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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汤圆儿

[现代都市] 《于尘埃处 》作者:明开夜合(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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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1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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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林阅一愣,这已是陈麓川第二回暗示了。

    她心脏很快地跳了几下,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唔……我觉得,把我俩一块儿扫地出门的可能性比较大。”

    陈麓川笑了笑,看向前方,开了一会儿车,又问:“怕吗?”

    “怕什么?”林阅笑答,“其实我妈耳根子软,听不得好话,只是我常常不爱顺着她意思来。她总说,别人家女儿是小棉袄,她女儿就是锁子甲。”

    陈麓川大笑,片刻,“有时候觉得,你这人挺矛盾。”

    林阅看他,“怎么矛盾了?”

    “看似和顺,其实很顽固,有点拧巴——知道我妈怎么说你吗?”

    林阅笑,“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陈麓川笑说:“她说你表面看着文静,但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林阅轻哼一声,表示不服气,“我什么时候打过鬼主意?”

    陈麓川侧头瞅她,“真没有?”

    林阅梗着脖子,“……没有。”

    陈麓川笑一声,没发表任何评论。

    车行两小时,到一处休息站,林阅与陈麓川换个座,开剩下的半程。临近中午,他们抵达九江的永修县,先在定好的旅馆下榻,吃过中饭以后,前往柘林湖景区。如今这地方改名叫“庐山西海”了,然而林阅仍然觉得“柘林湖”更有意境。

    景区内千岛落珠,时间有限,自然不能全部游玩。

    两人先去孔雀岛,上岛有一架吊桥,极长,单挂钢索的结构,上面铺着木板。桥看似平坦,一站上去却摇摇晃晃。桥离水面十多米,林阅胆小,那桥一晃,风一吹,她便觉得自己双腿也跟着晃。

    陈麓川走得快,到了桥中,回头一看,林阅瞅着木板间的间隙,慢慢往前挪。

    “你怕?”

    林阅撇嘴,“谁怕了。”

    陈麓川笑一声,顿时促狭心起,将桥使劲晃了几下。

    林阅顿时吓得低呼一声,迟迟疑疑地不敢再动。

    “胆子这么小?”

    林阅瞪他,“你怎么这么幼稚?”

    陈麓川哈哈大笑,几步走回她跟前,伸出手,“牵着我。”

    林阅怕他再使坏,迟疑地瞅她一眼。

    “不牵?那你自己走吧。”

    林阅只得咬牙将他牵住。

    “你别看脚下,看前面。”

    林阅呼一口气,点头照做,还真没方才那么怕了。

    走到桥中,一直相安无事,林阅胆子大了些,正要松开陈麓川的手,他忽然猛将桥一摇。

    百多米的钢索桥霎时剧烈晃动,似要散架一样,林阅吓得双腿发软,低叫一声,想也没想,一把将陈麓川抱住,一动也不敢动。

    静了一会儿,便听见耳畔响起陈麓川沉沉的笑声。

    林阅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陈麓川笑说:“谁让你这么胆小。”

    林阅瞪他。

    “好好,不欺负你了。”陈麓川搂着她。

    “我不相信你。”

    陈麓川笑,“我要再吓你,素一个月成吗?”

    林阅脸一热,不再说什么。

    陈麓川这回不再使坏,半搂着她,慢慢地过了桥。

    既是孔雀岛,顾名思义,岛上必有孔雀。然而逛了一圈,一个开屏的也没有。林阅笑说:“看来我俩都不够有吸引力。”

    陈麓川笑看她,“吸引人就够了,何必非得跟动物较劲。”

    林阅瞥他,“吸引你吗?”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陈麓川低低一笑,“不知道?今晚上你就知道了。”

    林阅使劲将他一推,红着脸别过头去,“……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陈麓川笑一声,过去将她手挽住。林阅假意挣扎两下,随他。

    离开孔雀岛,又去了桃花岛。来得不是时候,千树桃花已谢,碧绿的桃叶下缀着尚未成熟的毛绒绒的果子。岛上有个鬼屋,十八层地狱的设计,听上去挺有意思。然而林阅一想到方才在木桥上吓她的事,这会儿任陈麓川如何赌咒发誓,都不肯去了。陈麓川只得由她。

    游船拍浪,离开桃花岛后,又去了景区海拔最高的岛屿。两人上了山,极目远眺,千座岛屿星罗棋布,碧湖青山,云雾缭绕,连拂过耳畔的风都似与城市不同,更轻,也更洒脱。

    林阅说:“刘禹锡有首诗,‘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按这比喻,你觉得眼前像什么?”

    陈麓川看了看,“什么?”

    “一盘炒螺丝。”

    陈麓川哑然失笑,“……我觉得你可能是饿了。”

    山风吹得发丝起起落落,林阅捋了捋拂到眼前的头发,抬头看陈麓川一眼,“拍张合照吧?”

    她将手机递与一个游客,和陈麓并排站着。陈麓川伸手,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游客拍完,林阅拿回手机,瞅了一眼,扑哧一笑,“我被你衬得跟柴火妞一样。”

    陈麓川看了看,“有吗?挺好看的啊。”

    林阅将信将疑,又使劲看了看,全方位地琢磨,也没觉得比起身边这人风姿清举,自己神情拘谨呆滞,和“挺好看”能沾上一点儿关系。

    末了,只得下结论,程序员的审美,还是别太信。

    游完这座岛,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乘船离岛,在湖区内寻了一家鱼虾馆吃晚饭。景区水质好,河鲜肉质肥美。林阅平日里不怎么爱吃虾,因嫌剥壳麻烦,这会儿也只剥了几个就放弃了。

    陈麓川无奈笑了笑,取了两只塑料指套戴上,将蒸好的小虾掐头去尾,剥干净后,放入林阅跟前的碗里。

    林阅忙说:“你自己吃就行。”嘴上这么说,真吃起来却一点儿不客气。

    陈麓川动作不停,“懒得剥,吃倒是勤快。”

    林阅笑嘻嘻看他,“你知道好男人的标准是什么吗?”

    陈麓川笑,“财大器粗?”

    “……”林阅瞥他,“哪有这样庸俗。一个合格的好男人,既能耐心替女人剥虾,又能舍得让女人吃西瓜最中间那一块。”

    “谁说的?”

    “我。”

    陈麓川扬了扬眉,“林**,你这个标准不科学,首先你得先替‘好男人’下一个定义,然后建立一套可行的评估体系,收集样本数据之后……”

    林阅笑得不行,从旁边的盘中拿起一片苹果塞进陈麓川嘴里,“陈博士,你比我本科的论文导师还烦!”

    陈麓川便就着她的手指将那片苹果含进口中,舌尖状似无意地从她指尖扫过。

    林阅手指触电似得一缩,抬眼,陈麓川笑得一脸坦荡。

    ……与这个男人交锋,真是占不到半点的优势。

    林阅不服气,“总之,我的标准就是这样。”

    陈麓川继续剥虾,“好好好,回头我买一车西瓜,专让你吃中间一块,吃个够。”

    “那剩下的怎么办?”

    “……管它呢。”

    一顿饭吃完,已是一个小时之后,天色完全黑了。两人离开景区,回到旅馆。

    陈麓川洗完澡出来,林阅正站在窗户旁边观景。她穿着睡衣,夜里风凉,又在肩上搭了块在景区内买的针织披肩。

    陈麓川擦了几下头发,将毛巾往床上一扔,“喝啤酒么?”

    林阅忙说:“好呀。”

    不一会儿,前台服务员送上来数罐啤酒。

    窗户很大,两人索性坐去窗台上。

    陈麓川朝她举起啤酒罐,“干杯。”

    林阅笑着与他碰了碰,“干杯。”

    他们不紧不慢喝着,有一搭没一搭聊天。聊工作,聊陈麓川留学经历,聊以前的大学生活,也聊些童年趣事。

    夜里湖面沉沉,几星灯火,偶尔有水鸟掠过,荡起一圈圈涟漪,又很快消散。

    “玩个游戏吧?”不知过了多久,林阅提议,“我们轮流报数,含‘7’或‘7’的倍数就拍手,谁输谁喝酒。”

    陈麓川将啤酒罐往旁边一放,“好。”

    两轮玩下来,陈麓川一次都没输。林阅以前聚会挺会玩这个,然而碰上陈麓川,完全是自掘坟墓,送上来的八罐啤酒,她一人就被罚了四罐。最后一次输,她感觉脑袋里已然晕晕乎乎的,肚子发涨,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了,便开始赖账:“我不喝了!”

    陈麓川挑眉,“懂不懂愿赌服输?”

    “管你的!”

    陈麓川将一罐还未打开的塞进她手里,“赶紧喝。”

    林阅往后推,“说不喝就不喝!”她有点醉了,情绪比平日亢奋,这会儿只想多说话。

    陈麓川抓住她手,“不喝也得喝。”

    林阅吃吃笑,瞅着他,“陈麓川。”

    “求我没用。”

    林阅忽抓住他手臂,就势一起,跪在窗台上,抱住他。

    “干什么?打算使美人计?”

    林阅抬头,醉眼含笑,“这个对你有用吗?”

    静了一瞬,陈麓川撑着窗台跳下地,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林阅脑袋里昏昏沉沉,记不起具体的过程。只感觉最后,有什么在用力的啜饮着她。

    她觉得难受,却不是因为痛苦。一伸手,碰到他的头,想将他拉离,让他起来,却忍不住按得更近。

    夜风从窗里灌进来,空气里还带一点儿酒味,很淡,一吹就消散了。

    啤酒罐被风吹得从窗台上跌落下来,“啪”地一声。

    湖边的夜极静,即便偶有声音响起,也显得静。夜空似是织工卓绝的深蓝色锦缎,其上镶了三两颗星子。

    林阅望着那夜空,似觉所有的星星,都在跟着她一起颠倒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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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第二天游云居山,重点自然是远近闻名的真如禅寺。全国各地名寺细数起来倒也大同小异,真如寺与别处不同在于它农禅并举。从寺门出去便是出节节梯田,绿树成林,小桥流水,颇具田园风情。早上下了雨,薄雾直到临近中午都未散去,云雾蒙蒙,缭绕山间,那寺庙也多了几分仙气。

    次日要上班,两人下午三四点便开车回江城。

    逢上返程高峰,进城堵了一个小时,抵达已是晚上九点多。两人一道吃了个晚饭,陈麓川将林阅送回楼上。

    “进去坐会儿?”

    陈麓川笑着摇头,“一坐又走不了了。”

    林阅也笑了笑,“那你回去注意安全,明天见。”

    陈麓川点了点头,站着没动。

    林阅看他,“怎么了?”

    “忘了什么?”

    林阅抓着他手臂,踮脚在他嘴上轻轻一碰:“行了吧?”

    陈麓川挑了挑眉,“真敷衍。”

    林阅一笑,“那你来个不敷衍的?”

    话音刚落,陈麓川便伸臂往门板上一抵,将她固在臂间,低头深吻。

    林阅给吻得差点儿喘不过气,最后将他轻轻一推,打趣道:“要不进去坐会儿?”

    陈麓川手指碰了碰她脸颊,退后一步,“走了,早点休息,明天见。”

    目送陈麓川进了电梯,林阅掏出钥匙开门。

    谁知刚开一条缝,灯光流泻而出。

    林阅吓得心脏几乎蹦出来,急忙推开门,抬眼一看,立时失声低叫:“妈?!”

    何珊正站在玄关处,面色沉沉,目光刀子似的剜她一眼,声音冷得像在冰窟窿里冻过一遭,“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女婿?”

    林阅定了定神,既撞见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怎么不出声?”

    “出声了,好让他赶紧撤退是吧?”

    林阅瞥她一眼,“好跟你引荐引荐。”

    何珊鼻子里嗤一声,“是人是鬼我八百年前就晓得底细,还用你引荐?是说你瞒这么严实,敢情是真见不得光啊?”

    林阅将搁在外面地上的几袋东西拎进屋,“没刻意瞒着您,正打算找个时间领人回去。”

    “唷,你还有胆子领人回去?怎么不直接在心脏病科给我定个床位呢?”

    林阅一时没吭声。

    何珊便以为她是怯了,赶紧打蛇随棍上,“还好你没领上门,不然到时候我憋不住当面给他难堪,可不是要坏了几十年的交情。”

    “你与冯阿姨的交情还能坏到哪去?”

    “你……”何珊气结,“你还好意思提!知道我跟她不对盘,巴巴地裹上她儿子,是存心气我是吧?”

    林阅还没接话,何珊有一顿抢白:“今儿要不是我想着过来替你做大扫除,还真不晓得,我宝贝女儿能耐得很,一声不吭就跟男人同起居来了!”

    林阅面皮薄,听何珊如此冷嘲热讽,一时不免也生了些怒气,“您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我说话难听?有你办的事儿难看吗?没名没分,让一个男人住你屋里,到时候传出去,坏的是谁的名声?”

    林阅按捺着火气,“我没跟他同居,他就偶尔过来住一晚。”

    “哎哟哎哟你真不知道害臊!你这衣柜打开,一半是他的衣服,还偶尔呢?”

    “……”林阅看何珊一眼,“你到底是不满这人是陈麓川,还是不满我跟男人同居?”

    “这俩能有什么分别?反正我告诉你林阅,你要是还顾念我是你妈,赶紧跟他断了。”

    “就因为冯阿姨?”

    何珊顿了顿,“那自然不仅仅是因为她。你想想,有这样的妈,儿子能成什么气候?”

    林阅便知何珊只是无理取闹,“我跟他挺好,断不了。”

    “我瞅着徐堃才好,人也踏实……”

    “这关徐堃什么事?他前妻怀孕了,人正要复合,您别还想着往前凑。”林阅将从景区买回来的纪念品一一拿出来,掏出一袋鄱阳湖银鱼,往何珊面前一递,“吃么?”

    何珊将她手一打,“你别想着转移话题!”

    林阅叹一声气,“妈,我不会跟他断的。”

    “他这条件的又不是找不着?你公司里单身的那么多,比着这挑一个,还挑不出来了?”

    “挑不出来。”

    何珊气结,瞅着林阅风轻云淡的,心里冒出个念头,“……你不是早跟他好上了?”

    “没有。”

    “大学就好上了是不是?所以这几年一个朋友都不谈,就为了等他回国?”

    “没这回事。”

    何珊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推断有鼻子有眼,“你上回说睡都睡了,也是跟她?”

    林阅一顿,“……没有,我胡诌了蒙你的。”

    “蒙我?我看出了,他是不是以前占你便宜,然后出国把你撂了好几年,回来又到你跟前聊骚?”

    “……你怎么不去拍电视剧呢?都跟你说了我以前跟他没什么。”

    “那怎么断不了?这才几个月就断不了了?”

    “您不是着急着要把我给嫁出去吗?这会儿我有男朋友了,您又要我跟人家断。”

    “……”何珊白她一眼,“你别在这儿和稀泥,谁都行,就这人不行!”

    “他可是‘第一年就年薪三十多万,还不算提成’,怎么就不行了?”

    何珊没想到林阅拿她的原话堵她嘴,“……你嫁人光看薪水啊?”

    “您让三婶介绍的那些男的,哪个不是要看票子房子车子,这些陈麓川都有,而且还有一点比他们强,长得顺眼。别人要是找到他这样的,烧高香都来不及,您还要往外推……”

    何珊这下还真反驳不了,顿了顿,只得说:“人家里条件这么好,你小门小户眼巴巴去攀,你以为冯蓉能看得上你?”

    “我也不要冯阿姨看得上,陈麓川看得上就行。”

    “你以为嫁人就嫁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啊?我跟冯蓉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今后她要挤兑你,你能有好日子过?陈麓川夹在老子娘和媳妇儿之间,听谁的?他要是有这个本事事事向着你,我肯定无话可说;可我生你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把你推到别人家去受闲气的!”

    林阅沉默一瞬,“……不管你怎么说,我现在不会跟他断。”

    何珊一时也没说话,末了,从包里把那张推拿馆的年卡掏出来往桌上一掷,“你还给他,无功不受禄。”

    “卡就拿着吧,何必跟身体过不去。”

    何珊往卡上瞅了一眼,“推拿的水平也就那样,不稀罕!”她收了东西,打算走。

    林阅急忙站起来,“我送您。”

    “不要你送,你坐这儿好好想想,清醒清醒,没想清楚别往我跟前去。”

    何珊走了以后,林阅坐在沙发上,好半晌没动。想给陈麓川打个电话,又看时间不早了,不想把他也搅和进来睡不安稳。

    她发了会儿呆,将东西收拾干净,洗个澡,上床睡觉。

    自然是毫无睡意,这会儿一闭眼,何珊的话便一阵阵回旋。何珊说的,当然也是林阅担心的。

    这事儿如何发展,端看陈麓川的态度。

    如果他不撒手,她当然也会跟着他,义无反顾,一股脑儿地冲上去。

    ·

    回公司又是一阵忙,柴薇请婚假度蜜月去了,跟前连个可商量的人都没有。林阅给何珊打了数次电话,都被掐了,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跟她冷战。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林展又来凑热闹,说是心情不好,非要她下班了陪他喝酒。

    林阅正一脑门子官司,哪有心思喝酒,推了几次,结果林展干脆直接来公司堵人。他手里还拎着摄像机,黑漆漆的镜头对准公司大门,看得林阅一阵发憷,急忙过去将他拉到一旁。

    林展幽幽地看她一眼,“总算肯见我了?”

    林阅往回看了看,“怎么了?”

    “……失恋了。”

    林阅叹一声气,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给陈麓川打电话,让他今天自己去吃晚饭。

    响了许久,没人接听,身后响起一道声音:“下来了。”

    林阅一回头,陈麓川捏着手机,推门而出。

    林展瞪大了眼睛,“这不是陈麓川吗?”

    林阅顿觉头疼。

    陈麓川也是惊讶,走到跟前,瞅林展一眼,觉得面熟,又有点不敢认,“你是……?”

    林展忙伸出手,“川哥,我是林展,好久不见。”

    以前林陈两家还住楼上楼下的时候,林展放假在林阅家玩,没少跟在陈麓川屁股后面跑。后来陈麓川搬了家,这才断了联系。

    陈麓川最后一次见林展,还是高中有一回林展去学校给林阅送东西。两人恰好碰到了,聊了几句。那时候林展刚刚蹿个儿,一脸生嫩,如今却已是人高马大。

    “你跟我姐一个写字楼?”

    “一个公司,”陈麓川看了看林阅,“……同事。”

    都这样了,也没什么必要遮掩,林阅介绍说:“……你姐夫。”

    林展瞪大眼,“你上回说的就是川哥?”

    林阅没吭声,点了点头。

    陈麓川笑了笑,“既然这样,一起吃个饭吧。”

    林展忙不迭点头,“我们快十年没见面了吧?正好趁吃饭好好聊一聊。”

    三人往停车场去,林阅和陈麓川稍稍落后几步。

    陈麓川忽然伸手,攥住林阅手指轻轻捏了捏。

    林阅看他,无声问:“怎么了?”

    陈麓川笑一笑,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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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林展见到陈麓川之后,顿时把失恋的事儿抛到九霄云外,拉着他从初中开始叙旧,一顿乱侃。林阅这个做姐姐和女朋友的,反而完全被晾到一边。

    林阅倒乐得清闲,能有人降住林展这个人来疯,简直求之不得。她忙着将已经调好味的烤肉一一搁在铁板上,烤好之后用公筷拨到一旁,换另一批。

    陈麓川跟林展聊着,时不时分神去她一眼。她这人不管干什么都十分投入,仔细仔细,连烤个肉也是,无端地让人放心。

    中途陈麓川去了趟洗手间,林阅这才跟林展说上话:“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林展嘿嘿笑,“小时候的革.命友谊,你不懂。”

    林阅白他一眼,“胳膊肘往外拐。”

    “哪是往外拐,以后不就一家人了么?”林展夹了箸烤肉,吃两口,问林阅:“这事儿要我替你在二妈跟前保密不?”

    “保密什么,”林阅抿口茶,“她都知道了。”

    林展瞪眼,“那居然没闹起来?”

    “只明面上没闹,跟我使气呢,电话打过去就掐。”

    林展哈哈一笑,“那怎么办?需要我策援吗?”

    “不给我添乱就是帮大忙了。”

    没聊两句,陈麓川回来了。吃完之后,陈麓川去停车场牵车过来,林展和林阅等在门口。

    林阅这才有机会问他“失恋”的事。

    林展立时蔫儿菜了,细想起来,他这情路堪称坎坷。前一阵那姑娘好不容易有所松动,眼看着再使把劲儿就能成功,这段时间不知怎的,陡然又变了风向。成日躲着他,一天面都见不上几次,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后来林展受不了了,找了个时间直接去办公室堵她。结果姑娘也不解释什么,垂着头双眼通红,将哭未哭,只说配不上他,不忍心再耽误他时间。

    林展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她长那么漂亮,外表看上去难接近,实际上人特好,她那里配不上我,我配不上她才是。”

    林阅想笑,又觉得不厚道,“多漂亮?”

    林展掀了掀眼皮,“你反正别想跟她比了,再怎么费劲儿就够得上她一个小指。真漂亮,眼睛扑闪扑闪的,跟杨幂一样。”

    林阅也不恼,“她这么说,肯定有苦衷。是不是家庭条件不好,怕拖累你?”

    “那肯定不是,人是北京的,家里做生意,看她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像是没钱人。”

    林阅自然不忍心告诉自己这愣头青的堂弟,女人说“配不上”,如果不是真有其事,多半就是托词。“……你要不仔细观察一下,兴许人家有男朋友呢?”

    “就是没有我才烦,”林展鞋擦着脚面踢了一下,“上回她明明白白说过,跟她前男友断干净了,这才没多久,又从哪里冒出来别的男朋友?”

    林阅只听他转述,不是当事人,自然也没法妄自推论,“她对你什么态度?”

    “前一阵真很好,我……”林展脸憋红了,“我还亲了她,她没拒绝。”

    林阅笑一声,瞧见林展抬眼瞪他,立即敛了笑,“那她兴许真有苦衷,你别沮丧,找她问清楚。”

    林展叹了声气。

    不一会儿,陈麓川开着车过来了。

    车先开去林展家里,他下了车,朝着陈麓川摆了摆手,“什么时候去我姐家吃饭,通知我一声啊,我帮你堵枪口。”

    陈麓川笑道:“这得看你姐的意思。”

    “我姐怎么做得了主,怂包一个,现在二妈跟她冷战,她肯定更不敢了……”

    陈麓川问:“为什么冷战?”

    林阅一听,急忙向林展使眼色。然而隔这么远,林展哪里看得到,十分耿直地回答:“当然是为了你。”

    林展转身而去,深藏身与名。

    林阅瞅了陈麓川一眼,心里一咯噔。他这会儿面沉如水,似是罩了层寒冰。林阅鲜少见他这样,知他是真生气了,心里顿时堵得慌。

    林阅抽了抽鼻子,小声解释:“我没主动告诉我妈,是她撞见的。林展说话不过脑子,你没必要介意……原本,我也没打算硬拉着你回去……”

    陈麓川被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开口,“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没打算’是什么意思?”

    林阅抬眼,“……字面意思啊。”

    “……”陈麓川按捺住火气,“意思是,我见不得人,不值得你带回去?”

    林阅微讶,“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陈麓川敛了敛目光,“就先那几句话,你自己想想,你不是要表达这个意思?”

    “你不是生气么。我就想告诉你,我不会勉强你,我妈知道这事儿也不是我自己说的……”

    陈麓川静了一瞬,“你完全不清楚我为什么生气。”

    林阅抬眼。

    “我以为要是父母发现了,做女朋友的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男方,”陈麓川自嘲一笑,“看来我还不值得你信任。刚你告诉林展我的身份,我还挺高兴……”

    林阅顿觉窘迫,原来自己完全照相反的意思去理解了,“我以为你……”她低了头,歉疚道,“对不起。”

    陈麓川没吭声。

    林阅伸手,将他手握住,低低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陈麓川面色稍霁,反将她手指轻轻一握,“我上回都告诉我爸了,就没打算跟你闹着玩。两家的关系你也清楚,要过这一关,肯定不容易。我在等你做好准备,只要你觉得可以说了,我马上摊牌。”

    林阅全没想到陈麓川是这样的想法,不由为自己误会他的用意感到羞愧。

    陈麓川看着她,“何阿姨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们从九江回来那天,她在我家……”

    陈麓川苦笑,“所以过了这么多天,我还不赶紧趁热打铁,上门拜访。你猜,现在何阿姨是怎么想我的?”

    林阅怔了怔,她是真没想到这茬。以何珊的性格,还能怎么想,一定觉得陈麓川这人丝毫没有担当,跟他“一肚子坏水”的妈一模一样。

    陈麓川叹了声气,“希望现在还来得及,你赶紧跟家里打个电话,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回去。”

    林阅怔了怔,“这么快?”

    “还快?”陈麓川忍不住在她脑袋上一敲,“延误战机这么久,现在只是亡羊补牢,就看晚不晚了。”

    林阅抬眼看了看陈麓川,心里各种念头纷纷涌现,最后,到底是高兴占了上风,“好,我回去就打。”

    陈麓川坚决说:“现在就打。”

    林阅笑了一声,掏出电话,拨何珊的号码,自然还是被掐断了。

    陈麓川看着她,“没接?”

    林阅摇了摇头,“没事,拨我爸的一样。”

    林立明接起倒是很快,林阅有些惴惴,先问:“爸,那个……我妈跟你说了吗?”

    林立明“嗯”了一声。

    “你告诉我吗一声,要是明天有空,我跟陈麓川回家里吃饭。”

    边听那边何珊抬高了声音:“没空没空!”

    林立明笑了笑,说:“有空。”

    林阅稍稍放心了些,“爸……”

    “没事,尽管回来就成。”

    何珊在那端喊:“林立明,你别想着胳膊肘往外拐!说了没空,你要吃这个饭,自己带外头吃去,别往家里领!”

    林阅怕被陈麓川听见,立即抬头看他一眼,他神情如常,只带了几分关切。

    林立明说:“晚上六点半开饭,别迟到了。”

    林阅忙不迭点头,又说:“肯定准时到。”

    挂了电话,林阅看向陈麓川,张了张口,只说:“有空”。

    陈麓川盯着她,目光有几分迫人,“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过了就不准反悔。”

    林阅扑哧一笑,“你想问题只要三秒钟啊?”

    “这事我不用想,一定不后悔。”

    林阅心里一动,心口处满满涨涨的,觉得这话十分的受用。

    “三秒钟到了。”

    林阅笑一声,只说:“走吧。”

    决定了要带陈麓川回去之后,林阅便时刻觉得心慌意乱。担心的事儿太多,越想越怕,最后没忍住,趁着中午午休的时候,给柴薇打了个电话。

    开口先问:“没打扰你们吧?”

    柴薇笑一声,“我怀着孕呢。”

    林阅寒暄两句,把事情告诉柴薇,让她出谋划策。

    “我也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啊,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俩一样,罗密欧朱丽叶似的。”柴薇笑说,“反正到了丈母娘跟前,装孙子总没错,说什么都别拆她台。好听的受着,不好听的忍着。”

    林阅问:“那要买什么东西?”

    “别太贵重,带点儿烟酒茶叶就行了。”

    林阅应下,末了叹口气,“我有点怕。”

    “没事,你十几年单恋都坚持下来了,还怕这临门一脚?陈麓川这人挺清醒,也是个负责任的,不会让你一个人扛。”

    林阅心想,怕就怕在他是太负责任了。

    最后,柴薇说:“其实你俩这问题,有个捷径。”

    林阅好奇,“还能有捷径?”

    “当然。”柴薇笑说,“你是不了解她们这年龄的心思。你想,这退休了无事可做,孩子也不能时时在跟前伺候。这时候要有个大孙子……”

    林阅赶紧打断她,“你别出馊主意。”

    “这不是馊主意,正儿八经的。”

    林阅还真想了想,“走捷径不踏实。”

    根基不牢,来这一出,她丝毫没有底气。




38、


下班后,两人没敢耽误,立马离开公司。林阅眼看着时间已快到六点,东西还没买,不免有些着急。谁知一拉开车门,便看见副驾驶上放着三四个礼品盒,原来陈麓川早已准备好了。

    林阅将东西提出来放去后座,“你什么时候买的?”

    “早上,我爸帮忙参谋的,还有一盒是咱们在永修县买的特产。”

    林阅笑了笑,没说什么。

    越往家去,林阅便也越发紧张,想了想,还是得提前跟陈麓川打预防针,“我妈要是为难你,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陈麓川笑说:“没事,我有这个思想准备。”

    到家之后,林阅深深呼吸,正要抬手按门铃,陈麓川将她手臂一拉。林阅回头看他:“怎么了?”

    陈麓川微微扬了扬下巴,“衣服整齐吗?”

    林阅笑一笑,伸手帮他理了理衣领,轻轻一拍,“整齐。”

    陈麓川点头,“敲门吧。”

    门铃响了一会儿,便听见脚步声往门口过来了,陈麓川不由敛住呼吸。

    门一打开,林立明露出身形。陈麓川忙上前一步,笑说:“林叔叔,打扰了。”

    林立明笑说:“进来吧。”

    林阅进屋,从鞋柜里找出双干净的凉拖,又从陈麓川手里接过礼品,递给林立明,“爸,麓川从九江带回来的一点儿特产。”

    陈麓川正在换鞋,听见这称呼顿了顿,笑了笑,又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您和阿姨尝尝鲜。”

    林立明笑了笑,将礼盒拎过去,搁在柜子顶上,冲着厨房里喊了一声:“她妈,出来招呼客人!”

    “你招呼着!我这炒菜,没空!”

    林阅有些讪讪,抬眼朝陈麓川看去。陈麓川摆了摆头,无声说:“没事儿。”

    到了客厅,林阅帮着林立明泡了茶,小坐一会儿,进去厨房帮忙。

    客厅里电视开着,有个响儿,气氛倒还好。林立明隔断的架子上掏出一包烟,“抽烟吗?”

    “谢谢林叔叔,我不抽。”

    “不抽烟好。”林立明便又将烟盒放回去,到陈麓川身旁坐下,“你父母最近身体还好吧?”

    陈麓川点头,“年前我妈做了个手术,如今已经痊愈了。我爸有点儿三高,除此之外没什么大毛病。”

    “你爸还做生意?”

    “这几年渐渐放了,每年只跟几个固定客户打交道。”

    林立明嗯了一声,“回江城了还习惯?”

    “习惯。”

    “工作怎么样?”

    “进入正轨了,今年在做一个新项目,”陈麓川顿了顿,“林阅负责的。”

    林立明轻轻“哦”了一声,似是感慨,“这丫头一般不跟我们说工作的事儿,我也只知道她老是加班,听你意思,她还能当项目负责人?”

    陈麓川笑说:“是的,一个项目能不能做起来,全看主策划的统筹,林阅就是主策划。”

    林立明一听,心里自然高兴,“她那时候要去做游戏,我还反对过。不过丫头自己有主意,我们说什么都没用。”

    陈麓川笑了笑,“林阅很独立。”

    林立明叹声气,“可不是。我总觉得她性子有点儿独,闷葫芦一个,什么都不跟家里说。这几年,她妈为了她的事没少怄气。不过我倒觉得,谨慎点也好。催来催去没用,最后还要看林阅自己的想法。”末了,看了陈麓川一眼。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陈麓川悬着的心便放了一半。

    客厅里准翁婿闲话家常,倒是融洽,然而厨房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

    何珊老大不高兴,将锅碗瓢盆弄得叮当作响。林阅这会儿断不敢捋虎须,一切都顺着她来。

    “这都几天了,他想到要过来打声招呼?就这轻慢的态度,你今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林阅只得解释,“妈,是我不让他来的。”

    何珊瞪她,“哦,你就使劲倒贴吧。你不让他来,你以为他多想来呢?私底下不晓得多乐呵,摊上你这么一个大傻帽。”

    林阅心想,何珊要是多骂她两句就能消气,就随她骂吧,反正自小到大,也没少被骂过。“我不是看您不太想见他吗?要是领回来,您又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你少给我来这套。这时候想起来体谅我了?你要真替我着想,最开始别跟他掺和!”

    林阅低头冲洗着菜叶,“妈,凭良心说,他人真的挺好的。”

    林阅轻哼一声。

    “你看,他家里条件不差,比我还好一些,但不至于高不可攀,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他跟我一个公司,平时有共同语言。就他个人,情况摆在那儿,您也看得见。您闺女没多大本事,这样的,就是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你怎么没本事了?你条件也不差,长得有鼻子有眼,工资也不低。”

    林阅笑了笑,“您是觉得我不差,可你看看三婶给我介绍的人,都是什么条件?说明在别人眼里,我也就只配得上二婚离异,谢顶大肚或者农村凤凰男这样的。”

    这话说得何珊有点心酸,一时便没吱声。

    “我跟陈麓川相处这段时间,从来没红过脸。他脾气也好,凡事愿意迁就我。去年我不是相了一个吗,听说我是互联网公司的,马上就问我能不能辞职,怕以后忙起来顾不上家里。陈麓川在国外留过学,思想比别的男人开放,起码绝对不会嫌弃我专注事业。”

    “可你真要结婚了,还能一门心思忙事业?”

    “那以后都好商量啊,”林阅笑说,“在陈麓川这儿,我做什么选择他肯定都会支持。”

    “你这么有信心?”

    林阅静了静,笑说:“他就是这样的人。”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厨房里只有秋葵在油锅里翻滚滋滋滋滋的声响。

    何珊这人好面子,即便不待见陈麓川,这顿晚饭却准备得一点儿也不含糊。三个大菜四个小菜,还有一道老鸭汤,炖在灶上多时了。

    何珊将炒好的秋葵鸡蛋起锅,“他说没说什么时候领你回去认门?”

    林阅愣了愣,“你们这边要没问题,当然就……”

    “哦,”何珊打断她,“要是我不乐意,他就不打算说了?这算盘倒是打得响亮。”

    “总要一码一码来啊。”

    何珊沉了脸,回头仔细盯着林阅。

    林阅心里发毛,勉强笑了笑,“怎么了?”

    “林阅,你乐意跟这个人,我不说什么;可你要拿这个唯唯诺诺的态度跟他,没门。”

    林阅笑容一滞,低下头去,“……我没有啊。”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从进厨房,你句句话都向着他,是怕我不同意,还是怕我给他难堪,让他不高兴?”

    林阅不吭声。

    “你别把婚嫁这事儿想得太简单,就你这态度,今后还不由得冯蓉捏扁搓圆?结婚不像谈恋爱,哄着让着是情趣。结婚是一辈子的事,说白了两人得势均力敌,互相忍让,没有谁一味低三下四的道理。你说跟他从来没红过脸,是他迁就你,还是你在迁就他?我看是你压根儿不敢跟他吵吧。”何珊利索地涮了锅,架到灶上,又往里倒了点儿油,烧热以后,将裹了面粉的小鱼一一搁进去。

    林阅盯着那在油锅里煎炒的鱼,心里似是压了块石头,说不出话来。

    “陈麓川条件是不差,可你要这幅态度,我看还是算了,找个你觉得能配得起的,不然以后即便结婚了,也是长久不了。”

    何珊在三三零化工厂当了一辈子会计,不但账算得一清二楚,对人心也是了如指掌。林阅第一次对何珊生出敬畏之意,几句话一针见血,全都说中了她的心思。

    末了,何珊说:“有些话,骗骗别人就行,别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快到七点,七八道菜一一端上桌。林阅招呼林立明和陈麓川吃饭,自己去厨房端出鸭汤。

    汤刚从砂锅里舀出来,热气腾腾。

    林阅端时没垫着东西,从厨房到客厅这几步路,烫得差点儿撒手。陈麓川瞅见她小心翼翼,嘴里还“嘶”了一声,急忙从椅上站起来将她手里的碗接起来搁到桌上。

    林阅捏了捏耳垂,笑一声,“谢谢。”

    三人坐下,还没见何珊从厨房出来。

    林阅看了陈麓川一眼,朝着厨房喊了一声:“妈,您别忙了,赶紧出来吃饭吧,一会儿菜凉了。”

    话音落后,过了一会儿,何珊才走出来,解了围裙,挂在门把手上,到林阅身旁坐下。她神情淡淡的,瞧不出喜怒。

    陈麓川站起身,将一旁的橙汁瓶子拿起来,斟了一杯,双手递到何珊跟前,“何阿姨,过来叨扰了,我先敬您一杯。”

    何珊瞅着那杯子,没接。

    林阅急了,然而经过方才在厨房说的那番话之后,她再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什么没做好,结果适得其反。

    陈麓川倒也不尴尬,仍是恭恭敬敬举着那杯子。

    片刻,何珊瞥他一眼,淡淡说:“这是瞧不起我呢,拿饮料糊弄。”

    林阅赶忙站起身,瞧见何珊眼风一扫,又坐下去,小声说:“喝白的吧,别倒多了。”

    陈麓川赶紧放了饮料,倒了小半杯白酒,再递给何珊。

    何珊这回总算接了,只与他很快碰了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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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13 | 显示全部楼层
39、

一顿饭下来,只林立明在和陈麓川聊天,何珊全程默然不语,既不拆台,也不捧场。林阅每每打算帮着活跃活跃气氛,何珊一记眼刀便飞了过来,搞得林阅胆战心惊。

    吃完饭,林阅帮忙收拾碗筷,何珊将她手一拦,“你到外面陪客,把你爸喊过来。”

    林阅泡了两杯热茶,到陈麓川对面坐下。厨房门紧闭,林立明和何珊不知在里面商量些什么。两人都有些惴惴,陈麓川尤其。林立明虽同他交了底,然而方才何珊的态度,摆明了不甚乐意。

    林阅笑了笑,也不知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其实情况比我想象中好很多了,我妈那张嘴,你也见识过,今天已经是给了十足的情面。”

    陈麓川也笑了笑,“嗯。”

    漫长等待之后,厨房门终于打开,林阅立马起身,喏喏道:“爸……”

    “林阅,进去帮你妈洗碗。”

    林阅转头看了陈麓川一眼,也不好说什么,顺从地进了厨房。

    林立明坐下喝了会儿茶,一时没开口。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麓川,我在阳台上种了盆栀子花,鼓苞了,你跟我过去瞧瞧。”

    上世纪修的老房子,从阳台望去,能瞧见厂房的大烟囱。老城区污染严重越发衰落,重工业渐渐都搬去了郊区,三三零工厂搬迁,也将是近两年的事。

    二十年前,这儿还是一片欣欣向荣,工厂机器二十小时运转,从烟囱里喷出一股一股的浓烟。

    林立明见陈麓川瞅着远处的厂房,心里也颇有感慨,“你们长大了,我们也老了,我过两年也该退休了。”

    陈麓川笑说:“您一点不老。”

    “你何阿姨刚退休那阵,总是不适应,每天照常早起,早饭做好了,才想起不用上班。人一闲下来,日子就长;人一上了年纪,就受不得冷清,所以她总撺掇着林阅早点儿结婚。”

    陈麓川恭敬听着。

    林立明看他一眼,“我和你何阿姨不是古板的人,只要林阅真正喜欢,我们自然不会反对。但我们就林阅这么一个女儿,虽说给不了她最好的,但也是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但凡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日子过得和顺,不受一点儿委屈。林阅是女孩儿,我们更是看得娇惯一些。”

    陈麓川点头,“是。”

    “所以,你何阿姨也没别的要求,只要你家里工作做通了,不让林阅受委屈,其他都好说。”

    陈麓川默了数秒,郑重说道:“叔叔,您放心。”

    林立明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抬手将阳台窗户打开,“你看看,这栀子花养得好吧?”

    硕大的一个瓷花盆,一株栀子花亭亭玉立,从叶间冒了几个洁白的骨朵儿,隐隐已能闻到浅淡的香味。

    陈麓川点头,笑说:“我爸最近也爱侍弄花花草草,但没您会养。他还买了七条金鱼回来,养了一周,全死了。”

    林立明哈哈大笑,“你爸当年在厂里,技术水准没得说,但论别的,完全不行,下棋也差,整一个臭棋篓子。”

    陈麓川笑说:“我爸前一阵还提到您,说有机会,再跟您切磋切磋棋艺。”

    林立明摆手,“我可不爱跟他下,输了还不服气,非得赖别人身上!”

    两人闲聊一阵,听见客厅里林阅在喊,便关上阳台门出去了。

    何珊收拾完厨房,也不闲着,几个屋里串出串来,丝毫没打算歇一歇。陈麓川有些过意不去,悄悄拉了拉林阅手臂,低声说:“早点走吧,叔叔阿姨也能早点休息。”

    林阅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跟林立明说了一声,又朝着卧室了喊道:“妈,我跟麓川回去了,您早点休息。”

    何珊没应。

    林阅无奈,低声让陈麓川稍等,捏着包走去卧室。何珊正拿着鸡毛掸子,左扫一下右扫一下。林阅从包里掏出被何珊还回的年卡,“妈,这个您还是收着吧,有空常去,我也放心。”

    何珊往她手里瞥了一眼。

    林阅哀求:“妈。”

    何珊这才把卡接过来,“我跟你说的话,你要往心里去。”

    林阅点头,“我知道。”

    何珊看她一眼,张了张口,却也没说什么,“那回去吧,路上注意点儿。陈麓川喝了酒,别让他开车。”

    林阅鼻子发酸,点头嗯了一声。

    林立明将二人送到门口,又他们嘱咐注意安全,平日工作别太劳累,林阅一一应下。下楼,一直到家属区门口,林阅一路沉默。

    陈麓川牵着她手,也没说话。

    到了停车的地方,林阅说:“车我来开吧。”

    陈麓川点头。

    林阅看他一眼,却没往驾驶座去,忽然伸手,将他腰一搂。

    陈麓川手按在她背上,“怎么了?”

    林阅没说话,摇了摇头。

    她耳朵贴着他胸膛,能听见他心跳声,一声一声,极为有力。陈麓川便也抱着她,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顶,似是无声安慰。

    许久,林阅松了手,声音有点哑,“走吧。”

    车行出一会儿,陈麓川转头看着林阅,“我家里你不用担心,等一切打点好了,你过去打声招呼,认个门就行。”

    林阅点了点头。

    陈麓川将她放在档位上的手轻轻握了握,又即刻松开,“别担心,有我在。”

    林阅笑一笑,没接着讨论这个问题,静了一瞬,忽然说:“你觉得我辞职怎么样?”

    陈麓川微微一怔,“怎么突然想辞职?”

    “就……做游戏挺累,想干点儿别的。”

    “干什么?”

    林阅沉吟,“还没想好,就自己喜欢的。”

    “你不喜欢做游戏?”

    林阅沉默片刻,“……不那么喜欢。”

    陈麓川看她,“都随你,你高兴干什么就干什么。”

    林阅笑说:“要是我高兴什么都不干呢?”

    陈麓川将衬衫领口松了松,笑看着她:“那没办法,只能我再勤奋一点,努力养你了。”

    林阅笑了,“养得起么?”

    陈麓川说:“你要是不喜欢干游戏策划,辞职了也好,我也不想看你每天加班那么累。目前薪水,让你吃饱穿暖肯定没问题,但要是你想没事儿出去扫扫货,买个coach、lv,恐怕有点儿悬。总之我争取,再干两年,工资再往上翻点儿。”

    林阅笑不可遏,玩笑说:“去年跟柴薇看楼盘,沿湖有个独栋别墅特别好。”

    陈麓川煞有介事道:“那得找我爸拉点儿赞助。”

    林阅便说:“住别墅没什么好,上上下下麻烦,打扫起来尤其要命。我还挺喜欢我现在房子,就是小了点。”

    陈麓川表示赞同,“这让我想吃软饭都下不去手。”

    林阅笑说:“我去年买了房,装修完毕,存款一点没剩了。你找我吃软饭,肯定得饿死。”

    陈麓川仍旧宿在林阅家里,两人都加了好几天班,回去洗澡之后,倒头就睡。

    林阅合眼之前,将今日何珊所说的话仔仔细细想了一遭。

    无论陈麓川初衷为何,起码现在是在同她认真地谋划未来。

    她自小衣食无忧,想要什么,跟家里一提,基本都得到满足。唯独陈麓川,心心念念多年,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某一天突然得到,反有种做梦的虚幻感,是以患得患失,总怕一天醒来,一切都烟消云散。

    但既然已走到了这一步,这些担心都属多余,眼下一步一步,踏实走下去才是当务之急。

    ·

    陈麓川正打算趁着周末回家跟冯蓉好好提一提林阅的事,不管她反应如何,打个前哨,方便今后长期作战。

    结果回到家里一看,半个人影也没见着,只池子里有只王八,慢悠悠地爬。

    陈麓川跟冯蓉打了个电话,才知道她跟陈祖实跑去韩国了。

    陈麓川哭笑不得,“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这不才下飞机,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吗?”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起码得一周。”

    陈麓川苦笑,只得祝他们玩得尽兴。

    陈祖实把电话接过去,“对了,家里的龟儿子你帮忙照顾一下。”

    陈麓川瞅了瞅那乌龟,总觉得陈祖实这称呼,怎么听怎么像在骂他,“我没时间天天回家。”

    “你就往池子里丢点儿食,过两天回去盯一眼就行。”

    “做饭的阿姨呢?”

    “她媳妇儿这两天临盆,请假回去了。”

    陈麓川应下,挂了电话,蹲下.身,捉着乌龟的壳拈起来。乌龟四肢乱弹,脖子也伸长了,绿豆大的眼睛瞪着他。

    “龟孙子。”陈麓川笑一声,把它放回池里。

    林阅的事,电话里说肯定不合适,只等先等冯蓉和陈祖实回来。但眼下有一件事可办:看房子。

    陈麓川对房子没什么执念,觉得能住人就成。但他一个人随便找一地可以将就,考虑到林阅,还有未来兴许不止一个的孩子,就绝对不能将就了。

    他找了张纸,自己涂涂画画,规划一番,最后发现,房子还不能买太小了。首先卧室起码三间才够用,除了客厅餐厅厨房卫浴之外,还得有书房、健身房……算下来,一百五十平米堪堪足够,要想宽敞些,还得往上加。

    他这人平日里开销不算大,虽然没有特别详实的投资规划,工作几年下来,还是存了一笔钱。但这钱,要想全额买房,还远远不够。

    哎,钱到用时方恨少。               




40、


陈麓川还真去打听了沿湖独栋别墅的价格,以他目前的薪资水平,恐怕再干个三五年才能付得起首付。江城的房价实则已比一线城市低得多,陈麓川好些在北上广的同学,连脚跟都难以立住。

    看房这事儿,不知怎么就被耿浩然知道了,说是他表哥冯楷手里恰好有套二手的别墅,两年都没住到,还是崭新崭新的。

    陈麓川自然婉拒,然而耿浩然坚持让他去看看,买房毕竟是大事,不成也没关系,就当卖他个面子,好让他去冯楷跟前交差。陈麓川推辞不过,还是抽空去了一趟。

    房子倒是不错,欧式联排,地理位置,小区绿化都属上佳。

    耿浩然见他似乎有兴趣,便开了门领他进去。一路介绍,说这别墅装修时花了大价钱,找得全国最好的的设计团队,材料也都是国外进口,整个房子内饰的涂料都花了小十万云云。还说最艰难的时候,冯楷都没舍得买。

    陈麓川便问:“那现在何必急着脱手?”

    耿浩然讪讪笑道:“老陈,咱俩都是老同学了,我也不瞒你。我表哥为什么急着卖这房,是因为得拿着这钱去打通供货渠道;此外,这房子以前是给他一情儿住的……”

    陈麓川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耿浩然倒是毫无觉察,“前段时间我表嫂发现了,一直嚷着要我表哥把这房子卖了。最近……”他顿了顿,咽下半截话头,“总之,我表哥跟那女的断了,这房子买了以后,他打算挪出点儿钱来补偿补偿。”

    要这房子单纯就是冯楷用来投资,价位合适的话,他找陈祖实先借点儿,拿了也就拿了,权当是卖耿浩然一个人情。然而背后牵扯进这么多乌七八糟的关系,他便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陈麓川问了问耿浩然价格,耿浩然报了个数,陈麓川便说:“那恐怕我心有余力不足。”

    耿浩然满脸堆笑,“房子是打算买了结婚用的吧?你买房家里不补贴点儿?”

    陈麓川神色淡淡,“能靠自己,就尽量不靠家里了。”

    耿浩然有些不高兴,上回他花大价钱请陈家父子吃饭,本以为十拿九稳,结果陈祖实丝毫不给情面,打了几场太极,就把这事儿给推了。既然成不了生意伙伴,现在这一锤子买卖陈麓川也推三阻四,未免让他恼火。

    他笑了笑,不咸不淡说了一句:“我以前是爱满口跑火车,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老陈,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陈麓川蹙眉,“一码归一码。我也有心帮你,可我现在这工资水平,确实有心无力。老耿,你了解我,我这人不爱打肿脸充胖子。”

    话说道这份上,耿浩然自然也不好再往上贴了。陈麓川提出请他吃顿中饭,他拒绝了,笑说:“结婚记得给我发封请柬,到时候我去捧场。”

    陈麓川应下:“一定。”

    和耿浩然,自然再没什么必要深交了。陈麓川自认还挺讲义气,然而却极不喜欢被人利用,尤其是过去的兄弟。感情再深,也禁不住一肚子算计。

    买房不是小事,陈麓川也不指望一朝一夕就能定下。趁着周末,他又看了数个楼盘,没挑到特别中意的。抽空,他又回了趟家,把乌龟带出来,送去林阅家里,嘱咐道:“帮忙照看两天,我爸妈回来了,我再接回去。”

    林阅怀里猛被塞进一个纸盒,不由晃了一下,便听见一阵“咔吱咔吱”的声音,似是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差点撒手,“什么玩意儿?”

    陈麓川将盒盖打开,“别怕,乌龟。”

    林阅朝里瞅了一眼,“它不咬人吧?”

    陈麓川笑说:“你不非要把手伸进它嘴里,它肯定不咬。要是它欺负你,给它翻个个儿。”

    林阅哈哈大笑,从浴室里拿出一个塑料盆,捏着乌龟的壳,小心翼翼放了进去,“它爬不出来吧?”

    陈麓川在龟壳上戳了几下,“还小,爬不出来。”

    “它平时吃什么?”

    “肉,小鱼,丢点儿菜叶也行。”

    林阅仍然有点儿担忧,“我只养过狗,别的没经验。”

    “没事,养死了算我头上。”

    林阅笑说,“你别咒它啊——这乌龟有名字吗?”

    陈麓川一顿,“……没有,你给起一个吧。”

    林阅想了想,“龟丞相。”

    比“龟儿子”文明多了。陈麓川点头:“好。”

    林阅蹲下.身,伸出一指,在乌龟跟前晃了晃,“龟丞相,可要替龙宫看好定海神针。”

    陈麓川瞅她,“你这叫什么‘定海神针’,我这的才是。”

    林阅抬头,“哪儿?”

    陈麓川笑看她,并不言语。

    “你这人真流氓!”林阅脸上噌地烧红,端起洗脸盆一溜烟跑了。

    陈麓川无辜喊道:“我什么也没说啊!”

    ·

    过了几天,柴薇度蜜月回来了。林阅晚上跟她吃饭,汇报了近日情况。柴薇听完先没发表意见,从包里掏出一串星光粉水晶手链,说是专从马达加斯加替她带回来的,能招桃花。莹润光泽的珠子饶了三圈,套在皓白的腕上,分外旖旎。

    林阅说:“我现在还招什么桃花?”

    “陈麓川也算嘛。好好戴着,保佑你见婆婆时所向披靡。”

    林阅笑说:“还有这功效?”

    “信则灵嘛——你这人怎么净爱拆台。”

    林阅哭笑不得,“好好好,你说了算。”便又问她肚里孩子情况怎么样。

    柴薇答:“回头要去医院建档。我辞职书已经写好了,近两天就递上去。”

    林阅一怔,“这么快?”

    “也不快了,交接还要两周多了。”她瞅见林阅似有些低落,急忙安慰,“没事啊,我辞职了时间更多,你要出去玩,随传随到。”

    林阅笑了笑。

    “你有什么打算?”

    “我啊……我也有点想辞职。”

    “辞职了有什么打算?”

    林阅一顿,摇了摇头,笑说:“目前就有个想法,不会真辞的。”

    “其实你适合朝九晚五,比较规律。”

    然而规律就意味着没有变化。

    林阅叹声气,“真羡慕你的性格。”

    柴薇笑着摆手,“羡慕什么呀,在家里跟王谈沣吵架,我都快气炸了,他还跟没事人一样。像你性格多好,遇到什么事都和和气气的。”

    林阅笑:“小吵怡情。”

    这边柴薇忙着办离职,那边陈祖实和冯蓉回来了。陈麓川同陈祖实透了个信,陈祖实说先请林阅吃顿饭。林阅接到消息吓了一跳,她上回听陈麓川提及这事儿,以为陈祖实只是随口客气,便说:“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不用准备,我爸这人很随和。”

    这倒也是。虽则两位妈妈水火不容,两位爸爸往来倒是一点儿没受到影响。以前住同一楼里,林阅出门碰见陈祖实,他若是手里拎着水果或是零食,总要抓一点儿出来招呼她。林阅最初不接,后来次数多了,盛情难却。有一回给陈麓川撞见了,大声嚷嚷:“我要回去告诉我妈!”林阅好一阵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冯蓉便冲下来跟何珊告状。结果等了许久,一点儿声息也没有。再碰见陈祖实,她忍不住问陈麓川最后告状没有。陈祖实哈哈大笑:“那小子要敢说,回头我揍他。”

    再有就是夏天出去纳凉,林立明跟陈祖实下棋。陈祖实输了总想悔棋,为此两个大男人争得面红耳赤。若是林阅溜达过去,两个人就偃旗息鼓了,不想在小孩儿面前争得太难看。

    总之,林阅的印象里,陈祖实这人确实挺平易和善。

    陈麓川又说:“其实我爸很喜欢女孩儿,你刚出生那阵,他没少抱过你。”

    林阅惊讶,“我妈在,能让他抱?”

    “早上何阿姨出去买菜的时候,他就溜达上去,跟你爸约棋,趁机逗你几下。”

    林阅笑了,“我怎么不知道?”

    陈麓川笑说:“他说,其实那时候从厂里辞职不干,也是想让我妈再生一个。”那时候计划生意抓得紧,国企职工生二胎,是要丢饭碗的。

    “那怎么没生?”

    “我妈哄他的,说两个养不起,你先挣个一百万吧,什么时候挣足,我什么时候生。”

    林阅笑说:“那最后也没生啊?”

    “等我爸正赚到一百万了,我妈又说,现在养孩子成本涨了,要把俩孩子都送出国,一百万怎么够,接着赚!我爸当然觉察出我妈是在敷衍,就说,可以先生下来,再慢慢赚。我妈就说,你忍心让小公主吃苦?要是你赚钱亏了呢?我爸就哼哧哼哧接着干活去了。”

    林阅笑不可遏。

    “结果,就拖到了我上高中,我妈年纪也不适合再生了。”

    林阅万万没想到还有这茬,“不都是重男轻女么,怎么你爸反过来了?”

    “我小时候贪玩,他特别嫌弃我,总念叨楼上林家丫头怎么怎么听话……”

    林阅瞅他,憋不住笑,“我怎么听这话有点儿酸。”

    陈麓川哼一声。

    林阅伸肘将他一撞,笑嘻嘻说:“别吃醋嘛。”

    陈麓川箍住她手臂,顺势将她往怀里一楼,“还担心吗?要是不放心,还有个绝招。”

    “什么?”

    “把龟丞相带上,当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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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13 | 显示全部楼层
41、

吃饭地点是在一家私家菜馆,流水浮桥,竹影萧疏,进去隐约听见古筝的声音。林阅第一次来,不知道江城还有这么雅致的地方。陈麓川说,这儿的生煎包一等一的好吃,陈祖实被人带来吃过一次之后就念念不忘。

    “你不知道,我爸这人很怪,”陈麓川说,“别人碰见好吃的,都是积极跟亲友同事宣扬。他则不然,喜欢一个人独享。”

    还未到包间门口,那门就打开了,陈祖实立在门口,笑道:“老远就听见你们脚步声了。”

    林阅急忙上前,同陈祖实打了声招呼。

    坐下之后,陈祖实唤来服务员另沏一壶茶。陈麓川今日做好了过来打下手的准备,替陈祖实和林阅斟了茶。

    照例肯定得先问问家里的状况,林阅照实回答了,陈祖实笑说:“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搬家之后断了联系,也是可惜。”

    林阅笑说:“我爸时常还跟我提起您,说是您走了,他下棋再没赢过。”

    陈祖实哈哈大笑,“可真损,为了挤兑我,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又问她工作怎么样,忙不忙。

    “忙是挺忙的,经常加班。”

    闲聊一阵,服务员开始上菜。菜分量少,但极为精致,尤其其中一道煮菜炭烤小羊排,色泽金黄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陈祖实说:“别客气,随意吃,要不要上点儿酒?”

    林阅摇头,“我不大会喝酒。”

    “这有梅子酒,度数低——麓川,去喊服务员上一壶梅子酒。”

    一边吃着,陈祖实说道:“听麓川说,你跟他高中大学都是同学?”

    “嗯,高中同校,大学一个班。”

    陈祖实笑道:“那也是巧,麓川高中班上四五十人,半数进了江大,可就没跟他一个班的。”

    这话讲得林阅分外心虚,不由朝着门口处陈麓川的身影瞥了一眼,“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这说明你跟我家小子还是有缘分的,小时候你俩一点儿不对付,任谁能想到能有今天?”

    林阅笑说,“我小时候有点儿怕他。”

    陈麓川已吩咐完服务员,听见这话回头瞅她,“怕我什么?”

    林阅笑了笑,没答。

    陈祖实便说:“这小子以前不懂事,给他丢国外去磨了几年,现在看着倒是踏实多了。”

    林阅静了片刻,想起陈麓川爬山受伤的事。欢.好的时候,她也曾摸着他背上打了钢针的那处,问他疼不疼。陈麓川吊儿郎当的,也不正面回答,玩笑说,这不还能满足你么。

    如今听陈祖实的语气,恐怕也是不知道陈麓川那时候伤得究竟有多严重。

    不一会儿,服务员将梅子酒端上来。林阅浅酌一口,酒味很淡,确有股梅子的清香。

    陈祖实说:“你冯阿姨为了麓川的终身大事,一刻没闲着,操了不少冤枉心。我老说他,孩子自己有主张,外人别跟着瞎掺和。这不,被我说中了。还是老邻居好,知根知底。”

    林阅笑了笑,微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陈麓川见陈祖实百般的满意,自然得顺杆往上爬,“爸,那过妈这一关,您得帮忙出点力。”

    陈祖实笑说:“我拿你妈没辄,不然现在你妹妹都大学毕业了。”

    “那您总得跟我里外应和,传递一手消息。”

    “这还是能行的,多的我也帮不了,不然到时候你妈把我俩划到一个阵营里,咱俩谁都别想翻身。”

    林阅听这爷俩一唱一和,不免觉得有趣,笑了一声。

    陈祖实看她一眼,笑说:“这我跟麓川说着好玩的,你冯阿姨没这么可怕。这一阵家里做饭的阿姨也要当奶奶了,她大受刺激,本来消停了一阵,现在又撺掇着亲戚朋友给麓川介绍对象,我看,这倒是个好机会。”

    一顿饭吃得分外融洽,快散场时,林阅去了趟洗手间。

    陈麓川看着陈祖实,“爸,怎么样?”

    陈祖实点头,“跟小时候差不多,端庄文静——我觉得怎么样不重要,你觉得行就行。”

    陈麓川便将之前林立明说的话传达了一下,“何阿姨倒是没为难我,就要求不能让林阅受丁点儿委屈。我现在也担心这事,怕妈不高兴,林阅上门的时候不给好脸色。”

    “你还不了解你妈?她这人即便不喜欢,表面功夫还得做足,只怕失了礼数。”

    陈麓川问:“我一直好奇,我妈跟何阿姨这么多年不对付,就为了一个三八红旗手的事?”

    陈祖实笑了笑,一脸的高深莫测。

    陈麓川忙给他斟了杯酒,“您别卖关子了。”

    陈祖实接过嘬了一口,“三八红旗手那就是个引子,那时候我们厂里有个质检员,长得特像香港的吴岱融……”

    陈麓川一听便明白了,哑然失笑,“所以……她俩过去是情敌?”

    陈祖实点头,“可不是吗?要不我怎么跟林丫头他爸关系不错,同病相怜呗。”

    陈麓川大笑,“最后那质检员怎么样了?”

    “自然没怎么样,不然还能有你跟林丫头的事?那质检员最后谁也没看上,娶了自己老家的青梅竹马。”

    陈麓川笑说:“这也不算多大的事,怎么两人能记恨这么多年。”

    “女人不就这样,钻牛角尖里去了,谁都劝不出来。我也劝过你妈,你猜她怎么说?她说,我看你就是嫉妒‘吴岱融’!”

    陈麓川笑得不行,“爸,我有点同情你。”

    陈祖实哼一身,“同情得过来吗?你妈如今又念叨什么洋,什么峰——就那俩演员,跟小白脸似的。她每晚准时守着芒果台,电视剧一集不落。这倒是提醒我了,你问问林阅喜不喜欢这两人。”

    陈麓川笑说:“她不喜欢内地演员,喜欢欧美的。”

    眼见话题越扯越远,陈祖实说回正事,“既然都到这一步了,结婚的事也得筹备起来。你妈一直催我帮你把房子落实,你现在什么打算?”

    陈麓川顿了顿,笑说:“爸,你觉得常青花园这地方怎么样?”

    陈祖实瞥他,“出息,非要买去林丫头跟前啊?”

    陈麓川笑一声。

    “倒也不错,随你的便——钱够不够?”

    “首付够了。”

    “那我凑点儿,全款吧。”

    “不用,我自己月供。“

    陈祖实凑近了,神神秘秘说道:“其实我名下还有几套房,没跟你妈说。”

    陈麓川笑道:“那你可千万别让我妈知道了。”

    “她知道了还不得高兴疯——房都写得她的名字。我本来是预备着哪天做生意亏了,能有条退路。要不这样,我拨一套出来给你折腾。”

    陈麓川摇头,“您要真有这个心,给您孙子留着吧。”

    陈祖实笑了笑,“你这小子。”

    说着话,林阅回来了。付完帐,几人往停车场去。

    林阅想起乌龟还在陈麓川车里,“陈叔叔,乌龟我给您带过来。”

    陈祖实笑道:“好,你不说我还忘了。”

    他从林阅手里把纸盒子接过来,掀开盖子逗了一下,“好像比前几天精神了。”

    陈麓川说:“能不精神吗?你把它养在那么深的水里,连个让它晒背的地方都没有。”

    “还得晒背啊?”

    “……”陈麓川哭笑不得,“爸,我看你还是养个仙人球得了。好养,死了也不心疼。”话虽如此,还是把注意事项同陈祖实讲了一遍。

    陈祖实听完不由咋舌,“养个龟还这么多讲究。”

    临走,陈祖实同林阅道别,“过两天来家里吃饭。”

    林阅笑道:“好。”

    两车在路口分开,林阅笑看着陈麓川,“我怎么觉得,陈叔叔跟我印象中的有一点不一样?”

    “那肯定,”陈麓川丝毫不觉奇怪,“他这几年越活越像个小孩儿,跟我妈想一出是一出。”

    林阅笑说:“童心未泯嘛。”又问他陈祖实是不是满意。

    陈麓川笑看她,“满不满意你看不出?全程光在跟你讲话,我就是背景板。”

    林阅瞥他,“又吃醋了?”

    陈麓川不理她。

    林阅伸手挠他一把,笑说:“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陈麓川将她手一捉,“别闹,开车。”说罢,攥着她手指在自己唇上碰了一下。

    林阅像是过了电一样,急忙将手抽回来,规规矩矩坐好,末了,听见陈麓川低低地笑了一声。

    为了减少冯蓉这儿的阻力,陈麓川绞尽脑汁,试图想个完全的对策。他给刚结婚不久的孙磊打了个电话,讨教经验。

    孙磊从耿浩然那儿知道了陈麓川和林阅的事儿,先道了声恭喜,调笑几句,说:“方法倒是有,就看你愿不愿意。”

    “你先说说。”

    “你先跟阿姨坦诚,说你其实不喜欢女人,这辈子也没打算结婚。过段时间,你再带个姑娘回去,甭管美丑好坏,阿姨肯定一个字都不会反对。”

    陈麓川笑说:“滚犊子!”

    “……好好好,说正经的。这事儿你要是强硬一点,做家长的其实也干涉不了什么。结婚了又不住一起,她即便想给你媳妇难堪,还得大老远跑过去,不划算。”

    陈麓川心想,这话倒有几分道理。

    “你这人说一不二,搞定这件事不难。其实,这事儿还有个办法,一劳永逸。”

    “什么办法?”

    孙磊笑说:“奉子成婚。”




42、




陈麓川自然果断否决:“这主意比假出柜还不靠谱。”

    冯蓉本就对林家有成见,若来未婚先孕这一出,就更别想扭转她的印象了。况且林阅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牺牲她前途这事儿,他自然干不出来了。

    想了想,别人说的都没用,还是得去同冯蓉硬碰硬。

    江城天开始热了,上午还不到九点就能感受那热浪腾腾而起,铺面而来。陈麓川早上驾车回去,陪冯蓉一道去看望家里保姆的孙子。

    保姆姓钱,冯蓉喊她钱妈。钱妈在陈家干了快十年,好几次打算辞职,又被冯蓉以重金留了下来。钱妈为人忠厚亲善,干活负责,还不像别的家政爱搬弄雇主的是非。

    钱妈的儿媳妇已经出院了,在自己家里坐月子。冯蓉特意替钱妈放了两个月的假,又请了一个新保姆。冯蓉这人极爱干净,家里落了一点儿灰都受不了。然而新保姆手脚粗糙,又特别会耍机灵,表面看着是弄干净了,一抹死角,一手的灰尘。冯蓉自然受不了,打发回去了,让家政公司给换个新的。如今新的还没到位,冯蓉不得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每每感叹,还是钱妈最靠谱。

    到了钱妈家里,冯蓉先给她媳妇儿递了一对足金的手环和项圈。钱妈媳妇儿急忙推拒,“孩子还小,这太贵重了,受不起。”

    还未足月的婴儿正藏在小被子下呼呼大睡,从衣袖里伸出一堆肉呼呼的拳头。冯蓉捏了捏孩子的手,笑说:“我几十年没带过孩子了,也不晓得如今小孩要用点儿什么,怕擅自买了你们也用不上。金能辟邪纳福,一点心意,就收下吧。“

    钱妈媳妇儿仍然推却,冯蓉笑看着钱妈,“你说说她。”

    钱妈便说:“那就收着吧——搞得太客气了,我们以后都不敢再请您过来玩。”

    冯蓉笑说:“以后就空手过来叨扰你了。”

    婴儿手掌一动,瘪了瘪嘴,冯蓉连忙放低了声音,“咱们小点儿声,别把孩子给吵醒了。”她将小被子掀开几许,仔细瞅了瞅孩子,“额头这么饱满,是个聪明孩子。”

    钱妈媳妇儿笑说:“借您吉言。”

    “生下来多重?”

    “六斤三两。”

    “那长得挺好,太小了不好养,太大了不少生——顺还是剖?”

    “顺的。”

    “顺产好,产后恢复快……”

    陈麓川丝毫没想到冯蓉居然这么喜欢小孩儿,拉拉杂杂同钱妈媳妇儿聊了二十多分钟,巨细靡遗。因钱妈媳妇儿还在坐月子,钱妈又要照顾一家老小,两人不便继续叨扰,又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临走前,冯蓉嘱咐钱妈先操心家里的事,其他的不用担心,又给孩子塞了个红包。

    陈麓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试探的好机会,出了门往小区门口去的路上,问她:“妈,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孩儿?”

    “那当然喜欢,跟我一般大的孙辈都读小学了,就你一点不晓得着急——这段时间我又打听了几个,你要是有时间,出去见见。”

    “不用见了,媳妇儿我已经替您找好了。”

    冯蓉脚下一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啥?”

    陈麓川看她,笑说:“我说,我有女朋友了。”

    冯蓉这下哪还记得走路,拉着他忙问:“什么时候找的?哪家姑娘?条件怎么样……”

    陈麓川抬头看了看天上,“太阳这么大,您不热啊?去车上,我慢慢跟您说。”

    车子停得位置不对,现在在树荫底下,这会儿半个车子都暴露在阳光里,进去一股熏人的热气,跟桑拿房一样。陈麓川发动车子,放了一会儿冷气,才让冯蓉上车。

    冯蓉急不可耐,“快跟我说说。”

    陈麓川斟酌,“其实您认识她……”

    冯蓉忙说:“露晞?我就说你俩般配着呢……”

    “不是,”陈麓川打断,“早跟您说过露晞有男朋友?”

    “有也能分嘛——那到底是谁?我上回跟你看过那么多照片,也没见有一个你满意的啊?”

    陈麓川顿了顿,也不卖关子,实话实说,“是林阅。”

    冯蓉愣了一下,霎时沉了脸色,“你开玩笑吧?”

    “这种事不开玩笑。”

    冯蓉冷着脸,“谁都可以,何珊的女儿不行。”

    陈麓川对这回答丝毫不觉得意外,“您说说为什么不行?”

    “还用问是什么,”冯蓉冷哼一声,“就何珊为人,您也不是不知道,有其母必有其女。退一步说呢,即便我同意,她能给你好果子吃?”

    “我已经见过何阿姨了,她也同意了。”

    冯蓉一愣,“你可别诓我,她能同意?”

    “不诓您。”

    冯蓉静了一瞬,撇了撇嘴,“那她能不同意吗?自家闺女都这么大了,打哪儿能找到像你条件这么好的?”

    “您说这话我不爱听,林阅条件又不差。”

    “论长相,论工资,她这条件顶多打个六十分,加上她还有那么个妈,还得往下扣。”

    陈麓川看她一眼,笑了笑,“说来说去,您真正不满意的是何阿姨吧?”

    冯蓉果断回答:“都不满意。”

    陈麓川小心开着车,心平气和地同冯蓉解释,“妈,即便是习.主席的千金,条件再好,我不喜欢也没用。”

    冯蓉瞅他一眼,“那就喜欢林阅了?”

    “我就喜欢她。”

    “我看是她主动搭上你的吧。”

    “真不是,我主动的。”

    冯蓉瞪眼,“……你倒是挺有出息,选谁不好非选这么一个人。”

    “不骗您,我很早就中意她了。”

    “嗬,能有多早?”

    “高中。”

    “扯淡吧,”冯蓉颇不以为然,“真中意她,你高三还把别的小姑娘往家里带?”

    “她高中不喜欢我,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冯蓉摆了摆手,“行了我不跟你扯,反正我不同意。”

    陈麓川看她,“真不同意?”

    “不同意。”

    “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冯蓉别过头,“没有。”

    “哎,那可惜了。”

    “可惜啥?”

    陈麓川尽力憋住笑,“林阅有个同学,在北京那边当经纪人,认识那个什么洋……”

    “杨洋。”

    “对,认识他的经纪人,能弄到他独家的签名照。我本想着您要是喜欢,我就让林阅替您弄一套。”

    冯蓉怔了怔,片刻,一撇嘴,“你当我小孩儿呢,能在乎这点小恩小惠。”

    “您当然不在乎,所以我也就不麻烦林阅了。”

    陈麓川再不说话,一旁的冯蓉倒是挠心挠肺,瞅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她还是憋不住,“能有多独家?”

    “反正从没公开披露过,包括他小时候的照片,想要也能弄到几张。”

    “那你认识林阅那个同学吗?”

    陈麓川笑说:“您这是想让我绕过林阅直接去找?那不行,我没这么大面子。其实签名照也没什么了不起,不就一个电视明星嘛,乳臭未干……”

    冯蓉瞪他:“你懂什么?”

    “我肯定没您懂,可您自己也说了,这都是小恩小惠。”

    冯蓉自然知道自己儿子在打什么算盘,坑都挖好了,就等着她往里跳,“不就是章签名照么?你以为以你老爹的关系,还搞不到了?别跟我耍这种幼稚把戏。”

    陈麓川倒是一点不沮丧,“所以您看,如果您不松口,我也只能拿这种幼稚把戏哄着您。您是我妈,我做什么事肯定都绕不过。但您也知道我是什么性格,从小到大说一不二。只要我下了决定,随您是打是骂,我都不会更改。”

    这点冯蓉自然是深有体会,不管是学计算机还是出国留学,陈麓川从来都是做好了决定,再象征性地跟家里商量两句。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冯蓉虽然不高兴,却也知道这么僵持下去,非但陈麓川不会改变主意,还会生分了母子情分。

    最后,她板着脸,淡淡道:“我卖你一个面子,你先把林阅带回家我看看。”

    “那我得先跟您说好,林阅要是上门,您可不许让她难堪。”

    “嘿,你还得寸进尺起来了!”

    “将心比心,您想想当年见我奶奶,是不是也不愿被她为难?”

    冯蓉撇了撇嘴,没吭声。

    “我上回去林阅家,何阿姨也未见得多乐意,可该有的礼数一点不失。您一直跟何阿姨不对付,总不至于她能做到的,您做不到吧?”

    “你别给我来这套,把我当什么人了?”冯蓉打断他,“我这么多年招待过多少客人,让哪个抹不开面子了?我告诉你,别说是林阅,即便是何珊她本人,今天要是我座上宾,该我做的我肯定一点也不会差。”

    陈麓川不由笑了笑,“是是,我错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冯蓉轻哼一声,“我看你出去几年,别的没学到,全在磨嘴皮子功夫了。”

    万里长征总算迈出了第一步,陈麓川在家里吃过中饭之后,忍不住给林阅拨了个电话。

    林阅正在陪柴薇做体检,同行的还有柴薇的妈妈。医院的妇产科专门分了一栋楼,饶是如此,还是人满为患。

    柴薇是孕妇不宜久站,林阅便站在队伍中替她等号。她听完陈麓川的汇报,既觉高兴又觉忐忑,“什么时候?”

    陈麓川说:“估计也就近两周内,再让我爸在我妈耳边吹点儿风。”

    林阅笑了,正要说话,前方候诊室门打开,一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

    林阅愣了愣,急忙转头去看,那人已经转身往走廊那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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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43、

直到那身影消失,林阅才收回目光。

    电话那端陈麓川问她,“怎么不说话了?”

    “哦,没事,”林阅回过神,“那你跟冯阿姨确定时间了,提前告诉我。”

    挂了电话,林阅仍在想着方才那匆匆一瞥。她并不认识这人,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见过她两次,并且两次的场合都挺让人印象深刻。一次是与徐堃吃饭,她坐在陈麓川对面,神情算不得愉悦,却十分明艳动人;一次是在归元寺,她站在冯蓉身旁,看着似有几分憔悴。

    可她为什么在这种明显只有孕妇会来的地方?

    等柴薇做完体检,已是正午。柴妈妈下午有事,便先坐车回家,由林阅陪柴薇吃午饭。柴薇妊娠反应已经开始了,以前爱吃的这会儿统统觉得反胃,逛了一圈,最后非要吃火锅。林阅哭笑不得,心说大热天的谁吃火锅,然而孕妇最大,只得随她。

    柴薇点了个鸳鸯锅,一半是番茄锅底,一半是枸杞鸡汤。结果鸡汤那边她一筷子都没动,却将番茄汤喝了大半,末了满足叹道:“我好久没吃得这么满意了。”

    “不是你妈妈在照顾你饮食吗?”

    “她就紧着最好的最有营养的让我吃,味道一点都不讲究,这么吃上七个月,起码得胖三圈。”

    林阅笑说:“胖点好,太瘦了生孩子的时候都没什么力气。”

    柴薇忙说:“我可不打算顺产,那么疼,谁受得了。”

    “剖腹术后恢复慢呀。”

    柴薇瞅她,“你怎么比我还了解,一套一套的。”

    林阅心想,还不是因为上回柴薇提到“奉子成婚”。鬼使神差,她去搜了一堆关于生育的知识,还去一个情感咨询类论坛发了个贴,询问奉子成婚是否可取。下面一水儿都在劝她,说现在这社会,很多女人蠢得要命,自以为怀了孕就成了皇太后,所有人都得劝着供着,实则不然。都怀孕了,谁还由得你作天作地?要么打胎要么嫁人,前者还好说,要是后者,男方吃准了女方非嫁不可,自然有恃无恐,随意捏扁搓圆。末了,有人附上论坛的金句:傻.逼就该活得坎坷点。

    论坛里全都是家长里短的帖子,要么倾诉婆媳关系不和,要么抱怨婚前彩礼谈不妥,或是分享奇葩的相亲经历,或是吐槽验货验到了“唇膏男”。

    林阅从来没想过现实中的婚恋远比她想象中更为丑陋,相比起来,自己的经历简直美满如同童话。既是如此,她当然不会愚蠢得把自己拖入一地鸡毛的深渊。

    吃完,柴薇说要去买点文具,两人便一道去商场地下一层那家常去的格子铺。结果来得不巧,今天没开门。非但没开门,玻璃门上还贴了一张a4纸打印的店铺急转的告示。

    柴薇大失所望,“这儿的笔其他店都没有,明明生意不错,怎么店铺要转了。”

    林阅只得安慰她:“兴许店主有什么事。”

    为了帮柴薇调剂心情,两人又去楼上逛衣服。一楼全是彩妆的专柜,柴薇扫了一圈,更觉郁闷,“以前说怀孕跟坐牢一样,我还不相信。现在不但吃什么干什么全要被管制,连化妆品都被我妈没收了。”

    林阅笑说:“化学成分太重的对胎儿不好,阿姨也是为你着想。”

    柴薇瞪她,“看吧看吧,你也这样。”

    林阅轻拍她肚子,“我是你孩子的干妈,当然得帮他看着你。”

    “王谈沣还想让我生两个呢,生毛线……”

    林阅笑起来,一抬眼,忽见前方专柜前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宽版t恤,牛仔热裤,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上午才在医院匆匆一瞥。

    柴薇见她呆呆愣愣,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你熟人?”

    林阅摇头,呼吸一滞,“柴薇,前面是不是ysl的专柜?”

    “是啊。”

    她顿时说不出话,心上似是压了一块重石头,一路往下沉。上回在陈麓川住处发现的唇彩也是这牌子,大红色,火焰一样。

    柴薇晃一晃她手臂,“怎么了?”

    林阅视线仍定在那女人身上,莫名地无法移开。很快,她选好了东西,付完帐之后朝着商店大门去了。

    柴薇急了,“怎么了,你说句话啊。”

    林阅咬了咬唇,“……柴薇,如果你在王谈沣住的地方,发现了女人的东西,你会怎么办?”

    柴薇一愣,“什么意思?陈麓川劈腿了?”她不自觉朝着方才那女人站立的地方看了一眼。

    林阅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我瞎说的。”

    “得了吧,你的‘没事’就等于‘我特别有事你赶紧来问我’。跟我有什么好隐瞒的?有事直说啊。”

    林阅不好让柴薇久站,在饮食区寻了一个地方坐下,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柴薇。

    柴薇沉默良久,分析道:“这还真不好说。首先,你不能肯定这唇彩就是刚才那个人的;其次,即便是这个人的,你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场合落下的。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她在陈麓川哪里过夜留下的,这事儿肯定在你俩恋爱之前,你也没什么立场去干涉。”

    林阅只得说:“我知道。”

    柴薇叹声气,“所以长期单恋一个人就会这样的后遗症,特别容易计较得失,计较公不公平。”

    林阅没吭声。

    “你要想知道,还是直接去问陈麓川吧,你们都到见家长的地步了,他没理由瞒着你。”

    “可你都说了,如果这是之前留下的,我根本没什么立场去过问。”

    “换我我肯定不问了,我这个人比较看得开,不爱纠结前尘往事,只要以后对我绝对忠诚就行。”柴薇看她,“如果你特别在意,就去问。不过我还是建议算了,这种事问起来就没意思了,还显得自己卑微又气量狭小。”

    林阅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采纳柴薇的建议。

    即便真有其事,都是成年人了,这也并不值得上纲上线。

    以前眼见陈麓川跟别人恋爱都能忍,如今只是捕风捉影,却患得患失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这件事,林阅一点风声都没透,几天下来,渐渐也就释然了。

    柴薇离职手续已经办完,离开了公司。林阅上班时候总是习惯性想去敲柴薇聊天,结果一看公司内部的通讯工具,头像是灰的。总觉空空落落,像是少了点儿什么。一贯活跃的赵清雅和王培源现在也都低调得毫无存在感,整个办公室显得比平时更加死气沉沉。

    好在还有陈麓川,工作之余两人的一点儿甜蜜,方让她觉的工作不那么枯燥。

    转眼到了六月,《补天》要在七月末进行内测,因此项目组并平时更忙,成日成夜的加班几乎成了家常便饭。这种状况之下,林阅和陈麓川调休时间都错开了,几乎没什么单独相处。

    上周恰逢上陈麓川调休,林阅趁着晚饭时间抽了点空在公司附近,陪陈麓川一起吃了顿便餐。吃完去停车场,办公室同事已经在催了。

    到了车旁,林阅抬头替他整了整衣领,笑说:“回去好好休息。”

    陈麓川不说话,带着她一个翻身,压在车身上,低头便吻。

    林阅也环抱住他,热烈回应,不遗余力纠缠。

    头昏脑涨又天旋地转,她感觉陈麓川手伸进她衣里,放肆地捏了一把,又立即喘着气离开。

    林阅笑起来,“停车场有监控。”

    陈麓川呼吸沉沉,咬牙道:“我知道,不然就地办了你。”

    林阅笑看他,“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陈麓川点头,又在她嘴角轻轻蹭了一下,“闲下来了,去我家里吃饭。”

    “好。”口袋里电话响起来,大约是同事又在催,林阅不得不上去了,“那我先走了。”

    陈麓川点头,又将她勾回来,吻了一会儿才放开。

    回到办公室,林阅继续埋头工作,等到下班时,捞起手机一看,才发觉两小时前陈麓川给她发了条微信,说先睡一会儿,嘱咐林阅下班了给她打电话。

    然而林阅想着此刻陈麓川必然还在睡觉,便不忍心打搅他了。

    回去路上,她开着车,只觉整个身体散架似的疲惫,便想起前一阵柴薇说的话。的确,同一个行业就有这点弊端,忙起来都忙。

    再一次地,她又考虑起辞职换工作的事。

    陈麓川休完复工,林阅便要开始调休了。

    下午一场急雨稍稍带走了暑热,林阅下班前接到何珊的电话,让她赶紧回家一趟。何珊语气听来分外严肃,林阅不敢耽搁,同陈麓川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走了。

    一进门,便见何珊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硬壳的笔记本。

    林阅一瞅见那笔记本,立时就炸了,“您偷看我日记?!”

    何珊没看她,“今天同事的孙女来家里玩,在你房里翻书柜翻出来的。我没看,就瞥到了她翻开的那页。”

    林阅强自镇定,“您看见什么了?”

    何珊缓缓抬眼,目光定在她身上。

    林阅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目光。何珊以前生气的时候总会直接抄起鸡毛掸子打她,可她这会儿不单是是生气,目光里似乎还混杂了怜悯和悲伤。

    林阅心里一咯噔,声音都跟着哑了,“怎么了,您说话?”

    “林阅,你真从高中就开始喜欢陈麓川了?”

    既然日记里都看见了,她再否认也没什么用,便点了点头。

    何珊看着她,语气分外认真,似乎由不得半分拒绝:“那和他断了吧。”




44、

林阅愣了愣,“妈,这也太没道理了。”

    何珊叹一声,“我也不爱干棒打鸳鸯的事,但是林阅,你是我女儿,我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我更不想让你受伤。你听我话,跟他断了,今后你找不找,想找谁,我都不干涉。”

    林阅咬了咬唇,“之前不才说好了么,陈麓川已经跟他家里说了,等清闲下来,我就跟他回去见一见。你让我跟他断,总得给我个充分的理由,总不能就因为我喜欢他这么久吧?”

    “理由我当然有,我又不会害你。”

    “那你告诉我。”

    何珊盯着她,没说话。

    “妈,你知道我这个人,从来做了决定就很难回头,你今天无缘无故让我跟陈麓川分手,我做不到。”

    “我不是无缘无故。”

    “那是为什么?”

    何珊似是打定了主意不告诉她,却仍然一径儿地劝她,“我是为你好,听话。”

    林阅按捺着心中烦躁,“您要不说,我就当您是在无理取闹了。”

    何珊腾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我无理取闹?!我处处给你留余地,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好还是歹,您总得告诉我啊!”

    何珊胸膛剧烈起伏,瞪着她半晌,忽将沙发旁的提包一捞,飞快地从里面翻出手机,点了几下,“我这有张照片,你自己看看!”

    林阅接过,只瞅了一眼,顿觉脑袋上像是挨了一记重锤,全身血液只往上涌,耳朵里嗡嗡作响。

    何珊似乎不忍看她的表情,全身怒火似气球被扎破,呼呼地泄了,她颓唐坐下,手掌撑着额头,“前两天,你三婶去做妇科检查,恰好撞见了。”

    林阅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前两天,是陈麓川调休的时候。

    照片里,那个她见过四面的姑娘被陈麓川搀着,脸色煞白,一手捂着小腹,半个身子都倚在了他身上。照片没对焦,然而仍能看出来他们周围的环境,的的确确就是医院的妇产科大楼无疑——她前一阵才陪柴薇去过,她不会认错。

    半晌,林阅从嗓子里挤出声:“……我相信他。”

    “相信个屁!一个男人陪一个姑娘去打胎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林阅紧咬着唇,没吭声。

    “跟他断了。我知道他留过学,思想开放,但我不能平白无故让你受这个冤枉气!果然是冯蓉教出来的好儿子,把人家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肚子搞大了,一点儿交代不给,就这么拍屁股走人,然后又来祸害我家!”

    林阅紧咬着后槽牙,“陈麓川不是这种人。”

    何珊眼也没眨,从茶几上抄起那本日记就朝她砸去,“我他妈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你怎么骨头这么轻,为了一个男人里子面子都不要了!”

    林阅没躲,那硬壳的日记本撞在她肩上,又“啪”一下砸在地板上。

    “你非要跟这么一个人,我也不拦你,你以后就不用认我这个妈了。”

    林阅死咬着牙,片刻,她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搁,弯腰拾起地上的笔记本,攥在手里,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身后何珊骂道:“你走,走了就别回来了!”

    天刚擦黑,下午下了雨,空气里一股尘土的浓郁气息。她很快就走到了小区里的梧桐树底下。

    这树有四五层楼高,要两人手拉手才能抱得住,是半个世纪前栽下的。小时候,他们常在这树下纳凉、丢沙包、跳皮筋;而不久之前,也是在梧桐树叶筛出的浓荫里,陈麓川攥着她的手说,试试,以结婚为前提。

    林阅轻轻抽了抽鼻子,阵雨过后泥土翻出的腥味儿冲进鼻腔,呛得她眼泛泪光。

    开车回去的路上,她不知怎的就又想到了高考结束那天,漫天飞舞的纸片里,陈麓川被一个姑娘勾住脖子,在欢呼声里接吻。她记得那也是个雨后的傍晚,江城逢高考必下雨,做听力考试的时候,雨点啪啪啪地敲在窗户玻璃上,害得她有几个词没有听清,所以她记得清楚。

    又想起在婺源,那晚她的窗外有棵泡桐树,不知名的鸟栖在上面,偶尔啁啾两声。夜很静,她整宿没合眼,第二天早饭也没吃下去,返程的大巴上晕车了,吐得天昏地暗。所以,她也记得很清楚。

    关于陈麓川一切,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回到住处,她冲了个澡,躺在床上。最近忙,陈麓川有一阵没过来了,床单被套上面,他的气息已然很淡,几不可觉。

    她掏出手机,打算给他打个电话,又想到他此刻在加班,必然忙得天昏地暗。

    末了,她意识到这仍然是自己潜意识地在替自己找借口,借以推迟与陈麓川对质的时间,不由叹了声气。

    即便到了这时候,她仍然想像只鸵鸟一样,找个沙地把自己埋起来。

    然而再不能这样了,许多话,好的歹的,到了开诚布公的时候。

    她从一旁拿过从家里带回来的日记本,翻到最前面,开始往后看。她这人懒,遇到大事儿才往上记一两笔,是以高一买的一个本子,到大学毕业了还剩厚厚一沓。

    挺奇怪,她今天看的时候不像以往那般全情投入,是以纸上字字句句都不忍卒读——今天抽离出来,站在第三人的角度,回顾的同时更带了点儿审判的意味。

    她看得慢,有些地方与自己记忆中的有点儿差别,但大多时候都是严丝合缝。不多的内容,她花了一小时看完。

    最后终于读到了散伙饭那里,日记里这样写:

    “……天还没亮,我站在十字路口,像个孤魂野鬼。半夜街道很空,只偶尔有一辆车从我跟前擦过。我有点儿饿,找了家肯德基,点了个汉堡,连同以前非常讨厌的生菜叶子都吃得一干二净——我才发现生菜其实远比我想象中要好吃……我一个人去了湖边,风很冷,我坐在堤岸上,看着天一分一分亮起来。毕业之前,我还是看了一场日出。然后我等到宿舍开门,回去之后,冲了个凉水澡,呼呼大睡。”

    日记到这里就完全结束了。

    林阅读着读着笑起来,“傻帽。”

    她把日记本塞到枕头底下,抬手关了灯。黑暗笼罩下来,她仍在回想最后一篇日记,从后往前。

    东湖,凌晨五点的风,日出,食物香气,空荡荡的岔路口,刺眼的红绿灯,然后是七天连锁酒店的招牌……

    她拽了一旁的枕头,盖住脸,强令自己停住了思绪,静了了片刻,她眼皮止不住往下掉,就这样睡了过去。

    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她迷迷瞪瞪,正要睁眼,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熟悉的气息拂在耳畔。

    林阅觉得痒,缩了缩脖子。

    还没说话,那人擎着她下巴,将她头转过来,低头吻下去。

    黑夜里,呼吸沉沉。

    纠缠片刻,陈麓川松了手,林阅顺势抬头摁亮了一旁的台灯。

    灯光下,他满脸的倦容。林阅伸手摸了摸他冒了点儿青茬的下巴,“怎么来了?”

    陈麓川在她身旁躺下,“有点儿想你。”

    林阅笑了笑,坐起身,“几点了?”

    “十点。”

    “饿吗?”

    陈麓川闭着眼,点了点头。

    “那我下点水饺。”

    陈麓川嗯一声。

    林阅将头发一挽,往厨房去了。她没吃晚饭,这会儿也饿得慌。趁着水烧开的时候,从冰箱里拿了个西红柿果腹。不一会儿,饺子煮熟了。她盛了两海碗端去餐厅,然后到卧室喊人。

    还没开口,发现陈麓川呼吸微沉,均匀悠长,显是已经睡着了。灯光下,他眼窝底下一圈的青黑。程序组加起班来比他们更累,因为一刻都不得闲。

    林阅不知怎的,心里有点发酸,一时不忍心叫醒他。

    立了片刻,还是上前,将他轻轻一推,低声说:“陈麓川,起来了。”

    陈麓川喉咙里闷沉一声,缓缓睁眼,过了半晌,视线才聚焦。

    林阅朝他伸出手,“饺子好了,吃完洗澡了再睡。”

    陈麓川抓住她的手坐了起来,摸了摸后脑勺,“枕头有点儿硌,搁什么东西了?”说着伸手一摸,摸出那本硬壳日记本。

    林阅吓得一咯噔,赶紧抢回来。

    陈麓川笑看她,“什么,还不能看?”

    “不能看,”林阅打开衣橱把日记往里一扔,“……暂时不能。”

    两人去餐厅吃饺子,这次没怎么聊天,吃的时候只偶尔交谈两句。陈麓川是因为累,林阅则是满腹心事,思量着一会儿该怎么跟陈麓川开口。

    吃完,林阅收拾碗筷,听见卧室里手机响了,便喊陈麓川,“帮我看看。”

    片刻,陈麓川说:“林展打来的。”

    林阅一愣,急忙将碗一丢,跑过去从陈麓川手里拿回电话。

    林展语气很冲:“在不在家?”

    “在。”

    “我到你小区门口了,一会儿给我开个门。”

    林阅瞅了瞅一旁的陈麓川,犹豫道:“换个时间再来吧,我已经睡了。”

    那边静了一瞬,“陈麓川也在?”

    林阅急忙否认,“没有。”

    “既然他也在,那正好。”

    好?好什么?

    林阅无奈,压低了声音,含糊说道:“林展,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掺和了……”

    话没说完,对面挂了。

    陈麓川一直在看她,见她眉头紧蹙,不由问道:“怎么了?”

    林阅摇头,只说,“林展来了。”

    陈麓川观察着她的表情,“要是不方便,那我回去吧。”

    “没事,都这么晚了。”

    等了没多久,对讲机响起来,林阅接起,“林展,你回去吧,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你给我开门!”

    “这么晚了,赶紧回去。”林阅不由分说地摁了“挂断”。

    然而没一会儿,防盗门砰砰砰响起来,林阅往猫眼里看了一眼,喊道:“我这不方便,你赶紧回去。”

    林展绷着一张脸,也不吭声,继续砸门。

    再这么下去,她非得被邻居投诉不可,无奈,只得开了门。

    林展从她身旁挤进来,“陈麓川呢?”

    林阅伸手去拦,林展却抓着她手臂往后一推。他一抬眼便看见陈麓川站在客厅中央,立时寒了脸,几步冲上去,二话不说,照着陈麓川就是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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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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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45、

林展这一下当真是照实了打,丝毫未留情面。陈麓川丝毫未防,脚下顿时一个趔趄。

    林阅失声尖叫,急忙跑过去死死抱住林展的手臂:“林展!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林展目眦欲裂,猛一下挣开林阅手臂,“你怎么不问问这人干了什么!”说罢,伸手攥住了陈麓川的衣领。

    陈麓川面色沉冷,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撒开!”

    林展胸膛一挺,拽得更紧。

    林阅抓住林展手臂,拼命往后拽,“林展你松开!”

    “都这时候了你还帮他!你知不知道那个姑娘是谁!”

    林阅一怔。

    “我跟你说的,我一直在追的那个人,就是她!”

    林阅脑袋里嗡的一声。

    陈麓川也明白过来是什么事了,他眉头紧锁,手上用了十分的力道,死扣林展手腕,猛将他往后一推,“事儿都没搞清楚,就来兴师问罪。”

    林展脚下退后一步,“我没搞清楚?!你都陪她去打胎了,这事儿还不清楚?”

    “林展!”林阅低喝一声。

    陈麓川将目光移到林阅身上,林阅垂头,避开了。

    陈麓川再不说什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背过身去,打了个电话。

    “……麻烦你过来一趟——林展也在……常青花园……到了给我打电话。”

    他挂了电话,目光在林阅脸上扫了一眼,又看向林展,“我让丁露晞过来了,什么话,让她亲自对你……们说。”

    林展低哼一声,林阅仍是低头不语。

    在这样焦灼尴尬的气氛之中,陡然响起一阵门铃声。林阅身体一震,心道未免也太快了,急忙跑去打开了门,然而一瞅见门外的人,立时一怔,“三婶,您怎么来了?”

    陶美芹伸长脖子往里望了望,“林展是不是往你这儿来了?我怕他出事,跟他出来了。”

    林阅当然知道陶美芹不单是担心林展,恐怕也存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然而还未来得及劝阻,陶美芹已经一闪身进了客厅。

    里面气氛凝肃,陶美芹倒是丝毫未受影响,她瞥了陈麓川一眼,看向林展,“林展,你赶紧给我回去。”

    林展不耐烦,“您来掺和什么。”

    “这关你屁事,你又来掺和什么?”她眼角余光瞅见陈麓川似是在打量他,压低了声音,“别什么好处没捞着,还惹一身骚。”说着,伸手去拉林展。

    林展猛地一躲。

    陶美芹面色讪讪,不由朝着林阅看去,“林阅,林展古道热肠,喜欢替人打抱不平,但他一个半大小子,又这么单纯,从没见过这些腌臜事,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劝劝他,让他回去吧。”

    林阅站在玄关处,面沉如水,“三婶,脚长在林展身上,他想走我留不住,他想留我劝不了。”

    陶美芹立时垮了脸色,“林阅啊,你的事我一直没少操心,这回也是,要不是我撞见了,你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林阅别过脸,没接腔。

    她这话自然不止在戳林阅一个人的心窝子,林展在旁听见了,越发不耐烦,“您要在这儿待着也行,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陶美芹张了张口,不再说什么,挨着林展,在沙发上坐下了。林展“啧”一声,往旁挪了挪。

    约莫又等了十分多分钟,陈麓川搁在茶几上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简短说了两句,看向林展:“露晞在小区门口,你去接她进来。”

    林展瞥他一眼,没动。

    陈麓川又说:“她身体不舒服,找不到路。”

    片刻,林展腾一下站起身,低头往门口去了。

    不一会儿,林展把人接上来了。

    林阅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姑娘,她穿一套宽松的运动服,脚下也蹬着球鞋,灯光底下,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丁露晞抬头看了看林阅,愣了愣,轻声说:“打扰你了。”

    陶美芹一见到丁露晞,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两道目光像胶水一样,死死地黏在她身上。

    丁露晞被这目光瞅得分外不自在,眉头微蹙,别过了脸。

    陈麓川看向陶美芹,沉声道:“露晞要跟我们三个人说点事儿,麻烦您回避一下。”

    “什么事,还得避开我啊?”

    “腌臜事,怕污了您耳朵。”

    陶美芹顿时被堵得一噎,抬头看向林展,“林展,我听不得?”

    林展没吭声。

    陈麓川看着她,“林展,这面子不是替我求的。”

    言下之意。

    林展这才开口,“妈,你先回去。”

    陶美芹还要再作争辩,一旁的丁露晞却忽然开口,“没事儿,都留着吧。”

    陶美芹哼了一声,一瞥陈麓川,继续安然地坐着。

    丁露晞掩着嘴,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她刚做完手术没多久,这会儿一点儿咳嗽却仿佛用了全身力气一样。

    林展立即转头看她,没说话,闷头去饮水机前,给丁露晞倒了杯热水。

    丁露晞接过杯子,低低地道了声谢。

    一旁的陶美芹看见自己儿子的举动,立时紧拧眉头。

    林展虚虚地将丁露晞手臂一抬,“去沙发上坐吧。”

    丁露晞摇头,“不坐了,我说完就走。”

    她轻轻地搓了搓手指,转头看向林阅,“孩子不是川哥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林展一怔,忙问,“那他为什么陪你去?”

    丁露晞摇头,“他没陪我去,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还拉着别人。我一个人做完手术,出来疼得难受,实在走不动,给川哥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听到这话,林阅忍不住看向陈麓川。

    然而他抱臂立在一旁,微垂着头,看不清楚脸上表情。

    林阅哑声开口,“……他没跟我说。”

    “我让川哥替我保密,”她顿了顿,“我马上就要回北京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展一惊,“你要回北京?”

    丁露晞没说话。

    一时俱沉默,半晌,林展才闷声问:“那王八蛋是谁?”

    丁露晞摇了摇头,“林展,这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他妈被你蒙在鼓里,被你耍的团团转,你看着特得意是不是?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样的**!”

    丁露晞怔然抬头,张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

    这下陶美芹却是炸了,从沙发上站起身,抬起一指指着丁露晞的鼻子,“林展,这就是你一直在追的那人?”

    林展紧抿着唇,没答。

    “你可真有出息!喜欢什么人不好,喜欢这么一个……”她哼了一声,似觉说“婊.子”这词都污了自己的口。

    丁露晞平日里哪儿受得了这份闲气,然而眼前这人毕竟是林展的母亲,便一句话没说,把杯子往林展的手里一塞,微微拉高了卫衣的衣领,“我走了。”

    林展几乎将后槽牙要碎,眼见丁露晞身影往玄关去了,忙见杯子往身后的架子上一搁,跟上前去。

    然而杯子没放稳,紧跟着就从架子上栽下来,“啪”一下摔在地上。

    陶美芹大喊着“林展”,追了出去。

    空间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林阅和陈麓川两人。

    林阅仍然站在玄关的地方,深深地垂着头,脚底下一道稀薄的影子。

    沉默良久,陈麓川起身,走到她身旁,试探着攥住她的手。

    林阅没躲,也没动。

    陈麓川低唤一声:“林阅。”

    林阅肩膀微微抽动了一下。

    陈麓川一怔,忽觉有水滴落下来,砸在了自己手背上。





46、

总说女人的眼泪是世上最利的武器,百炼钢也可化作绕指柔,此时此刻,陈麓川深以为然。他被那滴眼泪烫得身体一震,一时手足无措,四肢都成了摆设。

    然而林阅却飞快地抬手一抹,笑了一声,瓮声瓮气说:“陈麓川,你这个人做事好像从来不出错,妥帖,大度,又忠诚,上回赵清雅是,这回丁露晞也是……可我有时候真希望你能出点错,这样我就能逮着你的纰漏,跟你大吵一架……”

    陈麓川一愣,总觉得这话听着稀里糊涂,不太好懂。

    林阅又笑了一声,抬眼看着他,自嘲说:“我可真矫情。”

    她眼里雾气迷蒙,鼻尖泛红,抽气的时候,眼泪似又要落下,便只得别过脸去。

    陈麓川想也没想,抓住她手腕往,自己怀里一带。

    片刻,他听见自己胸膛前传来极为含糊的哭声,呼吸也是急促,一声更甚一声,她黯哑的声音便夹在这些哭声之间,“……分手吧。”

    陈麓川一怔,“你说什么?”

    然而怀中之人再不说话,只一声声哭得越发激烈。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终于渐渐停息。林阅抬头,轻轻挣开了他。她往地下看了一眼,两道稀薄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她嗓子眼发疼,这会儿说话,似是含了一块热炭,“……陈麓川,我暂时不打算去见冯阿姨了,”她顿了顿,“我们分……”

    “想都别想!”陈麓川一声断喝。

    林阅一惊,吓得打了个哭嗝。

    “你想跟我吵架,随便吵;我惹你不开心了,揍我一顿都成,但是刚才这话你别说,”陈麓川咬着牙,低头看她,“你说了,我心里难受。”

    林阅眼眶又是一热,半晌,哑声说:“孙磊结婚那天晚上的事,其实……我没那么在意。我知道你这个人干不出始乱终弃的事,所以想着要对我负责……然而我不想看你这样,这对你是责任,对我……”

    陈麓川沉了脸色,“对你是什么?”

    林阅咬牙,“是负担。”

    “负担?”

    林阅点头。

    一时安静下来。

    片刻,陈麓川似乎是低笑了一声。

    林阅顿觉分外难受,又想落泪,然而这回生生忍住了。

    “跟我相处不愉快吗?”

    林阅怔然点头,“当然,然而……”

    然而只要一天她无法调整自己的心态,这样的事儿就会无数次地发生。爱得深了,总会计较得失。她本以为自己足够超脱,却也只是芸芸众生最为庸俗的一员。她叹声气,“我暂时想静一静,想想应该怎么跟你相处……你愿意等等我吗?”她声音越发的低,到最后一句,几不可闻。

    又是良久的沉默,陈麓川退后一步,颓然道:“分手我不答应,这段时间我不过来了,我等你想好,如果那时候,你还是想分手……”

    林阅咬了咬唇,“谢谢。”

    陈麓川弯腰将自己搁在一旁的鞋子拎过来,“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挽留的话已到了嘴边,被林阅生生咽下去,“好,天已经晚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陈麓川换了鞋,抬手打开了门,脚下一顿,又转过身来,将她勾过来,低头轻轻碰了碰她嘴唇,黯哑着嗓子道了声晚安,而后背过身去,飞快走了。

    林阅缓缓地门口地矮柜上坐下,发了一会儿呆,又慢慢地起身去洗澡。

    半宿无眠。

    窗帘被夜风撩起一角,拍打着窗帘,一下,又一下。

    ·

    第二天一早,林阅趁着放假,去了一趟上回同柴薇逛的那家格子铺。店铺急转的告示仍然贴着,她拍了张照,把电话号码记了下来。

    把这店面盘下的念头是不知不觉生发的,她昨晚想了半宿,最终下了决定。

    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她飞快拨了电话,与店主订好了会面时间。

    然后她回到家里,拟辞职信。

    写一阵,发一阵呆。

    心里仍然煎熬不定,一会儿为自己昨晚的决定后悔,一会儿又觉得现在这样才是正途。

    即便挣扎,她还是写完了,预备调休结束之后,呈交给单一峰。

    中午吃过饭,小憩片刻,她出发前去跟店主商谈。

    定的是商铺附近的一家星巴克,林阅打了个电话,远远便看见靠窗坐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人在同她招手,正是格子铺的老板杨雯。

    林阅挂了电话,走过去与人握手打招呼,正要坐下时,目光一瞥,忽觉杨雯身旁的女人分外眼熟。那女人似乎也又同感,两人愣了片刻,又同时开口,“你是……”

    林阅率先喊出名字,“季琳?”

    徐堃的前妻,林阅同她见过一面,这人长得极为明艳,几乎让人过目不忘。

    杨雯笑说:“你们认识啊?”

    林阅笑了笑,“有过一面之缘,”她目光不自觉朝着季琳的肚子瞟了一眼,犹疑问道,“季**,你现在……”

    季琳摸了摸肚子,笑说:“徐堃没跟你说?我们复婚了。”

    林阅连声道喜,又问什么时候办的酒席。

    季琳摆手,“办什么酒席,闹得慌。就领了证,家里人吃了顿便饭。”

    “那徐堃妈妈……”

    季琳笑了笑,“还不是闹,不过我跟徐堃把原来的房子卖了,新买了一栋,离家里远,她平时想管也管不上——其实也不像以前了,毕竟我现在有孩子。”

    两人越聊越投入,反倒是店主杨雯被晾到了一旁。

    最后,杨雯实在忍不住,笑着打断两人,“表姐,我把正事儿谈完了你们再聊行不行?”

    林阅这才知道,杨雯是季琳的表妹,交了个外地的男朋友,准备结婚了,所以要把这铺子转手。

    这里商圈较为繁华,不说寸土寸金,但租金一贯不便宜,而且杨雯打算只售不卖。

    林阅一听便知道没戏了,只得坦诚交代自己的情况,打算放弃。

    季琳却从旁劝说:“现在商铺价格高,不好卖,不如租给熟人算了。”

    杨雯几分为难。

    “商铺交割还要办一堆手续,麻烦得很,租就只需要拟个合同。”

    杨雯沉吟片刻,问林阅,“你真想要这铺子吗?”

    林阅笑说:“以前常逛你的店,突然转出去了,也挺可惜的。”

    杨雯叹了一声气,“其实我也挺喜欢这店的,地段好生意也好。”

    最后,她一咬牙,“好吧,既然你跟我表姐是熟人,我就租给你吧,我那儿还积压了一批货,也可以低价转给你,还有供货渠道,你要需要,我这边也能给你介绍介绍。”

    林阅简直受宠若惊,又问了问租金价格,也在自己心理价位之内,当即拍板,只待杨雯回去拟定合同,两人下次再约。

    眼看着已到四点半,林阅便主动请季琳和杨雯吃晚饭。

    散伙之后,她给柴薇打了个电话,通报此事。

    柴薇惊讶不已,问她是不是来真的。

    林阅说,比真金还真,

    柴薇问她:“受什么刺激了?”

    林阅一时没吭声。

    柴薇提议:“王谈沣出差去了,你不如今晚上来我家睡吧?”

    林阅便回家了收拾了一套换洗衣服,往柴薇家里去了。

    如今柴薇自己在家里接一些设计或者商业插画的活计,她的原画水准在业内也算有名,是以并不愁没有客户。柴薇挑挑选选,找自己感兴趣的,隔断时间做个一单,虽说工资跟她在烽火时肯定是没法比了,但维持每月日常收支绰绰有余。

    林阅去时,柴薇身上正穿着防辐射服。她给林阅倒了杯水,又赶紧回到电脑旁,敲敲打打一会儿,复又回到客厅。

    坐着看了会电视,一时无聊,林阅便陪着柴薇下去遛弯。

    小区里绿化不错,就是蚊子多,逛了一会儿,林阅被咬了一腿的包。她将昨天的事儿告诉给了柴薇,柴薇听后连连咋舌,“你那位三婶可真是好管闲事。”

    “她也是好心。”

    “好心什么,我看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吧。换我直接甩脸子了,我男人会自己会管教,由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林阅笑了笑,“要不然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这话颇为受用,柴薇哼笑一声,“其实这样也好,一开始托得太重了,陡然让你放下,你会不习惯。所以不管陈麓川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会觉得委屈,因为你天生觉得自己付出了更多,不该只得到这一点回报——在外人看来,起码在我看来,陈麓川做得一点错也没有,包括上回赵清雅的事。然而错不错,对你而言没有差别,只是委屈深浅的问题。”

    林阅低头看着脚下,“你说得对,我已经意识到了。”

    “那辞职的事,你想好了?”

    林阅点头,“虽然是有点冲动。”

    “你还有勇气冲动,说明还有救。”

    林阅笑一声,“我一直在想,自己究竟喜欢干什么。从高中开始,我就只以陈麓川的目标为目标,几乎忘了自己的兴趣。我初中有一年过暑假,去海南姑姑家里玩。她家开了家超市,暑假无聊,我就在超市里帮忙码货补货,偶尔收银。我发现这件事很有意思,看着一屋子的东西,整整齐齐满满当当,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柴薇笑了,“你是囤积癖吧。”

    林阅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所以,其实爱好还是有的,虽然比起当个业内牛.逼制作人,她这点爱好几乎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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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47、

辞职开店都是大事,林阅少不得要跟家里打声招呼。意外的,这回何珊竟然没怎么反对,只让她多考虑考虑,做事不要莽撞。

    林阅心想,大约三婶已经把事情真相告诉给何珊了。

    果不其然,话绕了一圈之后,何珊委婉问她情况怎么样了。

    林阅情绪恹恹,没有回答。

    何珊半晌没出声,“……这事儿我没弄清青红皂白,是我的错,你别怪我。”

    林阅心里烦躁,不想再谈这件事,闲扯了两句,就把电话撂了。

    过后,何珊给她来了条短信,说是林立明问她开店启动资金够不够,不够的话,家里可以帮忙垫点儿。

    林阅回了一条:够了。

    去年的年终奖,加上这半年的工资,还有点儿基金股票,前期投入应该绰绰有余。但最初几个月自然别想马上就能赚钱,而且万一她这人没什么生意头脑,一亏损就得喝西北风去。

    选来选去,却是选了一条没有余地的路。

    虽则担忧,她倒也不怎么害怕,心想,都到三十关头了,竟然也会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时候。

    ·

    调休结束之后,单一峰组织例会。开完会,林阅留下来,把辞职信呈了上去。

    单一峰往信封上瞥了一眼,一时没说话,直到会议室里人都走了,他沉声说:“到我办公室去。”

    林阅跟在单一峰身后,进了办公室,掩上门。

    单一峰搬了张椅子搁到办公桌前,“坐。”

    坐下之后,单一峰将辞职信拆开。

    他看得很慢,像是逐字逐句在读,林阅瞅着他眉峰微蹙,不免有些惴惴。

    最后,单一峰终于看完,将辞职信往办公桌上一盖,“《补天》还没做完,你是想撂挑子不干了?”

    “也快内测了。”

    “内测只是万里长城第一步,这么一个大ip,做好了,分红少不了你。”

    林阅摇头,“单哥,这跟钱没关系。”

    “那因为什么?”单一峰盯着她,“你如今已经策了好几个游戏,做得都不错,按这趋势干下去,再过几年,当上制作人也不是不可能。”

    林阅笑了笑,“单哥,谢谢您赏识。我主要觉得这工作太累,想换个轻松点的。”

    单一峰手指轻敲了大班桌,静了片刻,问:“是打算跟陈麓川结婚了?”

    “不是,”林阅摇头,“我就想干点儿自己喜欢的。”

    “你不喜欢干策划?”

    “不太喜欢,”林阅坦诚道,“我有点认死理,不管什么工作,喜欢不喜欢,能力之内,肯定会想办法做到最好。”

    “其实现在也没几个人会干自己喜欢的工作,爱好也当不得饭吃。”

    林阅态度坚决,“单哥,我已经决定了。”

    单一峰半晌没说话,末了,叹了口气,“柴薇刚走,你也要走。你俩都是我带起来的,说实话,滋味有点儿不好受。”

    林阅只得道歉。

    “公司都是去留随意,不过,你还是把《补天》做完了再走吧,也就小半年的事。”

    林阅越发觉得歉疚,然而还是坚定说道:“我预备辞职了开家店,店铺马上就要盘下来了,一个月租金要好几万,有点耽误不起……”

    单一峰笑了,“早说啊,我还以为你被挖角了。”

    林阅也笑了笑。

    单一峰一摆手,“那就这样吧,把高骏叫过来,我跟他说一声,后面工作你跟他交接。”

    林阅连连道谢,离开单一峰办公室回到工位上,跟组里资深系统策划高骏打了声招呼。眼看着高骏往单一峰办公室去了,林阅端着杯子去茶水间倒水。

    谁知一推开门,里面正站着陈麓川。

    早上林阅踩点到的公司,一来就去开会,也没机会跟陈麓川说上话。

    这两天冷静下来之后,林阅也觉得那天晚上提分手太过冲动了。

    她掩了门,走到陈麓川跟前,率先道了声歉。

    陈麓川瞅着她,神色淡淡的,“没事。”

    林阅取出茶包,搁进杯中,接了大半杯热水。茶水间咖啡茶叶的气息交相混杂,缭绕的热气中,扑鼻而来。

    林阅低声说:“我辞职了。”

    陈麓川一怔,一时紧拧眉头,静了片刻,沉声说:“你生我气可以,别拿工作开玩笑。”

    “不,我没生你的气……”她见陈麓川面沉如水,心里一时也觉憋闷。倒不是生陈麓川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我上回跟你提过,想辞职了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正好现在有个机会。”

    陈麓川看着她,没说话。

    林阅见他不回应,又说:“我是觉得我们进度有点快,稍微慢一点,再磨合一下。”

    陈麓川顿了顿,“那你对我满意吗?”

    林阅点头。

    “多满意,打个分。”

    林阅沉吟,“九十五吧。”

    “……五分扣在哪儿?”

    “嗯……”林阅抬头看他,“要我说真话吗?”

    “你说呢?”

    林阅犹豫片刻,“上回我去你家,在流理台下面,发现了一支口红……”

    “什么口红?”

    林阅怔了怔,“你问牌子?”

    “不是,”陈麓川蹙眉,“我住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口红?”

    林阅试探着问,“……是不是丁露晞的?”

    陈麓川恍然大悟,“哦,那可能是她的。跟你去植物园那回,记得吗?我中间接了个电话,是她打来的。她被……她遇到麻烦,在我家里住了几天……”他见林阅神情一滞,又补充一句,“我那几天住在酒店。”

    林阅这才释然。

    陈麓川看着她,“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问我?”

    林阅语塞。

    “丁露晞在江城没有亲人,我家跟他家有点儿交情,他爸嘱托我平时关照一下。当然,我妈最开始是想撮合我们。”

    林阅瞥他一眼,“那怎么没成?”

    “不合适。”

    两人已在茶水间待了太久,最后,陈麓川说:“你想辞职就辞吧,话那天我也说清楚了,你想慢慢来,那就慢慢来,但分手的事,你再考虑考虑……我尊重你的选择。”

    林阅点头,默了片刻,又说:“谢谢。”

    “还有,以后你要还想给我扣分,先通知我一声。有时候,我也不清楚自己哪儿没做好,你要是不满意,总得告诉我,我才知道怎么改正。”

    林阅摇头,“你挺好的,是我的问题。”

    陈麓川目光微微一沉,看了她片刻,只说,“林阅,别的我不敢保证,但男女关系方面,我对你绝对忠诚。”

    林阅一时动容,却也说不出话来,只得重重点了点头。

    ·

    两周之后,林阅在烽火的工作交接完毕,正式离开公司。大家都忙,连聚在一块儿吃顿饭也是心有余力不足。林阅走之前,把公司的自动贩售机清空了,请每人喝了罐饮料。

    送到赵清雅时,她站起身看着林阅,道了声谢。

    林阅笑了笑,“以后有机会再见。”

    正要走,赵清雅将她唤住。

    林阅回身看她。

    赵清雅手指扣着那罐可乐,神情几分忸怩,“上回……给你添麻烦了。”

    林阅怔了怔,摇头说:“这事你该跟陈麓川道歉。”

    “道过了。”赵清雅轻声说。

    林阅便也无话可说,末了,只好晃了晃手里的饮料,笑说:“还有很多人没送到,那我先去了。”

    赵清雅瞅着她身影走出几步,又说:“听说你要开店了,地址在哪儿?以后有机会我跟我朋友过去捧场。”

    林阅脚步未停,只当是没有听见。

    她再也不想与这人打交道,自然不希望还有任何“以后”。

    一圈送下来,最后到陈麓川。

    他正对着屏幕敲键盘,林阅无声无息过去,将冰镇的易拉罐往他手臂上一贴。

    陈麓川停了动作,抬头看她。

    林阅笑说,“离职手续已经办好了。”

    陈麓川接过她手里的冰咖啡,“什么时候走?”

    “马上,跟单哥说两句话就走。”

    陈麓川点头,“一会儿喊我,我送你下去。”

    送完饮料,林阅去了单一峰办公室,先将自己上回旅游时买的一盒茶叶呈上去,“茶不是特别好,不过据说很苦,提神效果估计不错。正红花油就别用了,免得大家投诉你虐待员工。”

    单一峰哈哈大笑。

    林阅换了恭敬的神色,“单哥,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教导,干了这么多年,我跟你学了不少东西。”

    单一峰摆手,“你可别谢我,越谢我心里越难受。”

    林阅笑了笑。

    单一峰起身,绕过桌子到了林阅身前,张开双臂,“什么也不说了,加油。”

    林阅喉咙一梗,上前一步与他抱了抱。

    单一峰拍了拍她肩,松开手,“我手头还有工作,就不送你了。以后常联系。”

    林阅忙不迭点头,道别之后,带上门出去了。

    她在自己工位上立了片刻,环视一周。

    说不惆怅,自然是假的。从最初摸爬滚打,到现在熟稔于心。六年多时间,就在这格子间里度过。回想起来,只觉当初的满腹激情一腔热血,都久远得有些模糊了。

    执念这事,最能让人一往无前,却又在无形之中磨灭斗志。

    最终,她抱起收拾好的纸箱,起身走去陈麓川身旁。陈麓川自动地接了她手里的箱子,在大家一叠声的道别之中,陪着她走出工作室大门。

    这会儿不是上下班时间,电梯里空荡荡,就他们两个人。

    陈麓川不由想到入职那天,林阅带她去领设备,两人相对无言的情形。上回尴尬,这回也是尴尬。他陡然觉得,绕了一圈,结果两人还是在原地踏步,也不知道症结究竟在哪儿。

    林阅似乎同样在想那件事,笑说:“我接你来,你送我走,挺好的。”

    陈麓川瞥她一眼,只淡淡地笑了笑。

    林阅转头看他,“陈麓川,最后问你一句话。”

    “爱过,保大,咸粽子,甜豆花……”

    林阅笑起来,“谁要问你这个了。我是想问你,都说程序眼中的策划是傻.逼,你也这么看我吗?”

    陈麓川沉吟。

    林阅瞪他,“你居然犹豫?”然而不过片刻,她换了认真的语气,“……好了好了,不用回答,我心里清楚——所以说,这是你擅长的领域,而我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一个傻.逼的策划。你们是真正厉害的人,能够把每一个傻.逼策划的理想变成现实。”

    陈麓川看她,“你这是在发表离职演说?”

    “是呀,给点儿掌声,配合一下嘛。今后我成了文具店西施,就再也不会这样捧你的场了。”

    陈麓川一言不发,忽抓住她手臂往后一推,把手里纸盒移到身侧,欺身往前,低头吻下去。




48、

陈麓川唇有点儿干,许是办公室里冷气开得太足,又未适时喝水。他手掌紧箍着她的腰,吻却是极轻。

    片刻便就撤了,松了手,又站回原处。

    电梯就这样载着二人一层层往下,直到出了门,他们都没再交谈。

    陈麓川将纸盒替她放进副驾驶,又轻轻关上门,回身看她,“开店的事别着急,都辞职了,就别再那么劳累。”

    林阅说好。

    “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阅又说好。

    陈麓川住了声,静立片刻,“那你上车吧,开车注意安全。”

    他们说得最多的,总是这几句话,“晚安”,“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林阅哑了声音,“好。”

    陈麓川便又伸手,虚虚地将她抱了抱。

    “你上去工作吧。”

    “没事儿,等你开出去了,我再上去。”

    林阅咬唇,片刻,从车前绕去驾驶座上。陈麓川一手插.进裤袋,往旁边让了让。林阅倒车驶出停车位,拐了个弯,摇下车窗对陈麓川说:“你赶紧上去吧,外面挺热的。”

    陈麓川点头。

    林阅一直盯着后视镜,直到驶出停车场,那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陈麓川这才动了,启步慢慢地往电梯门方向走去。

    他十分焦灼,却又无可奈何。

    “我想静一静”,“我需要一点个人空间”都是分手的委婉托词,如今林阅的“慢慢来”,何尝不是如此。他粗暴地拒绝了“分手”这个提法,不过是单方面地替这段关系续命罢了,就像行将就木的病人,临死前还得插几个星期的导管。

    .

    实在憋闷,下班前给孙磊打了个电话,约他出来喝酒。

    孙磊的新婚生活大约分外美满,不过两个多月没见,腰身就鼓了一圈。两人选了个静吧,点完酒,在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来。

    见面照例先交代彼此近况,孙磊那边倒无大事,只说打算明年要个孩子。他瞅了瞅陈麓川,“遇到事了?总不至于无缘无故叫我出来。”

    陈麓川也不隐瞒,“跟林阅有点矛盾。”

    “说说。”

    陈麓川便将所有事情从头到尾对孙磊说了,只隐去了耿浩然那一节。

    然而孙磊这人平日看似沉闷老实,凡事却都洞若观火,“你是不是大学的时候就对林阅有想法了?”

    陈麓川喝了口酒,“你怎么知道?”

    “我记得有一回林阅似乎是给耿浩然送了一套衣服,你整一周都没怎么搭理他。”

    陈麓川笑了笑。

    “要不是耿浩然那一茬,估计你俩早就在一起了吧,毕竟林阅也对你有意思。”

    陈麓川一怔,“什么?”

    孙磊笑了,“怎么?你没看出来?”

    他当然看不出来,就林阅的态度,三回见四回躲,要是这都能看出来“有意思”,那他得多自恋才成。

    “咱们毕业散伙饭那次,你喝醉了,我替你打了个车,问你地址——你那时候已经不住宿舍了,结果问了半天,你乱扯一通。那时候我本来打算把你扛回宿舍,扔床板上得了,是林阅主动过来,说知道你住哪儿,送你回去。”

    陈麓川听得发蒙,“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孙磊笑说:“你喝断片了呗。”

    “那她也没送我回去啊,我早上醒来是在宾馆。”

    孙磊暧昧地瞥他一眼,

    陈麓川忙说,“别瞎想,就我一个人。”

    孙磊耸了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兴许她嫌你喝醉了哇啦哇啦吵得烦人,就把你扔宾馆了。”

    “还专门花两百块冤枉钱给我开个房?”

    “所以我说她对你有意思,不然常人谁耐得了这个烦。”

    陈麓川沉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他不由地又想到那个梦,这会儿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又觉得匪夷所思不敢细想,摇了摇头说,“我还是不信,我平时跟她打声招呼她都不情愿搭理。”

    “有人就这样的性格,特别喜欢口是心非……”孙磊喝了一会儿酒,忽说,“我又想起一件事,林阅以前找我打听过你申了哪所学校。我就是从那时候觉得奇怪,平时你跟她话都没说过几句,她怎么无缘无故关心起你的去向。后来我就观察了一下,班上答辩完请导师吃饭的时候,咱们宿舍挨桌敬酒,你给林阅敬酒的时候,她是两只手接的……”

    “这能说明什么?”

    “接别人的都是一只手,就你两只,你说能说明什么?”

    陈麓川仔细回想,还是摇头,“就这点蛛丝马迹,太武断了。”

    孙磊笑了,“你这是跟我抬杠还是跟你自己抬杠?要不你直接去问她,你们都到见家长的地步了,这都没搞清楚?”

    陈麓川只得将两家的恩怨跟他科普一遍,高中的事也稍稍提了两句,“所以她不待见我是有历史渊源的,而且这么多年,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看。这回……这回我有点儿后悔,在你婚礼上喝了点酒,一时莽撞……我要是照正常套路一步一步来,估计也没这么多事。”他闷了口酒,越发觉得苦闷,“我觉得这事儿我干得有点卑劣,仗着女孩子面皮薄,不好意思拒绝……”

    “得了吧,”孙磊不以为然,“且不说现在的姑娘个顶个的精明,从不让自己吃一点亏;她要是真不喜欢你,门都不会让你进……”

    “她要喜欢,为什么跟我提分手。”

    孙磊忍不住笑,“我看你以前应对狂蜂浪蝶不挺有一套的吗,怎么现在连初中小男生都不如。我是旁观者清。我说她对你有意思,你不信。但真只有照着这个思路,她的行为才解释得清。”

    他喝了口酒,替陈麓川分析起来,“你想,她如果喜欢你,结果生米煮成熟饭了,你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说——你那个什么交往试试不算,我觉得林阅够有涵养了,换成其他人,试什么试,爱谈不谈,不谈滚蛋……”

    陈麓川笑一声,又说,“可我们不都要见家长了吗?”

    “这让我想到一个例子,”孙磊说,“我老婆有个同学,如今二十六岁,算不上多大,不过家里着急,到处托人介绍对象。结果有个男的,无比殷勤,才见了三次面,就开始提结婚的事。后来一打听,那男的是同性恋。所以说,你婚都不求,就要见家长,猴急猴急地要把这事儿定下来,谁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陈麓川笑了。

    “我是过来人,搞定你嫂子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女人爱听好话,情啊爱啊,你觉得恶心肉麻,可有时候比什么都管用。”

    “不是不能说,我挺想说的,”陈麓川解释,“可要是她跟我的感受不同步,说了会给她造成压力。”

    孙磊摇头,“这一套对洋人适用,然而你还是要考虑中国国情。”

    聊了这么一会儿,陈麓川觉得孙磊所说的不无道理,便又向他请教接下去该怎么办。

    “烈女怕缠郎,你要是能舍下面子,一切都好说。她现在不是要开店吗,肯定很忙,进货码货需要苦力,你没事儿就过去搭把手。也不用真干多少实事,主要就维持存在感。你们现在不是处在‘静一静’的阶段么,这个不能真‘静’,你让她‘静’了,你就完了。”

    陈麓川大笑,“看不出啊磊哥,对付女人一套一套的。”

    孙磊笑说:“前两年干销售练出来的,做单跟泡妞一个道理,我是触类旁通。总之,她要是真讨厌你,你纠缠她,她肯定不高兴。你到时候注意观察她是什么表情,要是抵触,那估计就没戏了;要不抵触,先缠她一段时间,一鼓作气把话挑明,再趁热打铁把婚求了。”

    陈麓川点头,不由朝他举杯,“磊哥,敬你。”

    感情一事,有时候反倒是旁人看得更为清楚。他自然不在乎什么面子,只要能挽回现在这局势——既然绕回了原点,那就从头再来。

    ·

    林阅同店长杨雯签完合同,交了押金和三个月的租金之后,就开始根据她提供的渠道,补充货源。

    店整体装修十分完善,林阅只需要小做调整,补完货就能开张营业。她将店里原来的塑料货架撤了,换了一批木质的;收银台从最里面改到门口;又打算做个调查,根据调查结果调整商品种类……

    整半个月,她都像筹备过冬粮食的仓鼠一样忙个不停,却乐此不疲。这半个月内,她时不时会收到陈麓川的微信,话题不拘。有时候她一忙完,打开手机,就看见微信里一到三条的未读信息。有时候问她吃饭没有;有时候发张照片,告诉她《补天》运行时出现的有趣的bug;有时候仅仅发一个表情。

    林阅回复之后,那边通常立即回复,但偶尔也会延迟。虽有一搭没一搭的,两人的交流却是从未断过。林阅的乐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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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15 | 显示全部楼层
就是每晚泡完脚躺在床上,翻出微信,从前到后一条一条往下读。

    店铺调整的同时,进的货物也一批一批送到。

    这天,林阅正在收件,忽见对面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四下张望。

    她顿时一怔,刚要开口招呼,陈麓川动作一顿,也看见她了,朝她招了招手,一路快步走来,笑说:“早上好。”

    他笑的时候微一扬眉,带出些洒脱不羁的意味。






49、

林阅急忙将怀里抱着的纸箱放下来,笑问:“你怎么来了?”

    陈麓川看着她,笑说:“过来帮我妈买点儿东西,顺便过来看看你。”

    林阅将拂在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忍不住多瞧了他一眼,“今天休息?”

    “嗯,调休。”

    林阅指了指身后的店面,“外面热,你要不先进去坐会儿,我要先把这些货物签收了。”三伏天,即便是早上,也架不住热浪层层袭来。

    陈麓川往地上瞥了一眼,指了指她身旁的几个大纸箱子,“这些都要搬进去?”

    “嗯。”

    陈麓川二话不说,挽起衣袖弯腰将两个纸箱一摞,轻轻松松搬了起来。

    林阅倒也不跟他客气,“就放在地上,一会儿我来收。”

    她这边负责验货签收,陈麓川那边负责搬运,不到二十分钟,全部搞定。

    收银台后面放了一箱纯净水,林阅拿出一瓶递给陈麓川,又打开了空调。陈麓川进进出出,脸上身上一层的汗,站在他跟前,便能感受到那热气只往身上扑。林阅又翻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擦一下汗吧。”

    陈麓川拧开水瓶,仰头喝了大半,笑说:“我给你当苦力,你是不是该付点工钱?”

    “小店尚未开张,入不敷出啊,”林阅笑说,“要不我包你一顿盒饭,两荤一素,米饭管饱。”

    店里渐渐凉快了,林阅打算开始干活,便问陈麓川,“你现在去买东西吗?”

    “我再待会儿,”陈麓川瞅她,笑问“不是赶我走吧?”

    林阅笑着摇头,“当然不是,我要开始清货,可能没时间招待你。”说着,起身往门口去,打算将卷门拉下来。然而今早开门她用力太猛,卷门卷得太高,踮脚也够不上。她正要找凳子垫脚,陈麓川走过来,一抬手便抓住了把手,“门要关上?”

    他恰好站在她身后,身影似将她罩住了一般,林阅忙说:“关一半。”

    陈麓川手臂用力往下一拉,店里立时暗了下来。林阅开了灯,指了指收银台后面的椅子,“那儿可以坐着休息。”

    陈麓川看也没看,“我帮你。”

    “码货挺无聊的,真要帮?”

    “没事,”陈麓川拍了拍手上的灰,“你指挥我出手,保证指哪儿打哪儿。”

    林阅笑了,从搁在收银台的笔筒里抽出一把裁纸刀,“那好,先帮忙把这些箱子拆开吧。”

    手帐本、明信片、钥匙扣、趣味便笺……各类东西应有尽有,还有一些陈麓川看了却压根不知道做什么的小玩意儿。陈麓川不由感叹,“你们小姑娘喜欢的东西真复杂。”

    林阅从拆开的箱子里把东西拿出来,按照之前的规划,一样一样摆上货架,“当然,不像你们男人,脑子里只装得下足球、女人和工作这三样东西,而且还只能单线运行。”

    陈麓川笑起来,“说得有道理。”

    箱子已经拆完了,陈麓川站起身,看着林阅像是松鼠一眼在几个货架之间窜来窜去。

    她穿了件宽松的t恤,在腰上系了一圈,踮脚的时候,衣服往上蹿,露出腰上一截白皙的皮肤。

    过了一会儿,陈麓川发现自己的目光已在她腰腹到臀部的那一段曲线上看了半分钟,不由轻咳一声,问:“要不要我帮你码?”

    “哦,”林阅指了指一个纸箱,“那里面都是明信片,你帮我放进门边的架子上。”

    陈麓川把箱子搬过去,一边放明信片,一边抽空看着林阅——她是真忙,也是真的无暇招待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些小玩意儿上面,从头到尾都没分心看他一眼。

    林阅放完了手里的一批,去箱子里拿东西时,不经意抬眼,发现陈麓川正在看她,愣了愣,问道:“怎么了?”

    陈麓川笑一笑,摇头。

    放完了明信片,林阅又指挥陈麓川把有两个箱子里的东西,按照不同的色系择出来。陈麓川说,“我怎么记得你是天秤座,不是处.女座。”

    林阅笑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不是,总有人是。我预备这一面的货架全部按照颜色摆放,”她回身指了指,“这样,有人买了粉红色的笔记本之后,很大几率会买我搭配的粉红色书签,兴许再顺道拿两卷粉红色胶带……你不知道,女人对于成套搭配的东西很有执念。”

    陈麓川笑了,“譬如买一支唇膏,需要衣服、鞋子、提包等全套东西来配。”

    林阅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陈麓川笑说:“小瞧你了,我还怕你亏本,所以今天特意过来考察考察。“

    林阅一顿,“不是‘顺便’吗?”

    陈麓川沉默了。

    林阅笑起来,对他这个“谎言”颇为受用。

    一晃两个小时过去,林阅只将诸如笔记本、收纳盒这些大的东西收了出来,其的还得花费时间。

    已到午饭时间,林阅便说暂时歇一会儿,请他吃中饭。

    陈麓川摇头,“没有让你请的道理。”

    林阅笑说:“不是说好了吗,包你一顿盒饭,两荤一素。”

    自然不是真请他吃盒饭,楼上四楼便是整一层的餐饮区,两人选了家不用排号的日料店。

    吃饭的时候,林阅问起《补天》的制作状况。

    “还好,七月底应该能准时开始内测。”

    对于半途撂挑子这事儿,林阅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陈麓川却不以为意,只说:“工作说到底只是谋生手段,你现在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挺好。”

    吃完饭,林阅原以为陈麓川要回去了,谁知他自然而然地又跟着她去了店里。

    林阅不好意思接着使唤他了,“你还有自己的事吧?东西还很多,一天也理不出来,不好再占用你时间。”

    陈麓川却坚持,“我反正没什么事。”

    一忙便又是一下午,顺理成章的,吃晚饭的事也一道定了下来。

    离店之前,陈麓川说:“你是不是该给我个打折卡?”

    “卡还在制作,”林阅想了想,笑说,“要不我给你手写一个?”

    说罢,找出张白纸板,裁成银.行卡一般大小。用黄色的记号笔,在卡上一字一字写道:“svip卡,凭借此卡消费,店里任何东西一律八点八扒……不,六点六折。”末了,还煞有介事地签上了自己大名,以防有人“造假”。

    她将卡递给陈麓川,“怎么样,这个折扣够意思吧。

    陈麓川笑了,掏出钱夹,将卡片郑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晚饭,陈麓川再不肯让她请,开车载她去湖边的一家餐厅吃烤生蚝。

    餐厅是半露天的,就修在湖面之上。靠栏杆坐着,还带一点暑气的溽热空气夹杂着湖水的腥味扑面而来,让人一霎便像是到了海边。

    林阅这段时间累得够呛,这会儿趁着菜还没上,趴在栏杆上吹风,一动也不想动。

    陈麓川坐在座位上,手臂搭着旁边的椅背,抬头看她,也是一动不动。

    风将她发丝拂起来,扫过耳朵,起起落落。

    陈麓川看了半晌,突然站起身,大步走到她身旁。

    林阅抬头看他一眼,笑说:“还挺凉快的。”

    她眼睛里映着檐上的灯,分外明亮。

    陈麓川喉咙发紧,他想,不管了,忙了一整天,不能连个吻都捞不着。

    想着,便向前一步,伸手箍住栏杆,低下头,深深看她。

    林阅心脏一紧,呼吸不由一滞。

    然而等了片刻,他却又缓缓地放松身体,往后一退。

    林阅想也没想,伸手将他手臂一抓。

    陈麓川一怔,撇眼往她手上看了一眼。

    林阅笑了一声,“一会儿要吃生蚝。”

    陈麓川“嗯”了一声,哑声问,“所以呢?”

    “所以啊……”她抬头看着他,往他跟前走了一步。

    这下,两人身体紧紧挨着。

    她伸手扶着他的后颈,踮脚,仰头将自己的唇靠上去。

    仍然有风,从耳畔拂过,远处似乎有条渔船,一盏澄黄的灯火,映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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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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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15 | 显示全部楼层
50、

不过半月未见,唇齿纠缠之间,却颇有些久别重逢的意味。她既主动靠上来,他当然不肯放过,捏着她的腰,将她稍稍抱离地面,转了个身,自己面朝着湖面,把她罩在怀里,挡住身后的视线。

    良久,他终于放开她,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发热的耳朵,沉声问:“想我吗?”

    林阅呼吸还有点喘,“不忙的时候,有点儿想。”

    “忙的时候呢?”

    “忙的时候不想你,想赚钱。”

    陈麓川笑了一声,又问:“只有点儿想?”

    “嗯,”她促狭一笑,食指和拇指比出一小段距离,“这么一点儿吧。”

    “是么,”陈麓川也比了比,“正好,我比你稍微多一点。”

    这话腻味得要命,可她听着却十分开心。

    过了一会儿,林阅轻轻推他,“服务员过来了。”

    陈麓川嗯了一声,低头在她嘴上轻轻碰了一下,这才放开。

    两人回去桌边坐好,服务员呈上烤好的生蚝,霎时,带着蒜蓉味的浓香扑鼻而来。林阅食指大动,当即取出筷子往自己的碟中夹了一个。

    陈麓川一边将这里特色的野菜粥端到她跟前,一边笑看她,“好吃吗?”

    林阅无暇答他,忙不迭地点头。

    陈麓川见她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自然也是满意。这地方还是孙磊告诉他的,说有时候女人其实特别好哄,一顿好吃的就能让她们乐上半天。

    陈麓川不由闷笑一声。

    林阅抬头看他一眼,擦了擦嘴角,“不许笑我,我每天都饿得不行,昨天路过药店,门口有个体重秤,我称了一下,瘦了两斤。”

    陈麓川忙往她碟子里又夹了几个,“没笑你,多吃点。”

    “你也尝尝,还不错,我回去跟柴薇推荐一下。她怀孕了胃口特别叼,王谈沣快被他折磨疯了。”顿了顿,“对了,正打算问你,下周六中午你有空吗?”

    “有。”

    “新店马上开张,我打算请几个朋友吃饭,你也来好不好?”林阅抬头看着他。

    陈麓川哪里说得出一句不好,只问:“哪些人?”

    “柴薇他们俩,还有这个店之前的店主跟她表姐夫妇。”

    陈麓川点头,“好,一半的人不认识,到时候你可得罩着我。”

    林阅笑了,“好呀。”

    除了生蚝,还有一道洪湖焖鸭,分量很足,焖鸭和野藕烧得烂熟,浓油赤酱,入味又下饭。林阅就着吃了大半碗米饭,又喝了半碗野菜粥,最后撑得肚子都鼓了起来。

    吃完,她提议先沿着湖边走一走,消消食,陈麓川求之不得。

    很多市民在湖堤上坐着纳凉,操着极具本地特色的方言,吵架似的拉着家常。

    陈麓川走在靠近马路的一侧,跟着林阅的步调,并肩而行。

    林阅眺望湖面,灯火越远便越模糊,最远处则是一片黑暗。

    陈麓川忽然问:“你在江大的时候等过日出吗?”

    林阅心里一咯噔,还没开口,陈麓川又说:“有一年我过生日,跟耿浩然和孙磊出来喝酒刷夜。耿浩然提议去江大校门外的湖上看日出,结果我们撑到两点钟,直接在栈桥上睡着了。”

    林阅笑起来,“其实不好看,栈桥太低了,等看到太阳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一点也不震撼。要看,还是要去咱们学校的山上。”

    陈麓川偏头看她,“你看过?”

    “嗯,”林阅笑了笑,“快毕业的时候。”

    陈麓川点头,没再细问。

    走了快二十分钟,两人折返往停车场去。

    陈麓川将林阅送到小区门口,没跟着进去,照例是嘱咐她早点休息,又说下周一定过来吃饭。

    两人该说的话都已说完,却都没动。

    安静看着,看着彼此。

    间或有车辆驶过去,呼啸一声,四周即刻又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陈麓川忽伸手拉住她手臂,往自己跟前带了一步,低下头去。

    急促的呼吸纠缠良久,她忽然听见陈麓川问:“有大蒜味吗?”

    林阅扑哧笑出来,伸手将他一推,“……你怎么这么煞风景。”

    陈麓川笑得促狭,却是不肯放她,又在她嘴上啄了一口,“问你呢,有吗?”

    “你够了,”林阅退后一步,笑说,“我不跟你闹。”

    两人互相瞪着,突然都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最后,陈麓川将几分钟前说过的“早点休息”等话再次复述一遍,两人这才分开。

    林阅心情分外畅快,几乎一路小跑。像是三伏天冲了个凉水澡,又吃了半个冰镇的西瓜。

    然而仔细一想,今天其实分明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

    又忙一周,店面基本全部整理妥当,打扫完毕,即可开门迎客。林阅筹备开店,何珊也没少出力。她退休了反正没事,又是闲不住的个性,时不时会去店里给林阅打下手。然而林阅不敢让她太过劳累,只让她做轻松的活计,比如往东西上贴价格标签,或是写点儿“轻拿轻放,破损照价赔偿”的标语。

    如今听说林阅打算请朋友吃饭,何珊便提议就在林阅家里吃,她帮忙做。

    林阅当然否决,一则家里地方小,到时候六七个人周转不开;二则做一大桌子菜,何珊恐怕要累得够呛;三则,陈麓川要来。

    林阅把理由同何珊讲了,何珊沉默一会儿,“他来就来呗,我又不会把他往外赶。”

    林阅瞅着她,“妈,你是不是还想让我跟他断?”

    何珊不吭声,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林阅笑了,伸手将她一搂,“您跟爸都来吧,但饭您自己别做了。”

    何珊嫌弃地将她手拍掉,“外面的菜都是拿地沟油炒的,哪有自己做的健康便宜。我是好心,你还不领情。请客就要在家里才有气氛,你懂什么……总之要不我帮你做,要不我就不来了。”

    林阅只得答应。

    当天,林阅起了个大早,准备根据何珊列的单子去菜场买菜。结果一下楼,恰好碰见何珊过来。

    何珊说,反正起来也没事儿,不如早点过来陪她买菜。

    清晨的菜场比打折时候的商厦还要热闹,鸡鸭齐鸣,吆喝四起。何珊是砍价高手,林阅跟在她身后,乐意落得清闲。

    买菜回去,林阅帮着何珊打下手,先把山药排骨汤炖上。

    一时无事,何珊在她屋子里逛了一圈,又随手帮她把看不顺眼的地方收拾了一下,总归是闲不下来。

    “你这房子真有点儿小,住一个人还行,多了够呛。”

    “那您还非要七八个人来我家里,挤着舒服?”

    何珊瞪她一眼,“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是想问你,陈麓川在江城有没有房,家里有什么打算?”

    林阅不以为意,“随他有没有房。”

    “没房怎么办?以后就挤这破屋子里?”

    “以后再说呗。”

    何珊被她气得只差吹胡子瞪眼,“我看你辞职之后就吊儿郎当的,你俩这是正经谈恋爱吗?他不是要带你回家去看看吗,这么多天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是我主动提的,过段时间再去,现把店里的事儿弄好。不是您说的吗,别在人跟低三下四。我正在调整,您又要把我往回推是不是?”

    何珊怔了怔,“敢情你是为了这才辞职?”

    林阅“嗯”了一声,却也不想多说,转身走了,“我去厨房看看。”

    十点多时,林立明先来了;临近中午,柴薇等人也都陆陆续续赶来。陈麓川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是王谈沣过来应门。

    王谈沣将他迎进来,寒暄两句,笑说:“这儿你比我熟,自便吧。”

    陈麓川笑了笑,自己打开鞋柜,找了个鞋套穿上。

    他跟着王谈沣往里走,一抬眼,便看见林阅正跟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一块儿。两人脑袋凑在一起,男人手里举着一个平板电脑,林阅在屏幕上指指戳戳。

    陈麓川顿了顿,开口问王谈沣:“那个人是谁?”

    “哦,他叫徐堃,好像是林阅以前的相亲对象。”

    陈麓川目光一沉。

    不大的客厅里,除了林阅和徐堃,还有林立明,其余几人没见踪影,但从卧室里传出了一阵阵笑声。

    陈麓川见林立明坐在沙发上,急忙上前打了声招呼。

    林立明笑着起身给他让座。

    陈麓川挨着林立明坐下,目光却仍然盯着林阅和徐堃。

    便见林阅收了手,对徐堃说:“不知道怎么连不上,要不我给你开个热点?”

    “不用,连不上就算了,少玩点也好。”

    林阅抬头,恰好对上陈麓川的目光,笑了笑,说:“你来啦。”

    陈麓川点了点头,又站起身,走到林阅跟前,看着徐堃说:“这位是?”

    “哦,这是徐堃,”林阅指了指陈麓川,又说,“徐堃,这是我男朋友陈麓川。”

    陈麓川本有点儿郁闷,听见这一句话,似乎又好受了些,便伸出手,与徐堃握了握手,“幸会。”

    “幸会幸会。”徐堃笑了笑,扶了扶眼镜,对两人说,“你们先聊,我把平板送过去。”

    徐堃走后,陈麓川正要问林阅话,林阅说:“你陪我爸坐一会儿,我进去帮我妈做饭。”

    说着,撇下他走了。

    陈麓川坐回沙发,尽职尽责地陪着未来的老丈人聊天,然而心里越发郁闷。

    心想,说好的“罩”他,一点儿没做到,回头得抓着她,好好收拾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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