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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蒲公英

[架空古风] 《月斜碧纱窗》作者:蓝色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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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二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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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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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宁望舒冷笑道:\"他既然下毒害你,必是怕你日后找上他。可知,他也是怕你的。\"
  王仁湘闻言,沉默了半晌,忽挣扎地下了床,道:
  \"今夜,我们就去墓中查个究竟。\"
  宁望舒韩彰二人同时愣住。
  \"你这样子怎么出门?\"韩彰不可思议地开口道。
  王仁湘沉声道:\"所以才要在夜里去。\"
  \"你浑身裹得象个活跳尸一般,就算是在夜里也会吓着人。\"宁望舒从头到脚打量他一番,笑道,\"再说,我们总不能抬着你去吧。\"
  \"我只要有根拐杖就行。\"他的样子十分坚持,\"不查出那恶人究竟是何人,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寝。\"
  她闻言,想了一会,手指点点韩彰问道:\"怎么他去,你倒不戒心?\"
  \"韩二爷侠名远播,昨夜又鼎力相助,在下若疑心他,当真是小人之心了。\"
  宁望舒拍拍韩彰肩膀,笑道:\"看来,还是大侠吃香。\"
  \"少拿这些名头来耍我。\"韩彰嘿嘿一笑,才皱眉看王仁湘,\"你当真要去?\"
  \"是!\"王仁湘重重点头。
  韩彰与宁望舒对视片刻,后者耸耸肩,不在意道:\"那去吧,我也很想查清楚。\"
  王仁湘忙让老胡替他寻件黑衣换上,又披上斗篷,掩了半个脸。武馆里一时找不到拐杖,便拿了兵器架上的一杆长枪且拄着。
  三人出了武馆,向西而行。王仁湘走得虽慢,宁望舒与韩彰也不着急,与他一同慢慢走,偶尔低声地问些墓内情形。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宁望舒于黑暗中隐约辨出青松坡的形状,指着不远一处土坡笑道:\"王教头,你可还记得那夜,我可是挨了你一刀呢。\"
  王仁湘停下喘息,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是这里了,姑娘那时一连几夜在这里转悠,闹得我几夜不得安寝。后来看姑娘越来越靠近入口,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手的。\"
  宁望舒咯咯一笑:\"原来你盯了我几夜啊!看来我真是大意了。\"
  环顾四周,韩彰为防有变,自怀中掏出金甲手套带上,又吩咐宁望舒用布包了手,王仁湘本来手就包扎着,现在反而用不着费事了。
  因岁月湮没,原先的避暑山庄早已不见踪影,即使是在白日里,也再寻不出当年的景象。在月色苍白,处处杂草丛生,更有寒鸦惊飞,平添了几分诡异......跟着王仁湘走到一处断壁残垣处,一方倒塌的墙石掩着一口枯井,王仁湘也不多言语,缩起身子,直接便往下跳。
  宁望舒和韩彰听到井底传来闷哼,相视无奈一笑,心知他好强,不愿示弱于人前。好在他身上伤口虽多,却都不深,纵使一时裂开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故两人也都不作声,只跟着跳下井。
  井,自然是一口枯井。
  里面隐隐弥漫着腐烂树叶的味道,还有一股微微呛鼻的气味,井壁上附着一层湿湿滑滑的青苔。井中挤了三人,都只好贴着井壁而立。宁望舒素性爱洁,那些湿滑之物尽沾衣衫,顿时觉得身上痒痒起来。
  韩彰刚想燃起火折,却被王仁湘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你们......\"王仁湘好不容易匀好气息,\"你们怎么下来了?\"
  \"......\"韩彰奇道,\"我们自然跟着你。\"
  \"你们还得上去。这入口在就在井底,你们全站在这里,根本打不开入口。\"
  \"入口在井底?\"宁望舒使劲踩踩脚底的烂泥,也感觉不出什么异常,与实地无异。若是平常有人不慎落井,也不过以为是口平常古井,怎么也料不到脚下还有名堂。
  两人只好复跃出,在井边探头等待......
  王仁湘在下面捣鼓了半日,上面的人只听见他喘气声渐重,想是机关复杂,无奈井下黑漆漆一片,他又不用火折,根本看不清他到底在做什么。
  又过了半日,方听到王仁湘沉声道:\"两位下来吧,一个一个来,千万小心,落到靠北的地方。\"
  韩彰率先跳下去,细细簌簌响了一阵,才听见他道:\"宁姑娘,你下来吧。\"
  她依言跃下,贴壁而立,才发现脚下多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洞口,四面是粗糙的石壁,她勉强还能钻下去,但韩彰和王仁湘就非用缩骨功才下得去了。
  \"你们......\"她说了一半,看见韩彰正在缩在里面一点一点地往下面蹭,他这锁骨功许久未用,只疼得龇牙咧嘴。她只好什么都不说,跟着下去。
  好在这洞并不深,不过两丈来深就到头了,然后朝北又有一个洞,所幸的是,这个洞要大得多,大概有两尺见方,石壁也是打磨过的,手摸上去,光滑了许多。
  到了这里,王仁湘方才掏出火折,晃亮。
  他们才看清这个通道颇长,火折亮光照不到的地方,幽黑阴森,看不到头。
  \"到这里才能点火折,上面井里养了上千只赤蛾,平日只藏在暗处,见火就扑。那赤蛾体生尖刺,刺中有毒,挨一下尚无大碍,若挨上几十下,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王仁湘淡淡道。
  闻言,其余两人同时倒吸口气,心中皆暗道阴毒。就算是在白日,因井上有断壁掩饰,井下也仍旧是漆黑一片。若是有人失足落下,如不慎晃亮火折,岂非落个百虫撕咬的凄厉下场。

  第三十九章

  火光中,王仁湘见他二人脸色阴晴不定,已知他们心中所想,遂低道:\"我也知道此法有些过了,但先祖遗命在前,我也不敢擅自更改。\"
  宁望舒摇摇头:\"活人倒按死人的规矩活着......若只是个孩子掉下来,难道也该死不成。\"
  王仁湘听了只好不作声,闷头往前探去。
  这通道曲曲折折,走势颇为复杂,虽大致是向下而行,但有时又斜斜而上。更奇的是,四周竟隐隐有微弱的响声......
  \"我们到哪了?\"宁望舒顶顶韩彰的肩膀。他号称彻地鼠,在地下自然也有极强的方向感。
  韩彰在心中一算,即道:\"我们大概朝西南方走了一里多地......那就是在太湖下面了!我说怎么好像有流水声呢。\"
  \"你也听见了!\"宁望舒不可思议道,\"我还以为是我耳朵出毛病了。我们真是在太湖下面?\"
  走在前面的王仁湘回过头来笑道:\"没听错,我们的上头就是太湖了。\"
  \"你家祖宗倒也真不嫌费事。\"韩彰摇头叹道。
  听着细细小小的流水声响,宁望舒心中暗想,到太湖底筑陵墓,是何等庞大的工程,还得掩人耳目,当年的息家又怎么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建成,想来必是早有准备。
  \"到了!\"
  宁望舒回过神来,他们已到了甬道尽头,面前是一道极厚重的石门,上面雕着朵朵清莲,花纹精细,栩栩如生,与王仁湘所持刀上的银莲颇为相似。
  \"还请二位背过身去。\"王仁湘歉然道。
  知道他要扳动机关,不欲让他们看见,宁望舒淡淡一笑,倒也不以为杵,与韩彰依言背了身。只听身后轻轻地咯噔一声,也不知他究竟扳动了何处,两侧石壁瓮瓮作响,像是有巨大的铰链在缓缓滚动......
  再回过身时,石门已开,一股阴寒之气袭面而来,她不由地打了个寒激。
  王仁湘持火折,点亮墓室两侧的油灯,光线虽黯淡,却已足够看清墓室内的情形。
  墓室顶头停着一具巨大的楠木棺材,沉沉的黑,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这地方......宁望舒微颦起眉,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这墓室着实不大,她目光所及,大约长五丈,宽三丈,只是顶却极高。一般的墓室高不过二三丈,而这个墓顶却足有五六丈之高。而且墓中果然如王仁湘之前所说,不仅布置简朴,连周围所摆设之物也不过是些丝帛粗瓷,那些奢靡的金玉之器,竟不见一件。
  王仁湘还在一盏一盏燃灯之时,韩彰已在墓室内转悠了两圈,摇头道:\"这地方不象是修来做墓的,反倒象是闭关修炼的地方。\"
  韩彰一语点破,宁望舒顿时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总觉得不对劲。
  韩彰号称彻地鼠,现在虽收敛了许多,但他早年进过的古墓不计其数,自然一眼就看出不对之处。
  王仁湘点好两边各十六盏灯,转身奇道:\"韩二爷说这是闭关的地方?\"
  \"汉墓一般东向,而这墓却是坐北朝南,再说论起规格也太小,南北耳室、中室一概全无,只有一个后室。要是停个棺材就非说是墓室,也太牵强了。\"韩彰双手抱胸,笑道,\"我想,当初修建这地方时,并不是为了做墓室只用。也许是后来出了什么事情,事出匆忙,所以不得不将这里充作墓室。\"
  \"当年之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王仁湘望着棺木低低道,想到先祖息宁蒙冤被赐鸠酒,不知是如何的愤恨不平,又是如何的无可奈何......覆巢之下,家人离散,又是谁将他偷偷运到此地安葬,保全了他的尸身?
  多少年过去,一代传一代,那些历史早已变成残缺不全的故事。爱妻早亡,弦断难再续,他至今膝下无子,这份责任也只能尽到他这辈了。
  宁望舒细细地盯着棺木看了良久,只觉棺木面上泛着一层薄薄的蓝光,若隐若现,古怪非常。心中好奇,但不愿在王仁湘前失礼,她并不伸手碰触。
  \"你那日是怎么中的毒?\"她问道。
  王仁湘沉默了半晌,才道:\"那日......我启了这副棺木。\"
  闻言,宁望舒与韩彰都不吭声,他二人都曾进过古墓,也启过棺木,但那些墓自然与他们都不相干。而王仁湘竟启了自家先祖的棺木,不忠不孝,犯下大忌。
  \"那日,我从南宫府中出来,想起姑娘说的话......\"他望向宁望舒,顿了顿,她心知他指的是金缕玉衣之事。
  \"心里有了疑惑,想了半日,还是决定来墓中瞧瞧。\"他继续说,\"进来后,一切如常,只除了这具棺木。\"

  第四十章

  即使是背着光,他们仍然看出他的嘴唇微微地有些颤抖。
  \"地上散落了些很细小的木屑,是撬出钉子时留下的。虽然钉子复了位,但还是可以看出松动过的痕迹。所以我......\"他深吸口气,\"我怕尸骨有损,也没多想,就启了查看。谁曾想,里面的骸骨凌乱散落,有的甚至已经碎裂,就像......就像有人故意打散了一样。我心中愤恨,一时不妨,被碎骨刺破手指,伤口酥麻,我便知道中了毒。\"
  \"在骨头上下毒?\"宁望舒摇头叹道,\"这个人倒是别出心裁,也不嫌麻烦。\"
  韩彰沉吟片刻,道:\"依我看,这毒究竟下在何处,还不能定论。王兄,可否启棺一观?\"
  \"这个......\"
  \"并非我有意冒犯,只是江湖中下毒手法林林总总,要查出这下毒之人,必得启棺一看。\"
  \"等等......\"宁望舒拦住王仁湘,\"这棺面上一层泛着蓝光,可是原来就有?\"
  \"蓝光?\"王仁湘不解定睛望去,疑惑不解,\"何来蓝光?姑娘说得是何处?\"
  \"你没看见?\"宁望舒奇道,她没想到王仁湘不惯夜行之术,于阴暗处视物自是比她要差了许多。况且那蓝光在灯下并不显现,只有在背光之处才隐约可见。
  韩彰凑过来,用金甲手套上的利甲轻轻刮了刮,拿到灯下细看,方道:\"是有层东西,而且是近日里才涂上去的。\"
  \"何以见得?\"
  \"若是棺木本来固有,年代久远,这层东西早已渗入木中,轻轻一刮,就算刮了下来,必定还会有些残留于木漆之中,泛出微光。\"
  宁望舒颦眉道:\"这东西可是逍遥散?\"
  \"这我可看不出来,不过既然是近日才故意涂上去,又这么隐蔽,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二哥你再刮些下来,我好带回去让薛大夫瞧瞧。\"她取了随身的荷包,将其中的零碎散香随意用布包了塞在怀中,让韩彰将刮下来的粉屑倒入荷包内,仔细收好。
  王仁湘心存忌惮,又撕下一方衣角,将原本就包扎妥当的手又裹了一层,方用力推开棺木盖板......
  棺内果然如他所说,骸骨凌乱地散落于一袭白色丝袍之下,倒象是有人将整具骸骨拎起来抖了抖再放下一般。只是那碎骨呈乌黑色,显然这骸骨的主人是中毒而死。
  宁望舒端详碎骨,心中暗想:看来传说不假,这息宁果真是服下鸠酒而死。
  \"你被这碎骨划破手指,中的应该是砒霜才是......\"她皱眉思量半晌,抚掌笑道道,\"我知道了,必是这砒霜与棺木外所涂之毒相生相克。本来你若只中其中一种,都是必死无疑,偏偏你家祖宗保佑,让这碎骨划破你的手,反而减缓了毒性发作。\"
  王仁湘闻言怔住......
  韩彰笑道:\"这丫头说得有道理,看来真是你家祖宗显灵啊。\"
  \"韩二哥,你看着骸骨的模样,是不是有人从他身上取走了什么的痕迹?\"
  \"把骨头弄成这样,\"韩彰探头端详,\"肯定不是拿什么东西这么简单,像是从头到脚抖了一遍,也许是脱了他的衣服......\"
  \"金缕玉衣!\"宁望舒和王仁湘同时在心中叫道。
  金缕玉衣极有可能就是穿着息宁身上下葬的,难怪王仁湘说自己从未见过有此物,若穿在息宁身上,他不敢开棺,自然见不到此物。只是......怎么又会被其他人盗走?
  \"还有其他人知道此墓所在么?\"她问道,这墓中并不见任何破坏,机关也完好,可见盗墓之人进来是轻车熟路。
  王仁湘迟疑道:\"确是还有一人,是我同宗的叔叔,叫王瑞。可是他在半月前......被劫道的人杀了。\"
  \"劫道的?\"宁望舒眯起眼睛,\"就在半月前!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王仁湘被她说的一怔,他那时候只留意到宁望舒在打墓穴的主意,并未想到王瑞之死会与此事有关联。
  \"不会,不会是他!遗命在前,他怎么也不敢启棺的。我们两家虽然不大往来,但他家比起我来,已是好太多了,他没有理由要做下如此不孝之事!\"他摇摇头,\"再者,他同我一样,并不知道墓中会有那宝物。\"
  \"那倒未必,就算他不知道,不定是什么人告诉了他。这天底下哪有嫌钱少的人,为了钱命都能舍的人多了,何况祖宗。\"宁望舒瞧王仁湘在这些事情上反倒老实地可爱,不由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只觉得越来越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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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一章

  \"你们说的是什么东西?\"韩彰奇怪道。
  \"就是金缕玉衣!\"她没好气道,对这东西已经开始心生厌烦。
  \"那倒真是件宝贝!\"
  韩彰嗤嗤称奇,又在墓内兜了几圈。他历来惯于在暗中视物,墓的高处,灯火照不见的地方,石面上隐约可见道道凹痕,剑劈刀削一般。他想问王仁湘,却见后者眉头紧锁,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下毒害我呢?\"王仁湘低低道,\"我们两家虽来往不多,可是向来并无深仇大恨,他何至于要下毒害我?\"
  宁望舒盯着棺内碎骨,听他自语,转头淡淡道:\"我想,他倒也不是一定要你的命。所以这毒只下在棺木之上,并不下在别处,可见如果你不起疑心来启棺,他也不想要你的命。只是你若启了棺,事情便败露了,他怕你疑心到他身上,自然容不得你。\"
  王仁湘闻言不语,犹自发愣。
  \"丫头,过来看这个!\"韩彰唤过宁望舒,指着墓顶让她看。
  她仰头半晌,不解道:\"是刀痕?还是剑痕?\"
  \"应该是刀......吧?\"韩彰也不是很确定。
  \"是打斗的痕迹?\"
  \"不象!\"韩彰手循着凹痕画了个弧,\"有的凹痕并不是一刀划出来的,而是反反复复划了好几十刀,应该是有人曾在这里练刀。\"
  \"王教头的刀法就很好,他的祖宗若会使刀,倒也不稀奇。只是......怎么会选了这么个地方来练刀?\"她转头问王仁湘,\"王教头,你的刀法可是家传的?\"
  王仁湘点点头,也仰头看头顶的凹痕,心中暗道惭愧。他进这墓中不下十次,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墓顶有凹痕。此时细细望去,手腕不由随着顶上凹痕走向,比划起来......刀法流畅,如行云流水,俨然就是一套他自幼修习的刀法。只是看凹痕深浅,便知用刀之人的劲道要比他强了许多,想来应是位用刀高手。
  不知在这里修行刀法的是谁?
  是躺在棺木中那具零碎的骸骨吗?
  也许正如韩彰所说,这里并非墓室,而是一处闭关练武之地。
  只是这一切种种,现在都不得而知了。王仁湘从父亲口中并没有得到更多的讯息,除了沉沉的责任。也许他的父亲也是如此......
  夜已过半,三人先后跃出井外,只见月明星稀,又有清风扑面而来,都不由得深吸了几口气,才举步向前。
  \"王瑞......是叫王瑞吧?他是做什么的?\"宁望舒问道。
  \"他家开了个绸缎庄,现下他既已故去,应该是他儿子在打理。\"王仁湘淡淡道,\"家父还在世时,好像就卖不卖西林外这块地的事情,两人起了很大争执。后来虽然他答应不卖,但我们两家也从此不再往来。\"
  \"什么绸缎庄?\"
  \"瑞祥绸缎庄。\"
  \"明日我去探探风声,王教头......\"宁望舒正色道,\"既然可能是他家下的毒,保不齐他们也正盯着你,这几日你就莫出门,继续在家里装病。最好放出口风去,就说你活不了几日了才好。\"
  \"这话有理。\"韩彰点头赞同,\"免得他们再动什么手脚,倒让我们费事。\"
  \"那......\"王仁湘瞧自己现下的模样也实在做不了什么,只能道,\"那姑娘一切小心!千万莫着了他们的道。\"
  \"我自会小心!\"

  第四十二章

  窗外的阳光透过竹叶落到屋内,一个个小小的圆形光斑在室内闪动,微微有些眩目。
  自短短的午后小憩醒来,南宫若虚只觉得头昏昏的,艰难地撑起身子,却有一双柔软的手从旁边将他扶起......
  \"你来了!\"他转头,掩不住眼底的温暖笑意。
  宁望舒笑吟吟地看着他,又替他披上一件外袍,才道:\"渴不渴?\"
  他点点头。
  她跑到外间,很快端了杯茶水进来,递给他。
  茶还是温热的。
  \"来了很久么?怎么不叫醒我?\"
  她不答,手轻轻地抚上他的眉宇:\"你连睡觉的时候都皱着眉,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南宫若虚微笑,取下她的手合在掌中,\"我在白日里历来睡不稳,不是什么大事。对了......王教头怎么样了?\"
  \"他看上去好多了。\"
  然后,她凑到他耳边,小小声说了句什么。南宫若虚微微一惊,急忙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道:\"你去过那墓里了?没出什么事吧?\"
  \"我不是好好的嘛。\"她笑道。
  看她样子确实是好端端的,他方放下心。
  \"你绝对想不到,那个墓室居然挖到太湖底下,在里头,还能听见水音。\"她笑嘻嘻地讲给他听,\"韩二爷说,那里以前多半是个闭关修炼的地方,顶上还能看到以前人练刀的痕迹......可惜怎么当了墓室。\"
  听她说得稀奇,他笑道:\"里面好玩吗?\"
  想起那些乌黑的碎骨,棺木上隐隐的蓝光,她微叹口气:\"无趣得很,还是这里好。\"然后,她往他怀中一赖,不动了。
  南宫若虚看她的模样,倒象是累了,不由轻轻抚过她的头发,柔声道:\"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利?\"
  她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他不禁失笑,难得看到她没气力的模样,想来应该是事情不顺。
  \"我只是担心你,你不愿说也不妨事。\"他轻道,\"江湖上的事情我也不懂,又不会功夫,想帮你也帮不上。\"
  听他话音间不免有些妄自菲薄的意思,她忙抬头,急道:\"我是不想让你担心......难道你不懂么?\"看到他目光中的笑意,才恍若大悟道,\"你是故意的!\"
  \"你不告诉我,我才会更担心呢。\"他望着她,微微笑道。
  她只好细细地说给他听,末了道:\"我早间去过王瑞家的绸缎庄,听说已歇了好些日子,大概是不开了。......这事情实在比我想象中要复杂许多。\"
  \"王瑞......\"南宫若虚听到这名字,略一沉吟,道,\"此人在半月多前,曾想把西林外那块地抵押给我家钱庄,想是缺钱缺得紧。\"
  \"抵押给钱庄?你抵押给他了?\"
  \"没有,虽然我也想要那块地,可是那块地并不值三万两。\"他淡淡道,\"我原想抻抻他,让他把绸缎庄也抵押出来,可没想到他竟突然死了。\"
  她闻言,噗哧一笑,歪头瞧着他道:\"以前倒不觉得,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才觉得你真真是个商人,一点亏本生意都不做。怎得我那时候拿了你的银子,你却不急呢?\"
  他慢吞吞道:\"我确是没亏本呀。\"
  她愣了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嫣然一笑,道:\"那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成亲才好呢?\"
  \"你说什么时候便什么时候。\"
  \"那......你说,我们是先禀明师父呢?还是先成亲再回去禀明他老人家?\"
  他柔声道:\"我听你的,你说怎样便怎样。\"

  第四十三章

  \"那......\"她细细想了想,\"我师父若不在可不成,只是你自然没法去蜀中那么远,那我们先写信给我师父,让他老人家过来,你说可好?\"
  \"好是好,就是未免太失礼。\"
  \"不妨事,我师父最不耐这些礼数。他常说若没那么多罗罗嗦嗦的规矩,只怕他还多活几年呢。\"宁望舒笑道,\"等我师父过来,怎么也得一个月吧,到时候我这边事情大概也可办妥了。\"
  南宫若虚知道她指的是定然是金缕玉衣之事,看她模样,这事虽然不顺,却是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心中虽然隐隐担心
  \"对了,那令尊令堂,你也写信么?\"他忽想起从未听她提过父母之事,口中一向只挂着师父与师兄妹。
  \"令尊?令堂?\"她略一愣,才想起自己还未与他提及身世,\"我是师父捡来的,我爹娘是谁,我也不认的。\"
  看他一脸微愕,目光中流露出哀伤之意,她忙笑道,\"我师父拣到我时,我还小得很,话也不会说,路也不会走,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听说那年山东大旱,很多人实在养不起孩子,实在也怪不得他们。我的运气便算好了的,碰到了师父,那时候不知道多少和我一样的小孩,都活活饿死了。\"
  \"你该替我高兴才是!\"她笑眯眯地望着他,\"又有什么好伤心的。\"
  他却不语,良久才道:\"当真要好好感谢你师父他老人家。\"
  \"你若见了他,可千万别叫他老人家,我师父可是最怕人家说他老。\"她歪歪脑袋,\"这信,是你写还是我写?\"
  他微微一笑:\"自然该是我写,否则人家说这南宫家大少爷四体不勤,连成亲也懒得动动手指头。\"
  她噗哧一笑,点头道:\"说得也是!那我来给你研墨。\"她起身至书桌旁,看到桌上砚台仍是那方松鹤双隐,熟悉非常,不由喜道:\"这方砚你取回来了!\"
  南宫若虚披好衣服,缓步走来:\"邹总管前几日送来的。\"他想起邹总管送来时一脸的诧异,怎么也不明白这方砚好端端地怎么会跑到自家的当铺去,那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倒是有趣。
  点了些水入砚,宁望舒撩了袖子,边研边笑道:\"我现在看见它还心疼呢,想起当初居然五百两就当掉了。\"
  \"这不稀奇,遇上不识货的,便是只当五六十两银子也是有的。\"
  \"我当初便只想当五六十两,没想到那当铺掌柜居然给了我五百两。你说那不识货的可就是我了。\"她嘻嘻一笑,忽想起一事,\"那王瑞将西林外那块地押给你,你岂非也是不识货?\"
  南宫若虚笑而不答。
  \"三万两银子......\"她此时方隐隐觉出蹊跷之处,\"你说西林外那块地不值三万两,那王瑞明知不值这个价,何苦要这么高的价?\"
  \"想是他缺钱缺得紧。\"
  他淡淡道,从笔架上挑了一支红杆小狼毫,又从旁取了素笺,展平,用玉兔纸镇压好。
  \"可他怎么会缺这么大笔银子呢?\"她皱眉深思,手上研墨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只觉得疑云就在将散未散之际,却又不知从何破解,\"你说......他是因为筹到银子才死?还是因为未筹到银子才死呢?若是筹到了银子,为何绸缎庄却经营不下去了?若是没筹到银子,好端端的又怎么会死?\"
  \"你光这么想是想不出来的。\"他瞧她眉头越皱越紧,笑道,\"明日我让人打听下,先弄明白他为什么缺钱,只怕就有了头绪了。\"
  \"打听的出来么?\"
  \"姑苏地界不大,商户也有限,何况是缺钱这种事情,若要瞒着人不知,还难得很。\"
  \"如此甚好,\"她喜道,\"我怎么老是忘了你家是经商的。\"
  他提笔蘸墨,笑道:\"现在,你该告诉我,我该如何称呼你师父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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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四章

  \"正是这个为难呢,我师父的名字不好听,他最不喜欢人家称呼。\"她皱眉想了想,\"他自号点苍居士,你就这么称呼吧,想必他不会介意。\"
  \"点苍居士?难道你们住的那座山是点苍山了?\"他奇怪道,她是蜀中人氏,可点苍山明明在大理,
  宁望舒摇了摇头,笑道:\"才不是!我们住的那座山叫牛头山,只是若呼‘牛头居士\'未免不雅。师父常听人说点苍山好,自己便跑去逛了逛,回来后就给自己取了这号。\"
  南宫若虚听了不禁宛然:\"你师父倒当真有趣。\"
  两人正说着,忽听一人自门口笑道:\"大哥今日好雅兴!竟舞文弄墨起来。\"
  抬头望去,正是南宫礼平,他跨进来笑道:\"大哥!你先前许了我的字什么时候才写?我那屋子匾上可还空着呢。\"
  \"不急!我还没想好写什么呢。\"南宫若虚边写边笑道,\"你那匾额可是大事,我怎么敢贸然下笔。\"
  宁望舒看他右手写字也微微有些吃力,写下的小楷却字字周正,圆润静谧。不过片刻,他额头上已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是不是很累?\"她心疼道,\"不如还是我来写吧。\"
  \"不妨事的,虽然吃力些,但这事说什么也得我来。\"他对她笑道,\"薛大夫也说练字对我有好处,只是我日里太懒,总也想不起提笔。\"
  南宫礼平听了好奇,转过桌子,想瞧瞧哥哥在写什么。
  \"点苍居士?\"他奇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我师父。\"宁望舒淡淡笑道。
  \"哦......\"南宫礼平再看下去,便明白了。
  自那夜之后,他自己也思量过:大哥对这姑娘已是倾心相许,抛开别的不说,自己敬他爱他,自然不应拂他之意。何况大哥也许时日无多,自己只求他能舒心欢畅,别的又何须计较呢。
  如此这般想开,他自然不会再为难宁望舒,想了想,只笑道:\"既是宁姑娘的师父,光一封信未免寒碜,不如我再列张礼单,让人采购齐了一并送去。要不然,人家以为堂堂南宫大少爷连这点诚意都没有。\"
  宁望舒闻言,急道:\"二少爷,我师父并非重利之人,一方素笺足已,不必麻烦。\"
  \"宁姑娘不必客气!这可是我大哥的终身大事,自当郑重才是。\"南宫礼平笑道。
  看他笑得心无芥蒂,她微微一怔。原以为这位二少爷对此事会有异议,却没料到几日不见,南宫礼平态度已然改变。
  \"礼平说的对,\"南宫若虚想了想,笑道:\"确是应当如此。也许区区薄礼,你师父未必看得上,只求他能明白这份诚意便好了。\"不等宁望舒开口,便吩咐礼平道,\"该用些什么东西,我也不大懂,你替我看着准备吧。\"
  南宫礼平嘿嘿一笑:\"我办事,你放心便是!你若着急,我现下就去办。\"
  \"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里。\"南宫若虚听出弟弟话中的弦外之音,不由微窘,岔开话题道:\"对了,你再替我打听一事。大半月前,王瑞是为了何故缺钱要抵押地产?
  \"王瑞家?\"南宫礼平皱皱眉头,不在意道:\"我早些时候便听人说起过,王瑞死了之后,他家现下连绸缎庄都关了。据说是和太湖水寨有关系,多半是欠了银子,太湖水寨那帮子可都不是什么善碴,也难怪他急着抵押地产。\"
  \"太湖水寨?\"这倒是宁望舒所料未及的,\"怎么太湖水寨也会和他家来来往?\"
  \"这不稀奇,太湖水寨也算是太湖水路的一霸,许多商家运货都要同他家打过招呼。他家银子虽多,倒有大半是不义之财,大概虞老爷子年岁渐高,觉得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这些年来,他家又在陆上置了不少产业,这些商家都还让他几分薄面。\"
第四十五章

  \"你是说王瑞与这太湖水寨有生意上的往来?\"
  南宫若虚沉声问道,同时搁下笔,轻轻握住宁望舒的手,示意她莫要着急。
  \"说有往来也未必,替太湖水寨打理这些生意的是堂主刘思危,此人......\"他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此人,\"此人手段颇有些不上道,又仗着虞老爷子在背后撑腰。前些时候还听说他在放利钱,似乎惹了些麻烦。\"
  \"刘思危?\"宁望舒望向南宫若虚,道,\"是不是那天我们在船上见过的?和虞清在一起的那个人。\"
  \"应该是他,我记得当时林家少爷引见时,说他是太湖水寨的堂主。\"
  南宫礼平听他们对话,只弄得一头雾水,奇道:\"是中秋那天的船上吗?我怎得没看见他?\"
  \"不是那天。\"
  南宫若虚淡淡笑道,却不愿多做解释,与宁望舒目光交错,尽是满满的暖意。
  看他俩模样,南宫礼平也隐约明白了几分,虽然不知是何时的事,但哥哥不说,他自然也不好问。
  \"大哥怎得突然对王瑞家有兴趣?\"他奇道。
  \"王瑞死得突然,我觉得奇怪。\"
  南宫礼平挠挠脑袋:\"说来也是有几分蹊跷,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劫道的杀了。后来我又听人说,虽然银票都被搜刮了去,可偏偏他身上的玉佩却未解了去,那玉佩可是上等羊脂白玉,这不是奇了吗?依我看,多半和刘思危脱不了干系。\"
  \"礼平!\"南宫若虚沉声道,\"你这话,到了外间可莫要混说。\"
  南宫礼平忙道:\"大哥你放心便是,这个我自然有分寸。\"
  宁望舒在旁一径出神,那夜在船上,她对刘思危的印象并不是很深,现下怎么也想不起他究竟是什么个模样;又想,此事怎么和太湖水寨扯上关系,那虞清一见她就喊打喊杀的,倒真是令人头疼。
  南宫若虚见她目光复杂,脑中不知在思量何事。之前虞清对她甚有敌意,他也是知道的,现在此事扯上太湖水寨,他不由要替她担心起来。
  \"大哥,我先去拟张礼单,回头送来给你瞧瞧,你要觉得可以,我再让人采买去。\"看他们俩眼中只有彼此,南宫礼平只觉自己好生多余,忙笑道。
  \"好。\"
  南宫若虚颔首,看弟弟转出屋去,方对宁望舒道:\"太湖水寨在姑苏多年,我瞧你......还是莫要去招惹他们才好。\"
  \"我几时说要去招惹他们了?\"她微微一笑,安慰他道,\"你莫担心,你弟弟也不过是听了些传闻,未必就和他们有关。\"
  \"若当真与他们有关系呢?\"
  \"那......那我也会审时度势。\"
  他轻轻叹口气,不再多言,只复提起笔,接着方才的往下写......她俯头看了半晌,咯咯笑道:\"你也把我夸得太离谱了,什么‘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你这么写,我师父大概根本认不得你说那人的是我!\"
  南宫若虚停下笔,愣了片刻,慢吞吞道:\"可是除了这个,别的我也想不起来。\"
  \"那你就接着写吧,末了记得接上一句‘即贵派门下的三丫头\'就行了。\"她笑道,\"你这么写,我看着倒是挺开心。\"
  看他认认真真地又开始写,她卷了袖子接着研墨,边研边道:\"原来写字对你有好处,你怎得以前没告诉我。日后......不对,从明日起,你每日都要练字才行。\"
  \"那你呢?\"
  \"我?我给你研墨。\"她顽皮笑道,\"每日早起就给你研一缸墨,不写完就不许吃饭。\"
  他忍不住要笑,引得咳嗽起来,又生怕弄脏信笺,忙用手掩了口。
  见他咳嗽,她忙又是倒水又是敲背,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缓了过来,心中隐隐一疼,搂住他只是不作声......
  \"望舒,\"他抚上她的手,轻轻道,\"你当真要嫁我这么个人么?日后......你若是后悔了,我却是误了你啊!\"
  她抬起头来,注视他半晌,眼中原有怒意,终还是慢慢褪去,只柔声道:\"若是离了你,只怕我要后悔一辈子。\"
第四十六章

  夜深人定,万籁寂静,伏在房脊上的宁望舒听着梆子敲过两声,便顺着墙角悄悄溜下,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行至窗下......
  日间听闻南宫礼平所说,她心中有所怀疑,便决定来王瑞家里打听仔细。自陪南宫若虚用过饭后,她便溜到王瑞家附近,只待里面各人回房,才好潜入。她是夜行惯了的人,这王瑞家虽然以前未曾来过,好在屋子也不多,她伏在房脊上等了半日,看那华服之人往何屋而去,待会才好跟去探查。
  此刻的窗子里面正是王瑞之子王德君与他的小妾。
  灯烛昏暗,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女子正在梳妆台前卸头钗,解发鬓。
  \"再这么一日日地拖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咱们还是想想别的路子吧。\"女人轻轻叹道,\"依我说就干脆把绸缎庄盘了吧,换点钱做些小生意。你只管舍不得,可这一家人如此拖得起。\"
  男人不耐烦道:\"罗嗦什么,你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
  \"我怎么不懂,\"女人依旧温柔道,\"我知道你孝顺,这绸缎庄是老爷子的心血,他老人家刚去,你自然舍不得。只是......这样拖下去,又拖得了多久呢。\"
  \"爹爹去的突然,连句话都没留下,他生前欠了那么多银子,连西林外那块地都肯卖,也舍不得卖绸缎庄,我怎么能......\"说到此处,男人语气有些哽咽,似乎说不下去。
  看男人如此,女人似乎也心软了,只道:\"好好好,不卖便是,只是你也得想个法子才是。今日,刘堂主可又使了手下人来要银子......\"
  宁望舒伏在窗下,闻言一惊,心中暗道:果真与刘思危有关!
  \"爹爹尸骨未寒,他也实在欺人太甚!\"男人咬牙切齿道,\"难道还要逼死我们才罢休么!\"
  \"我看今日来人倒不似前几番那般凶神恶煞,大概是看我们刚办完丧事吧,言语间也缓和了许多,口气倒像有些松动。\"女人道。
  \"那刘思危是何等样人,怎能放过到手的银两!\"男人恨道,\"那日爹爹原已说要还他银两,谁曾想会出事!说是他逼死的,倒也不以为过。\"
  女人怔了怔,奇道:\"老爷子哪里来的银两还他?\"
  \"这我就不知了,爹爹也没来得及说......\"男人叹口气,心中伤痛,遂道,\"此时提又这些做什么,早些歇着吧。\"
  \"扑\"地轻轻一声,想是那女人吹了灯,拖鞋上了床。
  又听那女人轻轻道:\"你好几日都没来我这,怎得一点也不想我?\"她的声音又甜又腻,软得能掐出水来,与方才大不相同。
  宁望舒听得一阵脸红心跳,不欲再听下去,翻身跃上房顶,趁着月色,几下起伏,复到大街上,一路回了客栈。
  刚进房门点了灯烛,便听有人敲门,拉开来一看,却是韩彰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打着呵欠道:\"你总算回来了,小七托我告诉你,她和猫儿有急事得赶回开封去,来不及和你说,她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她一怔,\"是什么事?\"
  韩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猫儿什么都不肯说,拉着人就走了。不过,小七特地留话让你不用担心,说李栩一定没事。\"
  宁望舒微笑,这师妹虽然有时莽撞,倒也贴心。
  \"你去了什么地方?为这两句话,等了我这大半日!\"韩彰笑得诡异,\"若是陪着那位大少爷到现在,你就不必告诉我了,免得我听了脸红,嘿嘿。\"
  \"进来说!\"
  见门口说话不方便,她瞪她一眼,扯了他进来,轻声道:\"我是去了王瑞家。\"
  \"死了的那个?\"
  她点点头,越发压低声音:\"原来王瑞身前欠了太湖水寨的银子,就今日,还被人上门讨债。\"
  \"怎么又和太湖水寨扯上关系了?\"韩彰皱眉道。
  \"听说那个刘思危还放利钱,就是上回船上和虞清在一起的那个人。\"
  \"那人我也认得,虞老爷子很喜欢他,大有把女儿嫁给他的意思,不过虞清那丫头脾气爆,到现在也没点头。\"
  \"原来是当女婿人选,难怪这么器重他。\"
  韩彰大为烦恼:\"此事与太湖水寨扯上关系,我就不方便插手了。这说起来,太湖水寨和老四还沾了些亲,我若管此事,只怕老四面上不好看。\"

  第四十七章

  宁望舒摆摆手道:\"不要你帮手,你的名头太大,认得你的人又多,你若帮忙只怕是越帮越忙。\"
  \"刘思危刀法不弱,不在王仁湘之下,何况你和虞清还有过节,此事你千万小心才是。\"
  \"我不过就是想探探,也许那东西真的在他那里,那就想个法子偷偷拿回来,横竖不和他们交手就是了。\"
  \"你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只怕难。\"韩彰想了想,\"我教你个乖,过几日虞老爷子要作大寿,连办三天地流水席,你扮成个小厮趁这个空混进去,岂不是好行事。\"
  宁望舒闻言一喜,拍拍他肩膀,笑道:\"果然是前辈高人,可比我在行多了。\"
  \"别拿我开心!\"韩彰起身,打了呵欠道,\"距离寿宴还有几日,我看看能不能替你弄张地图回来......\"
  隔天,韩彰果然给了她一张地图,上面略略标明了各处院落方位,虽不很详尽,但也算凑合了。
  这几日,宁望舒只有时去看望一下王仁湘,看他伤势恢复地如何,其他时候几乎都陪在南宫若虚身边。
  \"这是礼单?\"她研墨时看见旁边的小册子。
  \"嗯,东西都采购得差不多了,明日就可以命车队出发。\"南宫若虚搁下笔,揉揉有些酸疼的手腕,抬眼偷看滴漏......自那日后,宁望舒又去细细问过薛大夫,便天天盯着他写半个时辰的字。
  \"还有一刻!\"她在旁接了他的手轻揉,\"酸得厉害么?要不歇一歇再写便是。\"
  他微笑道:\"你比学里的老头子还厉害,我怎么敢偷懒。\"
  她噗嗤一笑,拿起礼单翻看,半晌后,吃惊道:\"你们也太大手笔了,置办那么多!这么些东西,路途遥遥,倘若碰上劫道的,岂不可惜。\"
  \"已经请了镖局的朋友帮忙送到,应该不至于有事。\"
  \"依我看,减一半也使得的,这实在也太多了,只怕我家连摆的地方都不够。\"她边看边摇头。
  他笑笑,似乎无意道:\"礼平直抱怨,这些天正好碰上太湖水寨的虞老帮主将过寿,买寿礼的人又多,有些东西缺得厉害。\"
  \"哦......\"
  她漫应道,不接话。
  \"望舒。\"他唤道,这几日他从未听她提起那事,提起太湖水寨她也不接茬,他不由得要担心,不知她心中是做何打算,
  \"嗯?\"
  \"那件事情......你是不是心里已有了什么打算?\"他拉过她,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莫担心!\"她轻轻笑道,\"我没什么打算......\"
  \"当真?\"
  她点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这些日子王教头的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事他自己也有自己的主意,我何必多事呢。\"
  听她这般说,他心中却是将信将疑,再看她一副轻轻松松,笑意盈盈的模样,只好不再问了。
  次日,他开始深悔自己居然没有问清楚,她竟一整日未曾露面。
  \"大少爷!客栈的人说宁姑娘和韩爷一道出去了,并未说去何去。\"邹总管去了趟客栈,急急赶来回话。
  和韩彰在一起,那应该不会有事吧。他勉强安慰自己道。
  再一日,直至日近黄昏,她依然不见人影。
  邹总管支支吾吾地站在门口:\"韩爷倒是回来了,可是,他说宁姑娘正好碰上同门师兄,邀她去了常州,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就会回来。\"
  眼看着南宫若虚脸色越来越难看,邹总管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只怕宁姑娘的不辞而别会让大少爷伤心......他却不知,南宫若虚所以面色苍白,却是因为知道宁望舒决不至于离开这么久,却不来告知自己。
  她,必定是出事了!
  可他不知道她究竟如何?
  \"老邹,\"他极力让自己平静,\"快备车!我要见韩二爷。\"
  邹总管急道:\"大少爷......不如、不如让韩二爷请来。\"
  \"不,你去备车!\"
  他沉声道。
  靠近心脏的地方开始细细密密地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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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八章

  此时的韩彰正在客栈里头急得团团转,茶都喝了足有四、五壶,却仍是什么主意也没想出来。
  他也不知道宁望舒究竟身在何处!
  昨日他上太湖水寨贺寿,让宁望舒扮了小厮,捧着寿礼,一同混了进去。之后他被拖着吃酒,她则悄悄潜入水寨院落,两人便失了联络。
  直至夜深,韩彰告辞,回到客栈却发现宁望舒未曾回来,担心她出事,只好偷偷又转回水寨打探。他地底下功夫了得,轻功却是寻常得紧,又不惯夜行之术,所以只敢在外面几处院落转了转,没敢进去,也未看出任何端倪。
  他只好回到客栈,又等了一日,却依旧没有宁望舒的消息,而邹总管却来了。知道南宫若虚是宁望舒的心肝宝贝,又有病在身,他自然不敢说实话,只好随口编了个瞎话瞒过去。
  岂知邹总管回去还不到半个时辰,南宫若虚已站到了他的房门口。
  \"韩大侠!\"
  他的声音不高,低低沉沉的,目光却极专注地盯着韩彰,\"她在哪里?\"
  \"南宫公子,你先进来坐。\"韩彰被他看得发毛,又见他面色煞白,慌忙往里让去,口中胡乱道,\"大侠二字实在是不敢当,我们陷空岛五义在江湖上虽然小有名头,不过......\"
  南宫若虚打断他的话:\"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韩彰勉强笑道:\"我不是告诉邹管家了吗,宁姑娘很好,没事!她正好碰上同门师兄邀她一块去常州,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月就回来了。\"
  \"她和哪位师兄?\"
  \"......和她的大师兄。\"韩彰飞快道。
  南宫若虚摇摇头:\"不对,她昨日才和我提过,她大师兄去了昆仑山,怎么会突然来姑苏?\"
  \"哦,对对对,她大师兄是去昆仑了没错,那个是她二师兄,我一时嘴快,方才说错了,嘿嘿嘿嘿......\"韩彰匆忙改口。
  \"我方才也说错了,去昆仑的应该是她二师兄才对。\"他淡淡道。
  韩彰一怔,随即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她到底在哪里?\"南宫若虚紧紧盯住韩彰,\"出什么事了?\"
  \"哎呀!我要是知道就好了!\"韩彰拿他没办法,知道瞒不过去了,烦恼地挠挠脑袋道,\"我从昨日起就没有见过她,也在打探她的消息。\"
  \"可是昨日,她是同你一道出去的。\"
  \"我去给虞老爷子贺寿,她扮成我的小厮,也混了进去。她原说只是想探探,我想应该不会有事才对,谁知道她就一直没有露过面......\"
  果然和太湖水寨有关,与他所想的一样。
  南宫若虚深吸口气,压抑下心头的慌乱,却无法控制住心脉的激烈搏动,额头上已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大少爷!\"邹总管在旁看的心急如焚,生怕他会突然有什么异常。
  韩彰忙道:\"我昨日在那里吃酒,也四下略转了转,并未不见里头有什么异常。若是她与人交上手,不会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湖上的事情,我不大懂。\"南宫若虚轻声问道,\"象她这般,若是被水寨的人发现,会怎么处置她?\"
  \"若是寻常的小毛贼,也就是教训一顿。我只担心,虞清和她有过节在先,那丫头心狠手辣,宁姑娘若是撞上她......\"韩彰顿了顿,因为旁边的邹总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莫要再说下去。
  \"那位刘思危刘堂主呢?\"南宫若虚静静问道,他知道宁望舒就是冲着他去的。
  \"他一整日都在替虞老爷子接待宾客,我是亲眼看见的,应该无暇兼顾其他事情。\"韩彰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生怕自己说错话。
  此时的南宫若虚已经连嘴唇也开始泛白,邹总管几乎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他骤然发病。
  \"韩二爷,\"他吃力地撑起身体,知道在韩彰这里已问不出什么,\"若她回来,劳烦您托人带个信给我!可行?\"
  \"自然,自然!\"韩彰忙道。
  \"多谢!告辞。\"
  韩彰看着这个人艰难地步出自己的屋子,不灵便的左腿让他下楼梯时分外困难,既是这样,邹总管却始终不敢上前搀扶,所以他走得特别的慢。可他还是慢慢地走完了这段短短的路,消失在客栈门口。
  \"那丫头还真是没挑错人。\"韩彰在心里又嘀咕了一遍。

  第四十九章

  回到墨离园内,南宫若虚再三吩咐了邹总管,夜里若有人来一定要告诉他,不用顾忌他是否睡着。
  究竟会不会有人来,他不知道。
  若她安然归来,那么也许她会自己来。
  或者她受了伤,来不了。
  又或者比受了伤更糟糕......
  想到这层,南宫若虚只觉得心砰砰砰直跳,剧烈地几乎让他无法自持,只能静静地躺着,让自己不去想这种情形。
  这晚,他僵卧在床,听了一夜的风吹竹叶,沙沙沙,象极了脚步声,却又都不是。
  \"大少爷!\"天才刚亮,薛大夫便赶了过来,想是邹总管见一夜无人,生怕他焦虑过度,慌忙请了薛大夫。
  南宫若虚半靠在床上,淡淡笑道:\"我不妨事。\"
  \"大少爷,从我进府里第一天,你就一直在说这话。\"薛大夫看着他苍白憔悴的面容,眼睛熬得深陷,不由叹道,\"你自己的身子,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手一伸,便要探他的脉。
  南宫若虚轻轻缩回手,他自己知道此时心脉不稳,故不愿让薛大夫探脉。
  对他这番心思,薛大夫岂能不知,急道:\"你不爱惜自己,若是宁姑娘回来看见,她岂不心疼么!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她想想。你只知道担心她,难道不知道她一般地担心你。\"
  \"薛大夫......\"南宫若虚这才缓缓伸出手,\"今天我有事要做,无论怎样,你都莫要拦我。\"
  \"......\"薛大夫凝神探脉,眉头越皱越紧,\"大少爷!你现在觉得怎样?心口痛不痛?\"
  \"我不要紧。\"
  薛大夫长叹口气,知道自己是决计扭不过他,只好道:\"方才你所说的今日之事,是......\"
  \"我要出门一趟!\"
  \"不可!万万不可!\"他急道,\"......你此时心脉极乱,稍有差池,就会发病,只怕有性命之忧。\"
  南宫若虚只是看着他,淡然笑道:\"我知道,只是此次非去不可。\"
  \"有什么事情不能等二少爷回来在办呢,再等得一日,二少爷就回来了。\"
  \"多一日,她便多一分危险。\"南宫若虚欲起身,却是一阵头昏目眩,只能靠回床上,\"如今她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如何能安心。\"
  \"你究竟要去何处?\"
  \"今日是虞老爷子最后一天的寿宴,我去凑个热闹。\"
  薛大夫吃了一惊:\"你要去那种地方!\"
  莫说大少爷受不住那种嘈杂的氛围,便是受得住,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南宫若虚因病了许久,容貌行动都与常人有异,去了那种地方,若遇上无礼之人,让人指指点点却是免不了的。
  \"你何苦如此委屈自己......\"他叹道。
  \"这怎么能算委屈,\"南宫若虚微微一笑,\"不过是走一遭罢了。太湖水寨也算是姑苏有脸面的帮派,礼平不在,若让别人去,虞老帮主怕是也不会当回事,更别提说得上话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二刻。\"
  他点点头,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薛大夫忙从旁扶住,又替他披上衣衫。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薛大夫深知宁望舒在他心中的分量,只好道,\"只是有两件事,你必得依我。\"
  南宫若虚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条件。
  \"头一件,你得先喝完药才能出门;第二件,不管你去哪里,都得让我这老头子跟着。\"
  闻言,他无奈笑笑,算是答应了。
  \"老邹!\"他将门口的总管唤进来,看这老总管也是一脸疲倦,只怕也是一夜未睡,提心吊胆到天明,心中不忍,\"有薛大夫跟着我,不会有事,老邹你就别苦着脸了。\"
  \"小人不敢!\"
  \"那吩咐人去备车吧,再准备一份厚礼,做贺寿之用。老邹你看着打点,我与虞老帮主有事要谈,寿礼不可轻。\"
  \"小人知道,这就去准备。\"邹总管叹口气,匆匆走了。

  第五十章

  薛大夫盯着南宫若虚用过早食,看他也喝下了药,才随他出门。
  马车缓缓而行,虽然车夫已经是非常谨慎小心,但颠簸却是怎么也免不了的。太湖水寨在姑苏郊外的太湖边上,路途甚远。只是车还未出城,南宫若虚便已面色发青,阵阵昏眩直袭上来。
  \"大少爷!\"薛大夫看他模样,再探他脉搏,急道,\"你这模样如何能撑到水寨?\"
  \"不妨事,我还撑得住。\"
  南宫若虚勉强道,他胸内郁郁,浊气翻滚,几番欲呕而出,都被他硬生生地忍住了。
  薛大夫无法,只好伸手替他按摩穴道经脉,助他将浊气吐出,此举虽然只能是隔靴搔痒,但在此刻也没有他法可行。
  \"多谢......\"
  \"你静静闭目调息,不要说话。\"
  消瘦的手指紧紧扣在车窗沿上,薄唇紧抿,南宫若虚强自忍受着一波又一波排山倒海般的晕眩,不让自己昏厥过去。薛大夫果然医术精湛,一双手春风化雨一般,拂穴轻柔如风,可是为什么,他却只希望这是另一双手,那双柔软的手。
  半个时辰以后,车终于停了下来。
  还未掀开车帘,便能听见外间的嘈杂喧哗,南宫若虚微不可见地皱皱了眉头,薛大夫扶着他慢慢地下了车。
  早有小厮拿着名贴,跑到前面递上。
  \"南宫世家大公子南宫若虚,敬贺虞老帮主福寿绵长!\"水寨门口的司礼高声读出名贴上的字。
  一时间里间议论声四起,纷纷都在讨论这个从未听说的南宫世家的大公子,便是虞老帮主也微微吃了一惊,他虽然知道南宫礼平还有一位大哥,但却颇为神秘,从不在外间露面,怎得会突然前来贺寿。
  \"思危!去看看!\"他吩咐身边的刘思危。
  \"是!\"
  刘思危明白他的意思,快步走向门口,正好迎上南宫若虚。
  \"原来是他!\"刘思危立刻想起他们曾在林家船上见过,不由心中犯疑,\"可他不是南宫家的远方亲戚吗?\"再看南宫若虚的模样,竟比那日还要憔悴上几分,似乎是病得愈发重了。
  刘思危目光所及,却又看到旁边随侍的邹总管。他是南宫世家大总管,刘思危自然识得,如今看他小心翼翼地候在南宫若虚身边,便可知南宫若虚就算不是南宫世家的大少爷,身份也决计不低。
  \"自船上一别,已有月余,刘堂主别来无恙?\"南宫若虚笑容浅淡。
  \"南宫公子!快里面请!\"
  刘思危一面往里让去,一面笑道:\"那日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南宫公子怎得只说自己是南宫家的远方亲戚呢?\"
  \"我不管事,在家里也是个废人,说不说也没太大差别。\"
  此时他们已走到里面,不少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位从未露面过的南宫世家大公子。看他病容憔悴,走路一跛一跛甚为艰难,顿时指指点点起来。
  太湖水寨是江湖帮派,来参加寿宴之人自然很多都是水路上的弟兄,平日里粗鲁惯了,说话也没什么忌讳。
  \"南宫世家的大公子,不是南宫礼平吗?他是谁?\"
  \"南宫世家都来贺寿,虞老爷子面子不小啊!\"
  \"南宫若虚是谁?怎得以前没听说过这个人。\"
  \"听说他是南宫礼平的大哥,怎得生的这副模样?\"
  ......
  \"娘,他是个瘸子!\"有个男孩爬到凳子上,指着他道。
  童音颇为清脆响亮,众人闻言,都哄地笑起来,这笑声虽然并无什么大的恶意,但众人心中皆道:南宫世家大公子原来生得这副模样,难怪他从不出门。
  邹总管有点恼怒地扫了周遭一番,再望向大少爷,生怕他难堪。南宫若虚只是淡淡一笑,波澜不惊地继续往前走,虽然面白如纸,却丝毫没有气恼的表情。
  虞老帮主远远看着这青年缓步走来,虽然行动不便,那神情气度却是不凡。他是老江湖了,识人无数,知道不可小觑于他,便亲自起身迎上前去。
  \"老夫区区薄面,居然劳动南宫公子亲来相贺,实不敢当!\"
  \"老帮主高寿,晚生来迟,还请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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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一章

  虞老帮主看南宫若虚沁出一头的汗,心中奇怪,却不知自外间行来,这对常人来说普通得紧的三十来步,在他,却是甚为艰难,每步便如踏在巨浪上一般,不知要花多少力气才能稳住身形。
  薛大夫在一旁瞥见他袖底紧握的手,几乎要拽住汗来,便知他必是强忍着痛苦,心中暗叹口气,却是无法。
  \"南宫公子请上座!\"虞老帮主将南宫若虚引至主桌,南宫世家在姑苏商界举足轻重,他自然以上宾待之。
  南宫若虚却不坐,此间人多气浊,更有酒气呛鼻,他自己只觉得一阵阵的头昏眼花,深知支持不了多久,实在没法陪席。
  \"老帮主,晚生冒昧,有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他有礼道。
  虞老帮主微怔,误以为他与本帮有生意上的过节,遂让刘思危代为招待客人,自己与南宫若虚行至旁边的临水亭中。
  两人坐定,下人上过茶水点心。南宫若虚方命邹总管将寿礼呈上......
  \"这套是定窑出的仙女捧桃祝寿十六头件!\"邹总管打开第一个锦盒,笑道。定窑向来只制宫廷用瓷,流落民间极少,而这套瓷器精致小巧,上面刻花栩栩如生,又加镶银口,愈加珍贵。
  \"万寿龙芽六十饼!\"第二个盒子打开,茶香扑鼻而来,里面装的是贡茶名品,正所谓\"金可得而茶不可得\",贵重之极。
  \"舍利银塔!\"
  三件礼物中就属这件最为珍贵,十二层六边形的银塔,通体由薄银片制成,门内还有释伽佛像,坐于莲花座上,后面有背光,两旁还有童子服侍。别的都不说,单是这份工艺便是巧夺天工,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待邹总管将礼物都呈上,看虞老帮主神色大悦,南宫若虚才开口道:\"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老帮主笑纳。\"
  \"公子实在是太客气了!\"
  看到他送来的这些礼物件件贵重,虞老帮主高兴之余不免心生疑惑,太湖水寨与南宫世家往来不多,怎得他一出手便是如此阔绰?
  \"实不相瞒,晚生冒昧登门,实则有事相求。\"
  \"公子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若帮得上忙的地方,老夫定然尽力。\"虞老帮主忙笑道,他如此爽快,倒不是因为寿礼的缘故,而是若能由此与南宫世家攀上关系,对于日后水寨的生意定然受益颇大。
  听他这么说,南宫若虚遂道:\"我有位朋友,前日登门,却一直未归。若是她有得罪之处,晚生先代她向老帮主陪个不是,还请老帮主......\"
  \"且慢......\"虞老帮主听得一头雾水,\"公子的意思是你的朋友还在老夫这里。\"
  南宫若虚点点头:\"是的,与她同行的人说自从来了这里,就再没见过她。而且,据我所知,令千金之前似乎和她有些误会。\"
  \"虞清!\"虞老帮主心里有点数了,凡是和他这女儿扯上关系的,八成不会有什么好事,转头吩咐旁边下人道:\"去把香琴那丫头给我叫来,悄悄的。\"香琴是自小伺候虞清的丫头,若是虞清当真扣住了人,这丫头应该会知道。
  一会功夫,一个看上去伶伶俐俐的小丫头被带了来,恭敬道:\"老爷!\"
  \"我问你,这两日小姐都在做什么?\"
  \"小姐说外头闹哄哄的,她不喜欢,这两日都在房中......绣花。\"
  \"绣花?\"虞老帮主长吐口气,\"她什么时候会绣花了?\"
  \"回老爷,小姐是这两日刚学的。\"小丫头陪笑道。
  南宫若虚在旁分明看见这小丫头目光闪烁,显是没说实话,心中大急,只怕宁望舒果真落在虞清手中吃苦头。
  \"大少爷!\"随侍在旁的薛大夫看他面色青白,呼吸渐促,顾不上虞老帮主在旁,急忙替他舒活经脉。
  南宫若虚格开他的手,朝虞老帮主虚弱笑道:\"......我这破病身子,让您见笑了。\"
  见状,虞老帮主心中便知他要找的那人必定对他十分重要,否则他这样的身体实在不应该出门才是。
  \"小姐到底在做什么?你要不说实话,可仔细你的皮!\"虞老帮主厉声道,吓的小丫头一阵哆嗦。
  \"回、回老爷......小姐她说奴婢要是敢泄露一个字,她就要扒了奴婢的皮。\"
  \"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小姐在房里藏了一个人!\"
  \"什么人?\"虞老帮主以为虞清藏了个男人在房中,大怒道。
  \"......是个年轻姑娘,生得极好看。\"

  第五十二章

  \"年轻姑娘?\"虞老帮主奇道,转头望向南宫若虚,却发现他神情焦切,显然那姑娘很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
  \"她......她还好吗?\"南宫若虚似乎连呼吸都艰难无比。
  那小丫头拿眼偷溜他,看这人急得面色青白,顿时吓得支支吾吾不敢说。
  \"混帐东西!快说,虞清把她藏在房中做什么?\"虞老爷子实在头疼,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偏偏还被自己惯坏了,做事简直没有一点规矩可言。
  \"小姐、小姐......她、她把那姑娘的腿给打折了!\"
  \"......\"
  南宫若虚闻言,扶着茶碗的手陡然一抖,茶碗摔落在地,水花四溅。
  \"什么!\"虞老帮主怒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把人家的腿给打折了呢?\"
  \"奴婢也不知道!小姐紧张地不得了,请了大夫给她看,可是那个姑娘一直昏迷不醒。小姐怕扰了老爷做寿,也不敢声张,所以......只好将她暂时安置在屋内\"
  \"胡闹胡闹!\"虞老帮主道,\"这个傻丫头,伤了人藏起来顶什么用!\"
  \"老帮主,我能去看看那位姑娘么?不知她可否就是在下的朋友?\"南宫若虚忍住心痛,朝虞老帮主仍旧有礼道。
  \"这个......当然当然。\"他低头轻踢了香琴一下,\"混帐东西,还不快带路。\"
  \"是、是。\"小丫头慌里慌张地爬起来,怯怯地望向南宫若虚,\"公子请随我来。\"
  薛大夫忙上前搀起南宫若虚,后者刚站起来,腿软无力,身子一晃,几乎就往前栽倒下去。
  \"大少爷!\"薛大夫一扶之下,已探出他脉搏大乱,再看他羸弱至此,急忙安慰道,\"您不用太担心,有老夫在此,宁姑娘一定不会有事。\"
  南宫若虚深闭了下眼,方点了点头--她千万不能有事!
  随着小丫头曲曲折折绕到后面虞清所住的小楼,毕竟是女儿家的闺房,外人不好擅闯,虞老帮主命香琴先进去通报。
  香琴进去不一会儿,虞清便风一般地从楼上卷了下来,看见爹爹和南宫若虚都在楼下,面色不善,顿时结结巴巴道:\"爹爹,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清儿!我问你,你把那位姑娘怎么了?\"
  \"什么姑娘......爹爹你说什么,哪有什么姑娘......\"虞清拿眼瞥香琴,小丫头只埋着头不敢看她。
  \"还敢瞒我!你既伤了人,不好生送人看病,倒把人藏起来......\"
  虞清委屈道:\"我请了大夫给她看伤的。\"
  \"还不快带我们去瞧瞧......\"虞老帮主抬脚就要往里头走。
  \"他......\"虞清已认出南宫若虚,伸手拦住他,不满道:\"他不能上去?\"
  \"你伤的那位姑娘极可能是这位公子的朋友,他自然要上去认认!\"
  虞老帮主不理女儿在旁跺脚,引着南宫若虚上楼去。
  这座小楼,雕梁画栋,建得甚是精致,不仅楼梯踏板上描绘大朵大朵栩栩如生的荷花,又用清漆亮过色,连扶手上都金漆细细描绘出一朵朵的小荷花图样,阳光下闪闪发亮,光芒耀眼,显见虞老帮主对这掌上明珠实在是宠爱有加。
  南宫若虚却无心欣赏周遭,只是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走。
  薛大夫在旁看着他面色灰败,显是气血不足,这番折腾下来已是强弩之末,待会若见得受伤的果真是宁姑娘,还不知会如何......他心中后悔不已,早知就说什么都不该让他来,只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好容易走完这十几阶的楼梯,到了楼上,入眼处便看见靠窗的长榻上躺着一人,秀发如云,从锦被中披散下来,那人却是一动不动。
  虞老帮主上前,命香琴拨开那人头发......一张秀美绝伦的脸露了出来,双目紧闭,眉头微皱。
  根本不用问她到底是不是他的朋友,虞老帮主看见南宫若虚注视那姑娘的眼神就已经知道了,心中暗叹,只怕他们之间并不仅仅是朋友。
  南宫若虚已行至榻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口中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手抚上她的脸,烫得灼手......

  第五十三章

  \"薛大夫......她......\"
  薛大夫已在探宁望舒的脉,道:\"她失血过多,加上伤口可能有炎症。\"他转头示意虞老帮主回避一下,这才揭开被子,想看一下她腿上的伤势究竟如何。
  被子才一掀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中衣下面,能看见受伤的右腿用白布包扎着,斑斑血迹渗出。
  薛大夫用手摸了下腿骨伤处,医者天性,即怒道:\"什么人给她接的骨头,接歪了都不知道吗!\"
  虞清在旁心虚道:\"骨头接歪了吗?不能吧!我可是特地请了大夫来给她瞧的。\"其实她因怕惊动父亲,不敢叫寨里头的大夫,只命丫头到外头寻位大夫来。小丫头见她催得急,没时间再跑到城里,便在附近寻了位乡野郎中,草草了事。
  薛大夫不欲与她争辩,手又在宁望舒腿上按了几下。昏迷之中的宁望舒吃痛,禁不住呻吟出声,南宫若虚轻轻拭去她额头沁出的汗滴,心痛地无以复加。
  \"大少爷,你莫担心,我得把她骨头重新接过,可能她会有点疼,但若现下再不复位,只怕就迟了。\"薛大夫沉声道,眼看着南宫若虚轻轻颔首,他才将双手按在腿骨之上......
  \"喀嚓......咔哒......\"骨头处传来两声轻响。
  宁望舒痛呼出声,一下子痛醒过来,双目睁开,正看见南宫若虚。
  \"你怎么了?脸色怎得这么难看?\"她伸出手抚着他的脸,担忧道。此时初初醒来,她浑然不知身在何处,眼中看到的只有南宫若虚一人而已:\"莫不是又累着了......啊哟!\"
  腿上传来的剧痛将她的神志拉回,她侧头望去,却被南宫若虚挡住视线。
  他柔声道:\"薛大夫正在替你包扎腿上的伤,你莫急,一会就好了。\"
  她柔顺地点点头,再看看四周,依稀想起这两日来的一切:自己为了找金缕玉衣偷潜入水寨,不妨被虞清伤了腿......
  \"你怎么会来这里?\"她望着他奇道。
  南宫若虚微微一笑:\"我来接你回家,不好么?\"
  看见他的笑容,她忍着痛,嫣然一笑:\"自然是好,只是怕累着你。\"
  \"总算妥当了!\"包扎完毕的薛大夫长舒口气,轻轻拍拍南宫若虚肩膀,示意他莫要紧张,\"不妨事,有老夫在呢。回去细细调理,不出十日,老夫保管她跟没事人一样。\"
  听了他这番话,南宫若虚方放心些,又低头望去,心痛却不曾减少一分一毫,柔声轻道:\"你再睡一会,等你醒了,就到家了。\"
  \"好。\"
  她本就烧得昏昏沉沉,神志并不是很清楚,方才不过是被痛醒,现下便乖乖闭上双目,不过片刻便复入昏睡之中,只是手却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她现下这模样能乘马车么?\"南宫若虚轻声问薛大夫。
  \"可以,不妨事的。她的腿我已经固定好了。\"
  听薛大夫这么说,南宫若虚即转向虞老帮主,有礼道:\"老帮主大量,请允晚生将她带回去养伤,日后定然登门道谢。\"
  他这番话说得甚是得体,虽然宁望舒伤得甚重,他却只字不提虞清打伤宁望舒之事,话里话外都没有与太湖水寨结仇的意思。虞老帮主原就有意结交南宫世家,此时更是乐得做顺水人情,故半句也不问宁望舒如何会伤在此地的缘由,拱手道:\"公子客气!便是公子不说,我们也会问明住处,将这位姑娘送回的。\"
  \"多谢!\"
  南宫若虚正想扶起宁望舒,邹总管见状忙快步上前,蹲下身子道:\"让小人来背宁姑娘吧。\"
  是的,自己便是有心也确是抱不动她,南宫若虚心中苦涩,面上却未表露出来,只点了点头。薛大夫忙帮忙将宁望舒扶到邹总管背上,用锦衾覆好,帮忙扶着下楼去。
  南宫若虚朝虞老帮主微一拱手,以示告辞,也跟着往楼梯走去。薛大夫欲回身扶他,他摆摆手,示意护好宁望舒。
  日已近午时,他慢慢地扶着楼梯木栏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心头的一块大石已然卸下:虽然她受了伤,但他总算找到了她,这就足够了。
  阳光耀眼地刺目,栏杆上眩目的金光,踏板上过多繁琐的图案,让原本就昏眩的他只觉得眼花缭乱,踏出去的每一步似乎踩在轻飘飘的花尖一般。他只好试着望向远方,欲稳定心神,不妨脚下落空......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重重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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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四章

  不知不觉已到了霜降之日,秋意浓重,墨离园的竹叶亦是一日落得比一日多了。
  宁望舒缓步走在小径上,她的腿在薛大夫的治疗下正在慢慢痊愈中,虽然现下行走还有些不便,但比起初时已是好了许多
  她刚要走进墨离园,却被匆匆而来的邹总管叫住,说是侧厅有客,无奈之下,只好先随他去侧厅。
  \"王教头,你的伤都好了?\"见到来人,她微笑道。
  虽然看不见王仁湘身上的伤,但见他脸上原先结痂的伤口都已经剥落,回复如初,她也十分替他高兴。
  \"多谢姑娘还记挂着,都已经大好了。\"王仁湘看她一跛一跛进来,忙起身迎道:\"姑娘的腿......\"
  宁望舒笑笑:\"已经不妨事了。\"
  \"姑娘高义!此番的事情我已听韩二爷说过。姑娘如此涉险,真是令在下惭愧之极。\"
  看王仁湘这般模样,惭愧地倒是宁望舒。她一心想找出金缕玉衣,并不是为了他。想她原是为了金缕玉衣而来,却被他人盗走,她心里自然是不服气,去水寨不过是逞一时气勇罢了,现下的她早已后悔不已。
  \"王教头,我确是在虞清房中见到那宝贝,但她似乎并不知道它的来历,只说是刘堂主送给她的。\"她凝眉道,\"刘思危是虞老帮主相中的女婿,若说是他送的,倒也合情合理。\"
  \"你是说,那宝贝极可能是刘思危从王瑞手中夺了去?\"
  \"可能的,\"宁望舒叹口气,笑道:\"那虞清原来当它宝贝一般,将它挂在屏风上,后来听说原是穿在死人身上的东西,就嫌弃得很,只怕这两天已经丢还给刘思危了。\"
  \"刘思危,听说他功夫不错?\"
  \"我也没有见识过。你若要去寻他,一定小心谨慎才好。\"她道,\"我只怕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王仁湘一惊:\"难道姑娘的腿......\"
  听她这么说,他立刻想到便是她的伤难以痊愈。
  \"不、不,不是我的伤。\"她涩然一笑,\"只是往日我过于任性,竟未曾考虑他。此番,他为了我......\"她轻叹口气,\"往后,江湖上的事,好也罢,歹也罢,我都不想插手了,只求他能好端端的。\"
  \"大少爷他的病?\"
  她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南宫大少爷人那么好,定会吉人天相,姑娘放宽心吧。\"王仁湘安慰她道,\"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绝不推辞。\"
  \"那就先行谢过了。\"宁望舒笑道,\"别的事我现下还想不到,不过下月二十二,您一定得来喝杯喜酒。\"
  \"大少爷和姑娘......哈哈!真是恭喜恭喜!\"王仁湘此时方知,起身拱手,朗声笑道,\"在下必来的,必来的!\"
  \"多谢。\"
  送走王仁湘,宁望舒快步往墨离园走去,一蹦一蹦的,行至中途,便被薛大夫急声喊住。
  \"怎得说多少次都不听?真真是和大少爷一个模子。你腿伤未愈,不可大动,待会骨头没长好怎么办?\"
  \"不是有您这位神医在嘛。\"她吐吐舌头,笑道。
  \"你也知道我是神医,又不是神仙!\"薛大夫又好气又好笑,\"你的伤要是有个什么反复,只怕里面那位......\"他指指墨离园里面,\"又不知要生出什么事了!\"
  宁望舒微红了脸,问道:\"药,他可都喝了?\"
  \"喝了一碗,又呕了半碗出来。\"
  看她顿时郁郁担忧起来,薛大夫安慰道:\"不着急,他醒来便已是大幸,总是要慢慢来的。\"
  \"这次,我真是差点害死他。\"想起这几日,她便自责不已。
  \"......现在无事就好。日后,莫再让他担心便是了。\"
  \"他这病,究竟有没有个根治的法子?\"她不抱希望地问道,其实心中知道若是有法子,以南宫世家的财力,一定早就治好他了。
  薛大夫良久不语......
  \"有法子是不是?\"看他模样,她喜道。
  \"虽然有法子,却也是和没法子一样。\"薛大夫低低叹道,\"七叶槐花找了七、八年都未曾找到,若得了,也许大少爷便不用受这苦了。\"
  \"七叶槐花?\"宁望舒第一次听说这种花。
  \"不错!大理曾进贡此花进宫,但二少爷派了许多人去大理寻,却始终寻不到。老夫疑心这花根本不长在大理,却不知究竟在何处才能找到。\"
  \"大理虽然没有,可既是进贡之物,大内就一定会有。\"
  \"大内虽有,又有何用,皇上家的东西,如何要得出来。\"
  宁望舒沉默片刻,目中光芒闪过,低声自言自语道:\"那也未必。\"

  第五十五章

  到了南宫若虚房中,正看见他皱着眉头,想撑起身子......她忙上前扶住他,嗔怪道:\"你又不老老实实躺着,起来做什么?\"
  \"躺了几日,身子都僵了,我起来坐坐。\"他看着她道,\"你倒来说我,薛大夫说你腿伤未痊愈,不可乱动,怎得看你每天都跑来跑去的?\"
  宁望舒扶他靠好,不答他的话,手轻轻抚着他额头上鸽子蛋般大的肿包,心疼道:\"这个怎得还不消?\"
  那日南宫若虚跌下楼梯时,不慎磕到头部,幸而没有出血,就肿了这么大的包。他昏过去几日,好不容易才醒过来,薛大夫又不敢乱用药,只说让它慢慢自然消肿。
  \"有什么关系,\"他淡淡一笑,逗她道:\"南极仙翁头上顶着那么大个包,所以才多福多寿,我现下长个小包,说不定也能积点小福小寿。\"
  她咯咯笑道:\"这么说你还嫌它太小了。\"
  他笑笑,拍拍床边示意她坐上来:\"让我看看你的腿!\"
  \"不要!你又不是大夫,看了也是白看!\"她摇摇头,不依道,心中知道他看了那层层白布包裹的伤腿,定会心疼,倒不如不让他看。
  \"那你坐下来歇歇。\"南宫若虚也不勉强,只怕她站久了腿吃不消。
  宁望舒依言坐下,一阵秋风从窗口吹入,她大病初愈,未免畏寒,索性脱了鞋子,利利索索地钻到他被子里......
  毕竟是在大白日里,他见她在自己怀中窝得舒服,也就不说什么,脸却微微有些发烫。
  \"对了,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功夫不是比虞清好么,怎么会让她打折了腿?\"他定下心神,问道。
  她尴尬地瞅了瞅他,叹口气道:\"说出来挺丢人,你会笑话我的!\"
  \"你先说说看......\"
  \"那日我扮成韩二哥的小厮,献了寿礼之后就偷偷溜进水寨后院里头。进去之后才发现韩二哥给我的那张地图不清不楚,画得一点都不好,东边和西边的房子都画反了。\"她轻轻扳着他的手指玩,不满道,\"我原是要去刘思危的住处,谁知道乱走一气之后,就到了虞清的小楼,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
  \"我怕人发现,就从屋顶溜下来,一入眼就看见金缕玉衣正挂在她房中的屏风上。金缕玉衣你见过么?\"
  南宫若虚摇摇头。
  \"那金缕玉衣当真是难看得很,是用玉石一块一块拼接而成,虽然选用的玉石都是上好的,可是整件衣服都用玉石拼接,硬梆梆的,想来穿着身上定是又沉又硬又冷,一点都不舒服。\"她絮絮叨叨道,\"真是想不明白,人死都死了,怎得还要给他穿这劳什子玩意,当真是死了都不得舒服片刻,依我说,穿普通的......\"
  \"望舒!\"他心中好笑,打断她的话,\"后来呢?\"
  \"后来,\"她似乎不太情愿说下去,\"我就上去拽那东西,谁曾想,屏风被我不小心拽倒了!而且......虞清居然就在屏风后面洗澡,她似乎在澡盆里睡着了,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开始自然没有发现。\"
  \"她在洗澡?\"
  \"......嗯。\"
  \"她看见你了?\"
  宁望舒摇头叹气:\"不光看见,而且没认出我来,只把我当成是擅闯的小厮。\"
  \"她以为你是男人?\"
  她尴尬一笑。
  他却笑不出来,心道,如此这般,虞清的反应一定更激烈。
  \"那个澡盆里撒了许多花瓣,密密麻麻的,就是我是男人也看不见什么。\"她不满道,\"她操起瓢子就冲我泼过了,弄得我一头一脸的花瓣,又是桂花又是菊花,弄得我鼻子直痒痒......\"
  \"鼻子痒痒?\"他奇道。
  她皱皱鼻子,烦恼道:\"我对花有点过敏,平常不靠得太近还好,一靠近就会打喷嚏,身上还会起疙瘩。\"
  \"原来如此。\"他微微一笑,记在心中,想起他从未在她身上闻过明显的脂粉味,想必是这个缘故了,\"后来呢?\"
  她把头埋进他怀中,闷声道:\"我摔了一跤!\"
  \"嗯?\"他吃了一惊。
  \"没法子,地上都是水,花瓣粘在脸上,看得又不是很清楚。\"她懊恼道,\"我原是想退出去的,可根本就来不及,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人就已经摔在地上了,那位虞大小姐跟着就一棍子上来。\"
  尽管宁望舒已经尽量轻描淡写地带过,可还是能感觉到南宫若虚的身体明显地一僵。她拍拍他胸脯,笑道:\"紧张什么,我现下不是好端端的么。\"
  那棍子下去,皮绽骨折,她该痛晕过去了吧?他不禁拥紧怀中的她,不敢再想......
  见他模样,她只好岔开话题,笑道:\"你脑袋上的包可得早点消,要不然下个月成亲,人家一定要笑话你了。\"
  \"下个月就成亲了......\"他的样子有些恍惚。
  \"怎么!难道你想逃婚?\"她顽皮地看着他。
  \"我若逃婚,你怎么办?\"
  \"那......我就和你一起逃,然后再找个没人的地方成亲。\"她认真道。

  尾声

  真的到了那日,他们俩谁也没有逃。
  因为身体缘故,南宫若虚无法在席间陪酒,只略略露了一面,自有弟弟会替他周全。他自己则回了墨离园,与宁望舒煮茶谈天,落得清闲自在。
  夜幕降临,远远能听见前面笙箫管乐之声,南宫若虚摇头笑道:\"礼平居然还请了戏班子,他倒真是不嫌麻烦。\"
  宁望舒手里捧着茶,慢慢地喝,目光落在窗外的一点,若有所思......
  \"想什么这么入神?\"他笑问道。
  \"我在想......原来成亲就是这样。\"她侧着头,嘴角掩不住淡淡的笑,\"以前总以为是很麻烦的事情。\"
  \"应该很麻烦么?我没经验,也不大懂。\"
  \"我也不大懂......不过,要是都像这样,倒是挺舒服的。\"她嫣然一笑,接着喝茶。
  \"对了......\"他忽想起一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递给她,\"这是王教头给我们的贺礼,他说你帮了他很大的忙,也不知该如何感激,就把这个当作贺礼送给你。\"
  她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片晶莹剔透的玉片,赫然就是她曾见过的金缕玉衣上的玉片。
  \"他果然把金缕玉衣拿回来了!\"她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惊,\"......他竟然把它拆了一片下来!\"
  \"这是金缕玉衣上的玉片?\"他取过玉片,在手中细细端详,玉片上果然有几个极小极小的孔,想是为穿金丝所凿。小孔细如蜂尾,圆润光滑,工艺显是极为高超。
  \"对于别人来说,金缕玉衣也许是无价之宝,但对于王教头来说,这金缕玉衣只是他先祖的遗物。他肯拆下一片给你,可见对你感激之极。\"
  宁望舒起身取了薄毯覆在他身上,迟疑道:\"你说,要不要还给他?\"
  \"他都拆下来了,你就算还给他,也装不上去。再说,他也是一片心意,若是以为我们不领情,倒不好。\"
  \"那就听你的!\"她嘻嘻一笑,\"我也是这么想,这样对师父也好交差了!\"
  \"望舒......\"他柔声唤道。
  \"嗯,怎么了?\"
  \"我还有一事,不知你肯不肯听?\"
  她温柔笑道:\"现下,你是我夫君,又比我聪明,你说的话我自然听的。\"
  \"那好,\"他将她的手握在掌中,沉声道,\"把薛大夫所说的七叶槐花的事忘了。\"
  听到那四个字,她骤然沉默,定定地望着他......
  \"望舒,我不能看着你为我去涉险!\"
  她还是不吭声。
  南宫若虚深吸口气,站起身来,她忙扶住他。他走到窗边,指着院中的石灯柱道:\"看见了吗?\"
  她点点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若为我涉险,我就一头碰死在上面。\"他道,\"你知道我从来都不会骗你。\"
  \"你......\"宁望舒咬着嘴唇,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握住她的肩膀,柔声道:\"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沉默了良久,宁望舒泪眼婆娑地抬头:\"可是你的病,你的病怎么办?\"
  \"我又不是立时就要死了......\"他微笑道,立刻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不许胡说!\"
  他搂住她,低低道:\"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什么都不去想,过一日开心一日,欢喜一日,好不好?\"
  她深埋在他怀中,泪濡湿了衣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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