夫家公公只是个闲职四品,大夫人替她定的虽是嫡子,却非嫡长,她自不能不为自己打算些。

    老太君给她的陪嫁也是按着常礼,同她夫家的家世相当,既不失礼寒酸,也不打眼。

    压箱底的银子也给了一万两。

    她心里并无甚怨言。

    她是庶女,虽是庶长,但在府中从来不出挑,嫁得也寻常,老太君能给她这般脸面,她也知足了。

    往后的路,只能靠自己去走。

    但明思给的这份添妆,实实在在让她有些……

    她虽从未欺负过这六妹妹,但也不算亲近。

    看着乳娘将首饰匣子收起,明思微微一笑,“姐妹中只我是出嫁了的,手头也宽裕些。大姐姐也不必多想,姐妹一场,总是缘分。大姐姐性子柔和,我也没别的好说,只望大姐姐日后能顺心顺意,也就是了。”稍稍一顿,“富贵荣华不过是锦上添花,只要夫妻和美,家人安乐,那就够了。”

    明思在心里是同情明初的。

    多年前,老太君曾考较几个姐妹的学问。

    那一次,她看出了明初明明是知晓的,却还是未开口,只默默将机会让给了明柔。

    这么多年,明初其实也不容易。

    大夫人对明柔都那般严厉,何论她这个庶女。

    又因宫选的缘故,到了如今才成亲。

    大夫人替她选的亲事虽不算差,但她那未婚夫却是身体有些病弱。

    明思不是不同情的。

    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女人身边有了钱,至少能多些底气。

    一家几个庶出的姐妹,算来还是二房的几个好命些。

    大房的明初和三房的明宛,都有同样的苦处。

    明初怔怔地望着明思,半晌,眼眶微有湿润,良久,轻轻颔首,“我明白了,多谢六妹妹。”

    一家姐妹?

    明初有些苦笑。

    二房的明雪明依明欢不过过来打了照面儿,明依就拉着两个姐妹走了。

    明雪离去是眼中的歉然为难她也是明白的,二夫人向来是个捧高的性子。

    她夫家的家世在这大京不过平平,日后这些姐妹,只怕都会比她嫁得好,二夫人又如何能看上她?

    而明汐只派身边丫鬟过来送了对白玉耳环并一只金镯。

    连面儿都未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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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九十六章 “售后服务”

    她一向被忽视惯了,也不在意。

    在这样的府邸中,人只有有用无用之分,有价值便有情分。

    她等同于无父无母,又嫁得平平,已没了期许。

    可眼下她看得出,这个六妹妹是真心实意的。

    她不是为了图谋什么,当然她如今也没什么值得图谋的。

    她说那番话就是真的说给她听的。

    明初头一次发现,这个六妹妹有一双极亮极美也极动人的双眼。

    她本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可一看到这双眼,她便毫无疑虑的信了她的真心。

    这个六妹妹,嫁了人,好像有些不同了。

    可她分明听说秋将军新婚第二日便启程了。

    而这次,秋将军也未陪她回府……

    明初心中有些不解——这六妹妹的这份轻松自在,是从何而来的呢?

    可是没有时间让她去探究,喜娘来催促时辰了。

    同明思一起去到颐养院拜别了老太君、老侯爷、老夫人后,明初便被喜娘负着,一步步离开了这个生养了她二十一年却无甚眷念的家。

    老侯爷老夫人被老太君遣退了,明思则被留了下来。

    年纪大了便畏寒,墨妈妈伺候老太君在内间软榻上斜躺,明思也跟着进去。双寿双福伺候妥当了茶水暖炉,最后双福还奉了个手炉给明思揣着。

    一切打理清净后,老太君摆了摆手,几人便退下了。

    屋角青玉香兽喷香几许,描金乌漆的檀木光泽幽幽。

    明思眼观鼻,鼻观心,捧着手炉目不斜视,只垂目盯着脚下的大红团花地衣上那一朵富贵牡丹。

    一派娴静,又似带了些伤感。

    只觉老太君的眸光在她面上轻轻扫过,少顷。语声响起,“你三姐姐留了书信说是要出家,我遣人在方圆百里都寻过,也未曾寻得。”

    明思面上一顿,轻轻抬首惊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顿住。片刻,垂首不语。

    似恻然而默。

    老太君却淡淡笑了笑,安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终究是随了她那娘的性子,还是钻了那死胡同。我知道你同三丫头亲近,可这等事,便是嫡亲的骨肉至亲也奈何不得,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过多思多虑。”顿了顿,“不过这终究不是好事。也不好让外人知晓了说三道四。过了这阵,若是再无消息。也只能当她不在了。”

    明思沉默了些许,遂低声,“明思明白了。”

    唱戏唱全套,明思犹疑了片刻,抬首微微颦眉,“可三姐姐一人在外……”

    老太君看了她一眼,倏地有些冷脸。语声虽不重,却有些寒厉,“她既不顾这府里的脸面。那这府里日后也只当没养过她—— 锦衣玉食的供着,丫鬟婆子的伺候着,她可曾念过恩?投了个好胎却不自重,不感恩,纳兰侯府没这样的**!此话日后休提!”

    明思微微一颤,看着老太君咬了咬唇,遽尔,默然颔首。

    老太君似乎也知自己的话重了些,摆了摆手,“罢了,此事就到这儿,你也莫担心——你是个懂事的,老祖宗心里明白。可身在咱们这样的府邸,一举一动皆有眼睛盯着,出不得半点差池。你如今年轻,等你到了老祖宗这个岁数,自然也就明白了。”

    明思轻轻点头。

    老太君满意的看着明思,语声又放缓了几分,“你在北将军府过得可好?”

    明思抬眸看了一眼,只见老太君眼里似有深意,心里微微皱了皱眉,面上却恭谨,“一切甚好。”

    老太君盯着她,轻轻颔了颔首,“那秋池待你可好?”

    明思稍稍一愣,没有直接回答,只斟酌着,“将军这几日在办太子殿下的差事,日日都是早出晚归,明思自当体谅,还望老太君见谅。”

    “你这丫头!”老太君摇首呵呵一笑,语声中带出几分宠溺,“倒是有些鬼灵精。那我问你,你如今能对这桩亲事,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明思微怔,片刻后,颔首道,“明思自是满意的。”

    老太君笑了笑,“为何满意?”

    老太君的步步追问让明思心中有些生疑,可看老太君的模样却又不像是猜疑到了什么,于是更加疑惑。

    只能小心作答。

    “将军人品端重,将军府日子也闲适,明思自当惜福。”明思道。

    老太君含笑颔首,眸光透出几分满意,“你能这般想便好。做人当惜福,不该想的,不能想的,就不要去想。想得多了,心也就乱了。心一乱,人就会失分寸。这一失分寸啊,这本来该抓到手里也抓不住了。”

    明思只含笑不语。

    “如今你身边也没几个贴心人使唤,老祖宗给你备了个丫头,你今日就带回去吧。”老太君噙笑相望,眸光却有些意味传达,“你只管放心,人我已经看过了,模样不过是小巧周正,性子也老实。该说的话,我也替你说了,你日后只稍稍敲打些便可。”

    看着老太君那明示的眼神,听着那暗示的话语,明思不觉有些呆愣,随即,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老太君——这售后服务也太周到了些吧!

    还好不是真嫁,否则她还真得窝火吐血。

    忍住心中无奈,明思矜持端庄的一笑,“待我回去问过将军再说吧。”稍稍一停,又笑了笑,“将军府规矩重,下人也不多。我如今也不过是新妇,将军为人谨重,向来近身伺候的人也不多。明思也不好做主。”

    她虽不介意这个丫头的真实用途,可这个丫头一旦进了府必定会随伺身边,如今好不容易才自在些,她可不愿意身边多个耳目。

    自然不能接下。

    听了明思的解释,老太君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眼中神情顿时松了松,颔首道,“也好,这倒是我未考虑周详。”

    明思笑了笑,未言语。

    又说会儿话,便到了午膳时分。

    移步到偏厅用了午膳,明思便欲告退。

    本来想见纳兰笙的,可纳兰笙也在外办差,那她再留下来也没啥意思。

    老太君却笑道,“今日既来了,就用了晚膳再走。咱们这家子也许久未坐在一起过了,你五姐姐再过十日也要大婚,我已经吩咐了,今儿个晚间就在正德堂摆宴。”

    明思只得应下。

    “你的院子我一直让人伺候着,忙了半晌也该累了,回去歇歇吧。”老太君说了半日话,精神也有些不济。

    明思起身福身一礼,应着退下。

    走到廊下,只见阴阴的天幕下,雪纷飞而落。

    蓝彩将银鼠皮大氅给明思系好,帽儿将新换的手炉给明思拿好,套上白色的袖筒。

    三人走出颐养院,帽儿问,“**,可要回府?”

    明思无奈摇首,“老太君设了家宴,用了晚膳才能走。”

    老太君的心思不难猜。

    老太君看重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秋池,而同样,老太君看重的也不是明汐,而是明汐要嫁的太子。

    自然希望她能和明汐“同心同德”。

    可是,老太君却永远不懂,这幅躯体即便和明汐是一母同胞,却永远也走不到一路去。

    她也不会为了那“家族荣光”去牺牲什么。

    在意的,只因为真心在意。

    不在意的,同她便无丝毫干系。

    她不会害人,但也绝不会做圣人。

    蓝彩撑着伞,“那回院子?”

    明思长舒了口气,摇了摇头,“不了,随便走走吧。”

    帽儿想了想,嘻嘻一笑,“不如咱们去镜湖吧,好久没看那鸳鸯了,还怪想的。”

    雪中湖景,想必也可一观。

    明思也是可有可无,遂颔首应了。

    三人便朝大花园行去。

    冬日清冷,平素繁花似锦的大花园只一片银装素裹的冷清。

    所幸道路上的积雪还是清理的极干净。

    又下了大半日的雪,石板路上只寸许厚的新雪。

    站在游廊上,明思极目四望,只见周遭花木皆被冰雪所覆盖,反倒是那些光秃秃的枝干被冰雪所凝,显出一些玉树琼枝的美来。

    水面不厚的冰层被下人敲了去,湖水幽幽宁静。

    见到人来,本在岸边歇息鸳鸯群习惯性的围了上来,等了片刻,见没有食物投下,又三三两两的游开。

    也并不退去,只在湖中追逐嬉戏,击水玩闹,时不时两两交颈,亲昵无限。

    碧绿沉静的湖水顿时波纹漾开,添了些生气。

    帽儿掏出绢帕将长椅揩干,又接过蓝彩的绢帕垫好,让明思坐下,“**,这鸳鸯好似比原先还活泼些,它们也不怕冷啊。”

    明思微微一笑,“如今正二月,是鸳鸯求偶的时节,自然是活泼。”

    帽儿定神看了,果然全都是三三两两的追逐,然后两两成对,顿时恍然,“难怪追来追去的——”说着,趴在栏杆上,托腮细看,语中无限感慨,“鸳鸯又漂亮,又痴情,真好!”

    蓝彩轻声一笑,“这母鸳鸯可不漂亮,那长得漂亮的是公的。”

    帽儿不以为意,用力点着脑袋,“所以才好啊!你看这漂亮的也不会嫌弃丑的,还那样的恩爱痴情。”

    蓝彩有些无语——这母鸳鸯都长一个样子,除非公的不找母的,哪儿还有漂亮的可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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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绝不纳妾
    明思却无情的打破帽儿的感慨,“鸳鸯并非痴情,也并非一生一世一对。”

    帽儿一呆,转过头来,张了张嘴,呐呐道,“不是说鸳鸯失伴后,会伤心至死么?‘

    明思淡笑摇首,“活着的鸳鸯是会换伴侣的。一个鸳鸯群中,鸯的数目也是多于鸳,有的鸳也会同时有两只雌性的鸯做伴侣。所谓‘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不过是人将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想象到鸳鸯身上罢了。”

    帽儿呆愣不置信,却又不得不信,**是不会说谎骗她的。

    心情蓦地有些失望,再看着那湖中嬉戏交颈的鸳鸯,帽儿忽觉失了些颜色。

    雪又下得大了些,还夹着些北风,柳絮般的没入湖面不现,又被拂入廊下。

    蓝彩抬首望了望,“**,咱们回吧。雪大了。”

    明思颔首起身,又望了白雪纷飞的湖面一眼,一片晶莹的雪片裹着风儿旋落到明思眼前,明思微微一笑,伸手接住,六角形的雪片轻盈的落向掌心,又打了一个旋儿,调皮的落在了纤长的食指尖。

    雪白剔透,花纹美好。

    明思轻轻抿唇,弯出一个美好弧度。

    清亮黑透的眸子水润闪亮,注视着雪花渐渐透明消失,“帽儿,你可知雪花的形状?”

    帽儿还在失望中,闻言一愣,摇了摇首。

    明思笑了笑,“雪花有很多种形状,都极美。”转首看着帽儿,“世间万物都是自然造化,也有它的规律。我觉得雪花美,它们自己却无知无觉,落下了,化了,也就了了。所谓美不美。都是人用自己的念想强加给它的。如果万物有灵,也许它们眼里看到美或许和我们是完全不同的,所以不要去想太多,更不要被这些念想所左右。没有一样东西,也没有一个人是十全十美的。从我们眼里看到的,觉得美的那就好生欣赏,不要要求太高。期望愈大,也许失望就愈大。”

    帽儿怔怔地看着明思。好像懂了些什么,又好像不分明。

    愣了半晌,帽儿看着明思忽然呆呆冒出一句,“**不想嫁人——是因为不想失望么?”

    明思蓦地一怔。

    她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如今被帽儿这般冒失的一问,却有些怔忪。

    自己是在害怕失望么?

    好像也不是没有期许过。

    在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到四老爷四夫人间的恩爱温馨,自己好像也曾向往过。

    那又是在什么时候抛掉的呢?

    是滢娘临终的那番话开始,还是后来看了这周遭种种起的呢?

    明思自己也说不清楚。

    即便有四老爷四夫人这样的珠玉在前,可为何自己心中总是隐隐有一种无形壁障,似乎有个声音听不清、看不见。却让自己的心一天一天的静了下来。

    好像告诉自己,就这样就好。

    看着明思面上的怔然。还有那眼里的一丝迷茫,帽儿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待看到明思忽地按住太阳穴,蹙眉颤了颤身形时,帽儿心里一慌,和蓝彩两人同时上前将明思扶住,“**,**。你怎么了?”

    心里惊怕,眼眶蓦地红了,她虽不聪明。但本能的感觉到明思的异样是因自己方才的那句话儿起,迭声后悔着,“是帽儿不好,都是帽儿不好,帽儿以后都不说了。**,你没事儿吧?”

    针扎般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片刻,明思便恢复了清醒,脸色被颜料所遮看不出来,唇色却有些微白。

    放下手,明思摇了摇首,朝帽儿安抚的一笑,“我没事,大约这几日写那段子有些费脑子。”

    帽儿还是有些懊悔,求援的看了蓝彩一眼。

    蓝彩面上笑了笑,“**,咱们回去歇会儿吧。”

    面上虽是笑着,心里却有些发紧。

    **这般的情形好像不是头一回了。

    出嫁前那回在春芳院,好像也是这般突然的头疼。

    想起人家说的,有些人脑子里长了东西,便会突然头疼如剧,蓝彩心里有些惊慌。

    得想法子,请个好大夫来替**看看才是。

    三人顺着游廊朝湖边行去。

    刚走到游廊入口,视线一抬,脚步便顿住。

    右侧来路上,一群人迤逦而至。

    走在前方的少女明艳逼人,一身华美的金丝雀裘,乌黑的秀发上珠翠萦绕。

    此刻,美丽的脸庞上带着些许意味莫名的笑意,视线直直地落在明思面上,步履款款悠闲。

    在她身侧,分别是二房的明雪、明依、明欢,还有三房的明宛。

    除了二房最小的九**,眼下在纳兰侯府的**都齐全了。

    除了每人身侧一个撑伞的丫鬟,还有一大拨儿丫鬟跟在后面。

    她们的来路正是明思三人的去路,看着这阵仗,将明依面上那抹恍然纳入眼底,明思轻轻垂了垂眸,将眼底的那底厌恶隐去,驻足相侯。

    不用说,定然是“未来太子妃”知道她来了镜湖,所以特地邀了几姐妹来“偶遇”她。

    前呼后拥,故意来显摆,或许,还有找茬儿……

    蓝彩和帽儿见明思的动作,也就跟着停下了脚步。

    “这么大的雪,六妹妹是来看鸳鸯的么?”明汐唇角含笑,走到近前停住脚步,眼光朝湖中轻轻一瞟,却特意将那“鸳鸯”二字拉长了些。

    明思淡淡一笑,“确是。”

    明汐一愣,提了步子,走到廊边,看着湖中摇首轻笑,“这些鸳鸯也太不识趣,看到六妹妹来了,还这般成双成对的热闹……”

    身后的几个姐妹除了明依垂眸带笑,明雪明欢面上都露了些尴尬之色来,明宛咬了咬唇,低声道,“五姐姐,这湖边冷。咱们回去吧。”

    明汐转身一笑,“六妹妹都不怕冷,你倒怕了?”又挑眉轻笑自得,“想不到这雪中看鸳鸯倒是别有一番情趣,这天儿愈冷,它们倒愈是恩爱呢——七妹妹,去年你不是写了一副字儿,我想想。对了,‘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 ’,这鸳鸯啊,向来都是成双成对的,还真是贴切。难怪古人都比拟着说什么“鸳侣”、“鸳盟”、“鸳衾”的——”

    几个姐妹都不说话,明汐心中冷冷一笑,将目光投向明思,含笑道,“六妹妹。你说可是贴切?”

    语声温柔无比,眼神却带着得意的讽刺。

    显而易见。

    明思淡淡地看着她。少顷,轻轻一笑,却是摇了摇首,“并不贴切。方才我还在同我丫鬟说呢——这鸳鸯总是每年都换一回伴侣,所谓‘鸳鸯会双死’不过是人的自以为是,若真是要用这“鸳侣”、“鸳盟”、“鸳衾”,那不也如同鸳鸯一样新人换旧人。五姐姐觉得贴切,那就用吧,反正明思是不用的。”

    从明思说第一句话起。明雪几人便是一愣。渐渐听下去,几人便愈是惊愣。

    看着明思一身银色大氅,身形明明单薄纤细,却挺直了脊背,神情淡定从容,轻柔的话语句句出人意料,眼神却清亮无惧,侃侃而谈,唇角微微笑意始终未歇。

    再看明汐,那脸色却有些青白红的交替。

    雪花飞舞轻盈,伞下女子两相对,一薄怒含恨,一垂眸淡笑。

    片刻后,明思抬眸浅笑,“明思就不耽误五姐姐看鸳鸯了,五姐姐自便。”

    言毕,抬步前行。

    明雪几人微微一愣,让开闪出一条通道。

    帽儿已抬首,只见前方十余步正正站着三个身影,一愣,嗫嗫,“**,是……”

    明思也早已看到。

    在宝砚伞下的是一身蓝金鹤氅裘的纳兰笙,此刻,俊秀的面上眉头蹙起,正有几分恼怒。

    在他的身侧,是一身银袍的秋池,身形挺拔,挺秀的眉下,一双星眸静静注视。

    明思微微一笑,并不多言,提步便行。

    “新人换旧人?”身后却传来明汐的讥嘲,“不知六妹妹可是说自个儿?老太君可是替你夫君挑了个可心人儿呢!就不知六妹妹能不能靠这可心人儿将秋将军的心给拢住?”

    明雪几人已经看见了纳兰笙和秋池,神色俱是一呆。

    明汐却未看见,说完这几句后,明汐轻笑得意,“我可是为六妹妹你好——既是要挑,就该挑些好的!不过是一个侍妾罢了,总不能怕自个儿被比下去,就拣那普通的货色——”

    “谁说秋某要纳妾了!”一声清冷的男声响起。

    明汐一愣,话被打断,抬首朝前方一望,只见当前一道银色身影持伞挺拔缓步而来。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面容俊朗英挺,衬着一身银衣光泽隐隐,更是英气逼人。

    秋池在明思身畔站定,淡淡抬眸望向明汐,“五**多虑了!秋某求亲之时便应允了绝不纳妾——自然是有言必践!”

    明汐呆住了!

    不知是为秋池的出现,也不知是为秋池的惊人之语,将目光在明思背影上一扫,又看向秋池,“秋将军?”

    明雪几人并一干丫鬟也愣住!

    明思自然也有些意外。

    明汐的话其实对她并无造成半分困扰,更无所谓的伤心难堪。

    朝前方含怒的纳兰笙安抚的摇首一笑后,明思转身,“将军?”

    轻柔舒缓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秋池蓦地松了口气,转首,一双这几日不断浮现眼前的秋水双瞳再度映入眼帘。

    不知为何,心底某处倏地柔软,他唇角微微一弯,眸光瞬间柔和,“此间寒凉,我陪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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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心缭乱
    明思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唇边浅笑,轻轻颔首。

    蓝彩瞟了秋池一眼,撑伞推开,秋池将伞移过,将二人拢于伞下,两人遂提步而行。

    柳絮漫天,点点飘飘洒洒。

    小径上,两抹银色,一婀娜纤细,一挺拔修长,比肩缓行远去,似说不出的和谐动人。

    身后目光种种,却是有羡有嫉。

    明汐面沉如水,心中却是恼怒之极。

    待秋池明思从面前离开,纳兰笙上前现出身形,带了几分恼意,“五姐姐,你不觉得自个儿太过分了些么?都是一家姐妹,六妹妹也未曾对不住你,你为何这般纠缠为难于她?”

    看着纳兰笙出现,明汐先是一怔,本就恼怒,此刻更是恼羞添怒三分——纳兰笙竟然帮那个丑女说话!竟然还当着这些姐妹说话来落自个儿的脸面!

    却一时语结,寻不出话来驳回,只面上青红变幻,不知是恨是急——

    “五姐姐,你这性子也该自个儿好好想想了!”纳兰笙又硬硬地扔下一句,不待她回答,转身便走。

    纳兰笙走后,明雪几人悄悄对视一眼,纷纷低声道了句别,也跟着离去了。

    偌大的湖畔顿时空旷。

    紫茹迟疑片刻,“**如今身份贵重,又何必再同六**计较?”

    五少爷的话虽不中听,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如今**的夙愿已成,老太君也嘱咐过几回,让**同六**好生相处,可**为何就非一意孤行的寻六**的不痛快呢?

    只见明汐垂眸凝恨,切齿冰寒,“不过一个又丑又低贱的庶出——她凭什么!”

    凭何不受她的摆弄,凭何能那样冷冷地睨视她,凭何——让北府将军说出不纳妾之言!

    望着明汐艳丽面容上的一片恨意,紫茹有些了然——这一月间。**带了两封书信入宫,太子却无只言片语返来……

    默然片刻,紫茹垂眸轻声,“**,太子殿下素来依仗秋将军,依奴婢所见,**若一味同六**计较,是为不智。不若化为玉帛。一切——来日方长。”

    明汐冷冷地瞥她一眼,心里冷笑数声,垂眸少顷,面上冰冻却已渐渐化开,唇边带出一丝笑意莫名,“你倒是有心思!”

    紫茹心里微微一凛,垂首谦卑,“奴婢是**的人,自然是望**顺心顺意。”

    明汐挑眉而笑,“说得不错。”拔下头上一根宝石金簪,插到紫茹发间。摆弄了片刻,“上回你不是说这簪子别致么——便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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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彩拉着帽儿先行了一步。

    待明思同秋池回到春芳院时,屋内已是暖意四溢,茶水精致。

    秋池的目光在廊下那摇椅抱枕上一扫而过,提步跟着明思迈入屋中。

    蓝彩朝帽儿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下。

    “将军请入座,”待秋池落座后。明思望着他笑了笑,“今日是五哥劳烦了将军吧?”

    她和方管家都未同秋池说过,那唯一可能的便只有纳兰笙了。

    望着眼前这张含笑婉约的蜡黄小脸。秋池有些辨不清滋味。

    自那日午膳后,这还是他们头一回再见。

    他知道她肤色奇异,应是不美的。

    可方才在那群嫣红粉绿的女子中,他却独独被她所吸引了目光。

    在人群闪开,现出那抹婀娜银白身影的那一刻,他竟然觉得她是那样的不同,那般的风姿卓尔。

    心在那一刹,似乎失跳了数下。

    他的视线竟移不开。

    从答应了纳兰笙来那一刻生出的不确定,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了沉稳宁静。

    这个女子,似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让人心生亲近。

    可他还有有些恼怒。

    那位五**也太放肆了些!

    不论如何,她如今还是他北将军府的夫人,她凭何句句尖酸刻薄,嘲讽奚落!

    看着她淡然轻笑无谓的模样,他心里竟有些难受。

    那样的话,脱口而出了,心里却奇异的舒坦了。

    一路伴雪而回,将她护在伞下,心中只觉安然。

    皱了皱眉头,他看着她,没有回她的话,却问,“你上回不是救了五**——她怎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

    望着秋池蹙起的眉头,明思有些失笑——“不知好歹”,这词儿用得倒是新鲜。

    不以为意的摇了摇首,抿唇轻笑,“我倒情愿她这般。”

    ——好过那段时日的日日相扰。

    秋池不明所以,只疑惑相望。

    明思伸手握住白玉茶盏,暖意从光洁的瓷面熨帖入肌肤,看着周遭熟悉的一切,忽生出些感慨。

    也没过多少时候,很多事情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轻轻一笑,“有一阵,她日日来寻我饮茶叙话,后来,我只好每日都提前避到三姐姐的院子里。”

    听着那话语中的些许俏皮,秋池有些微愣失笑,又沉吟了片刻,“因此,她才寻你麻烦?”

    明思垂眸,“算是吧。”顿了顿,又坦然抬眸道,“不过即便没有那些事,我同她也不会亲近。我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将军也不必为她今日所言介怀,我这五姐姐性子是有些小气的,我让她说几句其实无妨,再则我也算不得吃亏。他日我可以一走了之,可将军毕竟还是臣子,没必要因为我而种下不快。”

    一走了之?

    秋池头一次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原先听纳兰笙说她是为了避事所以必须寻一门亲事,他也未曾放在心上。

    曾经,他也有过些许担忧,这门假凤虚凰的亲事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毕竟,他对这纳兰六**是一无所知。

    这些年来,上门求亲的高门大户虽算不得多。也并非少。

    他都不上心的托词拒了。

    虽信任纳兰笙,但毕竟对六**是不熟悉的。

    万一她娇娇怯怯的要“赖”上自己,也不是不麻烦的。

    但后来,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小人之心”,新婚夜的那张白纸黑字的契约——这个女子早将所有的情形都预想到了。

    干脆利落的免却了他的后顾之忧。

    可如今,他忍不住疑惑了——究竟什么样的缘由,才让一个女子不惜要用假成亲这样的手段来逃离?

    她难道不知道一个背负和离名声的女子,即便她还是完璧。也再难寻到一门好亲事么?

    一走了之?

    她怎能说得如此轻松随意!

    她怎么能什么都那般无谓的不在意?

    心里那股薄怒不知是从何升起,秋池只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僵硬,“那六**日后可有去处?”

    明思微诧,却还是坦诚相告,“我会去寻我爹娘,他们如今在边郡。”

    屋内光线并不明亮,她的一双眼眸却澄净之极。

    秋池一时无语。

    他也不知此刻自己该说什么,或是说,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想说些什么?

    难道要说纳兰笙有意暗示自己将这门亲事由假变真?

    而如今的自己,好像。似乎,也并非那么的不情愿……

    仔细的端凝她。他发现她其实有一副极为动人的容颜。

    大大的杏眼,长儿浓翘的羽睫,玲珑挺直的鼻,还有那粉嫩润泽的唇,形态十分柔美而惹人怜爱。

    若不是那被药性所冲的蜡黄肤色发色,她原本该应该有一副楚楚动人的美丽容貌才对。

    可这样的她,却在面对姐妹的奚落和嘲讽时。没有丝毫的自卑和羞愧,甚至于他的出现,也未带给她一丝难堪的表情。

    她是真的不在意。而不是强作镇定。

    这一点,他很确定。

    也正是因为确定,他才更觉惊异和心疼。

    要经历过多少,才能让她面对这些时,如此的处变不惊,安之若素。

    头一回,他对一个女子生出了钦佩、好奇,乃至想护住的感觉……

    那一刻的怒气,是他从来未有过的——他从未对一个女子动怒过,可那一刻,他对那纳兰五**是厌恶到了极点!

    静静地看着这个女子,他心里很是诧异——为何每多见她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呢?

    甚至于她的容貌,他如今非但不觉得难看,竟然还觉得其实很是耐看。

    沉默了半晌,他定了定神,正欲开口。

    他想告诉她,若是她没有好的去处,北将军府她愿留多久便留多久。

    可就在这时,那女子却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忽地莞尔轻笑,臻首微转,望向那浅碧的窗纱,眸光闪亮而柔和,语声中是淡淡喜悦的祈盼,“我一直想着边郡——原先小,又生过一场病,好多事儿都记不得了。我娘和蓝星蓝草她们,每回说起边郡都开心极了。总说那儿的山很绿,天很高也很蓝,水也很清亮,四季山上都有各色好看的花儿,红的,紫的,又香又艳——我就想着,有一日,定要回去好好看看,看看究竟有没有她们说的那样美。”

    到了唇边的话就那样滞在了口中,秋池怔了怔,轻轻半垂了眼睑——原来她不是无奈的,她是真的在向往那个山清水秀,天高水蓝的边郡。

    她的话语中未有一丝一毫的为难,却是满满的欣喜,听她说得那么甜美,连他似乎也看到了那形容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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