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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汤圆儿

[穿越重生] 《良陈美锦》作者:沉香灰烬(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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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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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筵席
    很快就到了十月初五。

    锦朝吩咐采芙寅正就叫她起床,采芙就不敢睡得太死。抱了一床被子在槅扇外打盹,一段时间就睁眼看一次更漏,到了时间就赶紧进来叫她。

    槅扇外面天色漆黑,但是小厨房已经开始烧热水了。不时有婆子细声的说话。

    锦朝连眼睛都睁不开,正准备起身,却被陈三爷抱了满怀。

    他人很警觉,也没太睡醒,头靠着锦朝的颈侧低声问她:“这么早,你做什么去?”

    锦朝想把他的胳膊拿开:“妾身要去厨房看着,现在该起身了。您再多睡一会儿……”陈三爷不必起得太早。等到辰正才起也不迟,到时候外院里宾客陆续过来,很多位高权重的要陈三爷亲自招待。

    陈三爷皱了皱眉,问采芙:“什么时辰了?”

    采芙回到:“寅正了。”

    锦朝推了推他的胳膊:“您让我起来,不然二嫂该到了。”

    陈三爷才放开她,自己也坐起来。锦朝看着他:“您起来做什么?”

    “反正还有一个时辰我也要起来了,不如陪你起来。”既然她要忙,陈三爷也不用她伺候穿衣,自己拿了衣架上的直裰穿好。等一会儿还要回来换正二品的官服迎客。

    丫头端着东西次第进来了,捧了几件红色的褙子,锦朝在水红和绛红之间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年纪小,穿水红未免显得太年轻了。选了绛红的褙子,梳发髻的时候吩咐丫头梳了牡丹髻,牡丹髻繁复,她一贯不喜欢。今天也是必要的。戴的头面也是金累丝嵌碧玺石簪子、金鬓花。等打扮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看上去像是大了几岁,很满意。

    陈三爷从净房出来,锦朝侧头问他:“您觉得如何,看上去威严吗?”

    陈三爷摇头,笑而不语。

    他走到锦朝身边,丫头自然退到一边。他拿了她的一盒口脂。斜坐在妆台上。“抬头。”他低声说,锦朝抬头看他,细笔蘸了口脂。在她唇上轻轻涂了几笔。

    他选的口脂是蔷薇花汁做的,颜色并不明艳,但却很十分好看。

    陈三爷放下口脂说:“我陪你过去吧。”她以前没管过这些,他怕她没经验。

    锦朝摇头:“您可不能去。君子远庖厨。”她怎么可能让陈三爷跟她一起过去。

    陈三爷笑笑:“我哪里是君子……”想到跟着她过去,她也确实不方便。陈三爷也没有坚持。换了个方式,“那你把孙妈妈带着吧。”说着叫了孙妈妈进来,吩咐她:“夫人现在怀着孩子,不能太劳累了。你要好好看着她。”

    锦朝苦笑地说:“三爷,我还没有这么娇贵。”

    陈三爷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你现在就是这么娇贵。其实我不太想让你去……”他的话顿了一下,“算了。我中午过去看你。要是遇到什么为难的,就让人来告诉我一声。知道吗?”

    顾锦朝点点头,等到出门的时候,已经是辰末了。

    她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到外院厨房的时候,秦氏已经来了。

    外院大厨房是三间七架的房子,秦氏也穿得很华丽,大红织金褙子,并插两对金福寿簪子,戴着红宝石攒成葡萄的耳坠。她正坐在庑廊外面的圈椅上,一边喝茶一边听管事跟她说话。周围簇拥着一大**人。看到顾锦朝过来了,秦氏还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顾锦朝不知道操持婚宴的规矩,要睡到辰正才起来呢。

    “快给三夫人搬椅子过来。”秦氏吩咐了身边的婆子,就拉着锦朝坐下,笑着说,“难为你怀着身孕还要来得这么早,以为你不会过来,我这儿已经先开始了……”

    周围的管事和婆子都是外院的,很多没见过顾锦朝。纷纷行了礼。

    “我就是过来看看,跟着二嫂长点见识。”锦朝笑了笑,让那些给她请安的人起来,都赏了封红。

    秦氏就说:“那你先坐着。”让人给她端了银耳汤和点心过来。

    刚才和秦氏说话的管事就继续说:“二十四碟十二大十二小,冷荤、鲜果、干果是前几日就备好的。热荤九样,葱烧海参繁复,刺参还发得不够大……要是挪到后面做,就怕时间不够。因为热荤中火腿鸡丝冬瓜汤、烩羊肉要后出。”

    秦氏皱了皱眉:“刺参是谁在发,这些东西没早点准备好吗?”

    管事讪讪地道:“昨个要备冷荤,还有干落花生和油炸腰果,下头的人就不太谨慎……”

    秦氏和几个婆子商量了一下,才说:“那就先做着吧,煨的时候多加水。”

    管事领命去了。

    天渐渐的亮起来,厨房往来的人更多了,送菜端菜的络绎不绝。

    幸好内院都有自己的小厨房,不然外院大厨房肯定忙不过来。顾锦朝看着案上那些一碟碟垒好的菜肴暗想。她也没有多说话,秦氏要是让她帮着看什么,她就顺便帮忙看看。

    她们也不需要跨进厨房里,里面还有管事和婆子看管,秦氏只需要对事情做出判断就够了。

    锦朝想起前世陈玄新娶亲的时候,她已经主中馈了,也是这样的场景。陈玄新的婚事来得突然,她那个时候比现在忙多了,秦氏、葛氏都不能做事,陈老夫人身子不好,就王氏帮着她看礼。她一个人忙得团团转,不仅要管厨房还要管宾朋,最后等新人拜堂的时候,累得身子都要散架了。

    有婆子进来和秦氏说话:“……陆夫人带着儿媳过来了。”

    陆夫人的丈夫和陈二爷是同僚,两人关系很好。连带着秦氏和陆夫人的关系也好。

    秦氏就站起来,笑着对锦朝说:“我恐怕要先出去看看,这里三弟妹你先守着,有什么拿不准的,就派人来跟我说吧。”

    顾锦朝并不介意:“二嫂你去吧,这里我看着。”

    秦氏带着婆子走出大厨房,婆子小声道:“夫人,三夫人没什么经验,要是做不好怎么办。您不也要被太夫人怪罪吗……”

    “我总得让人家做一做吧。”秦氏淡淡地说,“她要是做不好,我就过来给她收拾烂摊子……她一个黄毛丫头,能当得起主母的担子?”做得不好,更好让陈老夫人看看,谁才是堪大用的人。陈老夫人那点心思她门儿清。口口声声说嫡庶一视同仁,等到这个时候,还不是更属意自己亲生儿子的媳妇。

    秦氏一走,就立刻有婆子过来问:“三夫人,这热荤放不下了,是不是再加几张案?”

    顾锦朝想了想,就问:“放不下了,你们先做了什么出来?”

    婆子道:“是蒸糟鹅掌。”

    “糟鹅掌一冷就没有风味了。”顾锦朝道,“不能端出来,就放在蒸隔里。”

    婆子应诺去了。

    又有几个人过来请吩咐。孙妈妈本来还想上前帮忙,却发现根本用不上。顾锦朝不慌不忙的,做事条理也很清楚。安排得也井井有条。而且她对厨事很了解,连回头问她都不用。

    顾锦朝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茶。几个管事都等着她吩咐,大气都不敢出。

    这位陈三夫人年纪尚轻,但是说话做事都很果断。

    等到这边的事忙得差不多了,想着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顾锦朝交代了几句,才起身去宴息处。

    孙妈妈路上就夸她:“……想不到您对灶上的事这么清楚。奴婢还以为二夫人走了,您会让奴婢帮忙呢。”

    顾锦朝笑笑:“以前在家里也跟着学,多少知道一点。”

    跨入宴息处,里面宾朋满座。陈老夫人正坐在当中和一个老妇人说话,秦氏在她身边伺候。看到她过来,陈老夫人拉过她的手,跟别人介绍她。

    等到了中午,菜肴流水一般的端上来。陈老夫人笑容满面地夸锦朝和秦氏:“筵席做得很好!”

    秦氏笑着屈身,什么话都没说。

    外面锣鼓鞭炮地响着。婆子们端了花生、桂圆和铜钱在外面撒,捡铜钱的小孩都笑嘻嘻着。顾锦朝坐在窗扇旁边,往外面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陈三爷在哪里吃席。

    一直到申时末新娘的嫁妆才抬进陈家,随后迎亲的队伍才吹吹打打地回来了。外面又放了鞭炮,人声的喧哗,锣鼓的声音,十分热闹。

    陈三爷站在书房的漏窗前面,望着府里张灯结彩的景象。喧哗的声音好像隔得非常远。

    身后的江严低声说:“……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在那些点心里下药的不是顾澜,而是姚文秀的一个丫头……不过现在顾澜已经被姚三太太关起来了,姚三太太认定是她做的。她现在哭闹着说要见姚三太太,说她是无辜的,还说自己有要紧的事要告诉姚三太太,可以保她性命……”

    既然和姚平无关,陈三爷就不是很关心了。

    他转过身看着江严,淡淡地道:“夫人的事,你查清楚没有。”

    江严继续说:“属下要说的事正是和夫人有关的。夫人原先住在适安,知道她的人不少,不过时过境迁了,别人也说不清楚……属下就找到了原来伺候过顾家的一个丫头,那丫头已经远嫁到保定束鹿,属下还费了好一番功夫逼她开口,才打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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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七十八章:知晓

    江严面露犹豫之色。

    陈三爷抬眼静静地看着他,也不出言催促。书房里只听到远处的喧嚷。

    江严却觉得自己后背发凉,声音更加低了。问到的事情他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足足斟酌了两天该怎么跟陈三爷说,但是姚家发生的事情又让他不得不来说,总要让三爷先拿个决断出来。

    “属下打听到夫人原来和七少爷的事。”江严觉得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夫人、夫人原来似乎是喜欢过七少爷,好像是在十四岁的时候。后来有一年都和七少爷有来往,也就是递信或者送些东西。不过七少爷都是一贯拒绝的,再后来……两人都没有往来了。年少情窦初开,不懂事的时候这些总是有的……后来夫人就再也没有和七少爷有过联系了。七少爷因此还很厌恶夫人,可能因此才有争执。”

    江严不敢抬头看陈三爷。

    他想象不出陈三爷是什么表情,所以也不敢看。

    陈三爷在朝堂纵横捭阖一生,翻云覆雨,家中却要这样的事。

    继母和继子……这要是传出去,陈三爷竟然娶了个喜欢过自己儿子的女人过门,实在是太荒谬了。

    远处的锣鼓声更加近了,应该是亲迎的队伍进了大门,又放了两挂鞭炮。一派喜气洋洋。

    陈三爷闭了闭眼。

    他似笑非笑地说:“难怪啊。”难怪这两人看上去总是有异常,陈玄青又十分的在意顾锦朝,在他面前屡屡露出破绽。顾锦朝明里暗里的疏远陈玄青。

    人年少无知的时候,总会做许多错事。但他不太能确定,这是不是顾锦朝做的错事。

    他背手站得笔直。淡淡地问江严:“他们后来就没有见过了吗?”

    江严点头道:“没有见过了。那丫头说……后来夫人的母亲病了之后,她性情有所改变,就不再和七少爷来往了。从属下打探到的消息看也是如此,夫人的母亲重病后,夫人的性子也变得冷淡起来。”

    他抬起头,看到陈三爷脸上毫不掩饰的淡漠。却并不愤怒,甚至不惊讶……他怀疑这些情绪都压抑在陈三爷心中。就像从前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既然后来就没有往来了,这事就不要重提了。这些事还有别人知道吗?”陈三爷问。

    江严道:“这丫头原来是伺候顾澜的,顾澜也知道。其实倒不如这么说。夫人会喜欢七少爷,这个顾澜在其中的作用很关键……这丫头说,顾澜曾经做过许多害夫人的事。件件都是不顾手足情谊的阴毒之事,所以后来夫人才这么不喜欢这个妹妹。所以属下有个猜测。现在顾澜在姚家几乎要保不住自己性命了,她和看守自己的婆子说。有秘密交换给姚三太太,求姚三太太放她一命……”

    陈三爷说:“你担心她用这些事作为交换?”

    江严点头说:“正是如此,不过属下也就是猜测。说不定是别的事也未可知……”

    “杀了吧。”陈三爷轻轻地打断他。

    江严一时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您……您的意思是……”

    “把她杀了。别留痕迹。”陈三爷说完就走出了书房,外面陈老夫人派的丫头过来了。

    马上要到拜堂的吉时了,陈老夫人派人过来找他。

    江严才跟上去。低声回了是。

    洞房外的中堂布置得张灯结彩,槅扇上贴着大红双喜字。设一张供桌,上面供有天地君亲师和祖先的牌位,香案烛火,瓜果点心。锦朝坐在一侧太师椅,却看到旁边的太师椅空空。

    女方的全福人先过来看了,颇有些疑惑。

    旁边的陈老夫人就叫了绿萝去请,说:“刚才和江严去书房了,竟然这时候还没过来。”

    唱礼的礼生、媒人、全福人次第进来了。

    陈三爷这时候才走进来,他穿着正二品的绯色官服,显得比平日更端正严肃。脸上的神情却淡淡的,径直走到太师椅前坐下,对看向他的礼生点点头:“……可以开始了。”

    锦朝压低声音问他:“您怎么去了这么久?”

    “嗯,和江严多说了几句。”他回答道。

    顾锦朝皱了皱眉,虽然她不知道陈三爷在想什么,但是总觉得有一丝异样。正想多问几句,新郎新娘却已经牵巾走进来。新娘由傧相扶着,凤冠霞帔,比陈玄青矮了半个头,走在陈玄青身边显得十分娇柔。男的清俊,女的娇美,倒是一幅很美的景象。陈玄青却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焚香,鸣爆竹,奏乐。礼生唱礼,两人先献香叩首,再行三跪拜礼。

    夫妻对拜之后,俞晚雪起身时晃了一下身子,陈玄青轻轻扶了她一把稳住她。

    礼生随即高唱道:“礼成,送入洞房。”

    此时天色已然暗下来,一盏盏红灯笼被点起来高高悬挂。

    众宾客才入了晚上的筵席。

    等到锦朝把事情安顿好回到木樨堂的时候,陈三爷还没有回来。

    木樨堂的庑廊里也挂了红灯笼应景,锦朝中午没怎么歇息,此刻已经是困的不得了了。本来还想等着陈三爷回来,靠着大迎枕不知不觉却睡过去了。

    夜晚的喧哗已经平息了,只有束雅阁那边还传来闹洞房的声音。

    锦朝被青蒲叫醒,端了一碗汤药给她喝下。又有丫头打来了热水让锦朝洗脸。

    陈三爷这时候才从外面回来。

    顾锦朝立刻闻到了一丝酒气,她上前想搀扶他:“您不是不爱喝酒吗,怎么还是喝了。”

    陈三爷摆摆手不要她扶,实际上他还很清醒。“陪漕运总督喝了两杯,无事。”

    锦朝立刻让丫头去煮解酒汤,等他坐在罗汉床上之后,她为他解了官服的犀花革带。“漕运总督不是应该在南直隶淮安府吗?他回京述职了?”

    陈三爷嗯了一声,声音低沉,目光落在顾锦朝身上良久。

    他想问她什么,但又不想问。欲言又止了很久,顾锦朝也没有说话,反倒是一室的沉默。

    筵席上的时候。

    漕运总督端着酒杯笑道:“咱们陈三爷不懂琼浆玉露的好,不能陪我喝一杯。人生在世享乐短暂,你要是还不饮酒,不近女色,有什么乐趣呢?”

    郑国公常海就哈哈笑了:“吴大人不知道,三爷五月的时候续弦娶了一房美娇娘,宝贝得很。他哪里不近女色了,你可别被他所骗了。”

    漕运总督道:“我还以为自你父亲死了,你就真的戒色了。”

    陈三爷低垂着眼笑,手里把玩着酒杯。突然抬起来便一饮而尽。

    漕运总督和常海都被他吓到了,还是漕运总督先反应过来,一拍手道:“得了,看来三爷今天真是兴致好。你觉得琼浆玉露的味道如何?”

    陈三爷说:“也不是没喝过。”把酒杯递给小厮,又斟了一杯再饮下。

    席间觥筹交错,等到漕运总督离席的时候,陈三爷才把酒杯反扣在桌上,毫无醉意。

    ……

    丫头端了解酒汤过来,陈三爷却闭上眼,少见的有几分疲惫。

    顾锦朝让他靠在迎枕上,她给他揉着眉心和太阳穴。

    她那手能有几分力道,挠痒痒都嫌轻。陈三爷反握着她的手,自己加重了力道。

    顾锦朝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端了解酒汤说:“要妾身喂您吗?”他喝了酒之后情绪就要外放一些,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竟然连他都觉得累。顾锦朝很疼惜这样的陈三爷。

    往日都是他照顾自己居多,她这个身为妻子的,总是不太称职。

    陈三爷看着她不说话,顾锦朝犹豫了一下,舀了解酒汤凑到他唇边,他先是不动,过了片刻才张开嘴,一口一口喝下了。

    丫头把碗收下去了,顾锦朝想了一会儿,还是按住他的胳膊,轻声说:“虽然妾身不知道您这几日在想什么,但是您想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虽然不一定懂……但是说出来总是好的。”

    说出来真的是好的吗?

    陈三爷不这么认为,他暗中找人调查她,得知她一些荒谬的事。但他不太确定这件事是不是还在继续,他不想给她凭添负担,顾锦朝是那种很容易乱想也很敏感的人。但是他不可能不介怀。

    陈三爷抬手摸着顾锦朝的脸,满是爱怜。

    顾锦朝下意识想躲开,但她很快就压制住自己的动作。他粗糙的大手摸过她的下巴,突然按住她,然后自己凑上来。

    顾锦朝被他压下来,唇齿之间还有些酒味,似乎是秋露白的味道……

    她觉得这个吻太急促了,有点不能呼吸。伸手想推开他,但他的手很快压住她,并且解开了她衣服的系带,完全不容她拒绝。

    她的身孕刚过三个月……

    顾锦朝心里叹了口气,抬手揽住他的脖子,她知道无论怎么样,陈三爷是不会伤害她,也不会伤害他们孩子的。她现在对他有完全的信任。

    果然陈三爷很快就停下来,平息了片刻之后。把她抱起来替她整理好衣襟。

    锦朝想到那次两人的情事……要是他愿意的话,还是可以那样的。

    但是陈三爷放开了她,“你今天也累了,我让人给你打水过来。”他说完之后下了罗汉床,去外面吩咐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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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1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七十九章:死去

    顾德元贪墨证据确凿,昨天被大理寺正式收押会审。

    顾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烦的不得了,服侍姚夫人早膳也心不在焉的。姚夫人喜欢吃包子,她却给她夹了一个酥饼,姚夫人把碗筷搁下,当即就沉下脸:“顾怜,你这魂儿在哪儿呢?”

    顾怜才回过神,看到对面大嫂秀秀气气地喝着粥,二嫂给坐在她怀里的女孩剥鸡蛋吃,两个人看也不看她。顾怜脸涨得通红,把酥饼夹到一边的小碟里:“儿媳就是昨晚没睡好。”

    姚夫人看她一眼,淡淡道:“酥饼渣子都到粥里去了,你就不会给我换一碗粥吗?连伺候人都不会?”

    顾怜咬咬唇,在父亲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姚夫人当然不会对她这么不客气。

    她只能给姚夫人换了一碗粥,打起精神伺候她吃完早膳,不敢再走神想父亲的事。

    等吃完了早膳,她还要服侍姚夫人做针线、染指甲,就连姚夫人和几个夫人打马吊,她都要在旁边帮着码牌。等到了傍晚,顾怜才坐下来和姚夫人一起进晚膳。

    看到公公没有过来,顾怜有些好奇,他一向都这么时候过来看姚夫人。她就问了一句:“娘,父亲今日朝务太忙了吗,怎么也没有过来吃晚饭。”

    姚夫人慢慢道:“陈大人的儿子娶亲,他自然要过去吃酒席了。”姚平和陈三爷的关系一般,姚夫人又和陈家的人没有交集,就没有一起过去。她看到顾怜,笑着问她:“陈三夫人不是你的姐姐吧,怎么,你不知道这事吗?”

    她把顾锦朝害得差点流产……怎么还敢过问这些。

    这些话当然不能说,顾怜只好笑笑:“最近忙着我父亲的事,一时忘了。”

    姚夫人没有说话,一会儿二嫂抱着孩子过来了,孩子扑到姚夫人怀里要她抱。

    姚夫人喜开颜笑,逗着刚会说话的孙女喊人。过了会儿又问顾怜:“那个澜姨娘……你说她在你点心里动手脚,你要怎么处置她?”

    顾怜回答道:“儿媳也不知道……不过做这样的事,我总不能轻饶了她!”

    姚夫人拿了一个拨浪鼓给孩子玩,摇得咚咚作响。

    “你自己要稳重一点,自己为人妻,就不要给丈夫添麻烦。该伺候就要伺候着,又不是闺阁**了,没有使小性子的说法。知道吗?”

    姚夫人应该是知道她和姚文秀闹别扭的事……顾怜忍着什么话都没说,点了点头。

    等她回到自己的住处,顾怜气得摔了个釉上彩的茶杯,阴沉着脸直喘气。嬷嬷轻手轻脚地捡了碎片,让丫头拿了笤帚进来归置。现在生气知道不乱说话了,也就有进步了。

    嬷嬷站到顾怜身边,低声说:“澜姨娘说要见您……都求了两天了,您要见她吗?”

    “她想说什么?”顾怜反问,“说什么都是狡辩,我不想听她说话!”

    嬷嬷笑了笑:“澜姨娘说和顾锦朝有关,只说给您一个人听。说您听了就有用了……她想换个活的机会。您听了也没什么损失,指不定真的有用呢?”

    顾怜又想到顾澜被她关起来的那天。

    她先是求饶哭诉,姚文秀来帮她说话,替她辩解。顾怜一意孤行认定是顾澜做的,告到了姚夫人那里。姚文秀气得搬去了外院一个人住。顾澜眼看脱罪无望,就变了一张脸,毫不留情地用恶毒的话诅咒她,冷笑着说:“顾怜!你也就敢怪到我头上!你早晚也要被人弄死……就你这幅蠢样子,活该被人玩弄!”

    她气得让丫头按住顾澜的手,抽了顾澜ji巴掌。

    顾澜被她打得愣住了,呜呜地哭起来。

    顾怜看到她哭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以为像顾澜这样的人是不会服软的。

    很快她就把顾澜关了起来,让人每日给她水食。但等到真的要下手杀顾澜的时候,她却有点动不了手。那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嬷嬷很不赞同她的优柔寡断,让她再多想几天,顾澜迟早是要死的。

    顾怜本来就烦躁了,想到顾澜的事更加觉得不舒服。

    母亲说姚文秀要是不原谅她,她就在身边选一个又听话又漂亮的给姚文秀开脸。

    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等这个丫头得宠了,姚文秀哪里还记得顾澜呢!

    顾怜的目光在伺候自己的丫头身上转了几圈,她陪嫁的五个丫头,姿色最好的是兰芝和叶芝。兰芝跟她一起长大,叶芝脾气要冲一点……两个丫头都是肌肤雪白,身段优美。

    顾怜闭上眼,恹恹地说:“嬷嬷,我想睡了。要见她……也等明天吧!”

    嬷嬷笑了笑,也没有再劝她。叫了丫头打水进来。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顾怜是被人推醒的。她睁开眼就开到兰芝一张焦急的脸。“太太,澜姨娘出事了……”

    顾怜还没反应过来:“她……她能出什么事?”

    “上吊死了。”兰芝低低地说,“张嬷嬷已经过去了。”

    顾怜这才彻底清醒了,丫头捧了衣服进来让她穿,她目瞪口呆:“她昨天不是说还有事和我说,怎么今天就上吊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兰芝也不清楚,刚来过来传话的是个没留头的小丫头,情形也没清楚。

    顾怜穿好了衣服,赶去了偏院的后罩房。

    后罩房挂着灯笼,看守顾澜的两个婆子就跪在门外,吓得浑身发抖。

    凌晨的风很冷,叶芝给顾怜披了斗篷。顾怜把手都拢在斗篷里,往门内瞧了一眼……人早就被婆子放下来了,只看到一个躺在地上的影子,她吓了一跳!

    不是她同情顾澜,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人突然变成了尸首,谁都不能接受。

    她颤抖地问婆子:“这是怎么回事儿?”

    穿蓝色棉布袄子的婆子说:“是奴婢发现的……尸首已经完全硬了,恐怕昨夜里就死了。奴婢还奇怪呢,昨晚送进去的饭动都没动,等奴婢往里头走,才看到姨娘已经上吊了。”

    张嬷嬷从里面出来,对顾怜点点头,才跟这几名丫头婆子说:“姨娘是害怕太太惩罚才自缢的,你们可都看到了!”丫头婆子连忙应是。张嬷嬷立刻让那两个婆子去抬顾澜的尸首。

    顾怜听说上吊死的人都很可怕,站到庑廊里等婆子把尸首抬出去。她回头的时候还是不小心看到顾澜发紫的脸色,忙把张嬷嬷拉过来,跟她说话:“她……怎么可能自缢呢?”

    张嬷嬷也觉得奇怪,顾澜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她摇了摇头:“太太,这咱们就别管了,死了更好。免得您还要费心除去她。”

    “可是……她这么一死……不是别人都要怀疑是我下的手了!”

    张嬷嬷按住顾怜的手,叹了口气:“您本来也是要下手的。”

    顾怜却好像在想别的事回不过神来,手脚冰凉。

    张嬷嬷伸手去扶她:“一会儿该去给太夫人请安了,您到时候再把这件事跟她说吧……”

    ……

    顾锦朝这夜睡得不太好,辰时就醒了。她侧过头看到陈三爷朝外躺着,也不知道他睡醒没有。

    她轻轻地翻过身,就听到他的声音:“醒了?”

    声音很清楚,应该是已经醒了许久了。

    顾锦朝嗯了一声,他就侧过身抱住她,却没有说话。

    顾锦朝问他:“您后天就要去衙门了吧?”他的伤其实半个月前就完全无碍了,却迟迟没有提回内阁的事。和陈三爷一起生活倒是很舒服,他总是提前安排好事情,不用她来操心。想到他又要开始早出晚归了,顾锦朝还有点不习惯。

    陈三爷并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你昨日管大厨房还习惯吗?有没有人为难你?”

    “我原来在家里也跟着母亲学,后来又跟着祖母学,这些事管起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顾锦朝轻声说。

    天还没有亮,她蜷缩在陈三爷怀里,两个人几乎是耳语般的交谈。

    顾锦朝抓起他的手,他的手很好看,读书人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掌心却有些粗擦。

    “你在干什么?”他任她搬弄着自己的手。

    顾锦朝说:“我给您看手相。”他的地纹线比她的短,只长到手掌中心。这是英年早逝的手相……他前世不到四十岁死在四川了。

    “您的地纹线很短,这种手相多是心地善良之人……”而且容易英年早逝。

    顾锦朝有点犹豫,说英年早逝总是不太吉利。

    陈彦允问她:“你觉得我心地善良吗?”

    顾锦朝当然不这么觉得,但表面上他确实是个非常温和的人。她就点头:“您看上去还不错。”

    陈彦允笑了笑,不置一词。把下巴放在她头顶:“那你还看出什么了?”

    顾锦朝说:“朝堂险恶,人心难测。您的地纹线比较凶险,一定要小心。”她紧紧握住他的手。

    不想身边的这个人死去。顾锦朝还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心硬了,但是她其实很在乎陈三爷。

    顾锦朝转过身抱住他,低声说:“要不然……您还是不要争吧。”说完她就觉得不合适了,陈三爷有野心有抱负,他是意志力很坚定的一类人。已经到如今这个地步,并不是你想退出,别人就会放过你的。这实在是妇人之见。

    陈三爷低头看着她,又听到她说:“我随便说的,您别在意。”

    他叹了口气:“我都知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谁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呢。

    可能是遇刺的事吓到她了吧,陈三爷静静地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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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1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八十章:暗涌

    木樨堂的堂屋布置起来,过了一会儿陈玄青才和俞晚雪一起过来了。

    两人给他们奉了茶,俞晚雪喊了“父亲”、“母亲”。

    顾锦朝打量俞晚雪,她穿了一件大红遍地织金的褙子,梳了凤尾髻,戴风衔珠的金步摇。正红的颜色衬得她肌肤雪白,眉眼之间十分精致。陪嫁的两个丫头也长得颇为标致。

    继母这么年轻,俞晚雪喊她的时候,难免还有一些别扭。

    顾锦朝笑着让丫头赏了两人的封红,又亲自拿了个一尺见方的檀木雕花盒子给俞晚雪。里头都是些没有镶嵌的宝石或者珍珠,整整一匣子,算下来应该有四五百两了。

    顾锦朝刚嫁过来的时候,陈老夫人也送了她一个盒子,里面都是极为贵重的首饰。平时锦朝都不会拿出来戴。想着还是赏一些宝石给她,想要什么样式,自己打了金簪镶嵌就是。

    陈三爷喝了口茶,看着陈玄青。陈玄青表情淡淡的,并没有新婚的喜悦。

    顾锦朝叫了俞晚雪说话:“你嫁进来后,七少爷房里的事就交给你管着。平日若是没有事,就过来陪我说话也好,不要太拘束了……”

    俞晚雪还有点忐忑,毕竟还是新妇,小小地笑了笑:“儿媳明白。”

    陈三爷则跟陈玄青说:“你成亲之后就要肩负责任。不能在像以前一样了。”

    陈玄青点头,陈三爷接着说:“等你在翰林院观政满后,我就上疏皇上,让你调任地方县令。治理好一方黎明百姓,你以后才能胜任知府、六部掌事。以后陈家的担子是要落在你身上的。你明白吗?”

    陈玄青道:“父亲,您放心吧。儿子都知道。”如今他在翰林院中任编修,不过是积累经验罢了。

    父亲希望他从最底层的开始做起,而且他如今在内阁任职。陈家有其他功名卓越的人,就要避嫌远调。等到父亲退出内阁的时候,才是他回到北直隶,真正肩负起陈家责任的时候。

    陈三爷颔首。

    陈三爷倒是希望陈玄青早点离开翰林院。要想有经纬之才。光是在翰林院读书是不行的。古往今来有多少只会纸上谈兵的大臣误国误民的。在他的庇佑之下,陈玄青这一生过得比他还顺利,这对他来说是不利的。做几年的县令。明白国计之本,以后就知道怎么为官为民了。

    陈玄青已经娶亲了,那些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他打算既往不咎,既然两人如今已经没有往来了。那么他就不怀疑了。等到陈玄青离开北直隶,再过几年回来。应该就什么都没了吧。

    年少的时候容易懵懂,等到人成熟了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昨天想了很久才决定不把这事捅破。他应该相信锦朝,何况她现在怀着自己的孩子。

    决不能容忍这样的猜忌。

    敬过茶后,俞晚雪还要去拜江氏的排位。随后几人才一起去了檀山院。

    陈老夫人拉了俞晚雪过去打量。让嬷嬷们领着孩子们先去外面玩,笑着问郑嬷嬷:“……礼成了吗?”

    这是问陈玄青和俞晚雪圆房没有。

    郑嬷嬷笑着点头,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红描金的盒子。里面装着落红喜帕。

    俞晚雪的脸羞得通红,陈玄青也挂不住咳嗽了一声。

    王氏笑道:“看咱们七少爷都不好意思了!”

    陈老夫人笑眯眯的跟俞晚雪说:“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他。别看他表面上温和有礼的。实则脾气执拗固执,比他父亲还厉害!又常常一个人独居惯了,人都有点冷冷清清的。娶了你以后啊,他那屋子里才热闹了。他要是有什么对你不好的,你就来找祖母告状,祖母收拾他!”

    俞晚雪低声说:“祖母放心,七少爷他人很好……”

    陈玄青待人确实很温和,两人虽然还淡淡的没什么情分。就连新婚之夜……

    新婚之夜的时候,两人躺了大半宿都没有动静。

    俞晚雪装作自己睡着了,其实心跳如鼓。

    她能感觉到陈玄青的呼吸,感觉到他身上淡雅的香,像某种衣物的熏香。

    她其实心里有点失望和焦急……要是新婚之夜他们没有圆房,她以后在陈家也难以立足。

    她原来并没有见过他,但是她听多了这个人的名字,他的那些传奇的故事。十六岁的探花郎。而且母亲总是说,她以后是要嫁给这个人的,听说她要嫁给陈玄青,别人也都很羡慕她,她也庆幸自己祖母竟然给她定下这么一门良缘。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要嫁给他。等她再听到别人说起他这个人,总是带着一种异样的心动。

    原来只是仰慕这个人的风华,但他用喜秤挑开自己盖头的时候,她看到了个清俊得像仙人一样的男子。

    周围都是人,但是他表情很平静。并不像寻常的少年娶亲,羞涩或者激动。他一直很平静很稳,相比之下,她见过别的少年都只是不成熟的毛头小子。

    所以她咬了咬唇,自己先放弃了矜持,钻到了他的被褥里,伸手抱住他。

    俞晚雪很怕他会推开自己。

    但是过了很久,她只听到他叹息了一声。

    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很快她就没有什么疑问了,因为他翻身抱住她……

    十分的温柔,因为她太痛了,他甚至没有继续下去。抽身离开她的身体去了净房,叫了丫头进来伺候他沐浴。俞晚雪躺在床上手脚冰凉,等到两个丫头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异样,她才松了口气。

    心想母亲说得对,等嫁人了就知道嫁人的滋味了。

    她很感谢陈玄青对她的尊重。

    陈老夫人笑呵呵地对陈玄青说:“你看看,多好的媳妇。才成亲一天呢,就知道要维护你了!你可要对人家好,千万别亏待了她!”

    俞晚雪头埋得更低了。

    陈玄青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是,孙儿都知道。”

    打发了陈玄青去次间和他父亲、四叔说话。俞晚雪才一一跟长辈行礼,众位对她来说不是辈分高就是年长,收了一大堆的礼物。她两个丫头都抱不下,顾锦朝暗叹她还是经验不够啊,叫了身边的雨竹去帮忙。俞晚雪回头看了顾锦朝一眼,露出一个微笑。

    俞晚雪随即又去了宴息处认亲。

    顾锦朝少说也认得大半了,带着她介绍这些人。

    终于能落座的时候,俞晚雪觉得口干舌燥不说,还有点腿疼。她的陪嫁丫头从霜端了茶给她喝,她有意和顾锦朝亲近,便笑着问:“母亲嫁进来的时候也这么累吗?”

    顾锦朝摇头:“你是小辈,多是收礼或者要请安。我长一辈,那是要送别人礼,受别人请安的……不过你就是累一些,礼物赚得多啊。我那日可是真的破财了。”

    俞晚雪听得笑出来,心想这个年轻婆婆也不难相处,反倒挺有趣的。

    顾锦朝也知道自己的长相并不面善,当然这个认识是对的。她原来就是不怎么善,只有跟她相处久了,才知道她是个比较容易沟通和相处的人。而且不怎么聪明……

    她前世把俞晚雪欺负得太惨了。说不定今生人家一看到她,就先起敌意了呢。

    顾锦朝突然想到自己曾经大半夜说要喝粥,让俞晚雪起来给她熬粥的场景。她让丫头端了杌子出来,亲自守在小厨房外监视俞晚雪,防止她偷懒。自己却看得打瞌睡,粥好了,还是俞晚雪叫她起来。

    醒后看到俞晚雪满脸笑容,自己又板起脸训斥她。

    ……也许她重生一世,就是来还债的!欠三爷的,欠俞晚雪的,欠她自己的。

    顾锦朝苦笑着摇头,把一碟点心推到俞晚雪面前。“你尝尝这个吧,十分香酥可口。”

    千层咸皮酥,她记得俞晚雪很喜欢吃。

    俞晚雪尝了一口,果然觉得非常好吃,忍不住又多吃了两块,跟锦朝说:“真的很好吃!想不到母亲的口味倒是和我挺像的,喜欢这些香酥的东西。”

    顾锦朝摇头:“我不太喜欢干的糕点,还是觉得鲜果之类的比较好。”

    俞晚雪有些疑惑,不喜欢这些,怎么还推荐给她……

    不用她多想,陈玄青已经走过来了。

    看到顾锦朝陪着俞晚雪,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顾锦朝也注意到了。她也不想打扰他们相处,对俞晚雪微微一笑就先避开了。

    陈玄青才走过来问俞晚雪:“认亲还好吗?”

    俞晚雪点点头,笑着说:“我和母亲聊了一会儿,她人真是不错。”她站起身,又问,“您有事吗?”

    陈玄青摇头:“……马上就要开席了,我先走了。”

    他走出宴息处,迎面吹来秋风。所以的人声都远去了,他已经走到了荷池前面。

    荷花早就凋谢了,满池衰败的枯叶和干瘦的莲蓬。一个个垂着头,样子孤苦伶仃的。

    陈玄青闭了闭眼睛,突然有种什么感觉涌上喉咙。

    让他想发泄,想嘶吼出来,或许是哭出来。

    上次哭是十岁的时候,打碎了父亲的砚台,怕被父亲责骂。父亲却没有怪他,而且反常地柔和。摸着他的头说:“东西没了不要紧,你是男子汉,不能懦弱。”

    他从来没觉得父亲这么柔和过,也就从来没有哭过了。

    陈玄青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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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1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八十一章:孩子

    陈三爷开始早朝的第一天。

    锦朝早起为他穿衣,朝服太过繁琐,他一个人是不能完成的。

    系好了犀革带、佩绶,剩下的东西就是陈三爷自己弄,他慢礼斯条地系好衣襟,整理了衣袖。才看到锦朝靠着罗汉床都已经昏昏欲睡了。他把锦朝抱回了床上,她倒也是没察觉,把被子拥到怀里继续睡。

    陈三爷放下罗帐,拿起大红漆方盘上的六梁冠走出去,陈义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

    汉白玉石阶,朱墙黄琉璃瓦,金龙雀替,三交六菱花隔扇门窗,前设鎏金香炉四座。

    即便是两月不来,乾清宫也依旧如常华丽。

    现在的帝师已经是翰林院掌院学士高大人,不过皇帝仍然会时不时的召见陈彦允,问他学问上的问题。陈义留在乾清宫宫门之外静候着,陈彦允跨入了宫门内。

    朱骏安的贴身太监领着他往庑房走去。笑称:“陈大人这边请,皇上把庑房设成书房,说在那里读书可以看到荷池里的锦鲤,太妃还特地命人在荷池里多养了些鱼,弄得十分好看……”

    庑房里不像乾清宫内铺着金砖,而是十分俭朴。设了铜鹤衔灯座,长书案,紫檀木多宝阁,槅扇大开,果然能看到小花园中荷池的景象。

    朱骏安看到他过来了,满脸笑容:“好久不见陈爱卿了!”给他赐了座。

    陈彦允回答:“微臣就是受伤休息了几日,现下已经无大碍了。”

    朱骏安点点头:“我也听张爱卿说你受了箭伤……张爱卿没有过来吗?”

    “许是张大人有要事去做吧。”陈彦允淡淡一笑。

    朱骏安很失望:“原来他也经常过来看我,现在只有早朝才能看到张爱卿了。叶限前不久刚成亲,也不能过来陪我……宫里头的人都闷得很,不如叶限会和我玩!上次叶限送了我一只会讲论语的鹦鹉。我很喜欢,可惜养了几天就死了,不然还能给你看看。”

    说起叶限,朱骏安就有说不完的话:“他这个人很有趣,还会养蛇。上次偷偷装在衣袖里带给我看,翠绿翠绿的。把高大人吓了一跳……还回去找长兴候夫人告状!”

    “陛下常和世子来往吗?”陈彦允问他。

    朱骏安点头:“他是太妃的弟弟,又是高大人的外孙。经常进来陪我。”说完给陈彦允看自己前几天写的文章。是论无为而治的。陈彦允觉得这个题太大了,朱骏安才十四岁,并不能理解这些东西。就委婉地劝他,“陛下可以多读《四书注解》,治国为民都用得到。”

    朱骏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治国为民不是有张大人吗,拿我来做什么?”

    陈彦允笑笑:“总有用得到的时候。”虽然是这么说。陈彦允却并不能确定,到了那个时候张居廉会不会放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太好了。

    说到这里。有宫人进来禀报,说长兴候世子爷过来了。

    朱骏安很高兴,让人宣他进来。陈彦允就先告辞了。

    他在路上遇到叶限。

    叶限已经换了朝服,穿了件玉白斓衫。他好像十分喜欢这种松松散散的衣服。皂色系带翩然飘逸,脸上的神情淡淡的。玉色的脸,唇红齿白。身材清瘦,很有种世家公子的风度。

    叶限笑着说:“竟然是陈三爷?我听说您前段时间被人暗算。差点没命了,现在没事了吧?”

    叶限官位比他低,却早就封了世子爷。要是论起来并不比他身份低。

    “劳烦世子关心,还算是陈某侥幸,从鬼门关里活过来了。”

    叶限叹了一声:“那真是可惜了……”这话实在容易让人误解,他很快又接着说,“可惜阁老为国为民的操劳,还要被奸人陷害。幸好阁老想除掉的奸人已经除去了,不然还真是不值啊。”

    陈彦允淡淡道:“既然是为国为民,受伤也值得了。我倒还没恭贺世子新婚之喜,怎么成亲的时候,也没有给我发请柬,我也好送一份礼啊。”

    “就是怕阁老忙不过来,不想打扰了您。”叶限慢慢道,“听说阁老妻子有孕,长子又刚成亲,这是双喜临门,我这算得上什么。”

    叶限平时不爱说话,一旦说话就尖酸刻薄,而且尖酸刻薄得不动声色。

    平时大臣们都很注意,不和长兴候世子爷来往,也尽量别惹他。

    陈彦允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他也不想计较,道:“世子还是先进去吧,一会儿皇上该来催了。我还有事,就不陪世子爷说话了。”

    说完一拱手,陈义跟着他就走了。

    叶限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不知道锦朝大着肚子是什么样子的……她以后哄孩子入睡又是什么样子。

    听说陈彦允出事的时候,他其实真的有点高兴。虽然知道遇刺一事,陈彦允这老狐狸自己策划的可能性比较大,他还是有点盼望他死……盼望顾锦朝陷入无依无靠的境地。

    宫人出来催他,叶限才走进庑房里。

    ……

    刚和陈玄青成亲,俞晚雪每日到锦朝这里来请安。

    陈玄青不用来,她却不能不来。

    按照别人调教儿媳妇的惯例,顾锦朝也应该调教俞晚雪一番。秦氏甚至给她出过主意:“儿媳刚嫁进来都是很娇惯的,做姑娘的时候宠得厉害,往往现在就没有规矩了。你平日多让她伺候你吃饭、穿衣,就算不伺候,站在旁边听你吩咐也好。平时她们有做得不对的,一定要训斥,不能留情面……这样过几个月,以后就会言听计从了。”又说她的三个儿媳都是这么调教的。

    顾锦朝只是笑着点头,也没说同意不同意的。心中却想,儿子和媳妇可不太一样,儿子能棍棒教育。媳妇却把你对她的好和不好记得一清二楚。

    青蒲已经待嫁了,这段时间锦朝就让她休息,都是采芙和绣渠在伺候她。

    采芙刚伺候她洗脸洗手抹了香膏,俞晚雪就过来了。

    顾锦朝指了杌子让她坐:“……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去给娘请安。”

    俞晚雪穿着很简单,白底朱红斓边的褙子,挽着整齐的发髻。不施脂粉。清秀动人。

    等到丫头端了早膳上来。俞晚雪就给她盛了面条。

    小厨房做的是臊子面,好几种浇头,腌笋干、炖鸭肉、切碎的胡萝卜和黄瓜。锦朝让丫头再拿一个碗过来。问她:“你喜欢什么浇头?”

    俞晚雪摇头:“儿媳已经吃过了,您吃就好。”

    顾锦朝很意外,皱了皱眉问她:“你是什么时辰起床的?”

    “卯正的时候……儿媳在家里也一向是这个时候起,母亲就要这个时候给祖母熬药。我都会在旁边帮着看火,习惯了。”俞晚雪怕她误会。又解释了一番。

    顾锦朝无意改变她的作息,前世俞晚雪也是每天起得很早,好像一直都这样。

    她看俞晚雪神色还是有些紧张,知道她有点放不开。也没有说什么。

    过了会儿陈曦来了。

    认亲那天她就见过俞晚雪了,不过那时候人多,两人没说几句话。

    陈曦小声地喊了俞晚雪“七嫂”。坐到了锦朝的身后。有点怕,却又忍不住探出头打量这个七嫂。

    俞晚雪笑着和她打招呼:“曦姐儿的发箍真好看。我小时候就喜欢这样的东西。”

    “我还有两对,七嫂要是喜欢,我送一对给你……”陈曦小声说。

    她喜欢发箍,这样嵌着珍珠的就有三对。安嬷嬷给她梳丫髻、梳双螺髻都喜欢用。

    锦朝笑她:“你七嫂已经用不着发箍了,你不如送一些别的吧。我看你有一对金蝉头面就好看……”

    陈曦有对金蝉头面很是宝贝,金蝉栩栩如生,连翅膀都薄得透明。

    陈曦委屈着一张脸看着顾锦朝,小手揪着自己的衣摆:“要不……我还有一对金手镯……”

    锦朝和俞晚雪都笑了,俞晚雪忙表示:“曦姐儿放心,七嫂不要你的金蝉。”

    说了一会儿话,顾锦朝才带着两人往檀山院去。

    俞晚雪忍不住打量四周,陈家太大了,几次从檀山院来回,她都只是走马观花地看过。听说还有很多景致更好的地方,半竹畔的挺拔竹林,后坡的大片梅树……

    顾锦朝注意到她左顾右盼的,就跟她说:“你要是想去看,我下去就陪你去转转……”

    俞晚雪忙摇头:“您还怀着身孕呢,怎么能让您陪我呢……我就是随便看看。”她指了指梧桐掩映下的一个亭子,“那个亭子怎么有些奇怪?飞檐画得好漂亮,还用了黄绿紫三色的琉璃瓦……”

    锦朝解释说:“这是八卦亭,好像有风水讲究的。修起来很繁琐……”

    她再仔细一看,却注意到亭子外面有个人。

    隔得太远了,只能看到一个细瘦的影子,似乎是个小孩,正藏在亭子外的花圃丛里。

    陈曦也看到了,拉了拉锦朝的衣袖。顾锦朝示意她不要说话,叫了孙妈妈过来,低声道:“去看看是谁在那里。”大冷的早上,没有丫头婆子跟着,谁会跑到这里来?

    俞晚雪有点疑惑,不过也没有说话。

    孙妈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那人却飞快察觉了。立刻就钻远了,跑到太湖石那边去了。

    顾锦朝看到一道身影飞快蹿进太湖石里,好像有个窟窿,他躲着就再也不出来了。

    不过她已经看清楚了,是个孩子无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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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1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八十二章:洗澡
    孙妈妈带着两个婆子悄悄靠近太湖石,蹲下身把手伸进石洞里。

    里头就传来孩子的尖叫声。孙妈妈一把抱住那小家伙把他拖出来,孩子不住地挣扎,踢踹她,还咬在孙妈妈的胳膊上。孙妈妈吃痛,却又不敢放开他,另外两名婆子忙按住这孩子的手脚,孙妈妈才挣脱出来。

    幸好秋天穿的这件是薄棉衣,不然准让这小东西咬出血来。

    孙妈妈吁了口气,让两个婆子抱着这孩子过来回禀顾锦朝。

    “夫人,还真是个孩子,牙口厉害着呢……”

    顾锦朝打量了这孩子一样,小脸只有中间一团是干净的,周围都是脏兮兮的泥垢。这是孩子洗脸太马虎的缘故,总是在脸盘上抹一遍就算了。眉眼稚嫩端正,正惊恐地看着她,无奈嘴巴被婆子捂住,呜呜地说不出话,不过就这样顾锦朝也能认出来了,这孩子不就是陈玄越吗!

    穿着一件磨得发黑的马褂,扣子都扣错了,头发也乱七八糟。扔到外面乞丐堆里,说他是乞丐,恐怕也没有人怀疑!

    就算不受重视,好歹也是陈家少爷,怎么弄成这幅德行了!

    俞晚雪还没见过陈玄越,小声说:“是不是哪个管事或是小厮的儿子……”

    陈曦却说:“是九哥!”拉了拉顾锦朝的衣袖,“母亲,十一哥以前跟我说,九哥生病了记不住人。多可怜啊……您把他放了吧……”

    听到她说话,陈玄越又剧烈挣扎。吓得陈曦后退了一步,紧紧拉住安嬷嬷的手。

    以前看到过二哥和三哥去打猎,抓到一只梅花鹿,护院们把鹿的四肢捆起来吊在树上。那时候她也求二哥和三哥把鹿放了。二哥和三哥满口答应了。就让嬷嬷带她回去玩。她走到很远,突然听到鹿咕的叫了一声。后来二哥送了她一个漂亮的鹿皮手炉套,她从来没用过。

    九哥不像梅花鹿,他像一只被抓住的豹子,又可怜又吓人。

    顾锦朝苦笑,放了他不就跑了吗。到时候怎么样她们就管不着了。

    本来她也没打算管的。

    按照这个孩子本身的成长轨迹,他最后会成为大名鼎鼎的左都督加封甘肃总兵。而且这本来就是二房的事。她去插手未免不好。

    但是这孩子现在的样子实在可怜。要不是受了什么罪,他跑出来做什么?看他那样子,恐怕在二房也没有人照管。就这样他自己也活了下来,实在不容易。

    难怪他最后那么恨秦氏……

    既然她今天遇到了,也不忍心不管,就算是结个善缘吧!

    锦朝柔声哄他:“玄越。你要是不咬人,我就让婆子放开你。好不好?”

    陈玄越直直地看着她,眼睛眨都不眨。

    顾锦朝就继续说:“你是不是饿了,你好好跟着我,我们去吃点心好不好?你想吃糖炒栗子吗?”

    可能是听到糖炒栗子。陈玄越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一些。

    婆子就把手拿开了,顾锦朝才发现他嘴唇发紫,应该是在外面冻了很久。

    她让孙妈妈把斗篷拿过来。给这孩子披在身上。

    她也没让婆子放开他,只是略微松开了些。陈玄越好像已经没有力气了。也不再挣扎,依旧直直地看着顾锦朝。顾锦朝就让婆子抱着他,一行人一起往檀山院去了。

    俞晚雪很惊讶,既然是陈家的少爷,怎么会弄成这幅样子?不过顾锦朝没有说话,她也就没有问。

    谁知等接近檀山院的时候,陈玄越却又惊恐起来,不断地挣扎。婆子都抱不住他,陈玄越又故技重施,一口咬在婆子的胳膊上,婆子手臂一松,他就摔在地上。脑袋砸得咚一声响。

    顾锦朝听到都觉得疼。这孩子本来就不聪明,再这么来两下不更傻了!

    估计是真的觉得疼了,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顾锦朝伸手去探,果然脑后起了个包。又好气又好笑:“你还跑不跑了?”

    揪着他的衣领站起来,才发现这孩子比寻常十岁的孩子轻多了,陈玄新小他一岁。他却还不如陈玄新高!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摔得委屈了,哭得抽抽搭搭的,也不再挣扎了。

    野孩子果然还是要教训,顾锦朝给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牵着他往檀山院里走。

    孙妈妈伸手想接过去,顾锦朝摇摇头示意不用。被她牵着,这孩子还是挺乖巧的。

    越靠近檀山院,这孩子就越紧张,小手攥得顾锦朝发疼。她心想难怪刚才要两个婆子制住他,这孩子力气真大,果然是以后要当将军的料子。

    陈曦好奇地看着她九哥,就像看她养的兔子一样。她别的哥哥都是知书达理的,哪里见过陈玄越这样的,敢咬人,还敢哭得这么大声,还对母亲那么不恭敬。而且和她差不多高,哪里算是哥哥!

    陈老夫人看着顾锦朝领了个小男孩进来,很惊讶。

    看到那又想挣脱顾锦朝手的小男孩是陈玄越之后,更是无比惊讶。

    顾锦朝忙和陈老夫人解释:“……路过八卦亭的时候,看到他藏在亭子外面的花圃里。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人,结果才发现是九少爷。看样子应该已经在外面一段时间了。您看要不然先打个热水,让他洗脸整理一下。吃点东西……再让二嫂过来领他回去。”

    八卦亭很靠近木樨堂,木樨堂又离耳房很远。陈玄越怎么会跑到八卦亭去!

    陈老夫人紧皱着眉,连忙让婆子牵他过来。陈玄越却大哭大闹,拼命躲闪着婆子们的手。陈老夫人更觉得疑惑:“这孩子……原来也没有这样过!”

    他一个孩子怎么斗得过这么多人,再厉害也被掰开手,带去净房梳洗了。

    净房里不断听到挣扎哭喊的声音。

    顾锦朝听了半天,觉得有些不对:“母亲,我记得九少爷会说话吧?”

    陈老夫人点头:“说得不利索,勉强能说而已……”

    顾锦朝这么一说,随即她也发现了不对劲儿,陈玄越挣扎大半天,又是哭喊,就是没有说一个字。

    陈老夫人叫过郑嬷嬷,让她去找秦氏过来,秦氏要主中馈,有时候太忙就不过来定省了。

    四房和六房很快就过来了,听到陈老夫人说了陈玄越的事,俱是十分惊讶。陈玄新也过来给顾锦朝请安,又给俞晚雪行礼。

    很快陈玄越就被婆子们抱出来了,看到这么多人,还有曾经欺负过他的陈玄安、陈玄平和陈玄新在,掰着槅扇的门框死活不肯过来。陈老夫人脸色更是阴沉,让所有人都先避去东次间里,只留了顾锦朝、王氏和葛氏。

    陈玄越才坐到了罗汉床上。他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脸轮廓很深,睫毛纤长浓密,脖颈又长,如果不是痴傻的话,应该是气度非常出众的。他很快就缩到了角落里,抱住了一个迎枕。

    婆子想把他手里的迎枕抽走,陈老夫人示意不用了。他觉得这样安全,那就让他抱着吧。

    锦朝把一盘山药糕端到他面前,笑着说:“玄越喜欢吃山药糕吗?可甜了。”

    王氏和葛氏都长得面善,又笑眯眯的。

    陈玄越看了一圈,才捡起山药糕吃得狼吞虎咽的。一盘糕点很快就剩了些渣子。

    王氏倒吸了口冷气:“这孩子,也不知道饿了多久!”

    锦朝看他吃得呛住了,端了茶水给他,玄越也没有客气,一杯茶水咕噜咕噜喝完了,把满嘴的山药糕冲下去。这时候,陈老夫人吩咐人做的羊肉臊子面才端上来。

    玄越又开始吸溜着吃面条。王氏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她原来在老家的时候,家里伙计忙不过来,每年都要请长工,吃面的时候端着面碗蹲在街边,就是发出这种的声音。她每次听到都很不舒服。陈玄越估计连教养都没有过,不然再饿成什么样,也不会这么粗俗。

    大碗的羊肉面,孩子吃了大半。陈老夫人就让婆子把碗给他收走,陈玄越应该是很久没吃东西了,一次吃太多会伤胃的。玄越也没有争抢,打着饱嗝又退回去,锦朝拉住他的手。

    “九少爷,羊肉面好吃吗,要不要再喝水?”她希望陈玄越和她说说话,看看这孩子正常不正常。

    陈玄越却只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王氏轻轻道:“我听人家说,一般孩子突然不说话了,就是受了厉害的惊吓……”

    陈老夫人脸阴沉如水:“老二媳妇也做得太过分了!就算他痴呆,那也是条人命,是老二的血脉,竟然照顾成这个样子!”顾锦朝一听就知道陈老夫人生气了,她不生气的时候,叫媳妇都是叫小名。

    几个人都默默的没有说话,陈玄越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葛氏。可能觉得和顾锦朝最熟,躲到她身后不出来了。

    陈老夫人本来也不喜欢陈玄越,但看着也觉得可怜。孩子现在连话都不说了,谁知道遇到什么事了。

    正是这个时候,秦氏过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伺候陈玄越的婆子郑氏,郑氏满脸焦急,眼眶通红。

    小丫头挑帘,秦氏进来先给陈老夫人行礼。然后才哽咽道:“……母亲,郑妈妈才来跟我说,九少爷不见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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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1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八十三章:惧怕

    锦朝心里忍不住冷笑。

    一句话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秦氏实在厉害。难怪主中馈这么多人没人敢造次。

    郑妈妈一抬头,就看到了藏在顾锦朝身后的陈玄越,忙露出喜极而泣的样子,伸手来拉他:“九少爷在这儿啊!让奴婢好找,快过来,跟奴婢回去……”

    陈玄越却好像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厉鬼,吓得不住尖叫,拼命往顾锦朝身后躲。

    顾锦朝才听到他嘶哑的声音:“不……打……”

    好像很久没说话的人开口说话一样,嘶哑又模糊。

    顾锦朝把郑妈妈的手推开:“怎么把九少爷弄丢的,郑妈妈还是先说清楚吧!”她又抓住陈玄越的小手,“九少爷,你跟婶娘说,是不是有人打你了?”

    陈玄越茫然地看着顾锦朝,张了张嘴,只会说:“打……”

    葛氏最心软,立刻鼻头一酸:“这孩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也不知道告状。怎么有人忍心欺负他!”

    顾锦朝摸了摸他刚洗过的头,柔声道:“九少爷别怕,大家都在这里,没有人打你的。”

    这孩子的头发异常柔软。

    陈玄越好像听不明白她的话,依旧发抖。

    顾锦朝只能把一旁的迎枕拿过来,让他紧紧抱住。

    秦氏哭着说:“这孩子……我前几天看到还好好的,怎么……怎么现在就成这样了!”

    陈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老二媳妇,你还不说清楚!孩子住在你那里,每日都去给你请安。哪天不见了你会不知道?刚送过来的时候见人就咬,又饿又脏。你是怎么照顾他的?”

    秦氏擦了擦眼泪,道:“娘。您不知道。玄越前几日入了魔怔,总是说有人要打他、要害他的。到我那里请安,也要嬷嬷架着才过来!一不注意就跑。我这是没办法,才让郑妈妈天天看着他,不用来给我请安了。谁知道昨天中午他趁着丫头不注意就跑了……郑妈妈私下找了一天没找到,才来告诉我的。”

    好说辞!反正怎么编还不是随她。陈玄越现在话都说不明白,也反驳不了。

    陈老夫人笑了笑:“老二媳妇。你看看他身上穿的衣裳。多少天没换过了?他只是昨天才跑的?你调教出来的下人,少爷丢了会自己私下找,不禀报你一声吗?你当我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管了是吧!”

    秦氏脸一白。以前陈老夫人对陈玄越的事都是睁眼闭眼放过,现在怎么开始较真了!

    “是儿媳……儿媳调教下人无方!”秦氏低声说,看了郑妈妈一眼。

    郑妈妈扑通一声就跪下来,声泪俱下:“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看好少爷,让少爷受苦了!”

    陈老夫人闭上眼。叹了口气:“去……把伺候九少爷的两个丫头找过来。显兰,你带着郑妈妈去耳房先坐着吧。”

    秦氏面色更加难看,陈老夫人这是打定主意要一查到底了!

    她屈身告退。

    陈玄越转头看着她走远,眼睛眨也不眨。王氏也注意到了。捧过他的小脸:“玄越,没有人了,你告诉婶娘。有人打过你吗?是谁打过你?”

    玄越却不再说话,把头转向一边。他看到了陈昭常玩的七巧板,似乎被那花花绿绿的颜色吸引了。小心地看了锦朝一眼,看到她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才飞快地爬过去把七巧板抢过来。

    陈老夫人叹了口气:“我看他倒不是受了惊吓,恐怕是很久没和人说话了,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没有他不喜欢的人在了,陈玄越就放松了很多。半跪在罗汉床上玩七巧板。

    很快两个丫头就过来了,陈玄越抬头看了两个丫头一眼,漠不关心地垂下眼睛。

    这两个丫头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了,长得也颇有姿色。秦氏挑这两个丫头,应该有让陈玄越长大后收房的想法。名唤玉璋、玉环。神色不安地打量着四周,看到陈玄越,更是脸色发白。

    这两个丫头意志不如郑妈妈坚定,陈老夫人几番恫吓,就什么都说了。

    “……不关奴婢们的事,九少爷身边是郑妈妈贴身伺候的。郑妈妈前些日子迷上了推牌九,经常和浆洗房的几个婆子凑起来打。顾不上照顾九少爷的时候,就……就把九少爷锁在屋子里,有时候忘了回来,九少爷要饿一整天才吃得上饭。遇到九少爷发脾气的时候,郑妈妈也要锁他……”

    “九少爷渐渐的越来越怕郑妈妈,被锁着也不敢吭声。郑妈妈做这些不合规矩,奴婢们也不敢说……是前天门没锁好,九少爷自己跑了出去。郑妈妈怕极了,又不敢告诉夫人,就拉着奴婢们去找,到处都找不到……”

    “二夫人是什么时候知道九少爷不见了的?”陈老夫人突然问。

    玉璋连忙回答:“今儿早上,郑妈妈看瞒不住了,才去跟二夫人说的!”

    这么说来,秦氏还真是不知道这件事。

    “九少爷说有人打他,你们知道谁打过他吗?”葛氏又问。

    玉璋摇头:“……郑妈妈输得多的时候,会拿九少爷房里的东西去换银子,不可能让奴婢们看到,郑妈妈就不要咱们贴身伺候九少爷。所以奴婢也不清楚有谁打过九少爷……”

    陈老夫人看向刚才给玄越洗澡的婆子,她点点头:“九少爷身上有淤青和擦伤……不过他在外面游荡两天了,也分不清究竟是人伤的,还是从高处跌落所致……”

    既然问不出话来了,陈老夫人罚了这两个丫头的月例,降了她们去浆洗房。

    至于陈玄越是不是被人打过,还要找郑妈妈过来问话。

    郑妈妈来的时候知道什么都完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太夫人,您说的我都认了!是我贪赌,手气又差。拿九少爷房里的东西去换了银钱……但是打人的事,奴婢却做不出来啊!您想想,这打人岂不是容易被人发现了,那奴婢还有活路吗?奴婢也不会这么蠢啊……”

    陈玄越却仔细注意着郑妈妈的一举一动,只要郑妈妈动作稍微大点,他立刻如受惊的猴子般躲到顾锦朝身后。手死死地抓着顾锦朝,指甲也不知道多久没剪过了,掐得她生疼。

    顾锦朝把他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拿下来,握在手里。

    陈玄越说有人打他,郑妈妈的可能性不大。正如郑妈妈所说,她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动手打少爷。

    陈老夫人又叫了秦氏进来,把郑妈妈的事告诉她。并说:“……这是你房里的婆子,你看看怎么惩罚合适。你现在主中馈,更加要以身作则,就算玄越这个样子不是你有意的,但是人丢了两天,你管都没有管。实在是太疏忽了!”

    秦氏道:“儿媳惭愧……这恶婆子是留不得的!”立刻吩咐跟着她来的婆子把郑妈妈拉下去,打一顿后扔出陈家。

    郑妈妈哭喊着被拉出去了。

    秦氏才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玄越这个孩子!”她想摸摸陈玄越的头,领他回去,再另外安排婆子伺候,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她已经丢脸丢够了。

    陈玄越却尖叫着避开了,又开始不断地喃喃:“打……打……”

    陈玄越说打他的是秦氏?这怎么可能呢!

    王氏小声说:“九少爷不会真的魔障了吧……”

    秦氏身后的婆子想把陈玄越拉出来,陈玄越却看向顾锦朝,眼眶里溢满泪水。

    这种目光顾锦朝看到过,上次在荷池遇到他,他被郑妈妈牵走的时候,就用这种哀求的目光看着她。

    她要是再不为所动,他就再次落入秦氏之手,经过这件事,秦氏以后指不定怎么对付他。

    顾锦朝心里想了一会儿。让她来养陈玄越,这是不可能的。陈玄越看上去显小,但已经十岁大了,而且又是隔房的……她心里拿定了一个主意,站起来道:“娘,既然玄越都已经十岁了。不如让他搬到外院去住吧!七少爷也是十岁搬到外院去住的,我看九少爷也差不多可以了……到时候还可以跟着八少爷他们读书。九少爷也够大了,总不能一点计划也没有。”

    到了外院,就脱离了秦氏的掌控,总比现在过得好。

    秦氏忙笑笑:“我本来也想让他去外院的,只是他太痴傻,怕别人管不过来。还是放在二房我看着吧,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陈老夫人看她一眼:“在你那里出的岔子还不够多吗?”

    秦氏听后脸一僵,不敢再说话。

    “他这个呆傻的样子,总会被别人欺负的。”陈老夫人叹了口气,“老三媳妇,我看他倒是还肯亲近你几分。你平时就多照料他吧,也不用日夜看着,就日常找过来看看,问问话。看有没有人欺负了他。放到外院去也好,以后他总要成家立业的……”

    顾锦朝站起身应诺。看陈玄越还在摆弄七巧板,好像知道有人管他了,也没这么害怕了。

    她心里还想着陈玄越的事。

    她记得……陈玄越是到陕西之后被治好的,具体是怎么好的没有人清楚,但总是可以治好的。要不然明天就找两个大夫过来看看?二房的三个庶子,活下来一个,还是个傻子……实在是太诡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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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生气
    陈老夫人又嘱咐了郑嬷嬷几句,让她去随侍处选两个乖巧的小厮,要紧的就是脾气好,性格温顺。她又亲自挑了司房一位姓于的妈妈送去外院。“玄青住在院子旁边有个五间的房子,我记得外头还种了好些芭蕉树的,叫蕉叶堂。就把这个院子拾掇拾掇给玄越住下吧……”

    郑嬷嬷领命下去了。

    陈老夫人叫过秦氏:“一会儿你和锦朝去把玄越的东西收拾一下,搬去蕉叶堂。别的事就不用管了。”

    秦氏深吸了口气,才说:“儿媳知道。”

    顾锦朝想把玄越牵起来,看看他自己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陈玄越却可能误解了锦朝的意思,翻身爬到了炕桌下面。得亏他身子小,把自己蜷缩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顾锦朝。

    干脆把他留在这里,反正他去了也不知道自己要拿些什么。

    顾锦朝就没有管她,带着几个婆子跟着秦氏去二房。

    路上秦氏轻声道:“三弟妹好计策,你是怎么让那小东西亲近你的?”

    顾锦朝回道:“二嫂想多了,我真是在路上遇到他的……看着觉得可怜,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总算是叫您一声母亲,您也舍得放任不管,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和我有什么关系!”秦氏淡淡地道,“况且这是二房的事,三弟妹管得太多了……”

    她心里很恼火,陈老夫人为什么借题发挥?不就是想打压她吗,想给她亲生儿子的媳妇铺路吗!

    有这么简单的事吗?她主中馈多少年了,各房、各处的管事和婆子都和她相熟,都是她的眼线。就算是有陈老夫人支持。顾锦朝想当主母也不容易!还得过她这一关。

    陈家很大也很繁华……不过繁华之下必生蛀虫。陈二爷的官位不比陈三爷低,二房和三房就不用说了,势均力敌的。秦氏相信,四房和六房也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主意。

    陈家出了两房厉害的人,陈老夫人死了,以后应该是要分家的。

    陈二爷和陈三爷都为官清廉。陈家的银钱都是从祖产和生意里面来的。这些东西她和陈四爷代经营着。都是公家的财物,以后分家产的时候。难免会有偏倚……这个时候谁当家,就很关键了。

    秦氏想得很远。她相信其他几房也是。表面上和和睦睦的,私底下谁没有点小算盘。

    她这个想法也和陈二爷说过,男人的看法和女人总是不一样的。陈二爷训斥了她一通,觉得兄弟团结才是陈家的根本。他和陈三爷彼此情谊很深,不会到那一天的。

    秦氏心里不以为然。这些男人哪里知道后宅的弯弯道道。

    今天这件事让她心里很不舒服。陈玄越是个傻子,又是小妾生的,她平时看到都很不耐烦。再怎么样都不关顾锦朝的事,她要当好人?秦氏觉得未必。针对自己才是真的吧!

    顾锦朝笑笑:“二嫂真是误会了,我只是想结个善缘,这也是帮您啊。”

    秦氏在这么折腾陈玄越下去。等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天,秦氏恐怕会遭到更惨的报复。

    前世陈玄越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不然二房的三个少爷,也不会一个都成不了事了。

    秦氏一笑:“那我还得感谢三弟妹帮我了?倒还真是啊,这傻子谁摊上都是麻烦,三弟妹想管,我岂不是落得轻松了。”

    顾锦朝但笑不语。

    二房住的地方离檀山院更近,几个院子有回廊连接。陈玄越住在回廊后头,紧靠着后坡的梅林。

    顾锦朝去里面看了看,他还真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的。三间的小屋子,正堂就挂了一副孔子像,西次间当成内室用,推门进去就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儿。炕上放着几个公鸡或者是猴子木偶,可能是陈玄越的玩具,炕上铺着几层发黄的棉絮。抬头看去,里面挂着细葛蓝布幔帐,多宝阁上就摆了两个青花瓷,落满了灰尘。还有个红漆的衣架,挂了几件褂子和棉衣。

    ……还比不上她身边大丫头的屋子!

    顾锦朝看得心中发酸,让人把陈玄越那些木偶收起来。她去了东次间,一张圆桌,四个绣墩,摆了宣纸和砚台,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字。翻来覆去就是他的名字……

    连个书房也没有,不知道是谁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看来看去没什么好收拾的。顾锦朝干脆吩咐了孙妈妈,重新给陈玄越新制他要用的衣服被褥,要是他的月例不够,就从自己的账上出。

    都收拾妥当了,眼看着就下午了。陈玄越蕉叶堂的屋子还没有收拾好,就在陈老夫人那里进了晚膳。

    锦朝领着他回了木樨堂。陈玄越抱着从陈老夫人那里拿来的七巧板,一个人蹲在地上玩。

    陈曦看了她九哥一会儿,回去抱了她的玩具过来。九连环、鸡毛毽子、山东石敢当、老虎枕头,堆在地上让陈玄越玩。并很好奇地和他说话:“九哥,你喜欢吃糖吗?我让母亲拿糖给你吃。”

    陈玄越茫然了一下,把她的玩具推开。自己躲开了玩。

    顾锦朝让陈曦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他喜欢一个人玩,就让他一个人呆着吧。”

    让采芙搬了一个小杌子给他坐着玩。

    陈三爷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黑漆柞木地板上,地板上堆了一大堆玩具。小孩一声不吭,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

    顾锦朝走到他身边,替他拿下六梁冠:“三爷……妾身让人传膳吧。”

    陈三爷嗯了一声:“这孩子是谁,你捡回来的?”还是她哪个仆妇的孩子。

    顾锦朝才把陈玄越的事给陈三爷说了:“……妾身觉得九少爷也怪可怜的,二嫂不管不顾的……以后放在外院养着。您看能不能请大夫来给他看看,这孩子现在不怎么会说话了。”

    陈三爷坐下来喝了口茶,才说:“原来也治过,二哥那时候还在家里,宫里的太医都请过来看了,都说是治不好的。他这样的我也见过……荒郊野岭困久了,一时间就不会说话了。只要一直有人跟他说话,慢慢的就好了。”陈玄越的事陈家的人都清楚,大家都没管而已,只是没想到秦氏做得太过分了。

    治不好?那他后来是怎么好的?

    菜很快就端了进来,锦朝给陈三爷布菜。他今天回来得比往常迟一些,休息了两个月,恐怕要处理的事也多。难得他还赶得回来。锦朝看到他微湿的发鬓,有些心疼。

    陈三爷却让她坐到他身边来,问她今天做了些什么、吃了什么,孩子有没有扰她。

    顾锦朝都回答了,又说:“……妾身觉得肚子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踢我。”

    陈三爷摇头:“才三个多月,还不是时候。要到五六月的时候才有胎动……”

    顾锦朝便好奇了,问他:“您怎么知道的?”

    陈三爷笑着转移话题:“都这么晚了,让嬷嬷带孩子下去睡觉吧,明天再送玄越到外院去。”他当然是找嬷嬷问过的,锦朝是头胎没有经验,她又一向不注意这些,他当然要帮她注意着。

    婆子带陈玄越下去,陈玄越回头看了顾锦朝一眼。

    锦朝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后脑,刚才磕的地方已经不肿了。陈玄越却像被弄疼了一样,轻轻嘶了一声。顾锦朝安慰他:“宋妈妈带你下去休息了,没事的。”把他的七巧板捡起来,装在他的怀里。

    陈玄越也没有反抗,乖乖被婆子牵下去休息了。

    顾锦朝过来跟陈三爷说:“我看这孩子老被欺负,您不如让他跟着鹤延楼的护卫学点功夫……”教陈玄越读书的用处不大,还不如让他多学点武功。

    几年之后,陈家就会有场浩劫,三爷首当其冲。陈玄越要是能成为武将,对陈三爷来说也是个助力。

    陈三爷想了想也觉得尚可,他和陈二爷都是从小练剑,觉得孩子能学点功夫。就算不能对敌,总还能防身健体。叫了陈义进来,让他明天带着陈玄越去鹤延楼看看。

    ……

    俞晚雪回束雅阁的时候,陈玄青已经回来了。

    他在书房里练字,两个贴身丫头在旁边伺候。帮着铺纸、磨墨。

    俞晚雪进去之后,丫头们就退了出来。她挽了袖子,准备继续磨墨,陈玄青问道:“你在祖母那里吃了回来的?”

    俞晚雪点头,跟他说:“妾身今日见识了一件稀奇事……说给您听听?”

    陈玄青已经写完一篇了,顿了下笔淡淡道:“什么事?”

    俞晚雪就把顾锦朝救下陈玄越的事说了一遍:“……母亲心性善良,还真的把九少爷保下来了。我看到二伯母的眼睛就觉得害怕,可怜九少爷年纪不大,却被折腾成这样。”

    陈玄青却突然放下笔道:“别磨墨了,摆膳吃饭吧。”

    径直走出了书房。

    他平时不是要写两篇的……俞晚雪心里一凉。还没听过他这么生硬的语气!

    难道她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她忐忑不安地跟出去,看到陈玄青正在丫头的服侍下洗手。咬了咬唇,才笑着去帮他擦手,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拒绝,心里才松了口气。

    他刚才为什么生气了?俞晚雪心里有很多个念头,却不敢开口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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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1 11: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八十五章:对视
    第二日锦朝就送了陈玄越去外院。

    蕉叶堂虽然小,却布置得很清净,几丛芭蕉植于假山之畔,清泉流水,绿荫如盖。五间房子也拾掇得干干净净,宋妈妈领着两个小厮过来给顾锦朝请安,锦朝看她不爱说话,却穿着藏蓝色棉褂,戴银手镯,模样很干净利落。

    看到站在顾锦朝身后的陈玄越,她笑着给陈玄越请安。

    陈玄越大部分时候都不理人,径直吃着关东糖。

    孙妈妈已经把该置办的东西置办好了,锦朝看了一圈,孙妈妈做事她还是很放心的。除了内室、次间、正堂布置得很好,东梢间还辟了一间书房出来。多宝阁上堆着一刀雪白的澄心堂纸。

    孙妈妈抬了杌子过来,锦朝就和宋妈妈说话:“……以后你就贴身伺候九少爷,九少爷不聪慧,但是心思不坏,你要多耐心些,多和他说话。他有时候脾气大,要是有什么说不听的,就过来告诉我。还有,隔天就带他过来给我请安,他虽然怕生人,但是只要你对他好,这孩子还是知道的……你记住了吗?”

    宋妈妈恭敬应诺,锦朝就让陈玄越去宋妈妈那边。陈玄越牵着她的手不为所动。

    锦朝自己脱开他的手,把他留在原地,带着孙妈妈等人离开。

    毕竟这是外院,她一个内宅妇人还是不要久留得好。

    锦朝走出蕉叶堂,身后却传来宋妈妈的声音,她回头看,这孩子还跟着自己,依旧吃着他的关东糖。好像就认定应该跟着她。并不觉得她要把他抛下了。

    看到她停下来,他也停下来,茫然地看着顾锦朝。

    这孩子从小受苦,遇到个稍微对他好些的,就要一直跟着。

    像养熟只小狗一样。

    宋妈妈追出来:“九少爷,我们回去看看您的书房吧……”试着伸出手想牵他回去。

    这孩子总不会想一直跟着她吧……顾锦朝转过身,飞快地往回走。

    陈玄越也跟着她飞快地走。他总不如大人走得快。渐渐小跑起来。一不小心就绊倒了,宋妈妈忙去扶他起来,陈玄越啊啊地叫了两声。嗓子的声音依旧十分粗哑:“等……等……”

    宋妈妈拉着他,顾锦朝又走得很快,他已经追不上了。

    陈玄越又凶起来,挣扎着咬宋妈妈的手腕。宋妈妈咬牙忍着痛也不敢放开他。

    这样可怜又可爱的孩子。秦氏怎么忍心对他这么狠……

    顾锦朝暗叹了一声,心中想着事情。竟然没注意到前面一个月白的身影。两人一不小心撞了满怀,顾锦朝后退一步,才发现此人是陈玄青。

    他也很惊愕,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低声道:“母亲要紧吗?”

    顾锦朝才想起蕉叶堂旁边就是他原来住的院子……她的额头撞到他的下巴,倒也不是很疼。便笑笑:“你今日没有去翰林院吗?”

    陈玄青穿着一件月白皂边的直裰,身体也比原来长得更结实了。原来还是清瘦。现在肩宽也能撑起衣服了,自然要更成熟一些。陈玄青道:“入年关了。翰林院总是清闲的。”整理年史用不着他们这种编修,“我就想搬些书过去,您到外院来做什么?”

    从外院搬些书过去……也就是说他的东西是没有完全搬进束雅阁的。

    顾锦朝问他:“说来话长,我是送你九弟过来的……你以后还会到外院来住?”

    陈玄青淡淡道:“或许吧。”又问起她九弟的事,“他不是一向跟着二伯母吗,怎么搬到外院来了?”

    顾锦朝就简略地把陈玄越的事讲了一遍,又突然有了个想法。她还在想找个人教陈玄越识字,反正现在陈玄青又清闲,刚好院子就在蕉叶堂旁边。不如请他有空教陈玄越识字。

    就不知道他同不同意,顾锦朝问了他的意思:“……九少爷不聪明,你教他认几个简单的字就够了。每日也用不了什么功夫……当然,要是耽误了你的事就不必了。”

    陈玄青微微一笑:“怎么会呢,不知道九弟现在在何处?”

    顾锦朝想起那小家伙,忍不住叹气。带着陈玄青往回走,宋妈妈已经制住了陈玄越,关进了书房里。里面陈玄越正把槅扇敲得碰碰做响,还有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

    果然脾气大!宋妈妈又不敢放他出来,守在槅扇外苦苦劝他。

    顾锦朝让宋妈妈把槅扇打开,陈玄越才从离开跑出来。一溜烟跑出老远,才看到顾锦朝站在槅扇外面。忙冲到她身后藏起来,怒视着宋妈妈,嘴巴里还在啊啊地喊着,好像要告诉顾锦朝这是个坏人。

    顾锦朝苦笑,她忘了交代宋妈妈,陈玄越是绝对不喜欢被人关起来的。

    陈玄青早知道自己有个傻子九弟,但他作为嫡长孙,又是陈家玄字辈里最出挑的人,怎么可能和陈玄越说过话。只平时见过他一两次,都还记不清样貌。

    只知道庶出得几个弟弟提起这个傻子都是一脸好笑,从来没有在意过。

    这孩子却灵活得跟猴子一样,紧紧躲在顾锦朝身后。顾锦朝竟然也护着他,轻声安慰他:“玄越,宋妈妈不是想关着你……你是不是在里面砸坏东西了?”

    他看着陈玄越抓住顾锦朝的手,心中有些淡淡的不舒服。

    顾锦朝又拎着陈玄越的领子,看到书房里刚布置好的瓷器碎了一地。宋妈妈也惊讶,忙道:“三夫人,奴婢不知道……”不知道陈玄越竟然会摔东西,早知道就把他关在耳房里了!

    这里头的瓷器都是官窑,有一个蓝釉、一个珐琅彩的花瓶还是从顾锦朝的私库里拿的。

    顾锦朝指着瓷器碎片说他:“你这一摔,可摔了三十多两银子啊!知道错没有?”

    陈玄越看着满地碎瓷片,他也不知道三十多两什么意思。看到顾锦朝佯怒,抬头向她小小地笑了一下。

    顾锦朝哭笑不得,让宋妈妈拿了笤帚来扫碎瓷片。带着他去西次间坐。

    小厮端了茶上来。

    陈玄青看到那孩子也不理会人,飞快地缩到炕上去了。顾锦朝说的过程很简略,毕竟涉及到二房,实际上更详细的他已经听俞晚雪说过了。他道:“九弟这个样子的,恐怕也学不出来……”

    他再学识渊博,也不可能让一个傻子中举。

    顾锦朝笑着点头:“我知道,让他认几个字就好了。开年以后,他就要跟着玄新几个上课……玄新的先生已经讲到《大学》了,恐怕根本顾不上他。”

    本来她也想过自己来教,不过她现在有孕不方便。要是陈玄青不愿意,就再给陈玄越请个先生算了。

    “你要是还有事的话……”顾锦朝看他不说话,也不想强人所难。

    陈玄青却打断她:“好,我以后每日过来教他半个时辰。”

    顾锦朝笑了笑,正想说麻烦他了,却看到陈玄青正看着自己。那种很认真的目光,好像饱含很多东西,太过幽深……两人突然相视,他很快就别开视线。

    她心里一跳,觉得陈玄青这个样子有点不对。但是说不上为什么。

    内室之内一时间凝滞,顾锦朝才站起身:“……眼看要晌午了,我还有去给你祖母回话,先走了。”

    又嘱咐了陈玄越一会儿,告诉他明天要去给她请安,让他好好听宋妈妈的话。一会儿陈护卫会带他去鹤延楼看看,不要怕……她知道陈玄越还是能听懂话的,他现在就是不太会交流。

    嘱咐完之后顾锦朝才离开蕉叶堂。

    陈玄青站起来送她。

    陈玄越这次没有追她,坐在炕头看了一眼陈玄青,眉心小小一皱。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

    顾锦朝去给陈老夫人回了话,又在她那儿吃了午膳,下午陪着过来玩的吴家太太打了会儿叶子牌。俞晚雪是新妇,吴家两位太太难免多和她说话。她的叶子牌打得不好,输了七两银子,连连说不能打了。

    吴大太太拍拍她的手:“怕什么,你们家还有个探花郎呢。输了钱回去向他要就是了!”

    大家都在笑,俞晚雪脸羞得通红,嘴角却又忍不住上翘。

    吴二太太又说:“陈七公子从十二岁的时候,就有媒人来说亲。我记得我有个表亲的妹妹,还托我给陈七公子说亲……就是安徽凤阳的那个胡家。我当时就回绝了,从小喜欢七公子的人不少……七公子倒真是恪守规矩,连个通房都没有。七太太可是嫁了一门好夫婿啊!”

    顾锦朝低头一笑,喜欢他仰慕他的女子如过江之卿,她还曾经是其中一个。不过都是少年时的错事了,现在对付陈三爷一个都够了。

    两位太太说着,又拉俞晚雪打叶子牌,这次顾锦朝从牌桌上下来,王氏过来打。

    顾锦朝就在俞晚雪旁边指导她,刚学牌的新手手气都好,就是打得烂。俞晚雪就听顾锦朝的指挥,这下反倒赢回四两银子,吴大太太输得多了,就苦笑着摇头说不来了。带了十多辆碎银子,都进了王氏和二太太的腰包。陈老夫人叫笑着让人撤桌子,丫头端了切好的苹果上来吃。

    这是陈二爷托人从陕西先运回来的,没几日他就要回京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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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1 11: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八十六章:交谈

    陈三爷回来后把陈玄越的事跟她说了:“……下午陈义带他去鹤延楼看过了。”

    他顿了顿。

    顾锦朝很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说陈玄越是个练武奇才,以后会做将军的人。就算不是练武奇才,也应该是天资不凡吧。

    陈三爷继续说:“这孩子蛮力大,就是根骨一般。不过只是练来防身的武功,倒是够用了。”

    顾锦朝听后有些失望,又问陈三爷:“……没看错吧?”

    这说不太过去,陈玄越以后要统帅兵马的人,如果不是习武的天赋好,那他究竟是哪里强呢?

    陈三爷觉得有些奇怪,看着她说:“你对这孩子倒是很关心。鹤延楼的都是武夫都是高手,从小就在卖身来的孩子挑人练武,不会看错的。”又觉得好笑,“你在家里这么闲,操心这么多事。”

    顾锦朝只是笑笑:“我是觉得这孩子力气大,以为习武一定好呢。要是九少爷能练出一身功夫,就算以后不能像别的陈家子孙通过举业做官,也能在沙场闯一番名堂啊。”

    陈三爷跟她解释:“习武要看许多东西,当然他的力气是优势,除此之外还有悟性和根骨。悟性自然不必说,这孩子从小就养得不好,再好的根骨都养不起来。”

    又说,“……战场立功哪里有这么容易,陈家没有武官官职荫袭,他要是想入伍,就要先选军丁。就算进了卫所,也可能是做戍守或者屯田。从小旗、总旗再到最后的五军都督府,都要经历数年艰苦。除非是有卓越战功才能更快晋升,不过古来征战几人回。能从战场回来就不容易了,何况还要建功立业……”

    陈三爷说完就发现顾锦朝看着自己,他揉了揉她的发,觉得自己跟她说太多了。她也是一片好心,不过这些事未免太残酷了。“你想这些干什么,陈玄越就算以后没有功名,陈家也不会不养他的。”

    他肯定觉得自己妇人之见了……

    顾锦朝看陈三爷继续看书。心里不由得想。这些话听起来确实幼稚了。

    但是她知道结果,陈玄越这个人很奇怪。他在四年之内坐到了五军都督府经历的位置上,后来在蒙古大乱中取畏答儿首级。班师回朝之后才加封的左都督,领甘肃总兵衔。不过蒙古大乱是十多年以后的事了,陈三爷已经死了好多年,她也在偏院里数了无数个春秋。

    难道真是像民间传说一样。陈玄越在陕西的时候遇到了神仙点化?

    顾锦朝不太相信鬼神。

    烛火跳动着,顾锦朝给他添了茶水。问他:“内阁还忙吗?”

    陈三爷合上书卷,回答她:“内阁倒是不忙,只是最近见皇上比较多。”他说着眉心微蹙,露出沉思之色。侧脸映着烛光。显得十分沉稳。

    这是有什么烦心事吗?顾锦朝轻声道:“您原来任侍读学士的时候,不是做过皇上的老师吗。是不是皇上现在学业上还有什么要您指点的?”

    陈三爷看着她,有些意外:“你知道我原来做过侍读学士?”

    顾锦朝笑了笑:“当然知道。我小时候还读您的诗呢。那时候还不认识您,教我读书的先生是个老儒。很欣赏您的为人,还要逼我背您的诗……我那时候可恨死您了!”

    陈三爷长臂一伸,就把她抱到自己怀里。

    虽然两个人相偎依,顾锦朝却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沉默。

    他是那种很能藏得住事的人。而顾锦朝希望他能和自己诉说,至少她了解内阁的事越多,以后保他性命的机会就越大。顾锦朝觉得自己现在还游离在阴谋的边缘,实在是不太好。

    至少,她应该弄清楚究竟是谁想害他,又为什么会成功。

    顾锦朝还没有问,陈三爷就开口说了:“是皇上选秀女的事。从太祖皇帝那时候起,为了防止皇戚专权,秀女都是从民间选上来的。只有一个人例外,便是当今太妃,长兴候的妹妹。不过先帝当时纳她为妃,是力排众议,而且长兴候又平定成亲王谋反有功,因此如今的太妃当时才能封皇贵妃……”

    皇帝现在快满十四了,要不是因为先皇驾崩国事繁重,早就应该选秀女了。

    顾锦朝看着陈三爷,他拥着她看着槅扇外的夜色,声音低沉又柔和,叙事清晰而缓慢。

    “张大人想让他的侄女进入秀女之列。只要他的侄女成了秀女,入宫封妃就不是难事了。”陈彦允现在也能够看出来,朱骏安面上虽然一心于学业和玩乐。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有自己的谋算,不过是太嫩了而已。朱骏安这么多次召见自己,那是他心里有点着急了。

    “张大人的侄女要是女入宫封妃了,岂不是在皇上身边放了个眼线……”顾锦朝说,脑子里迅速想是否有这次封妃之事。后来他的侄女好像是成为四妃之一的淑妃了。

    陈三爷点头。他原来只是把张居廉当初老师,知道张居廉对自己有防备,他也有所保留。

    但是现在来看,张居廉野心勃勃不止于此。

    他是张居廉的学生,张居廉这么些年也够提拔他。所以他为张居廉做事也没有怨言,就怕迟早有一天,张居廉会算计到自己头上来……

    而陈三爷,是绝对不喜欢被人算计的。

    “您要做些什么吗?”顾锦朝还是问他。张居廉让自己的侄女去选妃,后果可大可小,不过她身在局外,自然不知道这个妃子究竟有没有起作用,因此不敢妄言。相比才十四岁的小皇帝,她心里更防备的还是张居廉……陈三爷死的时候张居廉来吊唁,她虽然看不出这个一脸平静的人究竟在想什么。但是这个人身上的阴沉让她非常不舒服,张居廉本身也是个权欲很重的人。

    从陈三爷对这件事的做法,她就应该知道陈三爷的态度了。

    陈三爷摇头:“我什么都不做已经被人顾忌了。我要是再做点什么,就更不得了了。”

    就是要放任张居廉的做法了。

    顾锦朝叹了口气,陈三爷是在提防张居廉,但并没有想反抗他。毕竟也是他的老师,总有道义二字在。

    丫头端了碗川贝蒸梨上来,这是陈三爷回来让人备下的。昨晚她睡觉没盖好被子,有些咳嗽。

    整个的梨子挖去梨核,填了川贝、枸杞子、红枣等物,浇了蜂蜜。蒸得梨皮发皱,棕褐色的梨子水都蒸出来了。这梨子香脆可口不说,梨子水也比切块炖的冰糖雪梨更细腻甘甜。

    顾锦朝自己身体底子好,觉得咳嗽已经都好了,用不着吃这个。

    陈三爷却不依她。舀了梨子水让她喝下:“你睡觉总是不太老实……”

    顾锦朝也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怀孕之后更是了。原来一个人睡的时候。睡的时候还在床头,醒的时候可能已经睡到床尾去了。和陈三爷一起睡,他晚上要管着自己,但总有管不到的时候。

    所以睡时还是分卧的,醒过来的时候却被陈三爷紧紧抱着,这很正常。陈三爷不是故意的。

    顾锦朝想了想,跟他说:“不然妾身去睡东次间吧。免得晚上影响到您。”他现在每日都早起,又要忙一整天,晚上再睡不好就不行了。虽然陈三爷看上去还没有精神不济。

    陈三爷看了她一眼,直接拒绝她:“不行。”

    顾锦朝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要是一个人睡,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就算是再从床头睡到床尾也没有阻碍,也不会着凉。问陈三爷他是不会松口的,顾锦朝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就先搬去东次间试睡,到时候用事实说话。

    她笑了笑,转移话题:“我今天陪九少爷去外院,他现在住在蕉叶堂,这孩子脾气大……还砸了我好些瓷器。”那些可都是她私库里的东西!

    “蕉叶堂……”陈三爷皱了皱眉,“东风馆旁边的那个?”

    东风馆就是陈玄青在外院的院子。

    顾锦朝点头道:“就是那个蕉叶堂……我今天还在那儿遇到七少爷了。看他近日无事,我还请他教九少爷识字。他倒也没有嫌弃,就应承下来了。”

    陈三爷拿着瓷勺的手不由得紧绷。

    “你请他教陈玄越识字,他就同意了?”他淡淡地问。

    顾锦朝说:“倒也不是,他也考虑了一下。”

    陈三爷继续道:“他这个人在这方面脾性很傲,就是玄新想让他教,也求了他好久。四房的几个弟弟他理都不理。倒是和陈玄越有缘了……”他放下瓷勺。怕自己僵硬的表情让顾锦朝生疑,下了罗汉床去多宝阁放书。

    虽然知道没什么,但陈三爷忍不住要多想。

    他不喜欢顾锦朝私下见陈玄青。

    顾锦朝却察觉到他有异样,伸手去拉他:“三爷,怎么了?”

    陈三爷回过头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觉得他近日有些反常而已,也许是娶妻的缘故吧。”

    顾锦朝也觉得陈玄青有点反常。原来请他教别人读书还不容易啊,那她岂不是得了陈玄青一个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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