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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weet婷

[架空古风] 《皇糖》作者:则慕(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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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六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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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5:1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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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塌

  左姝静只好慢慢睁开了眼睛,而后翻转了身子,无奈地看着怀王。怀王冷淡地道:“既然没睡,便来替我更衣。”
  左姝静只好跪坐起来,怀王张开手,一副等着她伺候的模样,左姝静丧气地道:“王爷以前的更衣女婢是谁?”
  怀王道:“碧云。”
  “那王爷方才怎么不让她更衣呢……”左姝静道。
  “有王妃了,就不必让碧云动手了。”怀王理所当然地道。
  左姝静这才想起自己白工的身份,无奈地替怀王解了外袍,好在怀王沐浴之后穿的就是中衣加一个外袍,不然若是还要替他脱光了再换上中衣,左姝静必是要别扭死的。
  怀王穿着中衣,对左姝静扬了扬下巴,左姝静意会地缩回了床的内侧,怀王吹熄了床边两盏烛火,也跟着躺进床内。
  这委实是左姝静第一次同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子躺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床被子。
  这张床并不小,然而怀王体格也并不小,即便已经有两年没有出征,但他依然每日练武打拳,身材高大,浑身都蕴藏着一股压抑着却时时刻刻可能爆发出的冲劲,以前左姝静从未发现,嫁给他之后,渐渐能感受到了这股子力量,但也没有这样贴近感受的多。
  怀王是练武之人天生体热,而左姝静之前是裴冬净的时候就十分畏寒,到了左姝静这个身子上,依然怕冷,每晚都会让珠儿先在被窝里塞上温热的刻花镂空铁球先暖被子然后再躺进去,身上再压两层厚厚的被子,今天怀王忽然来了,珠儿虽然倒是放了铁球,但却不好再给她加被子——毕竟看怀王那样子,可不像是这三月天气逐渐转暖的时候还要盖那么多被子的人。
  而左姝静现在的手脚都是冰凉的,因此格外能感受到从怀王身上传来的一阵阵的暖意,这让她格外不自在。
  左姝静强装镇定地翻了个身以背对着怀王,这时候却忽然听得怀王悠哉道:“后日早上,你陪我入宫一趟,去见太后。”
  左姝静没料到自己一直在考虑的事情怀王一句话就解决了,直接转过身惊喜道:“真的?!”
  这一转身她才发现自己和怀王离得有些近了。
  怀王倒是很冷静,他平躺着,双手搭在腹部,双腿笔直地并着,躺着也跟站着似的:“嗯。”
  左姝静往后缩了缩,道:“太后娘娘的病好了?”
  “还没有。”怀王道,“但应是可以接见人的。”
  左姝静又是喜悦又是不安,喜悦的是终于可以揭穿琉璃等人的阴谋了,不安的则是万一宫内那个自己没死怎么办?即便虞不苏说过宫内的裴冬净是早已死了的,可,虞不苏这半吊子的神棍说的话,似乎并不能全信……
  左姝静表情变来变去的,好在此时一片漆黑,怀王也瞧不清她的表情,但依稀能见她眼睛微微闪烁,少女的眸光亮的吓人,怀王道:“所以……你为什么知道裴则的忌日?”
  那眸光忽地灭了,而后传来左姝静虚假的呼吸声,仿佛已经熟睡了一般。
  怀王也不客气,伸手直接掐了她的鼻子捂了她的嘴,左姝静顿时无法呼吸,有种要被怀王弄死的错觉,怀王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围住了她。左姝静手脚胡乱地动了几下以示挣扎,怀王才松了手,但也没有躺下,只以右手手肘压着床铺,手掌撑着脑袋,半俯着身子一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倒是睡的很快。”
  左姝静说:“嗯?刚刚很困,似乎的确一下就睡着了……哎呀哎呀,王爷您别再捏我鼻子了……”
  左姝静见怀王又伸手过来,只得捂住了口鼻,委委屈屈地道:“臣妾不晓得王爷在说什么,什么裴则的忌日?”
  她想,怀王怎么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和裴则是什么关系的……
  然后她想起来一件事儿,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似乎忘记检查金条在不在自己身上了。
  接着她听见怀王说:“那金条是谁给你的?”
  左姝静内心暗叫不好,咽了口口水,道:“王爷在说什么金条?”
  怀王道:“你的金条,落在那荒宅里了。那荒宅此前是裴家老宅,昨日是裴则忌日……”
  左姝静心想怀王也没证据说那金条是自己的,正要开口继续装傻,怀王又道:“你知道吗,昨夜那金吾卫还正好瞧见了,说是你挣扎之中把那金条落了出来,他亲眼看见了,本打算将你逮捕后再捡起金条却不料本王闯入……”
  左姝静心里一颤,只觉得要不要这么巧?!
  然而若怀王是在诓她呢?!
  左姝静只能硬着头皮赌这一个可能:“王爷,臣妾的确不知道什么金条,与秦艳艳相约是之前的事情了,是,是我归宁那日,母亲晓得王爷并不宠爱臣妾所以母亲身边的丫头出了这么个主意,时间和地点都是她们约好的,我只管去就是了。真的不晓得什么金条……”
  左姝静如此嘴硬,怀王眯了眯眼,倒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秦艳艳去哪儿了?”
  左姝静捂着鼻子和嘴巴,茫然地看着怀王。
  什么秦艳艳去哪儿了……
  怀王见她目光茫然不似作伪,便道:“秦艳艳离开扶香园了。”
  左姝静心想,大概是虞不苏让她走的,免得被怀王追查出什么,这个虞不苏,心思还是很细致的。
  但她依然只能装傻地道:“臣妾不晓得这件事呀……臣妾不是说了么,从头到尾,臣妾和秦艳艳姑娘都不熟悉,唯一说过的话,也是当着您的面说的那句。”
  怀王冷冷地看着她,也不知道信了没,却换了话题:“说回来,秦艳艳走之前拉着你说教你个秘诀是什么?”
  左姝静一边为怀王果然不能确定金条是她的而松了口气,一面又为怀王这个问题十分头疼,她犹豫了好一会儿,道:“也没什么,就是说对着丈夫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体贴。”
  怀王哼了一声,道:“那我也教你一个秘诀。”
  左姝静好奇地看着怀王,心想他还会驭男之术?
  怀王却道:“对着丈夫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体贴,而是老实。”
  左姝静沉默了。
  老实讲,左姝静并没有什么身为怀王的妻子的自觉,也还是很难时刻有“怀王是自己的丈夫”的认知。
  不过既然怀王这么说了,左姝静也觉得有道理,她想,两日后到底会看到什么呢?若能得到裴冬净的死讯,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告诉怀王自己就是裴冬净?只是怀王不知道信不信鬼神之说……她要不要试探一下?
  于是左姝静守着说:“王爷,其实我以前看过一个话本子,上面说有一户人家的女儿莫名死亡,第二天,却在另一户人家的女儿身上醒来,臣妾觉得十分离奇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当真有这样的事情。”
  怀王道:“借尸还魂?”
  他竟然知道?
  左姝静立刻点头:“是的,所以王爷您觉得……”
  怀王却是不期然地想到了今早拉着他叨叨絮絮的某神棍。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信那神神叨叨的事情?
  怀王皱了皱眉头,道:“话本子随便看看也就罢了,怎可以当真?神神叨叨的,想什么呢?”
  左姝静:“……王,王爷说的是。”
  怀王闭上眼睛,也懒得再多说,道:“有这些时间,以后多跟着章盾学账本。”
  左姝静道:“臣妾晓得了,王爷您明早还要上朝呢,早些睡吧……”
  怀王也不再说什么了,翻身平躺下,极为端正地渐渐入睡了,左姝静躺在床上,心里真是万般无奈,她轻轻咬住被角,只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问——其实她早该晓得怀王不信这些,甚至是厌恶这些鬼神之说的。
  这样该如何坦白呢?说了指不定要被怀王怀疑是什么鬼祟抓起来审问呢,哎。
  见怀王呼吸平稳,左姝静心里虽然不好受,但也安心了一些,终于逐渐睡去。
  然而这一觉她睡的并不安稳,左姝静难得地做了个梦,梦里她穿着薄衫赤着脚被丢入了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全身冷的发抖,终于感觉前方有热气,她慢慢走近,却是流动着的熔浆,左姝静吓了一大跳,转身想走,却反而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进去,熔浆烫的她连连挣扎,她抬头一看,怀王不知何时出现在冰上,却并不拉她,反而冷眼以待。
  于是怀王就是被左姝静这样弄醒的——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不断往自己这边靠,还不断轻轻吸鼻子,乍然醒来时看到这个场面,怀王还真微微被惊了一下。
  然后他伸手捏住左姝静的鼻子,想让她醒来,然而左姝静被捏住鼻子,却并未立刻醒来,而是轻声说了句什么,怀王凑近听了,却听见左姝静带着鼻音在喊王爷。
  怀王一时心软松了手,那脑袋又凑了过来,怀王最终只好一手抵着左姝静的脸右边的脸颊,一边放松逐渐入睡。
  第二天左姝静醒来时,怀王已经去上朝了,然而她照镜时,却发现自己右脸微微地有个巴掌印一般的红痕。
  呃?
  左姝静迟疑地想,难道昨晚怀王趁她睡着了还偷偷扇了她?不至于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感觉两个人碰到彼此就变得无意识地逗比→_→,太后凉凉也仿佛“返老还童”……
  太后凉凉:-.-
  明天就入V啦呜呜>.<



☆、第25章

  25、
  左姝静梳洗后本打算直接在蕴瑞堂用早膳的,但想起刘嘉韵和董思年尚在,她便让下人在大厅准备好早膳,又差人去喊刘嘉韵和董思年早起用膳。
  结果刘嘉韵倒是来了,董思年却没来,刘嘉韵先给左姝静行了个礼,而后看着一桌早膳顿了顿,道:“王妃真是浪费了,年哥儿每日清晨最迟寅时末便要起来,我这当娘的也少不得陪着他一同早起,早起后,我们便让下人去准备早膳了,本想叫您,但碧云说您还未起来,我们只好现在侯竹堂自个儿吃了……”
  左姝静愣了愣。
  她一般都是辰时中刻起来,就这,也已经是她嫁入怀王府之后努力的成果了,毕竟以前在清净殿,平日没人来给她请安的时候,她自己想要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像这种乍暖还寒时候,少不得睡到巳时初刻呢……
  但作为新妇,的确本该卯时末之前起来,而作为怀王妃,她更该在怀王早朝的时候就起来。
  果然,接着刘嘉韵就道:“王爷也真是对王妃很体贴,按理来说,王爷起床早朝定然是要吵着王妃的,王爷却很小心呢,也并不要求王妃一同起来伺候王爷。”
  左姝静虽然心底尴尬,但面上却不想露怯,只道:“是啊,王爷对我的确是很体贴,我晚上容易惊醒,白天难免会晚起一些,王爷从来不喊醒我。不过,年哥儿若是每日都要早起,那你们以后便都在侯竹堂用早膳吧,我起来了一个人在蕴瑞堂用早膳也就是了。”
  刘嘉韵不轻不重地笑了笑,道:“嗯。”
  左姝静僵笑着看着刘嘉韵款款离开,自己没什么胃口地吃了点东西,章盾便让碧云通报,问左姝静是否有时间去学习管账,左姝静闲的不得了,自然答应了。
  怀王府内管账的人自然不止章盾一个,各有分支,章盾如今已有三十多将近四十岁,据说孩子都挺大了,但因着是个文人,斯斯文文的,看起来倒也不显老,他先给左姝静介绍了一遍府内各个分支账目,如同左姝静所料,都是明面上的账目。
  她并不是怀疑怀王私底下会做什么,但时至今日,若她还傻傻地认为怀王会什么准备都没有,那她未免也太过天真了。
  今上猜忌,太子算计,怀王的周围阴云密布,他不可能会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左姝静想了想总觉得颇为无奈,也不知道怀王那条退路里,有没有自己的位置。
  而此刻左姝静所想着的怀王,刚在朝堂上听着今上派人出征株州讨伐逆贼赵乾坤和其贼党,付老将军自然是主将,副将则是宁妃哥哥的独子宗阳德。
  这个决定让不少人有些吃惊。
  宁妃哥哥宗英光本身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妹妹还算得宠,每天在老家作威作福,妻妾成**,然而那么多妻妾却只生下了一个男娃,便是宗阳德。
  宗阳德很好地继承了自己父亲的一切劣性,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后来靠着萌荫勉强当了小官而后又靠着塞钱一路往上爬,之前也跟过一次怀王打仗,打的也正是赵家人。
  前朝失其鹿而**雄逐鹿时,赵家老大是第一个造反的亲王,他地处偏西南的株州,周围尽是崇山峻岭,易守难攻,小小的株州中俨然自成一派,而赵家老大更因为还算得民心,名声不错,迅速占领了株州附近的几个州,而后第一个自立为王。
  其后战乱亦多在北方,大家都想先把几个粮仓据点给占了保险,没人会随意去碰赵家那块硬骨头,后来直到高宗入主长安,才动了将赵家打下来的心思,可惜高宗在世时,并没有成功,后来高宗在和塔达对战时身亡,怀王孤身入塔达,击退塔达立下大功,一年多后,便被寄予重任去拿下赵家的地盘。
  而怀王不辱使命,花了半年以围城和细作扰乱军心的方式拿下了赵家的都城,生擒赵家老大,并将他就地斩首,而却将主动投降的某赵家将领以最优厚的方式招待他,这样一来,附近本还打算死守的将领自然也纷纷投降,唯一剩下一个县的小将不肯开城门,他的属下竟将他暗杀而后献上他的人头给予怀王。
  怀王的反应则是,将那小将的头和尸身一块儿厚葬,并打了那几个小将的亲卫各一百大板。
  怀王说,忠义之士让人敬佩,而连如此忠义的将领都可以轻易背叛,并以斩首这种方式侮辱对方身体的人,实在为人不齿,他非但不会重用,更是瞧不起。
  怀王就这样以赏罚兼施的手法为自己立下了很好的名声,中间自然也有大大小小的战争,最要命的是,还是有很多人依然不敢信任大闵朝廷,赵家的人想谋反轻而易举,因此怀王不得不留在那附近,不断平定,直到一年后,怀王正式拿下赵家所有领地,并让原本心里极为排斥的百姓终于接受大闵。
  功成身退的怀王,依然是株州及附近地域的百姓心里的少年英才,且他们当时只知怀国公谢兴世不知太子谢康世,只以为怀王就是将来的皇帝,却也正是这样的误会,让怀王功成身退后,加官进爵,却备受猜忌,可能再也无法踏上那片土地。
  当时宗阳德跟着怀王打仗,只是个六品校尉,却是干了不少荒唐事情,怀王十分瞧不上这个人,却也没什么办法,而这次,皇上竟让付将军带着宗阳德去……
  怀王不用想也大概能猜到是宁妃和皇后给皇上吹了什么耳边风,无非是宗阳德当年跟着怀王攻打过赵家,所以很有些经验……而皇上自然也不会知道宗阳德是怎样一个草包便同意了。
  怀王头有点疼,然而他没有说话的余地,只能听着皇上下了令,又说粮草前几日早已出发了,明日便举行送行大典,送付将军和宗阳德出发。
  下了朝后,周俊佑向着怀王走来,随着散开的人**,周俊佑轻声问怀王:“王爷,高将军还没有给您回信吗?”
  怀王摇了摇头,面色不大好看。
  周俊佑也叹了口气,道:“我昨日听说,王大人那边情况不大好,是派了死士传信回来的,却不知道信件内容是如何……”
  怀王面无表情道:“无论如何,父皇已经下了这样的旨意,再怎样本王也无能为力。”
  周俊佑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时一个人忽然吊儿郎当地走过来,而后一副和周俊佑十分熟悉的模样将手搭在周俊佑肩膀上,道:“周大人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而后他仿佛才看见怀王的模样,连忙道:“怀王殿下。”
  这人自然是的虞不苏。
  怀王瞥了他一眼,面色不愉:“虞大人。”
  虞不苏笑着道:“怎么怀王殿下和周大人看起来都很不开心似的。”
  周俊佑似笑非笑地推开了一点虞不苏,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虞大人这样……永远活泼开朗的。”
  虞不苏想了想,道:“莫不是因为株州的事情?放心放心,微臣昨日算了一卦,这,赵家余孽,此役必彻底灭亡!”
  虽然他说的话,周俊佑和怀王是不大相信的,但好歹是吉利的话,怀王和周俊佑也不能直接反驳,此时皇帝身边的内监总领魏英莲忽然来了,细声细语地跟怀王耳语一阵,怀王脸色变了变,对着虞不苏和周俊佑微微颔首便跟着魏英莲走了。
  周俊佑见状也想走,虞不苏却抓着周俊佑不让他离开,道:“周大人,周大人,我有一件事儿要跟你说。”
  周俊佑含笑看着他,心想看你要鬼扯什么,敷衍道:“什么事?”
  虞不苏道:“其实不瞒周大人说,我算过很多次,怀王前程,不可限量,并不是人臣之相……”
  周俊佑脸色微变,伸手捂住虞不苏的嘴巴,道:“你胡乱说什么?!”
  他也是真的急了,周俊佑官职是不如虞不苏的,平日也喊他虞大人,这下却是直接喊了“你”。
  虞不苏眨巴眨巴眼睛,眉毛一挑一挑的,眉毛里的痣也跟着上下扬动,周俊佑抿着唇将他拉到无人角落,道:“大清早的,虞大人怎么就跟喝醉了的人一样?!刚刚您说的那是什么话?!”
  虞不苏道:“我说的是真话……就跟当年我哥哥看出太后会成为太后一样,我也看出了怀王殿下未来的路程。”
  周俊佑冷着声音道:“看你这意思,是要害的怀王殿下受天下人猜忌才满意了?!”
  “那自然不是。”虞不苏摆了摆食指,“我知道周大人你是怀王的人才敢说的。”
  “那你说这个,意图为何?”周俊佑眯了眯眼。
  虞不苏道:“很简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既然已知道未来,怎能不跟着应该跟的人呢?怀王殿下如今备受猜忌,身边能用之人并不太多,而我,愿为怀王殿下出一份力……”
  周俊佑看着虞不苏,似是想打量这个哪怕现在都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的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半响,他道:“虞大人想的太多了,王爷是个很安分的人,您说的话,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一些。不过,若虞大人想与王爷结交,倒也没什么,只要不提那些胡话就是了……”
  虞不苏立刻拍掌道:“当然当然!只是,王爷似乎不怎么喜欢我,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冷冰冰的,哎。”
  周俊佑意会道:“虞大人这是想知道王爷的喜好?”
  虞不苏点头如捣蒜。
  周俊佑道:“王爷不喜欢不老实的人,不喜欢神神叨叨的人,不喜欢满嘴胡话的人……很不幸,虞大人,你三条全中。”
  虞不苏:“……”
  周俊佑微微一笑,转身走了,只留下虞不苏在后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
  左姝静跟着章盾学了一会儿账目,章盾看出她似是有些疲乏,主动提出让左姝静休息一会儿,左姝静一直坐着,腰有些酸,便也应了,带着珠儿去后院随便走走。
  结果走到后院还没走两步,一个个子小小的人就冲了出来,一边躲在左姝静身边一边道:“嫂嫂,掩护我,掩护我。”
  左姝静愣了愣,道:“……年哥儿?”
  左姝静身后的珠儿也愣住了。
  董思年偷偷躲在了假山后头,又对着左姝静比了个“嘘”的动作。
  然后刘嘉韵就来了,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见了左姝静,微微一顿,道:“王妃殿下。”
  “呃,姨母……”
  “你看见了年哥儿么?”刘嘉韵皱着眉头,“那孩子真是!让他乖乖在书房看书,他竟然偷溜出来,以为我不会发现么!”
  左姝静委实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当即就要把董思年给供出来,可眼角却瞥见董思年可怜巴巴地搓着手,一脸哀求,左姝静只好道:“没见着……”
  刘嘉韵疑惑道:“那他能去哪儿……算了,我再找找吧,王妃你要是见着了让人跟我说一声,看我不打死这个小兔崽子……”
  刘嘉韵骂骂咧咧地走了,左姝静半天才平复过来,而董思年也松了口气,窜了出来,拍着胸口道:“好险好险,要是真被娘抓住了肯定要被打个半死!”
  左姝静道:“年哥儿,你,你这样不对。姨母督促你念书,也无非是希望你将来好好考个功名……”
  董思年却撇了撇嘴道:“我才没兴趣,我要像表兄一样,当大将军,多威风!”
  说完他又垂头丧气:“可是娘说如今是太平盛世,念书才有出路,又说若是靠着萌荫,将来走不到太高的位置上。还会被人嘲笑。”
  左姝静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道:“你现在躲得过一时,难道躲得过一世?姨母一直找不着你该多担心。”
  董思年说:“没事儿,一会儿表兄回来,娘不至于当着表兄的面打我。拖久了,自然也就消气了。”
  “你确定?”左姝静眨了眨眼睛,“刚刚我也在这儿,姨母还不是照样想揪你出来打。”
  董思年撇撇嘴,看了一眼左姝静:“我都不怕你,娘怎么会怕你?”
  左姝静顿时觉得这小子还真是挺欠揍的啊……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道:“年哥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
  董思年又看了她一眼,道:“你为什么嫁给我表兄?”
  左姝静虽然觉得跟董思年讨论这个问题很奇怪,但还是说:“太后赐婚。”
  董思年长叹一口气,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可悲,可悲!为何自古有情人难成眷属?!”
  左姝静哭笑不得:“年哥儿,你到底在想什么?有这感叹的功夫,还不如乖乖念书……”
  “哼。”董思年瞥了一眼左姝静,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珠儿,道,“嫂子你刚刚救了我一次,我也不喜欢欠人情,就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作为补偿。”
  左姝静心想着小子拽拽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像怀王,一边饶有兴致道:“哦?什么天大的秘密?”
  “是一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所以,嫂嫂你要让你的婢女先退下。”董思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可明明他才十三岁,一副小孩子的样子……
  珠儿一脸无言以对,左姝静倒是笑着让她先走远,然后道:“说吧,什么秘密?”
  董思年道:“这个秘密跟表兄有关,我是觉得嫂嫂你人也不算坏,所以觉得你有点可怜,才告诉你的!”
  “嗯?”
  “表兄另有喜欢的人!”董思年道。
  左姝静一脸平静:“哦,这个啊,我知道啊,怎么了?”
  董思年十分震惊:“呃?”
  左姝静说:“不止我知道,还有好多人知道呢,怎么了?”
  董思年为了挽回局面,道:“那,那你们知道表兄喜欢谁吗?”
  左姝静还真不知道这个,并且一直颇为好奇,故而道:“难道你知道?”
  董思年得意地一笑,道:“我知道!但是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只知道表兄随身带着一个玉佩,那玉佩玉质粗糙,上面刻着一只很丑的鸟……”
  左姝静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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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年哥儿,你为什么这么说?”左姝静看着董思年,道。
  董思年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描述这件事,左姝静心里颇为着急,面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道:“你可不要瞎说啊,王爷身份尊贵,身上多一点玉佩又有什么呢,怎么能说这和他喜欢的人有关系。”
  董思年见左姝静在怀疑他,顿时就很有些不服气了,他道:“谁说的!我是去年年底的时候发现的……!好像是冬至,表兄从宫里回来,我和阿娘还有父亲来表兄府上送冬至礼,表兄大概在宫里喝了酒,有点醉了,回来之后还一直和爹喝,最后就直接躺了。”
  左姝静点点头:“嗯,然后呢?”
  董思年一边回想一边说:“后来下人就扶着表兄回房间休息了,阿娘不放心让我进去看着表兄,说是表兄看起来心情不好,我这个小辈陪在旁边若他想说话了还可以陪着……我就进去了。结果进去之后,表兄翻了个身,身上就掉了一个玉佩下来。当时碧云姐姐和章盾先生都不在,我就捡起来看了。我记得那玉佩不是什么好玉佩,形状圆乎乎的很奇怪,上面的雕工也很糟糕,歪歪扭扭地刻了一只鸟,旁边好像是个笼子……”
  左姝静:“……”
  其实那并不是一只鸟,旁边也并不是笼子。
  那是昔年左姝静的哥哥裴则还未在高宗手下谋职时,左姝静有跟着隔壁村的人学手艺,学的是雕刻之技,然而战乱年代这份技艺十分没用,左姝静学了一段时间裴则就让她跟着自己离开了,后来有一回裴则带回一块玉佩,却是未经雕琢的,且玉质很一般,本身就是个圆乎乎的玉佩。裴则便丢给左姝静,让她自己看着雕。
  左姝静拿着玉佩左看右看,想起以前师父做的凤凰涅槃,便试着去雕刻了那玉佩,然而她技术实在不过关,且以前也没怎么雕过玉佩这种东西,所以雕的十分失败,凤凰变得奇形怪状,旁边浴火重生的火焰也乱七八糟的。
  这样的玉佩自然是卖不出去的,裴则也没说什么,就让左姝静自己留着,左姝静后头也一直戴在自己身上,可是那玉佩在五年前便不见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遗落的,因为戴在身上有一段时间且是自己雕的,所以对玉佩颇有感情,骤然不见,还让她一顿好找。
  然而她始终没找着,后来仔细回想,似是在高宗驾崩消息传来的那段时间不见的,她还沿着宫内道路仔细找了一遍,依然毫无所获。
  最后左姝静也放弃了,只觉得可能被哪个宫人捡到偷偷拿去卖掉了——只是她很好奇,那样的玉佩也可以卖钱吗……
  但眼下听董思年这么说,左姝静真是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
  那玉佩听起来就是自己那一枚,可也并不能完全肯定。
  董思年继续道:“我刚看清那玉佩的样子,表兄就忽然伸手夺过我的玉佩,神志不清地说着什么,我凑过去听,听见他说‘这是她的玉佩’,我当时没听懂,就说谁的玉佩呀,表兄笑着说,是他喜欢的人!”
  左姝静想象了一下怀王醉醺醺微笑着说喜欢的模样,微微打了个颤。
  但是,最让左姝静震惊的还是……怀王喜欢自己?!
  可不管怎么想都十分奇怪,好端端的怀王怎么会喜欢她,喜欢宫里那个太后娘娘?!要知道,太后可是怀王的皇奶奶啊!孙子喜欢奶奶,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玉佩是什么时候到怀王手里的?怀王为什么喜欢她?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明明怀王对她态度极为冷淡,平日里哪怕遇上家宴也并不会多看,所以才导致左姝静曾以为怀王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却又因为怀王对自己十分有礼所以打消了这个猜测。
  却原来,难道怀王那些奇怪的行为举止——对自己有礼却冷淡,知道裴冬净畏寒,还有那句“我是怕你打扰太后”……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喜欢自己?
  而在怀王看来遥不可及的心上人,连“一如云在天,一如水沉海,此生此世,不可交汇”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来——当时她还揣测过怀王是不是断袖又或是爱上了什么非良家女,却从来没想过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左姝静无法言说自己内心的感受,只觉得仿佛晴天一道惊雷劈在了自己头上,震的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实在太荒唐也太诡异了,这就像是以前的街边的那种小摊子,摊主拿了三个瓷碗和一个圆球,圆球随意地放在任意一个瓷碗下面,然后手速飞快地换动瓷碗,最后让你猜哪一个是正确的。
  往往最后的正确答案都是你绝对料想不到的那个。
  大概是左姝静的表情实在太过茫然和震惊,董思年也有点被吓着了,他伸手在左姝静面前晃了晃,道:“表嫂?你,你怎么了……你开始不是说你知道表兄有喜欢的人么……”
  左姝静微微回神,看着董思年,她勉强压住了自己声音的颤抖道:“年哥儿,那,王爷说了,喜欢的人究竟是谁么?”
  董思年挠了挠头,道:“我当时其实也有问他,但表兄只回了我两个字!”
  “什么?”左姝静瞪大了眼睛,心想该不会是太后吧!
  董思年嘿然一笑:“秘密!”
  左姝静着急的很,道:“年哥儿!”
  董思年无辜地道:“表兄说的就是‘秘密’这两个字啊……”
  左姝静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更加忐忑了,她认真地看着董思年,道:“年哥儿,我问你,这件事你至今为止的确只告诉过我,对吗?”
  董思年有点被左姝静认真的模样给唬住了,点点头:“嗯,真的只告诉过你。”
  左姝静轻轻点了点头,说:“你答应我,这件事只告诉我就行了,千万千万不能再告诉其他人知道吗?不然这对你表兄来说很不好,甚至会害死他,知道吗?”
  董思年毕竟只有十三岁,听到“害死他”这三个字的时候就愣住了,而后他忙不迭地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绝对不会说的!可是,为什么会那么严重啊?”
  左姝静叹了口气:“你不要问了,你知道对你也不好。反正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我们都忘记,好不好?”
  董思年眨了眨眼睛,看着她点点头,左姝静勉强勾了勾嘴角,伸出小拇指,跟董思年拉钩,结果董思年脸一垮,道:“表嫂,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左姝静只好默默收回手。
  之后她便心神不宁地和董思年一起等怀王回来。董思年虽然刚刚被左姝静给吓着了,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让怀王保佑他不会被打,所以满心都是期待,而左姝静就不同了,她满脑子都在想怀王可能喜欢自己的事情,一方面想要确认,一方面又很害怕确认。
  其实,也许怀王弄错了,以为那玉佩是其他什么人的这样的情况也是可能的,但……可能性的确很小,左姝静也并不想自我安慰逃避,只能不断地暗暗告诉自己,没事,你现在已经不是太后了,你可以正常地面对怀王,怀王现在也并不喜欢你这个“左姝静”,你可以问问怀王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太后,又为什么喜欢太后……
  等又过了好一会儿,怀王终于回来了,然而面色却不是很好看。
  左姝静没有仔细观察,只是看着他,便觉得一阵恍惚——怀王喜欢本宫?他怎么能喜欢本宫呢?为什么?
  也许是左姝静的目光太过炙热,怀王很快就感受到了,瞥了她一眼,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头,然而还不等两人说什么,董思年就扑过去了,抱着怀王的手臂道:“表兄表兄,阿娘又要揍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怀王低头看了他一眼,揉揉眉心,道:“早晨不念书跑来后院,该揍。”
  董思年哀嚎连连:“表兄!!!”
  怀王摇摇头,拎着他往外走,左姝静也赶紧跟着,三人走到大厅,刘嘉韵正坐在里头气呼呼地喝茶,看见董思年被拎着来了,顿时抄起鸡毛掸子就跑过来,董思年闭上眼睛,大呼了一声“我命休矣”,然而那鸡毛掸子却堪堪在他身前停住了——怀王伸手拦住了刘嘉韵,道:“姨母,年哥儿还小不懂事,不要打了。”
  董思年算的倒是没错,刘嘉韵虽然显然还是愤怒的,但见怀王这么说了,也只得将鸡毛掸子丢给下人,然后伸手捏着董思年的耳朵把他从怀王那儿揪出来,道:“你这小兔崽子,每天……”
  “姨母,行了,先去吃饭吧。”怀王面色不愉地道。
  他看起来心情的确实在不好,刘嘉韵微微愣了愣,最后还是点头瞪了一眼董思年,拉着他去一旁坐好并吩咐下人布菜,左姝静也终于在怀王一直黑着的脸,和对刘嘉韵也算不得太客气的脸色中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于是她走过去,轻声道:“王爷,怎么了?”
  怀王瞥了她一眼,道:“明日不用去看太后了。”
  左姝静说:“啊?为什么……”
  “太后跟皇上说身子不适不想见任何人,又说要替株州百姓祈福,要闭关半个月,半个月内不见任何人。”怀王面无表情地道。
  左姝静心里骂了句了琉璃,但又隐约生出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刚好借此机会试探道:“不能去看太后也就不能去罢,王爷怎么看起来格外不开心呢?难道王爷还非得见太后不成?”
  怀王皱了皱眉头,定定地看着左姝静,而后道:“我心情不好只是因为晓得了株州那边的情况,与太后并无干系。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要非见太后不成?”
  与怀王一起这么些天,左姝静已经隐约能晓得怀王的脾性,他此刻皱眉,嘴角微微扯着的模样,并不是全然的生气,也不是质问,反倒是有一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在,左姝静只好叹了口气,道:“没什么,臣妾随便问问罢了……咱们去用膳吧。”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没想到是太后先知道怀王心思而不是怀王先知道左姝静=太后吧~灭哈哈哈
  第二更奉上,我继续去码第三更呜呜呜我好想看奔跑吧兄弟啊!【喂
  第三更大概在下午五点左右奉上,大家中间不用一直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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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3-

☆、第27章

  左姝静心神不宁地吃过午餐,心里有了个主意。
  怀王的习惯是用过午餐后便散一会儿步,而后去光晖堂小睡片刻,接着就要起来处理公事,中间时不时会出来打拳练武,有时候也会出门。
  左姝静不晓得怀王今日出不出门,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今日没什么大事,会照例午睡。
  她打算趁着怀王午睡之际,溜进怀王光晖堂,然后找一找怀王身上那枚玉佩,好看一看,那块玉佩是否就是她的那一块。
  打定主意,左姝静便有些忐忑,她眼看着怀王去后院散步了,章盾跟在他后头汇报着些什么,左姝静便带着珠儿去了蕴瑞堂的小厨房,亲手要做百合莲子汤。
  因为怕碧云在会出差错,她便让碧云先去蕴瑞堂房间内清扫房间,而碧云本是不该做这些的,所以左姝静也让她带了两个下人去,碧云全当监工,碧云现在对左姝静也没什么好忤逆的了,便应了声,带着另外两个下人走了。
  然而她以前并没有什么经验,故而大部分时候,还是得要厨房里的下人帮忙,她只是象征性地做了些活儿,又让珠儿去后院附近盯着,若见怀王殿下出来了进了光晖堂,就赶紧通知她。
  等汤差不多了,珠儿也跑了回来,说是怀王殿下已经去了光晖堂。
  左姝静点点头,料得怀王不会立刻睡着,便不紧不慢地继续看着汤。
  珠儿小声在左姝静身边道:“王妃殿下,您终于晓得好好地讨好王爷了。奴婢之前都担心死了!”
  左姝静扯了扯嘴角,道:“嗯。”
  珠儿又道:“只是,王爷未免也太不体贴了,昨日才第一次与您同房,今日非但不让人给您熬汤,还要您给他熬汤……”
  左姝静额头青筋一跳,伸手敲了敲珠儿的脑袋,道:“胡说什么呢,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再说这些胡话,要是被王爷或是姨母任何一个听去了,可都没有好下场。”
  “哦,晓得了……”珠儿揉了揉脑袋,一脸懵懂地点头,“不过啊,王爷不是中午都要午睡么,您现在熬汤,一会儿送不进去怎么办?”
  左姝静撇了撇嘴,道:“那又怎么会,我好歹也是这府内的王妃。”
  左姝静算着时间让下人将汤装了起来,然后用餐盘端着走去外光晖堂,一路上倒也安安稳稳的没出什么岔子,到了光晖堂内,怀王的卧房外石悍在守着门,两边另有小厮若干。
  看见左姝静,石悍行了个礼:“见过王妃殿下。”
  左姝静一笑,道:“石总管,我见王爷这几日颇有些心浮气躁之相,刚刚便特意亲手炖了百合莲子汤要给王爷降降火。”
  石悍愣了愣,有些尴尬地道:“可是,王爷他在睡觉啊……”
  左姝静垂眸,颇有些伤感地道:“我晓得,只是,王爷看起来心情不好,我不敢在王爷清醒的时候给王爷送汤,怕王爷嫌我烦……”
  石悍十分茫然地抓着头,道:“这怎么会呢!王妃您一片好心,王爷怎么可能嫌您烦呢!”
  左姝静依然垂着眸,摇了摇头:“石总管,和王爷相处的我,不是你。我更知道,王爷对我,是什么态度的……”
  石悍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仿佛无意中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王爷家事,窘迫之余又有些困惑——依他所见,王爷明明是对王妃极好的,不然他也不会奉劝碧云不要再动那些小心思,可看王妃这个意思,她和王爷似乎关系还是不怎么样啊……
  实际上,左姝静也是看出石悍性格比较大大咧咧,颇有点憨头憨脑,所以才以这种装可怜的方法来骗石悍让自己进去。如果是章盾,那她这个方法可就行不通了。好在左姝静也算是赌对了,怀王并没有跟石悍说过太多左姝静的事情,只在左姝静刚嫁来的那几天,让石悍他们盯着点左姝静,后来也撤了这个命令,石悍眼中左姝静就是个无害的,眼下又这样楚楚可怜对着王爷一派真心,让石悍也颇为感叹。
  横竖不过是送个甜汤,王爷也没说过王妃不能进去……
  于是石悍只稍微纠结了一下就点头道:“那王妃殿下您进去吧,动作轻一些,不要吵醒王爷应该就没什么。”
  左姝静心里欢呼一声,面上依然黯淡,她点了点头,道:“我,我还想在王爷床边多坐一会儿,可以吗?”
  石悍尴尬地道:“这个自然可以的……不过,王妃殿下,恕属下无礼,王爷在睡觉,进去的人都得检查一遍有无可以一击致命的武器在身上……我得让侍女来检查一下您。”
  左姝静坦然地将百合莲子汤递给珠儿,道:“可以。”
  石悍摆摆手,旁边一个侍女便战战兢兢地走过来,伸手碰了左姝静的衣袖和腰部还有脚,而后她低头道:“什么都没有。王妃殿下,冒犯您了。”
  左姝静摇头,说:“没事儿,你们这也是为了王爷好,这很对。以后不管是谁,也都该这么做。”
  她还主动将头上的一根银簪轻轻拿下来,递给珠儿,道:“这也是危险的东西,你先替我拿着。”
  石悍为左姝静自证清白的行为弄的颇为感慨,道:“王妃请进吧!”
  左姝静一笑,接过百合莲子汤,进了房间。
  一进去依然是一张桌案和椅子,还有两排书架,怀王倒是真的很爱看书……左侧的屏风后,则就是怀王休息的地方,左姝静将百合莲子汤放在桌子上,而后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怀王的外衣挂在一旁,左姝静小心地凑过去,伸手轻轻掀开床慢,看了一眼怀王,见他笔直地躺着,双手搭在腹部,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着了,先是松了口气,而后伸手在那堆外衣中摸了一会儿,结果什么也没有。
  左姝静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转身看着熟睡的怀王,咬咬牙,轻手轻脚地要掀开怀王的被子。
  然而她的手刚放在被子上,怀王就忽然睁开了眼睛,而后伸手一扯,左姝静便整个人跌在床上,怀王的手则架在她的脖子之上,稍微用力一点,她就会被怀王的手臂直接活活卡死。
  左姝静瞪大了眼睛,怀王却收了手,道:“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左姝静眨了眨眼睛,磕巴地道:“臣妾,臣妾做了百合莲子汤,就想给王爷您送来……”
  “汤呢?”怀王冷冷地说。
  左姝静赶紧指了指外面:“在外边的桌子上。”
  怀王道:“既然汤已经在桌上,你还进来做什么?”
  左姝静被噎了个半死,道:“臣妾想进来看看王爷睡的怎么样……”
  怀王死死皱着眉头:“你到底想做什么?!本王说过很多次让安分一点,你怎么却越来越不安分了?!”
  左姝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能慌张地挪开视线——然而就这么一挪,她发现怀王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淡色的线,这样的线,通常来说都是会挂着什么东西在上面的,之前怀王的衣服层层叠叠,左姝静从未发现过,昨晚又太紧张,怀王吹了灯,她才敢看怀王,故而现在这样怀王午睡,而堂内明亮之时,她才发现。
  这东西下面挂着的,该不会就是那个玉佩吧?!
  左姝静瞪大了眼睛,心想反正现在也被怀王质问着,倒不如……她伸手,在怀王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就一手一边扒开了怀王的中衣领口。
  于是怀王胸口那块玉佩便露了出来,而与之一同露出来的,还有怀王的……身体。
  大约是因为以前他到处打仗,胸口处有一道并不特别显眼的疤痕,而除此之外,他的身体算是十分好看的,肌肉均匀地分布在小麦色的皮肤之下,此刻正因为他的呼吸而轻微起伏,因为只扯开了中衣领口,左姝静只能看见胸前的肌肉,它们并不夸张,恰到好处,然而……对于左姝静来说,这暂时都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因为她的注意力,全部都被他胸口那块玉给吸引了,那果然是有一只鸟的玉佩,上面的纹路和玉的色泽,也全然和她自己当年雕刻的那枚一模一样……
  怀王此刻也稍微有点震惊。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左姝静竟然在被发现后,直接伸手扒他衣服!他堂堂一个平远大将军,一掌就可以把这个瘦小的左姝静拍飞至八丈远,然而这样的他竟然被这样的她扒了衣服!
  奇!耻!大!辱!
  怀王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因为太过震惊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而最不可原谅的是,左姝静一点儿也没有少女该有的羞涩和闪躲,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胸膛!
  怀王晓得自己身材是不错的,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允许她这样!
  怀王咬着牙随手扬起被子,直接把左姝静整个人盖住了,然后将中衣合上,又随手从一旁的幔干上拿了外袍披上,怒道:“你要做什么?!”
  说完之后怀王就后悔了,这口气,怎么这么像被纨绔调戏的女子说的话……
  左姝静手忙脚乱地拨开被子,咳了几声,道:“臣妾,臣妾方才看见王爷脖子上有一条不知道什么东西,以为您受伤了,就想扯开您的衣服看看……”
  这就完全是胡说八道了,那绳子一看也知道怎么都和伤口不像。可左姝静实在心慌意乱,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怀王明显不信,黑着脸道:“你倒是胆子很大,白日闯入本王卧房,掀开本王被子,扯开本王衣领,你是不是还想诱本王与你白日宣淫?!”
  这个罪名有点可怕,左姝静只能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王爷,臣妾确然没有那个意思……若我有这个意思,我今夜就被天打雷劈!”
  怀王一顿,怒道:“谁让你赌咒了?我真是很好奇,左家怎么教出这样一个女儿,如此大胆不说,还学会与男子一样赌咒自证……真是……”
  左姝静无辜不已,她这也不是无奈之举么,见怀王脸上依然满是愤怒,她只能道:“王爷,臣妾刚刚发现,您的身上竟然挂着一块玉,只是那玉瞧起来一点儿也不好……”
  怀王愣了愣,而后甩袖道:“本王爱戴什么戴什么,与你何干?!”
  左姝静心想,因为那是我的东西!
  面上仍是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样:“不是,只是臣妾大概能想到,王爷为什么戴着这块玉……”
  怀王心里一紧,看向左姝静,左姝静则盯着他,道:“凤凰浴火,死而复生……王爷是看中了这块玉的寓意,对吗?”
  怀王面色古怪地看着左姝静。
  左姝静紧张不已,心想,快说是啊!快说是啊!
  这样一来,左姝静还可以安慰自己说怀王并不喜欢她,更会为怀王竟能看出这是凤凰浴火玉佩而得到被理解的愉悦感。
  然而怀王却狠狠皱着眉头,说:“你在说什么?什么凤凰浴火……”
  他将那玉佩拿出来一些,晃了晃,道:“仔细看着,这是囚中之鸟,幽兰泣露!”
  左姝静:“……”
  左姝静勉强压住嘴角的抽搐,道:“那寓意多不好啊,王爷为什么戴着这个呢……”
  “这本不是我的。”怀王将玉佩放回衣内,一脸正经,“是别人赠予我的。这囚中之鸟,说的正是她自己。幽兰泣露,也是她内心的感怀。”
  囚中之鸟左姝静彻底幽兰泣露了,她想,本宫什么时候赠你这个了?!堂堂怀王竟让偷东西!还偷的如此理直气壮!还曲解她的玉佩含义!
  她在后宫内那么清闲那么恣意,富贵至极又悠闲至极,每一天都毫无烦恼毫无忧虑,从未认为自己囚中之鸟……这怀王,这怀王!!!
  作者有话要说:怀王,名谢兴世,字脑洞- -
  三更完成共计1w2+,其实按三千字一章算,这差不多是四章了!我真是太棒了【自我陶醉ING
  大家多留言哦=33=
  明天依然早上八点更新哇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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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左姝静被怀王气的半死,又觉得十分荒唐,然而怀王此刻也觉得十分荒唐,毕竟玉佩也算是他隐瞒许多年的秘密了,这次却因为左姝静那莫名其妙的解读而说了出来,还好左姝静听完就一脸呆滞,想来是不会联想到太后头上去的。
  怀王虎着脸,道:“你还不快出去?”
  左姝静将碎发拨到耳后,道:“嗯……那臣妾先告辞了,汤还在外边,去火静心的,王爷记得喝……”
  怀王冷冷淡淡地说:“你不来闹事,本王自然心平气和不上火。”
  “……”左姝静垂着头小步走出去了,看都不想再看怀王一眼。
  出去之后,石悍见左姝静头发有些凌乱,奇怪道:“王妃殿下怎么进去了这么久?”
  左姝静尴尬道:“我不小心吵醒了王爷,王爷说了我一顿……”
  石悍顿时有点同情左姝静,道:“王爷不爱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吵醒的,所以开始才提醒王妃您的。我虽未跟着王爷外出打仗过,但听高将军说,王爷以前在打仗的时候,少不得来刺客行刺什么的,那时候王爷根本无法正常睡觉,动不动就要起来。久而久之,若是直接正面吵醒王爷,据说王爷可会上手刀的!”
  左姝静想到开始差点被怀王勒的喘不过气,顿时有些后怕,又想到昨夜自己跟怀王睡觉,大概也没有太安分,估计吵醒了怀王……
  她道:“我的确不知道这些,哎,以后我一定多注意一些。”
  石悍道:“王妃一心为王爷,王爷总会明白王妃殿下的心思的。”
  左姝静笑了笑,转身带着珠儿走了,珠儿兴奋地小声道:“殿下,怎么样怎么样?王爷开心吗?”
  左姝静面无表情:“不开心。”
  珠儿沉默了,半响,安慰道:“殿下不要难过,也许是因为王爷不爱喝百合莲子汤呢!”
  左姝静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眼下,怀王喜欢太后的事情是可以确定了,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怀王会喜欢太后,并还将太后的形象塑造的……那么奇怪,还认为那玉佩是自己送她的……但,这件事显然眼下是无法更改的。
  想当初,她对怀王知之甚少,却也凭着自己的臆测,将怀王当做一颗无害小白菜,对他十分怜惜。然而到现在,她终于晓得,怀王不是小白菜,而是一头豪猪,而这头豪猪想要拱的白菜,还是她自己!
  然而仔细一想,那时候自己喊怀王入宫,给他赐婚,对于怀王来说,也应该是十分痛苦的吧。
  喜欢的人,亲手指婚,让他娶另一个女子……
  可事到如今,左姝静也觉得十分痛苦,毕竟也是她亲手指的婚,最后让自己嫁给了怀王。
  那么现在,她应该让怀王知道,自己就是太后吗?可是,若她告诉怀王自己就是太后,若他不信,少不得要觉得左姝静在侮辱自己的意中人,兴许要将左姝静给暴揍一顿然后休妻……而若是他相信,那也更不得了,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怀王不碰自己,不过是因为心中有人,若他晓得自己就是太后,那还得了?那还得了?
  本就是摧心伤肺求而不得的苦恋,一下子对方变成了自己的妻子,怀王会做什么,左姝静想都不敢想。
  左姝静头痛欲裂地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地用力地叹了口气,送给怀王,也送给自己。
  ***
  早朝后怀王被皇上叫去,实际上是因为皇上依然心中略有些不安,所以到底选择了告诉怀王株州的情况。
  王茂德让死士传出来的消息是,不止株州,还有旁边的益州,实际上都已经被暗中控制了。
  这一次带头造反的人,是赵家老大的四儿子赵和,三年前他也不过十五六岁,趁乱乔装逃走了,身边跟着一队亲兵。之后他们逃到了玉坠县的乡下,每日种田,化名为钱和,说自己是因战乱而被毁了家园的北方人世,玉坠县的人并没有多想,此后便一直在玉坠县待着,而亲兵们则靠着暗中偷窃积攒财富和兵器。
  整整三年的韬光养晦,终于在玉坠县县令被击杀的一刻开始爆发。
  在这三年里,他们还联系了不少散落在其他地方的对赵家尤有怀念的人,让他们在赵和宣布造反的那一刻开始,假装震惊然后拥戴,做出赵家一呼百应威望犹在的假象,这三年里,在大闵的管理下的百姓生活的尚算不错,虽还不至于到清平盛世,却也算是修生养息百废俱兴。
  赵和害怕这样的情况会让百姓们逐渐彻底忘记赵家,才搞了这么一出,让人觉得赵家还有很有威望还是民心所向的,而后赵和让人放出怀王已死于刺客的消息,造成了一定的震动。怀王在株州,益州,威州这原本属于赵家的三地是极有名望的,而怀王一死,他们自然会十分惊讶,再看到赵家“一呼百应”的盛状,自然觉得赵家才是天意所归了!
  因此赵和势如破竹地拿下玉坠县、明县,消息传来后,皇帝立刻命令株州益州的军队立刻拿下赵家军,然而株州刺史出站,却在三日内被赵和击败,株州沦陷!
  首战告捷,赵和一时名声大声,赵家更多旧部前来投奔,赵家军势不可挡,拿下了附近的益州,然而益州刺史却是个最大的罪人,他是弃了益州而逃的!他一路逃到了与益州隔着一整条长江的民洲,为了防止被逮捕,他竟然谎称赵和已被拿下,民洲刺史不知所以然,原话上报了朝廷,朝廷便也暂时以为这件事过去了,直到威州也被拿下!
  原本众人都不知道情况如何,皇上才让王茂德接着节度使的名义去调查,然而王茂德晃荡到了威州,才发现威州早已沦陷,当夜便被抓了,如今生死未卜,只有一个死士逃了出来,传了消息。
  赵和等人下一步一定是攻打楠州,楠州处在长江中下游,土地肥沃,粮食充足,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亦有极大的粮仓,若赵和决心推翻大闵,第一个大问题就是手下士兵们的粮食问题,而只要占了楠州,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反倒是靠着楠州粮仓供应粮食的附近其他大闵军队反而要为此头疼了。
  至此,皇帝终于明白赵和不容小觑,这才让付志伟和宗阳德带着精锐去扫荡赵家军,去的便是楠州,而楠州刺史秦伟也已待命,就等着两方会和。至于那个益州刺史,早已被投入监狱,只等着秋后算账。
  就这样,皇帝也不让怀王亲自去,怀王出面自证没有死效果肯定比付志伟等人说一句怀王没死来的让人安心。
  怀王对此真的十分无奈,然而看着皇帝故作平静,实际却也不免有些尴尬的脸,怀王也无话可说了。
  他的父亲,只是怕他夺取那个属于他哥哥的嫡长子的位置罢了。
  而除此之外,他也颇为担忧跟着王茂德一同去了株州的高长义的安危,虽然他依然认为高长义不会性命之虞,但能不能平安归来实在是个问题。
  接着他又听到皇上所说的太后的事情,认定是琉璃在捣鬼,然而他没有证据,甚至他也隐隐认为太后可能的确是不想见他的。
  回来之后,又被左姝静扒了衣服还被她看见了玉佩……总归一句话,怀王殿下十分不快。
  这份不快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怀王不大想和左姝静睡在一起了,怕她半夜又做什么,便先在房内看书,等侯竹堂的烛火灭了,他便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去了光晖堂。
  左姝静见他的举动,也不由得松了口气,毕竟她现在总觉得很难面对怀王……
  然而左姝静万万没想到,第二天虞不苏竟然来了……
  怀王下了早朝之后,带了周俊佑和虞不苏回来!
  这实在是很让人震惊的事情,怀王显然对虞不苏没什么好脸色,也不怎么应他的话,基本上都是虞不苏在厚着脸皮对怀王说话,而周俊佑则在中间斡旋。
  不过怀王倒是没留两人吃饭,周俊佑和虞不苏很快离开了,左姝静只是瞥见了虞不苏一眼,只觉得十分奇怪,但也不敢多问怕被怀王看出端倪。
  但她怕虞不苏是有什么事情想传达给她,便也特意上前客套了两句,没想到虞不苏这家伙胆大极了,竟然一脸阿谀奉承地送了一根簪子出来,道:“王妃殿下真是端庄秀丽,微臣的表妹此前曾说过舒敏斋的簪子极好看,这次想着要来王府内,便特意先买了一根,希望王妃殿下喜欢。”
  左姝静强笑着接了过来,道:“虞大人费心了。”
  怀王淡淡地瞥了两人一眼,倒是没怎么特别在意,反正虞不苏也送了他东西,还送了周俊佑东西,倒当真是一派要抱他大腿的作风。
  左姝静拿了簪子便回了自己的蕴瑞堂,打开盒子一看,果然是一根十分好看的簪子,而已经晓得虞不苏性格的左姝静拿着簪子左看右看了一会儿,发现上边有一条细缝,轻轻一拨,簪子便打开了。
  里面是一张纸条,上书:微臣会帮您,尽快让王爷相信您就是太后的。
  左姝静:“…………”
  她瞪大了眼睛,转身便冲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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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六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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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5: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9章

  29
  几个时辰前。
  送行大典,皇上在殿内亲口嘱咐了付将军和宗德阳一番,又以清酒祭天祭黄土,显是十分重视这次出兵。
  太子,平王,怀王,作为皇上的三个子嗣,亦要负责送行,之后便是文武百官,之后付将军和宗德阳离开大殿,和宫外士兵汇合,在百姓的欢呼下离开京城。
  全程怀王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而相对于他,太子和平王看起来要喜庆多了,仿佛不是来送行的,而是来接凯旋大将的。
  也难怪,此前太子与平王便结成同盟,如今付将军是太子那边的人,宗德阳则是平王的表弟,只有怀王,孤零零的,此次出兵若胜利,他一点儿好处也捞不着,这让两人怎能不心生欢喜呢?
  太子和平王永远不会忘记,昔年怀王战塔达,平赵家时,骑着高头骏马,身着八旗盔甲,手执寒星长戟的怀王是什么模样——他按辔徐行,器宇轩昂,周身盔甲和长戟映着烈日的光芒,整个人仿佛在闪闪发光。他的身后是高常义、高常忠、司马瑞阳等十余名大将,他的两侧是欢呼着的百姓。
  也正是那一刻,站在高台之上看着怀王的太子,感受到了深深的畏惧。
  百姓的景仰,士兵的服从,父皇的褒奖,全都是对着怀王的。
  而他谢康世所独有的,不过是一个嫡长子的位置,其余的哪里,他似乎都比不过这个比自己仅仅小两岁的弟弟。
  而在太子身边的平王,更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几乎一无所长。
  嫉妒和恐惧,往往是最可怕的东西,那一刻的太子和平王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恐惧和嫉恨,他们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之后,便真真切切地成了同盟——压制怀王,压制怀王!
  而最幸运的是,皇帝也跟他们有一样的想法,他害怕这个儿子功高盖主,更害怕他们将来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于是他给怀王加官进爵,并创了个位高权重的“平远大将军”的职位给怀王,这个大将军之名更甚与其他所有大将军,手持一半虎符,可调令十三州士兵。
  然而没有另一半虎符,那些士兵并不会有任何动作,而另一半虎符,自然是在皇上手里的。
  所以这实际上只是一个看似威风实则空有虚名的位置而已,怀王心里也很清楚,但他并不能有一丁点的不开心。甚至他自己的亲兵,也被皇上分派到不同的地方进行轮制,开始种田,为的就是避免他拥兵自重。
  送行大典完毕后,太子面带笑意地离开,而平王更是毫不客气地走上前,吊儿郎当地似乎想要讥讽怀王,但怀王转身就走了,完全没给他机会,弄的平王顿时有些拉不下脸,可又不敢强硬拉住怀王,只能气地跺脚。
  怀王心情本就不大好,然而周俊佑却在此时上来,给怀王引荐虞不苏。
  怀王确然不喜欢虞不苏这个神棍,然而也架不住周俊佑的劝说。
  何况周俊佑也说的十分有道理。
  周俊佑轻声道:“王爷,虞不苏此人似是一心想要归附于您,此人虽然油嘴滑舌,却胜在地位特殊。首先他在朝内和大部分人关系不错,可以拉拢中立的人,是个很好的说客。其次皇上相信他的一些卜卦,对皇上也有一定的影响力。最后,若是将来……有什么意外……王爷您也总是需要一个人来帮您制造舆论的。”
  周俊佑并未说那意外是什么,然而怀王和周俊佑心里却都很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意外。
  并不想要造反的怀王被全天下认为想要造反,真到了那时候,他也只能那么做了,不然,死的就是他自己。
  怀王冷然地看了一眼周俊佑,又瞥了一眼他身后挤眉弄眼的虞不苏,最后道:“让他一起来怀王府吧。”
  周俊佑点点头,而后回头冲着虞不苏勾了勾嘴角,虞不苏顿时心花怒放,带着准备好要给左姝静的簪子便跟着怀王回了怀王府。
  怀王本身架子并不算大,尤其对着他认为贤能的人,经常是有共乘一车的事情发生的,而这次虞不苏沾了周俊佑的光,且怀王也要做个拉拢的样子出来,所以三人一同坐在马车内,虞不苏便开始发挥他的才能开始唧唧歪歪了:“王爷,不瞒您说,臣啊,前段时间夜观天象……”
  周俊佑轻轻踩了虞不苏一脚。
  虞不苏微微一顿,道:“发觉夜色甚美,月明星稀,真是一派繁荣景象啊,哈哈哈哈哈!”
  虽然虞不苏及时收回了不该说的话,怀王的脸色却依然不是很好,只敷衍地点了点头:“嗯。”
  虞不苏道:“不过,臣还替王爷算了,王爷眼下,可是有个很好的东西在身边。”
  怀王看了他一眼,道:“嗯?”
  虞不苏一笑:“就是怀王妃殿下啦!王妃殿下命宫带‘禄存’,对宫有‘天马’,正是个‘禄马交驰’的命盘,此种命盘旺夫益子,恰好又和怀王您的命盘相呼应,真是不得了,不得了!”
  怀王沉默片刻,忽然道:“我的命盘内侍省有记载,你晓得不奇怪。但,你怎么晓得王妃的命盘的?她的生辰八字应该还要在下个月才录入吧?”
  虞不苏却是一点儿也不见紧张,道:“那是因为微臣和王妃兄长左县令曾有私交,左大人曾让微臣替他两个妹妹占过几卦。”
  虞不苏和谁都有私交,会认识左浩宇倒也不奇怪,怀王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之后三人回了怀王府,左姝静还来跟虞不苏客套了几句,怀王也并没有多想,三人进了书房,周俊佑和怀王几乎都不必开口,就听得虞不苏谈古论今,怀王脑仁微微有些发痛,却又听得虞不苏道:“王爷,您觉得呢?”
  怀王微微回神,道:“什么?”
  虞不苏眨了眨眼睛,见怀王一脸茫然,只好又说:“对于,死而复生,借尸还魂这件事,王爷您是怎么看的呢?”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怀王想起大前日晚上左姝静也是这么问自己的,而想到左姝静,他就又想到太后……顿时本就微微发痛的脑仁更加地疼了,他于是极为不耐烦地道:“自然是不信的。一派胡扯。”
  虞不苏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为难,心想这怀王殿下未免也太斩钉截铁了吧!
  而另一边,左姝静刚看到簪子里的内容便大吃一惊,转身就出了门要跑去书房阻止虞不苏那个臭神棍,然而刚走出去,外院一个侍女就冲了进来,看见左姝静,立刻行礼道:“王妃殿下。”
  左姝静随便说了声“嗯”就要继续往前走,那侍女却继续道:“王妃殿下,左府有人来送信了,说是左夫人差来的,名唤桃儿,有急事要与您详谈呢。”
  左姝静心想怎么这么凑巧!桃儿是温巧佳的贴身丫鬟,那日帮忙待在她房内假装左姝静的,也正是这个桃儿,想来的确是有急事大事,温巧佳才会让桃儿来找她。
  可眼下……左姝静皱了皱眉道:“你让她现在外厅等着,我一会儿就去!”
  那侍女尴尬地道:“王妃殿下,那桃儿说事情真的很急……”
  珠儿和碧云跟在左姝静后头,自然也听见了两人说的话,珠儿轻声道:“殿下,夫人既然让桃儿姐姐来了,必然是有大事的……”
  左姝静自然也晓得,但也只好遥遥地看了一眼书房,抿紧嘴唇道:“算了,先去外厅吧。”
  她快步走到了外厅,桃儿见了她,露出得救的表情,行了个礼,道:“王妃殿下。”
  左姝静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快说有什么事儿?急成这样……”
  桃儿轻声道:“是夫人让奴婢来找您的……”
  她看了眼左姝静身后的碧云,神色犹豫。
  左姝静道:“碧云,你先去外面候着。”
  碧云应了,转身走了出去,桃儿看了一眼珠儿,到底也没再犹豫,小声道:“夫人说,如今大少爷在丰州的太谷县当县令,您也晓得的,而据说,南边那些反贼已经占了好多州,眼下再过了楠州,便是丰州了!而且太谷县还和楠州毗邻,夫人怕大少爷有危险……”
  左姝静哪里晓得南边战事,听碧云这么说,不由得蹙眉道:“怎么会这样?哥哥在的太谷县,若我没记错,是运粮必经之地,若楠州被占了,下一步必然是太谷县……”
  桃儿一听,眉眼耷拉,道:“好像夫人那边也是这么听的。就这,还是有人悄悄告诉老爷的,但老爷不让说,说是会平白乱了民心,可夫人晓得这件事后,都哭了好几场,才让奴婢来找您的。”
  虽然和左浩宇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左浩宇毕竟是左家独苗,如今左姝静自然是希望左浩宇好好的,然而她能有什么办法?她皱着眉头,道:“我也很担心哥哥,可,可阿娘让你来找我,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啊……”
  桃儿委委屈屈地道:“殿下有所不知,夫人说,怀王殿下骁勇善战,只需一千精锐必就可将那些反贼杀个片甲不留!但皇上大抵是念着王爷新婚,所以没派王爷出兵呢,派了个付将军,付将军他前些日子过的六十岁!这这这,哎……”
  左姝静终于听出了一些名堂,道:“阿娘的意思,是让我跟王爷说,让王爷主动请缨出兵?”
  桃儿立刻点头。
  左姝静长叹一口气:“你回去告诉阿娘,这事儿我办不到,王爷也不会听我的。皇上不派王爷出兵,自然是有皇上自己的打算,且不说这事儿已经定下来了,付将军和宗副将已经出行了,就是这事儿没定下来,我也不能让王爷去主动请缨。我只是个妇人家,不能影响王爷的决策,更不能影响天下。娘的担忧我都晓得,可这事儿,我还真帮不了。“
  桃儿欲哭无泪,道:“那怎么办呀……”
  左姝静道:“这事儿急也没用,你回去跟夫人说,让她别担心了,付将军虽然六十了,但若不是宝刀未老,皇上定然也不会派他出去的!何况,付将军和皇后的兄长朱国公不是关系很不错么,阿娘要找,也应该去找阿姐商量,断不该来找我的。”
  桃儿撇撇嘴,说:“夫人找过了的。只是太子妃殿下说,付将军一定会赢的,让夫人不要担心。夫人觉得太子妃殿下在敷衍她,所以十分地不放心……”
  左姝静依然蹙着眉头,道:“阿姐那么说,娘就先放下心就是了……”
  左姝静心下奇怪——左姝娴凭什么那么肯定?难道这里面又有什么猫腻?!
  桃儿见左姝静的确不像有办法的样子,只好行了礼也先走了,左姝静颇有些心神不宁,皱着眉头走出外厅,看见碧云,才忽然想起虞不苏的事情,当即大步往外书房走去。
  书房站着的却是章盾,见左姝静来了,章盾行了礼,又道:“殿下有事情找王爷么?”
  左姝静去的匆忙,连点食物都没带上,可不能再用昨日那样的借口,好在刚刚桃儿说的那番话反倒成了她的借口……
  于是她故作着急地道:“有有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王爷说,你让我进去!”
  左姝静一脸焦急,又是从前厅来的,章盾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碧云,碧云有些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像王妃确然是有急事的。
  章盾只好道:“那我先去替您通报一声。”
  他转身轻轻敲了敲门,怀王道:“怎么?”
  章盾道:“王妃殿下来找您,说是有急事。”
  怀王道:“让她进来吧。”
  章盾立刻开了门,左姝静对他笑了笑,便冲了进去。
  虞不苏和周俊佑果然在里面坐着,怀王脸色则不是很好,盯着她一动不动,左姝静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自己来晚了?!
  虞不苏手里拿着两张纸,见左姝静来了,他立刻挤眉弄眼地道:“王妃殿下,您还记得当年微臣和令兄交好时,给您说的那套理论么?就是死而复生,借尸还魂,就像这两张纸,我把其中一张给撕了……”
  左姝静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来虞不苏刚开始说这件事没有太久,怀王应该还什么也不知道!
  于是她冷着脸打断虞不苏,道:“我记得,但我从来也没觉得虞大人这番理论是正确的。人死不能复生,遑论借尸还魂。虞大人既然通晓阴阳,难道会不知道这些?”
  虞不苏显然没想到左姝静会这样毫不留情地打断自己,当即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看着左姝静,怀王也有些意外,道:“王妃当初不是还跟本王说过这件事么?”
  “当时只是觉得好笑,才跟王爷说的。”左姝静盈盈一拜,“王爷那时候说的对,这种东西就是一派胡言。”
  怀王一笑,倒是颇为满意,他压根不想听虞不苏胡扯却又不好直接打断他,现在左姝静毫不留情地落了虞不苏面子,他倒是可以顺着台阶而下,于是他道:“行了,既然王妃不爱听,那虞大人你就不要说了。王妃性子直接,虞大人也不要太在意。”
  虞不苏尴尬地将那两张纸摆好,道:“呃,不会不会,怎么会介意呢……”
  他又瞥了一眼左姝静,实在想不通她要做什么。
  怀王也道:“王妃忽然来找本王,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我造大家急-.-,可是我只能先剧透怀王会在一个不得了的时候知道而不是现在,就这样平淡地知道也太没趣了而且他不会相信【抠鼻
  因为造大家急,我会尽量每一章都写多一点,早日迎来那一刻呜呜呜呜!
  或者我们可以商量一下,什么情况下加更?我暂时想不到,要不然谁生日加更?可是这样好难统计【头疼ING
  还有还有,超过25字应该是可以送积分的,你们如果评论超过25字可以在后面写【JF】或者说一下【要积分】之类的,我会送的,积分可以免费看VIP章节我记得!
  (希望我没记错- -,我现在对*各种制度真的很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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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第30章

  左姝静道:“今天阿娘派人来跟臣妾说,南边那些反贼十分张狂,而臣妾的兄长在楠州与丰州交界的太谷县当县令,所以阿娘有些担心兄长的安危……”
  其实这些话本不该在周俊佑和虞不苏在场时说的,但左姝静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也做出十分担心不知所措的样子,继续道:“所以想问问王爷,兄长会不会有危险呢?”
  怀王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付将军和宗副将已经出兵,让左夫人放心吧。”
  左姝静依然一脸担忧:“可是,臣妾还是不放心……对了,虞大人,你算卦的本事不是很高吗?我的兄长与您又有私交,不如,你替他占一卦?”
  怀王当真是觉得莫名其妙:“王妃不是不信那些?怎么还让虞大人算卦?”
  “臣妾只是觉得什么借尸还魂是一派胡言,不代表臣妾不信虞大人呀。”左姝静无辜地道。
  怀王想了想,道:“那虞大人便算一卦吧。”
  虞不苏站起来,道:“这自然没问题,但微臣要去准备一些东西。”
  左姝静笑着说:“要什么呢?府内应该都有,虞大人只管开口便是。”
  虞不苏道:“微臣要一人在一个单独的屋子里衍算……”
  怀王挥了挥手:“那便去千孜堂吧。东西让下人准备着。”
  左姝静一笑,道:“多谢王爷。”
  怀王没说什么,虞不苏行了礼先走了,左姝静则跟着也出去了,等两人都走了,周俊佑才笑着说:“王爷竟愿意让虞大人在王府内弄这些占卜算卦的事情,真是让人意外。”
  怀王敲了敲桌子,冷淡地说:“虞不苏一直在这里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本王听着头疼……且王妃到底是女子,为兄长担忧也算常情,就让他们去吧。”
  周俊佑笑了笑,又说起了别的话题,没了虞不苏在一旁,两人能聊的东西颇多,很快便暂时忘记了虞不苏的事情。
  而另一边,跟着虞不苏出去的左姝静,带着虞不苏去了千孜堂,因为碧云一直跟在身侧,左姝静和虞不苏几乎没什么交谈,而虞不苏也没让下人准备太多,无非是纸张,香灰一类的东西,之后便进了千孜堂的一间小房间。
  进去前,他特意走到左姝静身边,说是兄妹连心,让左姝静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左浩宇的性命,而递给她纸张的那一刻,他小声道了句——在后窗口那儿等我。
  左姝静微微睁大了眼睛,目送虞不苏进去后,便故意说自己有些累了,带着碧云和珠儿回了蕴瑞堂,而后又吩咐碧云和珠儿不要吵她,让她先休息,等虞不苏那边有消息了再喊她。
  回了自己的房间后,左姝静先锁上了房门,而后立刻换上便捷一些的衣服,从自己的后窗跑了——这是上回偷偷溜去找虞不苏时跑出来的经验。
  不过她也真是觉得很有些无语,怎么每次要去见虞不苏,都是如此见不得人的感觉……
  从后窗出去便可以直接从蕴瑞堂的后院出去,但左姝静怕有下人经过,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望地,终于走出了蕴瑞堂,而出了蕴瑞堂,即便再被下人看见,她也不害怕了,因为下人最多对她行个礼,哪里会管她那么多?
  然而左姝静没想到,刚出了蕴瑞堂,她就看见了刘嘉韵和董思年。
  刘嘉韵正和董思年说着什么,董思年撅着嘴,一边听一边敷衍地点着头,看见了左姝静,当即喊了声“表嫂”,便冲了过来,俨然一副得救的模样。
  刘嘉韵也瞧见了左姝静,行了个礼,疑惑地道:“怎么王妃一个人?贴身的侍女呢?”
  ……关你何事啊。
  左姝静尴尬地笑了笑,道:“我让她们自个儿忙自个儿的事情了而已,我心情不大好,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刘嘉韵奇道:“怎么了吗?莫非是和王爷吵嘴了?”
  左姝静摇摇头:“不是。是南边的事情,我兄长在丰州当官呢。我和阿娘都很有点担心他。”
  刘嘉韵倒也没多想,点点头:“是么……我之前听那我家那人说过一点,不过你也不别太担心了,能有什么事啊。”
  还真是莫名的乐观啊。
  左姝静点点头:“嗯。”
  董思年说:“表嫂心情不好,那我陪陪你吧,嘿嘿嘿嘿……”
  刘嘉韵虎着脸道:“说好了只出来玩一炷香时间,你现在又想接着这机会拖延?不行,回去看书去!”
  董思年满怀期待地看着左姝静,只期待人不错的表嫂能帮一帮自己,然而左姝静却道:“年哥儿回去看书吧。”
  刘嘉韵道:“若王妃实在不开心,我也可以陪你聊聊天的。”
  左姝静赶紧摆手:“真的没必要,我自己走走就行。”
  刘嘉韵显然也没真的要跟左姝静聊天,又揪着董思年走了,左姝静微微松了口气,继续往千孜堂去,千孜堂外自然是有人守着的,见左姝静去而复返都有些讶异,却什么也没敢说。
  左姝静正大光明地走进了千孜堂,又转为小跑,去了虞不苏所在的小房间的后窗口,她刚到那儿没多久,虞不苏便探了个脑袋出来,看见她,轻声道:“你可来了。”
  而后又缩回去了,大概是拖了什么东西过来垫脚,过了一会儿,他才从后窗那儿跳出来。
  左姝静微微侧身让他出来,而后道:“你今天怎么忽然跑来了?!”
  虞不苏道:“你没看到那个簪子吗?我要帮你尽快让怀王殿下相信你是太后啊!”
  左姝静青筋直跳,道:“我就是看到了才问你!你干嘛这么急,我并没有说要让他知道我是太后!”
  “难道你打算一直瞒着怀王?”虞不苏奇怪道,“就我所知,怀王另有意中人,并不会喜欢左姝静,不然上次我也不会让秦艳艳来给你留了一条后路……你此刻在怀王府应该过的并不算好,倒不如早日跟怀王把话说开了,怀王若相信了你是太后,必然会对你十分尊敬。到时候即便他娶了其他人,你也依然可以在怀王府内作威作福,何况啊,怀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左姝静咬着嘴唇,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虞不苏更加疑惑:“还能有多复杂?我晓得你是怕怀王不信,反而连累了你,可是……”
  “我怕他不信,更怕他信!”左姝静终于下了决心,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之后,道,“怀王喜欢本宫!”
  虞不苏被左姝静说的“本宫”二字微微震了一下,而后才回味过了她说的话,半响,道:“您这说的‘本宫’,只是单纯的自称呢,还是想强调……怀王殿下喜欢的是太后……?”
  左姝静黑着脸道:“是后者。”
  饶是见多识广的虞不苏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道:“太后娘娘您何出此言……怀王好端端地怎么会喜欢您?!”
  左姝静道:“反正我可以确定就是了。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
  “我就是说了也没人会信啊!”虞不苏摸了摸眉毛,“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
  左姝静基本上是能理解虞不苏的感受的,毕竟当时最不敢相信的人就是她自己了:“总之这件事,首先你必须得相信这是真的。其次你不能告诉其他人,免得影响怀王……”
  虞不苏一边摸着眉毛一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终于消化了这个信息,道:“可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不能告诉怀王你就是太后呢?”
  左姝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既然他喜欢我,那我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我就是太后,不然他岂不是……”
  左姝静也不能确定怀王会做什么,但还是迟疑地看着虞不苏,而虞不苏却道:“岂不是欣喜若狂嘛!这样对你们两边都有很大的好处啊!”
  这个理论让左姝静惊呆了,她道:“怎么说?”
  “你看,怀王喜欢你,所以他若知道你就是太后,必然十分开心,然后对你很好,你呢,就好好地忘记太后的身份,专心当你的怀王妃,从此专心致志帮助怀王,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其他方面。从此之后,夫妻和睦,举案齐眉,不是一桩妙事?”虞不苏奇怪地看着她,“从前你在宫中,刚嫁进去没多久,先帝就驾崩了。之后你在后宫之中,不都是孤孤零零的么,多可怜啊,现在不但老黄瓜刷绿漆……”
  听到“老黄瓜刷绿漆”,左姝静默默地看了一虞不苏眼,他及时改了口:“不对,是返老还童……”
  左姝静简直听不下去:“继续说!”
  “总之,重新回到年轻的时候,仿若重新活了一次,也有了更多机会和可能。而怀王殿下,无意是全天下最优秀的男子,你已经是他的妻子,他也喜欢你,这有什么不好的呢?”虞不苏看着左姝静,十分认真滴说。
  左姝静惊愕地看着虞不苏,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然而半响,她还是摇头:“不行,我自己一直把怀王当皇孙看,怎么能和他真正当夫妻呢……这绝对不行。”
  虞不苏为难道:“可你们岁数相当,你怎么会认真把他当皇孙呢。何况,若不是你与他之间有些什么,怀王也不至于喜欢你吧?”
  左姝静很想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大概能猜到肯定是怀王误会了什么,可眼下她也无法详细地跟虞不苏解释,故而只能道:“总之我绝不想让怀王知道我是太后!”
  虞不苏只好道:“那好吧,我以后改变策略,帮你忙着就是。”
  说完,他又忍不住道:“可你确定你要这样?你并不讨厌怀王,也未必不能喜欢上怀王,像现在这样你一直瞒着怀王,不但自己很累,还可能又要重走上一辈子的路了,一辈子没男人!”
  左姝静有点茫然地看着他:“我为什么一定要男人?”
  虞不苏尴尬地退了两步:“呃……”
  他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左姝静的反问也很有道理嘛,于是虞不苏只好道:“总之,我觉得既然你并不讨厌怀王,不妨改变一下角度和立场,试着喜欢怀王。”
  左姝静道:“行了,你快进去,我也得回去了。你晚点再‘出关’,给我点时间让我先回房间……对了,说真的,你算了没有,左浩宇会平安吗?”
  虞不苏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又吭哧吭哧地从后窗那边爬了上去,左姝静在原地呆滞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原路返回了,这一路上倒是没出什么岔子,她爬回屋子后,又脱了衣服躺上了床。
  过了约莫两柱香的功夫,碧云才敲了门,说:“王妃,虞大人那边派人来了,说是算出了结果。”
  左姝静应了声,这才让碧云和珠儿进来,换了一身衣裳去见虞不苏,虞不苏说了一通,无非是左浩宇必然平安无事,左姝静作出安心的模样,连连谢过了虞不苏。
  眼看天色渐暗,虞不苏和周俊佑便先告辞了,这一回怀王倒是没让两人留下来用晚膳,一方面刘嘉韵在府内不大方便,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没想留虞不苏。
  周俊佑和虞不苏走了后,左姝静看着怀王,心里涌起十分怪异地感觉,她仿佛是这个时刻才意识到,她现在的确是可以喜欢怀王的。怀王早已不是她的皇孙,而是她的丈夫。在此之前,她实在是没想过这个可能,这也导致了她对怀王一点儿男女之情也没有。
  而怀王一回头就看见左姝静正对着自己痴痴地发呆。
  他十分无语地摇了摇头,心想,左姝静喜欢他哪里啊?怎么忽然就一派痴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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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5: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章

  刘嘉韵和年哥儿在怀王府待到第六天的时候,董觅终于来寻刘嘉韵和年哥儿回去了,不过六天而已,刘嘉韵的气似乎也消的差不多了,但依然撑着面子不肯见董觅。
  董觅也颇为无奈,只好先去了怀王书房,两人随意聊了几句,董觅提到明日就是年哥儿的真正十三岁的诞辰日,此前只是喊虚岁,所以本想带着年哥儿回去过个诞辰,可刘嘉韵这样,他也十分为难。
  怀王想了想,便说让年哥儿就在怀王府过诞辰日,让到时候董觅再来,借着给年哥儿过诞辰的名义,可跟刘嘉韵见一面,说说话,想来刘嘉韵也就不会太生气了。
  董觅应了,连声向怀王说了谢才走,董觅走了之后,怀王便跟左姝静说了这件事,左姝静是表嫂,年哥儿既然要在怀王府过诞辰,她自然也得帮衬着,还得准备些礼物。
  左姝静立刻同意了,她在府里闷得慌,每天最多也就是跟着章盾学账目了,偶尔碰上逃出来玩闹的董思年,也可以跟董思年聊两句。
  董觅来的时候,董思年也去见了董觅,只有刘嘉韵不肯见他,见完董觅,董思年也赖着不想回去念书,便拖着左姝静,在后院跟她说着自己学堂里发生的趣事儿,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直让左姝静笑的大跌。前朝民风不算太紧束,也常有女子去女学念书,然而裴冬净家世不大行,没有上过正规的,全是裴则教她识字看书,故而听董思年说起学堂的事情,在觉得好玩之余,又有一些羡慕。
  结果她听得正开心,刘嘉韵就寻来了,看见左姝静和董思年说说笑笑,当即黑了脸,走过来道:“王妃殿下还真是孩子心性,居然能和年哥儿聊的这么开心。年哥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和嫂嫂聊天,所以就可以由着自己性子在外边玩了?还不回去好好看书?!”
  这话说的,让董思年和左姝静都有点下不来台,董思年撅了撅嘴,想着以左姝静十分软弱好欺的温和性子,肯定是没办法护着自己的,结果不料左姝静微微一笑,道:“姨母这话说的……年哥儿固然该好好读书,但如今你们来怀王府做客,毕竟不比家中,年哥儿爱玩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而我这当主人的,自然也是应该尽到主人责任的。”
  这一番话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强调了一下自己才是主人刘嘉韵是客人,顺便提醒了一下刘嘉韵现在年哥儿在王府,就算逼他太紧,但也没道理这样教训着。
  董思年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左姝静,而刘嘉韵本身不好看的脸色就更黑了几分,然而左姝静笑意盈盈的,依然是那副软软的样子,看不出这话是否真的另带含义,于是她也只能道:“我也只是怕年哥儿叨唠了王妃殿下。”
  左姝静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您是我与王爷的姨母,年哥儿是我们的表弟,怎么都不算叨唠的。”
  言下之意是,就算是叨唠,那也是你先带着年哥儿来叨唠我们的!
  刘嘉韵只好道:“年哥儿再玩一会儿就回来念书,晓得么?明个儿又是你诞辰,你又得找着理由玩闹不念书了!”
  左姝静一想倒也是,便让董思年跟着离开了,自己则带着碧云和珠儿外出了,她对照顾小孩子毫无经验,更无从知道董思年的喜好,原本想送他几本书,然而仔细一想,董思年只怕是看到书都会觉得害怕吧……
  而想到董思年想练武,左姝静便帮他买了几本画册,其实这在刘嘉韵眼里看到估计要说是让董思年不务正业的东西了,但没关系,可以用怀王的名义赠给董思年……
  之后又挑了些新衣裳和小男孩可以用的项圈一类的。
  左姝静自己有专门的裁缝来替她量体裁衣,所以倒不必去看衣服,但左姝静想了想,还是进了芮华斋,帮自己挑了点首饰,头饰,又帮刘嘉韵挑了几个。
  这一下午晃眼便过去了,晚上怀王倒是如常来了蕴瑞堂休息,左姝静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大眼睛亮晶晶的,怀王在她身边躺下。
  自从虞不苏给左姝静说了她完全可以喜欢怀王后,左姝静看着怀王便觉得很有点怪异,以前,两人要同榻而眠,自然也是怪异的,可那时候的怪异感和现在是截然不同的怪异感。
  左姝静很难详细描绘出这两者之间的差异,但无论如何,当怀王躺上床的时候,她的反应都是一样的——背对怀王,微微蜷缩着。
  怀王瞥了一眼她的姿势,倒也没说什么,闭上眼睛慢慢地睡了。
  怀王入睡后,左姝静颇为不安地睁开了眼睛,她微微直起身子,侧头看着怀王。屋内昏暗一片,她也只能依稀看清这人高挺的鼻子和线条十分俊朗的脸,左姝静是一直晓得怀王长相俊朗的,但却没有特意去注意过。现在看着,真是一言难尽啊。
  她伸手轻轻在怀王脑袋旁边化了一圈,颇为忧愁地想,形状这么好看的脑袋,怎么想的事情这么奇怪呢?
  ***
  第二天下了早朝董觅就跟着怀王回府了,刘嘉韵借着要让年哥儿继续学习的借口不让董觅见董思年和自己,等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才带着年哥儿出来,左姝静让下人布菜,准备了长寿面,又给刘嘉韵和董思年都送了礼物,刘嘉韵心情似乎稍微好了些,却依然是看也不看董觅。
  董觅找机会跟刘嘉韵说了几句话,刘嘉韵也只是淡淡地“嗯”了几声,弄的董觅也十分尴尬,连连小声在刘嘉韵耳边说着什么。
  毕竟今天是年哥儿的诞辰日,刘嘉韵也不好一直摆臭脸,于是过了一会儿,她便道:“说回来也是我小心眼了,来,相公,我敬你一杯酒!”
  刘嘉韵扬了扬下巴,她的贴身侍女便帮董觅将酒杯满上了,而后象征性地给刘嘉韵倒了两滴酒。
  刘嘉韵微微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自己的贴身侍女,似是十分满意,左姝静在一旁则颇有些无语,这样也行吗?
  而怀王却淡淡地道:“哪有客人专门喝酒的道理,我也喝一些吧。”
  他说完,身后侍女就帮怀王将酒杯倒满了。
  董觅感激地看了一眼怀王。
  两人大概都认为,怀王也跟着喝的话,那么刘嘉韵怎么也不会太过分的,然而想不到,刘嘉韵却估计是更加生气了,笑了笑道:“嗯,怀王殿下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先饮下这杯酒了!”
  说完她就微微仰头,喝掉了酒杯内本来就几乎没有的酒,怀王和董觅只好也喝干杯中清酒,这酒是怀王特意差人从怀王府内地下的酒窖里拿的,自然是好酒,也十分酣纯,滋味迷人。
  董觅眼前一亮,道:“好酒,好酒!”
  左姝静想,居然还敢夸酒的味道不错……
  果然,刘嘉韵的脸也黑了,她又如法制炮地让侍女去给怀王和董觅斟酒,自己则又喝了一点点,左姝静看了怀王几眼,还是不由得道:“姨母,小酌怡情喝酒伤身,您还是少喝一些吧。”
  刘嘉韵看了一眼左姝静,道:“王妃也想喝吗?”
  左姝静叹了口气,道:“王爷和董大人明日还要上朝呢。”
  董觅却道:“不碍事不碍事,明日是休旬日呢。”
  左姝静简直无话可说,看了一眼怀王,却见他看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似是说没有关系,于是左姝静撇了撇嘴,也懒得管他们要怎么样了。
  等到时间晚了,年哥儿困了,便被带着下去困觉了,那三人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董觅脸颊泛红,微微透出了醉意,就连喝的其实并不算多,但大概酒量也不怎么样的刘嘉韵脸上也泛出了醉酒的红晕,只有怀王看起来毫无醉意,一派镇定。
  左姝静不由得微微感叹了一下,怀王酒量还是很不错的嘛,也不知道去年冬至他到底喝了多少酒,才会醉到跟年哥儿说那些话……
  等到刘嘉韵终于撑不住了,董觅也几乎是坐都坐不稳了,左姝静赶紧借机让二人贴身下人将他们送回侯竹堂,那两人便醉头醉脑地走了,左姝静松了口气,道:“终于好了,不然只怕一会儿连王爷您都要被灌醉呢。”
  怀王微微垂着头,道:“嗯。”
  “时候也不早了,王爷先去净堂梳洗吧?”左姝静走到怀王身边,道。
  怀王抬起头,对着她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嗯。”
  左姝静浑身一抖,顿时很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小声道:“王爷?”
  怀王微微侧头,看着她,面上笑意依然没有散去,道:“嗯?”
  这一声“嗯”,真可谓千回百转,带着一丝柔情,让左姝静的心都抖了抖。
  她想,怀王果然是醉了没跑,偏生开始还能端坐在那儿,不吵不闹脸上也不泛红,不主动跟他搭话,还真看不出此人已醉。
  左姝静很有点头疼,此刻屋内只有几个下人,左姝静便想先出去让石悍进来扶着怀王出去,然而她刚转身要走,怀王便忽然扯住了她的袖子。
  左姝静一愣,回头一看,便见怀王盯着自己,那眼中几乎要绽出光来。
  而后她听见怀王又以那辗转的语调喊了一句“阿静”。
  左姝静一时间有些晃神——怀王这样喊她做什么?他不是喜欢太后的吗?如今这样喊左姝静,难道……
  还没等她想明白,怀王又轻叹一口气,声音极低地道:“太后。”
  左姝静顿时明白过来了——敢情刚刚怀王喊的是“阿净”!
  左姝静简直是哭笑不得,又有些想生气又有些无可奈何,她想了想,亲自扶着怀王站起来,道:“王爷,您醉了,臣妾送您回蕴瑞堂吧。”
  怀王倒是没说什么,半阖着眼睛,左姝静扶着他一边,出了门,石悍瞧见了,赶紧上来扶着怀王另一边,这样一来怀王的重量大部分都倾在石悍身上了,左姝静的压力小了不少,只是怀王的头还是靠在左姝静肩膀上的,他很安静,一路都没有再说什么,等到了蕴瑞堂,左姝静也没力气伺候他去净堂了,又怕让下人伺候他洗漱,他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只好直接让石悍将他送回卧房,又让碧云打了热水,让珠儿去吩咐厨房的人准备醒酒汤。
  左姝静亲自撩了袖子,给怀王解开外衣,拿温热的毛巾替他擦拭脸,怀王躺在床上,目光依然清明,清明地盯着左姝静……发呆。
  左姝静叹了口气,道:“王爷,别睁着眼睛了,先闭上眼睛,一会儿喝了醒酒汤便休息吧。”
  怀王轻声道:“是我对不起你。”
  左姝静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她茫然地看着怀王,道:“什么?王爷哪里对不起我了……”
  怀王并不理会她的话,只继续道:“我知道你过的很苦。”
  左姝静:……不不不,王爷,我过的很好,一点儿也不苦……
  她真的很想知道,怀王到底从哪儿看出她过的很苦这件事了?!
  于是她想了想,转了口气,用以前的太后的口吻道:“怀王觉得,本宫过的很苦?为什么呢?”
  怀王道:“初见你时,你便在哭,又特意落下一个那样的玉佩给我,不就是想告诉我,你是囚中之鸟,每日以泪洗面吗?”
  左姝静道:“那玉佩原来你是这样得到的……”
  想来便是那天左姝静落在了那儿,怀王后头不知为什么又回去了,发现了那个玉佩,便认为她是遗留给自己的……?
  左姝静道:“你怎么就觉得是本宫特意留给你的,而没想过是本宫不小心落在那儿的呢?”
  怀王摇摇头道:“我开始也并未多想……若非是此后每一次宴会上,你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会知道你的心思。”
  左姝静十分茫然:“什么眼神?”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确看着怀王的目光是要比看着其他人更热情一些的,但那是因为首先,怀王在三个皇孙中是最有出息的一个。而后来她知晓了怀王尴尬的境地,自然更是觉得怀王十分可怜,故而看怀王的眼神更是饱含三分同情。
  然而,这样的眼神,又怎么会让他误会呢?他心中,她又有怎样的心思呢?难道便是郁郁寡欢,想要冲出牢笼?
  听到左姝静的问题,怀王也顿了顿,过了很久,他说:“我本也只是觉得那眼神让我有些承受不住,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眼神。那一年我不过十六岁,也只能比我还小一些的高义,什么是喜欢,高义素爱五花肉,便喊了一碗五花肉,他看着五花肉,一边对我说‘想必这就是喜欢的眼神’。我发现,太后您看我的眼神,和高义看五花肉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左姝静:“……???”
  虽然左姝静自己也毫无恋爱的经验,也不晓得到底什么叫做喜欢,但是她想,不管怎么说,男女之情,和常将军对五花肉的感情,怎么也不一样吧?!
  怀王却继续道:“那时候我便晓得了,你喜欢我,也希望我带你离开那里。但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可以打仗,可以舞戟,可以射箭,却无法把你从困境中救出来。”
  他的语调是非常轻柔,缓慢的,带着一丝很淡的,几乎难以听出来的遗憾。
  怀王明明什么也不晓得,就这样靠着自己的猜测,想象出了一段凄惨的恋情,时间还长达五年之久,还为了自己打算不娶妻不纳妾……
  左姝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在感情方面,怀王真是幼稚的可怕。
  怀王醉意朦胧地看着左姝静,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笑,茫然道:“你为什么要笑?你总是笑着的,很得体,但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开心。”
  左姝静听出了怀王语调之中的遗憾和埋怨,也竟然在荒唐之余,觉出了一点感动。
  他觉得她一点儿也不开心吗?
  可是,她自己并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不开心啊,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必和人争宠,不必参与宫斗,没有情感上的牵扯,虽然没有敌人之余,也没有任何家人,虽然唯一一个可以谈心的,是个最后背叛了自己的侍女……但,起码很多方面,是很多人求也求不来的吧?
  可她只有二十二岁,原本这个年纪的女子,应该在做什么呢?
  可能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丈夫也许在外做官,两个人有机会便要鸿雁传书,她还要打理家中一切,要照顾孩子。
  哪怕现在当怀王妃,也是远没有以前在宫里清闲的,但她现在可以说话的人多了一些,有珠儿,甚至碧云偶尔也可以说上两句了,还有章盾教她管账本,有石悍傻乎乎地每次看到她热情地打招呼,还有怀王……最近天气倒春寒更冷几分,然而晚上有怀王在一旁,她倒很少觉得自己冷了。
  所以这样想一想,似乎她以前过的很好,也的确过的很不好,全在一念之间罢了。
  左姝静轻叹一口气,道:“本宫没有不开心。”
  怀王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他大概是的确醉了,也十分疲倦了,左姝静见他闭上了眼睛,便伸手帮他掖了掖被子,恰好外边珠儿送了解酒汤过来,左姝静便坐在床沿,将怀王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喂着怀王喝了几口,怀王并未抗拒,但也没有睁开眼睛。
  喂完解酒汤,左姝静便自己也梳洗了一番,回到房内,她不由得想,所以其实以前怀王不看她,除了喜欢她,还有愧疚吗?
  因为觉得没办法把“不快乐”的裴冬净解救出来,所以觉得愧疚,索性不看她了吗?而自己赐婚的时候,他也认为自己在放弃吗?所以他才说“也许我成亲,对我喜欢的那个人来说,反而是好事”?而听到琉璃说自己在夜晚不顾寒冷,在院中独坐时,他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他认为都是他自己的错么……
  真是个自我折磨的高手啊。
  左姝静留了一盏床头烛火没有吹熄,在床的里侧抱着膝盖看着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怀王,心里有点酸酸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疼,有人却先心疼上了。
  可是,这对她来说又很陌生,此前从未有人会这样。兄长对她也不错,让她成为了皇后和太后,但也的确没有问过她自己想不想,而除了兄长之外,这世上大概是连个“对她好”或者“希望她好”的人都没了。
  想不到还有这个明明挺精明骁勇,却又莫名富有想象力的笨蛋皇孙。
  忽然,怀王睁开了眼睛,他有些困惑地看着左姝静,道:“太后怎么还在这儿……别被发现了……”
  左姝静好笑不已,道:“对了,开始还没问完呢,就算你觉得本宫喜欢你,也不代表你要喜欢本宫啊。你喜欢本宫吗?喜欢本宫什么?”
  怀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半响,道:“我也不知道。但只要想到太后,我就不想娶其他人了。”
  左姝静吸了吸鼻子:“是吗……”
  怀王说:“太后哭了?”
  左姝静说:“没有啊……有点冷吧。”
  怀王却伸手,轻轻那么一拉,左姝静便倒了下去,然后怀王轻甩被子,被子便同时压住了两个人,怀王的体温亦传到了左姝静身上,两人瞬间离的很近,怀王看着她,很肯定地说:“太后哭了。”
  “真的没有。”左姝静有点茫然,她心里的确有点酸涩,却不至于哭出来……
  怀王不让她争辩,醉醺醺地,不容抗拒地吻了上来。
  这是左姝静活了十六年以来的第一个吻,也是太后娘娘活了二十二年以来的第一个吻。
  带着淡淡的酒味,和不难闻的解酒汤的味道,还有铺天盖地的怀王自己的气息。
  左姝静默默睁大眼睛,惊呆了。
  她……她居然就这样被亲了?!
  左姝静伸手想要推开怀王,然而怀王的力气自然远远大过她,还好眼下他喝醉了,也不敢对着左姝静用力,两人僵持了一小会儿,左姝静终于推开了怀王,虽然这个吻止于嘴唇并没有太深入,却也足以让她惊慌失措了,而怀王亲完之后闭着眼睛,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左姝静气的不行,手脚并用地把怀王直接推到了地上去。
  想了想,她又害怕怀王会着凉,便又丢了两床被子在怀王身上,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怀王竟然也没有再睁开眼睛,而是彻彻底底地睡着了。
  左姝静躺在床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莫名地烫的厉害,她愤愤不平地想,这都什么人啊?!这叫什么事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自己看这章多肥!!!就当我加更了吧!!!我爱我自己【又开始自我陶醉ING
  我觉得收藏每涨1000加更一次怎么样-.-,下次就等3000啦,我感觉会挺快【留下一滴汗
  然后终于有点实际上的进展了……_(:з」∠)_
  “怀王明明什么也不晓得,就这样靠着自己的猜测,想象出了一段凄惨的恋情,时间还长达五年之久……”
  老实讲我自己写到这段的时间低头笑了很久…咳,…你们不准笑!!!怀王殿下很凄惨很严肃好不好!!!简直伤心伤肺!!!【严肃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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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咔咔谢谢-3-

☆、第32章

  第二天,因着每日都要早起,所以即便今天是休旬日,怀王依然早早起来了。
  而他起来之后,首先感觉脑袋很疼,这个倒是没什么,因为常常喝太多酒之后第二天醒来,脑袋就是这么地疼。
  怀王实际上酒量并不好,这是个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只有常高义之类的跟怀王较为亲近的人晓得,以前打了一场小胜仗之后难免要饮酒庆祝,作为主将,怀王自然会常被敬酒,怀王不得不喝下不少酒,然后装作一脸清醒。久而久之,再也没人看得出他酒量不好。只是他醉酒之后,似乎容易变得心无芥蒂,很多话都会毫无防备地说出口。
  所以那时候,他总得要让常高义或者常高忠来照顾他,免得他说出什么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当然,怀王也并不晓得,这个举动让自己和常高义断袖的传闻,在小部分人之间流传的十分广。
  然而在头疼之外,怀王发现自己浑身都酸痛僵硬。
  他紧皱着眉头慢慢坐起来,一边伸手揉着眉心,然后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地上的。
  怎么回事?
  怀王侧头一看,就见他的怀王妃左姝静还在床上躺的好好的,睡的正香,只有自己,躺在地上,身上还盖了两床被子,可见自己并不是后来滚下来的,而是先在地上睡着了,然后左姝静丢了两床被子下来的。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睡了一晚上,导致他此刻浑身僵硬酸痛。虽然地上铺着颇厚的毯子,但到底如今天气不算热。
  左姝静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怀王忍着怒气慢慢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伸手拉了拉床头细绳,负责伺候他的婢女很快就来了,因为昨夜怀王没有洗澡,怀王便先去了净堂梳洗了一番,等出来之后,他看见守在房门的碧云,便揉了揉太阳穴,道:“碧云,昨夜本王喝醉了?”
  碧云先行了个礼,道:“回王爷,是的。”
  “然后呢?”
  “然后?然后王妃殿下和石悍总管便送您回房了,王妃殿下让奴婢打了热水,让珠儿吩咐厨房煮了醒酒汤,然后奴婢就不晓得了。”碧云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王爷忽然这么问。
  怀王面色青黑:“好了,本王晓得了。”
  也就是说,没有其他人。只有左姝静。
  就是左姝静让他直接睡在地上的。
  于是怀王推了门走进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左姝静熟睡的模样,她看起来睡梦也不怎么样,哪怕是睡着了也微微皱着眉头,然而过了一会儿,眉头又舒展开了,嘴角还轻轻露出一抹笑意。
  她笑起来的时候,实在很有几分像宫内那位。
  怀王愤愤地伸手弹了一下左姝静的脑门,左姝静惶然地睁眼,下意识捂住脑门,半响,她才回过神来,道:“王爷?”
  她语调还是带着浓浓睡意的。
  昨晚把怀王踢下去之后,她颇有点不安,还索性自己下去躺着感受了一下,确定毯子够暖和,怀王不至于着凉后才又爬上床,结果脑子里想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和怀王那莫名其妙的想法,翻来覆去的,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结果这大清早的怀王居然又来吵她,真是……但看着怀王的脸色,左姝静还是有点紧张的,她怕怀王醒来后还有昨夜醉酒的记忆,那自己就完了。但她昨夜敢那样,也是心里有谱的,当初怀王告诉了年哥儿那件事,事后都没给年哥儿提过醒让他不要告诉其他人,可见怀王清醒之后,有很大可能是忘记醉酒后的事情的。
  怀王冷着脸,冷冰冰地道:“阿静,你很好,竟然让本王睡在地上!”
  左姝静被那“阿静”弄的一顿——自从知道怀王内心也是喊太后为“阿净”的,她就很有点不能直视这个称呼了。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怀王说的是什么,左姝静揉了揉眼睛,面不改色地说:“这不能怪臣妾呀,王爷您昨夜喝醉了酒,不肯躺在床上,非要躺在地上,还说地上舒服。臣妾拉不动您,也不敢喊下人来,唯恐下人看见王爷您醉酒后的样子……”
  她说的十分坦然,怀王反倒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虽然自己在外人面前很可以撑着,但一旦进了房间,的确有可能觉得安心了便开始乱来了……
  于是怀王只好挥袖道:“罢了。除了这个……本王昨夜还有做什么,说什么吗?”
  左姝静眨了眨眼睛,说:“有啊。”
  怀王道:“嗯?”
  为了看看怀王的反应,左姝静故意道:“王爷昨日有说起自己喜欢的女子。”
  怀王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而后故作镇定道:“本王……说了什么?”
  左姝静轻轻一笑,道:“也没什么,王爷就是说自己很喜欢那人,可那人却一点也不喜欢王爷,所以王爷很难过。”
  怀王冷着脸道:“一派胡言!”
  呵呵……左姝静内心冷笑三声,面上却无辜道:“王爷真是这么说的呀。”
  怀王懒得跟她争,认准她想套自己的话,道:“行了,快梳洗梳洗,今天董大人便要带着姨母和年哥儿回去了。”
  左姝静才想起这件事,于是只好喊了碧云和珠儿进来,让她们伺候着自己梳洗更衣,哈欠连连地去了侯竹堂。
  结果没想到去了侯竹堂,刘嘉韵和董觅都没醒,只有年哥儿活蹦乱跳地,看见左姝静和怀王来了,乖乖地喊了人,然后又炫耀道:“今天娘和爹都没起来!只有我起来的最早,哈哈哈!”
  左姝静想,一定是因为刘嘉韵和董觅昨夜都喝醉了,导致今天早上没那么快醒。
  果然,左姝静他们让下人进去唤了两人,两人才醒来,左姝静和怀王便先带着年哥儿去大厅让下人准备早膳。
  过了一会儿刘嘉韵和董觅才来了,两人显然已经和好了,刘嘉韵对着董觅不再是那样的难看的脸色,两人也能平和地说话了。
  吃完早膳,刘嘉韵果然到:“王爷,王妃,这几日叨扰你们了,如今算算日子,我们也该回去了。”
  怀王道:“姨母过来小住而已,有什么叨扰的。”
  左姝静也点点头:“姨母住的舒心便好。”
  董觅一笑,道:“我们已经让下人在收拾行李了,一会儿便回我府上。”
  等吃过早膳,董觅和刘嘉韵便带着年哥儿离开了,走之前年哥儿还颇为依依不舍地看着左姝静,左姝静小声地跟他强调了一下不能把秘密告诉别人的事情,年哥儿也小声道:“那表嫂也不能告诉表哥我告诉你了这件事哦!”
  左姝静点点头,跟年哥儿定下了这个约定。
  其实……年哥儿说的,还真没他表哥自己说的多呢……
  ***
  “琉璃,你必须告诉皇后,这事情没法再瞒下去了。”罗义皱着眉头,伸手有些厌恶地碰了碰浸泡在桶内的尸体。
  太后原本十分害怕寒冷,且清净殿人烟罕至,本就比别处要冷一些,故而殿内铺设着地龙,原本按照这个倒春寒的时节,地龙可全是要开着的,然而现在哪怕琉璃经常在殿内冷的不行,也不敢让人开地龙。
  全因为要保管着这太后的实体。
  自从以毒药毒死裴冬净之后,罗义便以独门秘方制造了浸尸水,每日将裴冬净的尸身浸泡在那水中,加上如今天气寒冷,裴冬净的尸体便很神奇地如刚死一般,既没有腐烂,也没有长出尸斑,她静静地躺在水中,每天晚上要捞出来擦干净,敷上一层厚厚的保尸粉,然后第二天清早再浸入水中。
  罗义只有在琉璃谎称太后不适的时候才能来,而且来的时间也不能太久,所以大部分时候,这些事只能让琉璃一个人来做。琉璃每天看着仿若熟睡一般的裴冬净,想着她年纪比自己还小,便也总觉得又内疚又恐惧,生怕裴冬净哪天半夜忽然睁开眼睛来掐死她寻她复仇。
  她每天都过的战战兢兢的,到后来,看到裴冬净的脸就要先说一句“对不起对不起”才能稍微心安一些。
  而皇后不知为何一直不让她说出太后死讯,拖了又拖,琉璃日日夜夜失眠,人瘦了一圈,脸色惨白,精神极差。
  这一下听到罗义这么说,她顿时就来了精神:“真的?”
  “嗯,再放下去,这尸体便太不自然了。”罗义皱着眉头,“虽然到时候太后死讯公布出去,必然也是由我来负责检验尸体的,但其他人也是可以看见尸体的脸的。刚死的尸体,不至于是那样的……何况,我们要编造的原因,是太后因为心情抑郁上吊身亡,必须要在脖子上有勒痕……再这样下去,这尸体可什么痕迹都造不出来了。”
  琉璃道:“好,我一会儿就去偷偷告诉皇后娘娘。”
  罗义点了点头:“然后……你就是自由身了。”
  琉璃看着罗义,眼中满满的都是柔情,她很爱这个男人,在她入宫以后漫长的生涯中,只有罗义给了她属于男人的温暖。她原本也是挺喜欢裴冬净这个主子的,毕竟裴冬净性格温和,很好说话,然而,裴冬净到底是太年轻了。
  有一回,皇后来拜见太后时,无意中说了句要帮太后挑选年轻的贴身婢女,太后娘娘笑着说了句,不用了,有琉璃陪着我呢。
  皇后娘娘挑了挑眉,看了一眼琉璃,笑笑没有说话。
  然而琉璃却感受到了心惊。
  那一年,太后娘娘二十岁,而她已经二十八了。
  二十八岁啊!还有两年,她本就可以出宫,嫁人了,然而听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希望她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不敢相信地在皇后走了之后故作镇定地问了太后娘娘:“娘娘真的希望琉璃一直陪在娘娘身边吗?”
  太后看着她,疑惑地说:“本宫入宫起就是你在照顾本宫,本宫当然希望你一直留在本宫身边了。琉璃为什么忽然这么问?莫非因为皇后娘娘开始说的话?放心吧,本宫不需要什么其他新侍女,这清净殿的掌事姑姑,永远是你琉璃。”
  那时候裴冬净微微笑着,看起来十分可爱又可亲,然而琉璃的心却如坠入冰窟。
  她比太后大了整整八岁,且太后是主子,她是奴才,太后自然会比她长寿。所以,可能终她一生,她都要和太后一起,待在这冰冰凉凉的清净殿里?!
  太后好歹锦衣玉食,吃穿用度虽不算奢华,但也是寻常人想也想不到的了,就这么过一辈子,倒也没什么。而她呢?她就要这样,伺候太后一辈子?!
  她真的不想这样。
  尤其是后头她认识了罗义,两个人一见钟情,很快坠入恋爱之中,琉璃瞒着太后,和太后的御医偷偷在一起了三年之久,然而有一回,她和罗义私会时,却被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珠帘瞧见了,珠帘毫不迟疑地告诉了皇后。
  琉璃以为自己死定了。
  然而皇后却召见了她,温言细语地,十分善良地模样,劝她不要太紧张,说是这宫内冷清孤寂,她也晓得宫女不易,表示自己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琉璃感激涕零,却又听得太后说:“只是,我也问过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似乎没打算在你三十岁之后让你离宫呢……难道,你和罗太医,打算一直这样悄无声息地隐瞒下去?”
  这一句话让琉璃痛苦万分,她道:“回皇后娘娘,奴婢不想,奴婢不愿!求皇后娘娘指点一二!”
  皇后满意地笑了。
  从此之后,琉璃便和皇后结成了“同盟”,她定期汇报太后的事情——然而说真的,太后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几乎没什么事情可以汇报,就连见慧贵妃宁妃的谈话内容,也都毫无让人在意的。皇后看起来对太后也并不太上心,似是知道她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而收拢琉璃,似乎不过是个顺水推舟的举动。
  这样对琉璃来说更好,因为她就没什么愧疚之情了。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那日给怀王赐婚后,裴冬净问了皇后步摇的事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时皇后便趁着裴冬净没注意,给琉璃使了个眼色——分明是让她问出为什么皇后要问步摇的事情。
  琉璃问了之后,太后娘娘语焉不详地说“你可还记得,前几日我去御花园内散步,最后又说身子不舒服回来么”,之后又不肯细说了,琉璃心下奇怪,却也不敢多问怕露了马脚,便匆匆先去给皇后说了这件事。
  想不到,这么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让皇后的脸色登时变了,她几乎是微微颤抖着声音说:“琉璃……太后留不得了。”
  琉璃知道自己一直在背叛太后,却从未想过要害死她,然而她无法拒绝。
  皇后一改昔日亲和的面容,直言若她不从,便要将她和罗义的事情揭发出来,到时候她和罗义都是死罪一条,琉璃不怕自己死,却怕牵连了罗义,她只能捏着那一包毒药,听着皇后之后的安排和布局。
  听到皇后要让罗义调配浸尸水的时候,琉璃跪在地上求皇后不要讲罗义扯进来,皇后却冷笑着说,罗义早就脱不干净了。
  于是琉璃便将药下在了裴冬净的银耳莲子汤内,然后看着她一点点闭上眼睛,仿佛只是普通地要小憩……然而最后,她的身体却一点点冰冷,再无呼吸。
  琉璃很痛苦,却也别无选择,眼下终于可以解脱了,她几乎是兴奋的。皇后早说过,这件事若过去了,她便放琉璃出宫,让琉璃和罗义长相厮守,罗义也说过,等她出宫了,便立刻娶她当正妻。
  御医的正妻啊!官夫人啊!琉璃光是想着,便觉得雀跃不已,然而看着裴冬净年轻的尸体,又依然有些愧疚。
  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她很痛苦,也为裴冬净哭过好几次,可若再给她无数次机会,她都还是会这么做,她别无选择。
  琉璃回忆完了,看着眼前的男人,点了点头:“嗯,到时候再也不必偷偷摸摸地出宫跟你见面了……太好了……”
  她伸手慢慢抱住罗义,而罗义也回抱住了她,然而琉璃看不见的是,罗义目视前方,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不要再担心太后尸体好不啦!她终于快要可以入土为安了ojz

☆、第33章

  33
  左姝静发现今天怀王心情很好。
  前两日董大人带着刘嘉韵和年哥儿离开之后,怀王便住回了光晖堂,两人之间也算是相安无事,而不曾想,怀王今早接了封信后,便显得心情颇为不错。
  虽然怀王始终是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左姝静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微妙地看出他的心情转变了,比如眼下她只要看一眼,便晓得怀王心情很好。
  见左姝静一直看着自己,怀王停下筷子,挑眉道:“好好吃饭,不要盯着本王。”
  又来了,这人真是……
  左姝静嘴角抽搐道:“臣妾只是觉得王爷心情似乎不错?”
  “高义要回来了。”怀王倒也没否认,“高忠也要回来了。”
  “常将军?”左姝静有些惊讶,“说起来倒是呢,常将军和王爷关系听说一向是很好的,但臣妾来怀王府这么久,第一天便见到了小常将军,周大人倒是见过不少次,却没见过常将军来……”
  因着常高义和常高忠是兄弟,名字相似,也都有将军的职称在,虽然常高义职位高一些,但总的来说,两人都是常将军。为了区分二人,左姝静记得,常高忠作为弟弟,是被称呼为小常将军的。
  怀王点了点头:“常忠押送独孤恨回塔达之后,没有马上回来,留在那儿盯了他一段时间,高义嘛,有事离开了,现在已经快到京城了。”
  左姝静久违地听到独孤恨的名字,稍微有些尴尬,而怀王看着她,似乎也想看看她会不会询问独孤恨的事情。
  左姝静自然是不会问的,她想了想,道:“两位常将军回来后,王爷是不是要在府内摆宴替他们接风洗尘呢?”
  怀王点头:“嗯。”
  顿了顿,又道:“但他俩出去的事,没太多人知晓,也不必设宴,就随意一些便是。”
  这话便是要左姝静负责设宴的事情了,左姝静点点头表示晓得了,又问:“那要不要请周大人和虞大人来?”
  这话问的十分巧妙,怀王总不好说“只请周大人不要请虞大人”,何况就虞大人贴着周大人的那样子看起来,只要请了周大人,虞大人也必然会不请自来的。
  果然,怀王只迟疑了一会儿,便道:“都请来吧。”
  左姝静点头应了,又继续吃起了饭,没再多问常高义此前是去了哪里。
  而怀王自然也绝不会告诉左姝静,常高义擅离职守,还胁迫节度使王茂德,让他带着自己去株州的事情。
  这一回跟常高义断了联系许久,乍然看见常高义传回来的信件,晓得他平安无事,且正在回来的路上,怀王自然是十分欣喜的,然而欣喜之余又多了几分担忧,因为看得出,常高义在那边肯定也发现了什么,只是碍于信件可能未必安全且篇幅有限,才未直接写出来。
  算一算付志伟和宗德阳应该也快接近威州了,只是战况大概还要过两天才能快马抵达京城,只希望他们能拿下威州,平了谋反之乱。
  至于常高忠倒没什么特别的,孤独很回了塔达之后还算老实,一心投在夺取可汗之位上了,没有想过再来大闵国土。
  第二天,常高义先回来了。
  左姝静对常高义此人印象便是“怀王的贴身副将”“云麾将军”“和怀王有断袖传闻”“看着非常老实”这几个而已,后头因为怀王,多了个“爱吃红烧肉”的印象。
  常高义来时显然已经梳洗过,穿的颇为精神,他看起来和几年前没太大区别,只是也更高更壮了,虎头虎脑的,面容依然是英俊的,和常高忠很有点相似然而两兄弟之间却又微妙地有些不同。
  常高义先给左姝静和怀王分别行了礼,他很耿直地多看了几眼左姝静,显然对这个怀王妃有点好奇,然后他又说:“王爷,微臣不知王爷会忽然成亲,没能参加您的婚事,十分遗憾。若有下次,定然不会再错过。”
  左姝静惊愕地看着他。
  常高义平和地望着左姝静:“怎么了王妃殿下?”
  怀王揉了揉眉心:“高义,客套话不是这样说的。本王说过,对着本王不必说这些客套话,只是让你对着外人的时候记得客气一下……”
  常高义瞥了一眼左姝静,道:“可是,现在不止我和您在。”
  言下之意,她左姝静倒成了外人?!
  怀王摇头:“你刚刚说的那是什么话?什么叫再有下次?王妃听了怎么想?”
  常高义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似乎终于觉出了自己说的话有点不对劲,于是他又看了眼左姝静,抱歉地道:“微臣不是那个意思,王妃殿下请不要太在意。”
  左姝静尴尬地笑了笑:“没事,没事……”
  常高义却还是叹了口气:“微臣不大会说话,以后还是少说话算了。”
  怀王笑了笑,带着他进了大厅,很快周俊佑和虞不苏也来了,除了常高忠被耽误了大概要过几日才能来,人算是都到齐了,左姝静便吩咐下人开始布菜。
  虽然怀王说了不必设宴,但毕竟有五个人,且互相身份颇有差距,最后左姝静还是选用了如同宴席一般,主人坐在最前方,之后往下一次摆着小案几的宴席模式,下人布菜也是分别以小碟子依次摆在案几之上。
  左姝静此前特意吩咐过,要在给常高义大量的五花肉,故而上五花肉的时候,别人都是正常一碟,只有常高义是满满一大碗,常高义见了亦十分开心,不由得道:“在株州那儿忙着逃命,好久没吃肉了,辛亏王爷记得微臣的喜好。”
  怀王却挑了挑眉头,道:“本王可没有刻意提你爱吃五花肉的事情,今天的菜也是王妃安排的……王妃怎么晓得,常将军爱吃五花肉?”
  左姝静镇定地道:“王爷自己提过,怎么不记得了?”
  怀王记性是很好的,故而肯定地道:“本王应该的确没说过。”
  左姝静笑了笑,道:“王爷您是醉酒的时候说的……您说,常将军很爱吃五花肉,虽然您只是随口一提,但臣妾恰好记住了,这次便让下人给常将军多准备了一些。”
  她这么说,怀王便也没再问,转而看向常高义,常高义倒是看着左姝静,而后拱了拱手,道:“多谢王妃殿下了。”
  左姝静冲着常高义笑了笑,然后收回视线的时候,便看见了虞不苏的脸。
  虞不苏对着她挤眉弄眼,显然又有事情要说。
  左姝静没有立刻给他反应,安安静静地吃完饭了,因为左姝静在场,怀王并未多问常高义株洲的事情,只是跟他说了一些朝内最近发生的事儿,包括皇上派付志伟和宗德阳去平定反贼之事。
  然而没想到,常高义一听便直接摇头:“他们?赢不了。”
  怀王皱了皱眉头,吃过饭,便让周俊佑和常高义一同进自己书房,至于虞不苏,则很自觉地表示自己对株州那一块儿的事儿一点也不了解,什么打打杀杀,他也没兴趣,怀王满意地点头,左姝静便主动提出带着虞不苏随意走走消食。
  因着有下人跟着,且虞不苏和左浩宇曾有私交,怀王并未多说什么就应允了。
  左姝静看见常高义,见他风尘仆仆地,忽然想起了之前桃儿跟自己说的事情,于是她小声地对怀王说:“对了王爷,有件事儿,臣妾忘记告诉您了。此前阿娘担心我哥哥,也派过下人去找太子妃殿下,但太子妃殿下却很肯定地说,付将军和宗副将必然能赢,臣妾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太子妃殿下如此肯定呢……不过,这也只是臣妾心中一个困惑,觉得应该告诉王爷而已。”
  怀王听了,微微皱眉点头:“嗯,本王知道了。”
  进了书房,三人坐定,常高义直接道:“王爷,您方才说的那个逃跑的益州刺史,定然是被骗了。”
  怀王一听便皱起眉头,道:“怎么回事?”
  周俊佑也皱眉:“被骗?好端端一个州都被他丢了,谁那么大本事能骗他这个?”
  “微臣和王大人到了威州,才晓得威州已成了赵家的地盘,王大人因为是正大光明去的节度使,所以当夜便被抓,而微臣此前便要逃过其他人的眼睛,所以一直很隐秘地跟着王大人,见王大人被抓,便立刻逃了。然而威州当时可进不可出,微臣暂时离不开,只好先躲在那附近。”常高义道,“威州内守卫森严,若非微臣武艺高强,定然很快就被发现。”
  若是其他人说自己武艺高强,少不得有吹捧自己的嫌疑,然而常高义生性耿直,却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怀王道:“嗯,接着说。”
  常高义道:“威州是刚被拿下的,所以赵和也在威州内。我本打算先救出王茂德大人,便一直跟在那附近。打昏了一个侍卫,换上了巡逻的赵家守卫的衣服,却不料,听到了赵和与一个陌生男子的对话。那人是谁,我也不认识,何况他还带着一个面罩。但看他体型样貌,也是个习武之人。赵和对他说‘此次若不是你,咱们可没法轻易取下威州,威州刺史如此顽固,好说歹说尽也不肯归附于我,最后还不是得死?就跟株州那老头一样’,那个人就说了一堆奉承的话,然后又说什么,若不是益州刺史蠢笨,轻易就被骗,也难逃一死……赵和却说,他眼下被抓了,照样是死路一条,然后两人就都大笑了起来。”
  怀王紧紧地皱着眉头,道:“那人还有什么特征?”
  常高义道:“他们说完那些就要走,我怕被发现就跑了,此前一直在屋顶上,只依稀能看见那人留着很长的胡须,都垂到面具之外了。”
  怀王将记得的长胡须的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他道:“所以,是有人骗了益州刺史,他当真认为赵和已经被拿下,才悠然地跑去民洲?”
  常高义道:“只怕是这样。”
  怀王看着前方,微微凝眉,并没有说话。
  周俊佑也十分为难地道:“能让益州刺史信任,并能取下威州刺史首级的人,必然是大闵这边的人。只怕是个……叛徒。”
  常高义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这叛徒的位置只怕也很高,但最近也没听说哪位地方大人有什么不对劲啊……”
  怀王忽然伸手敲了敲桌子,道:“之前淮南道的观察使,蒋钦。”
  周俊佑一愣,道:“蒋钦?可他不是重病卧床么,若非如此皇上也不会让王茂德去淮南道当节度使……”
  怀王道:“只怕是装病。”
  常高义一拍掌,道:“应是他。我想起来了,赵和说了‘此次多亏钦’了,我以为他想当皇帝所以喊属下‘卿’,便没有在意……”
  周俊佑皱了皱眉头:“可是,蒋钦此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微臣依稀记得,他的确曾是武官,后来不知为何被连连提拔,最后还取得了皇上的信任成了观察使……”
  怀王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当初他怀疑罗义和左姝静有什么时,让郑飞调查过罗义,他依稀记得,罗义那个死去的前妻,名唤蒋梅。
  同样姓蒋,会不会是兄妹?
  怀王立刻起身,让石悍叫正妃来,石悍见怀王面色严肃,吓了一跳,赶紧去找郑飞了。
  郑飞今日正好在府内,听了怀王的问题,立刻道:“这个不必查了,小的当初查罗义的时候便晓得这件事。蒋梅正是那个节度使蒋钦的妹妹。”
  怀王道:“蒋家父母如今尚且安在?可还有什么别的兄弟姐妹么?”
  郑飞摇摇头:“父母?小的忘记调查了,不过,如今太子太傅的夫人蒋蕊,是蒋钦和蒋梅的姐姐。他们家中,应该也就这三个兄弟姐妹了。”
  太子太傅的夫人?!
  怀王和周俊佑脸上都露出错愕的神色,怀王挥了挥手,让郑飞先出去,顺便让他继续仔细查一下蒋家的事情,而后冷着脸道:“蒋钦,蒋梅,蒋蕊,太子太傅,付将军,宗德阳,皇后,宁妃……呵,这一切可都串上了!”
  周俊佑脸色发白,道:“若真是东宫那位做的,未免也太过分了一些。帮助赵家之人夺了株洲益州威州三州,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啊……”
  常高义也明白过来这意思,他倒是十分冷静,反正在他心里,太子和平王一样,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草包,会这样倒也不稀奇。
  不过……常高义回忆了一下,道:“倒也不是,赵家并没有什么自己的兵力,不过是**乌合之众,连称王也不敢。眼下蒋钦已经取得了赵和的信任,等付将军和宗德阳去了,蒋钦完全可以以谋杀株州威州刺史的老法子,杀了赵和,再与付志伟里应外合……付志伟和宗德阳便立下大功,而那三州原本是极爱戴王爷的,这么一来,自然是要将王爷抛之脑后了。”
  周俊佑愤愤地一捶桌:“何止。那三州足以影响整个淮南道,淮南道也可以影响其他道,这么一来,大家都会想,如今天下是清平盛世,并非非王爷不可……可若真是如此,那位又是何必?!王爷这几年还不够沉默吗?!”
  怀王冷着脸道:“本王大概知道为什么。”
  那一日,皇上把他喊去,也许是为了安抚他,还告诉了他一件事。
  皇上说近日身体颇为不适,便打算让几位皇子共同协政,皇上打算暗地里让诸道共十个节度使各自上交一个名字,这名字,是太子,平王,怀王中的某一位,只许写自己认为最适合替皇上打理朝政的。
  皇上这个行为,让人十分捉摸不透,虽然是暗地的,但却也够让人震惊了,无论如何,主要协政的都应该是太子才对,让各道节度使上交名字,这唱的是哪一出?
  怀王听了皇上的话,也十分疑惑,然而皇上却说,这并不是他忽然的念头,而是之前一直就有的念头。
  怀王不明白,皇上既然要打压自己,为什么又要这样做。
  而后来他一想,这根本就是皇上为了督促太子,太子名声平平,远不如怀王啊。皇上对太子真可谓用心良苦,为了让他努力,竟连这样弯弯曲曲的法子也想得出来。而若是最后各州刺史写的名字最多的是太子,怀王也不得不服气,自己不如太子。而若是最后怀王的名字多过太子,怀王则更有了被打压的理由。
  对太子,皇上真是慈父,对他,却也真是残忍。
  但他想,皇上必然是先告诉过太子的……既然皇上说,这是早就有的念头,那么想必太子就是在知道的那一刻开始,有了那样的念头——如今全国十道六十三州,大部分节度使都是京城地方两边跑,大部分也和太子交好,然而稍微远一些的,比如益州株州威州所在的淮南道,依然大部分对怀王有好感。
  正如周俊佑所说,这一次若付志伟带着宗德阳评定叛乱,必然会让怀王威望下降一些,且大家也能看出皇上态度——皇上宁愿派老将出马也不远派怀王,可见所谓的写名字,不过是个幌子,皇上根本没有要听任何人的想法,他还是偏心太子的,你敢写怀王就惨了。
  太子也是算定了皇上绝不会派怀王出兵呐。
  但他同时又有些害怕,所以才会让左姝娴在左姝静这件事上又给怀上下了个套,若能让独孤恨杀了怀王,那自然是更好的。
  怀王想到自己进书房前,左姝静说的那些话,这也有了答案。左姝娴想必也是知道太子干的那些事情的,所以才信心满满,认为付志伟此去必然胜利——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怀王想到这些,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简略地说了太子这么做的原因,周俊佑和常高义听了都连连皱眉,常高义更是直接道:“王爷,您完全可以告诉皇上这件事。”
  “毫无证据的事情,怎么说。”怀王冷着脸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看见了他们两人的谈话吗?比如王大人。“
  常高义摇头:“没有,王大人当时还不知道在哪里被关着呢。我本来想救他出来的,但一直没找到机会,最后威州松懈了一点儿,我便趁乱逃了。希望王大人还活着吧。”
  怀王道:“那便是了。我现在这样去说,空口无凭,父皇怎么会信我?”
  周俊佑却不自觉微微握紧了拳头,轻声道:“微臣只觉得……太子殿下如此,将来如何能为一国之君?不为百姓谋福,不为天下谋福,不为大闵谋福,只为自己,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子厚!”怀王厉声道,“你这是什么话?!”
  周俊佑看着怀王,紧紧咬着牙齿,并不说话。
  常高义却是挠了挠头,道:“这还用说吗?太子就是个草包。同样是皇子,也不知道怎么和王爷差别这么大的。草包当了太子,依然是草包太子,将来当了皇上,还是草包皇上。”
  “高义你也闭嘴!”怀王简直无奈。
  怀王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道:“子厚也不必太为本王不平。这件事,我总归会在父皇面前提一提的。但,也得等付将军回来。他们联合蒋钦,总会留下些什么证据……还有那个益州刺史,等他押送回了京城,也可以好好审问一番……”
  常高义道:“算了,少打点仗也是好的。他们卑鄙,死的却也只是几个高官,若是来硬的,惨的就是百姓了。还是前面的好一点。”
  怀王被常高义这番理论弄的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
  左姝静和虞不苏坐在湖心亭里,左姝静谎称自己想让虞大人给自己算点事情,便让碧云和珠儿留在湖心亭走廊之外,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不能听见两人说什么。
  左姝静毫不客气地道:“你刚刚宴会上挤眉弄眼干什么呢?王爷要是发现了,非揍死你。”
  虞不苏道:“这不是有事情要告诉你么……嘿嘿,太后娘娘啊,恭喜您,您的死讯大概终于要被公布了,就在这一两天内吧。”
  左姝静总觉得这话十分怪异,但还是颇为惊讶地道:“真的啊?你怎么知道的?这也能算出来吗?”
  虞不苏笑着摇了摇头,道:“是艳艳告诉我的。”
  左姝静想起秦艳艳,有些疑惑:“她不是离开京城了么?”
  “谁说的,她现在在一个人府上吃好喝好,基本当姨太太呢。”虞不苏撇了撇嘴,“顺便帮我探听消息,诶嘿嘿。”
  左姝静瞥他一眼,道:“谁府上?不会是什么平王之类的吧?贵师门上下胆子忒大了。”
  虞不苏道:“她倒是想,可惜平王如今佳人在怀,她没机会呢。她现在在……罗义府上。”
  左姝静瞪大了眼睛:“罗义?她去那儿……做什么?探听我的事情?”
  “嗯。”虞不苏肯定地点了点头,“罗义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她还骗罗义自己和扶香园签的是**,罗义给了她好大一笔钱当赎身费呢。啧啧,作为一个小御医,几十年的俸禄也不够他这么挥霍啊,可见罗大人暗处收入可不低。”
  左姝静疑惑道:“可罗义再喜欢秦艳艳,也不至于告诉她自己杀害太后的事情吧?”
  “那当然不至于。”虞不苏摆了摆手,“他只是告诉秦艳艳,很快可以娶秦艳艳过门了。”
  左姝静说:“什么意思?”
  虞不苏悄声道:“此前,罗义接过宫内女子来府内,秦艳艳偷偷去看了,又告诉了我那女子长相,我觉得,似乎是伺候您的那位琉璃姑姑。”
  左姝静倒吸一口凉气——她想过很多可能,倒是没想过琉璃和罗义有什么!
  虞不苏道:“罗义那么喜欢秦艳艳,可见跟琉璃在一起,很可能并非出自真心,可能更多的,是什么合作关系,比如合作杀了你。而他肯定是不敢让琉璃知道秦艳艳的存在的,所以,他敢对秦艳艳说马上可以娶她了,必然是不怕琉璃了。那么,我相信,你的死讯定然很快便要被公布,而琉璃,就是那个替罪羔羊……唔,说她是替罪羔羊不对,你的死本来就是因为她,只是她背后想必也有人操纵。”
  左姝静叹了口气,点点头。
  虞不苏道:“对了,王妃殿下,您说,如果王爷知道知道了太后的死讯,会不会很难过啊?”
  左姝静一愣。
  虞不苏道:“按你的说法,他喜欢太后,而太后就这么死了……哎,不过怀王殿下看起来铁骨铮铮,倒不像是会特别为情所困的那种男人,想必也就伤感一下也就没事了吧。”
  若是左姝静不够了解怀王,定然也会这么想,然而自从和醉酒后的怀王聊过一次,左姝静就晓得怀王在感情上和表露出来的模样根本不一样!
  知道她死了,怀王必然会十分痛苦,就他那想象力,指不定会认为太后是为自己而死的!
  虞不苏见左姝静一直低头不说话,认为她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好道:“说起来,能同时操纵琉璃和罗义的人,我倒是挺好奇是谁的。又为什么要害死你呢?”
  左姝静抿了抿嘴春,低声道:“我知道是谁。”
  虞不苏顿时来了兴趣:“哦?谁?”
  “皇后。”左姝静咬着牙说出这个名字。
  虞不苏一愣。
  ***
  送走周俊佑三人后,怀王一直待在书房内,等到晚膳时才出来吃饭,左姝静和怀王各怀心思,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这顿饭吃的十分沉默。
  然而不曾想,饭还没吃完,石悍便来通报了,说是宫里来了人。
  左姝静心里咯噔一下。
  然而来的却果然是内侍省的一位公公,他满怀沉痛地宣布了太后娘娘薨了的事情,死因是太后贴身侍女琉璃起了贼心偷窃了太后娘娘的几件首饰,因为怕被太后娘娘发现,便在汤内下了毒,太后娘娘因此身亡。又说此时时间已晚,不必入宫,明早怀王及怀王妃需及早入宫。
  左姝静全程都没在听那太监说了什么,只死死地盯着怀王,却见怀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也死死地看着那内监,然而左姝静视线下移,却见怀王的掌心内竟然滴出几滴血来。
  怀王素来喜净,指甲长了便要剪掉,而此刻他紧握的双拳究竟是紧到了什么地步,才会硬生生以自己的指甲刺入肉中,渗出血来?!
  他难道都不觉得疼的吗?!
  左姝静惊呼一声:“王爷,您的手……”
  她上前,想要碰触怀王的手,然而怀王很轻,却很坚定地拂开了她,而后看着那内监,道:“太后……确已薨了?”
  那内监一愣,有些尴尬,感情他刚刚绘声绘色地说了那么多都是白说的嘛?!但面对着怀王,他也只能道:“回王爷,太后娘娘确然已薨了……哎,这事儿实在让人震惊,当时皇后娘娘就召了罗太医去看,可惜,好像太后娘娘已经死了好几日了吧,这会儿才发现,救也救不回来呐!哎!”
  怀王二话不说,直接就要朝府外走去,一边道:“石悍,备轿,入宫!”
  那内监被怀王的反应弄的一愣,而后夸张地大叫道:“王爷可别呀!如今宫门已关,进不去的!皇上也说了,明早再去也不打紧的!连奴才都进不去呢!还打算在王爷您府内借宿一夜呢!”
  怀王如若未闻,依然往前走去,他身后的石悍和章盾都有些错愕,左姝静也不再顾及什么形象,大吼道:“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还不拦着王爷?!没听到钱公公说宫门已经关了么?!”
  她又对着碧云厉声道:“还不快带几位公公去北苑找几间好屋子入睡?!”
  碧云点了头,引着那几位公公走了,带头那个钱公公看着怀王依然大步在往外走,一时间有点疑惑,左姝静瞧见了,赶紧笑着道:“抱歉了,王爷一片孝心,听说太后娘娘薨了,有些不敢相信……刚刚王爷又喝了酒,可能有些上头吧。”
  原是喝了酒,难怪那么奇怪。
  钱公公一笑,说了句没事儿,便跟着碧云走了,左姝静一回头,就见石悍和章盾对着怀王不敢上手,只能拦着他劝他,可怀王不容置喙地推开他们又继续往外走,仿佛是哪怕走也要走到宫内一样。
  左姝静也不顾其他,拎着裙子就小跑起来,怀王一直被章盾和石悍阻挠,速度慢了不少,她跑到怀王后边,道:“王爷!”
  怀王理都不理她。
  左姝静只好咬咬牙,奔过去,一把从后面抱住怀王的腰。
  石悍和章盾一愣,似是被她大胆的行为给吓住了,而怀王却只顿了顿,又坚定伸手掰左姝静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两人的手一碰,左姝静便能感受到怀王手中一片滑腻,显然是开始的鲜血。
  左姝静心里一痛,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夜闯皇宫,是逆反之罪!”
  怀王毫无反应,将她左手从自己腰间掰开了。
  左姝静咬咬牙,继续道:“臣妾晓得王爷记挂太后,然而太后已逝,王爷最初没能救下太后,现在去又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如今太后尸骨未寒,您便要夜闯皇宫,若因此受了哪怕一丁点儿的惩罚,只怕太后都死不瞑目!”
  怀王猛地扭头,死死地看着左姝静,他双目猩红,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他嘴唇轻颤,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拂开左姝静,掉了个头,转身大步回了光晖堂。
  左姝静看着他的背影,脑中全是怀王刚刚的脸,他的脸上,他的眼中,那一瞬间,有太多情绪了,有恨,有痛,有震惊,又深不见底的悲哀……他的眼圈是红的,大抵是在忍眼泪,然而目光那一抹猩红,又似乎是因为愤怒。
  他一定很惊讶吧,自己刚刚那番话,不亚于告诉怀王,自己知道他和太后的“关系”,而那句“已经晚了”,也的的确确地刺伤了怀王。
  可是,左姝静别无选择,她若是此刻说自己是太后,只怕怀王一点儿也不会信,甚至搞不好会更加愤怒——按照那钱公公说的来看,太后也不过刚死几日,左姝静有什么证据说自己就是太后?哪怕是借尸还魂,时间也完全不对啊。
  石悍和章盾慢慢走到左姝静身边,石悍还没回过神来,傻傻地道:“王妃殿下真厉害,竟然三言两语就把王爷劝回来了……呵呵……”
  章盾却没有说什么,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左姝静,走向了光晖堂,石悍顿了顿,也赶紧跟着过去了。
  左姝静只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她一点点滑落,好在身后珠儿扶住了她,道:“王妃殿下?!您怎么了?!”
  而后她瞥见左姝静手上的血迹,尖叫道:“殿下您受伤了?!”
  左姝静无力地摆了摆手:“别大呼小叫的,不是我的血。”
  珠儿颤着声音,道:“那,那是什么时候沾的……殿下您还好吧?!”
  左姝静身体一阵阵地打着颤,还没从刚刚的事情中回过神,只觉得一切都那么惊险,又让她那么难过。怀王越是痛苦,她就越是愧疚,愧疚之内,也有不少痛。
  她对这感觉十分陌生,然而却又隐隐似乎知道那代表什么。
  珠儿扶着她过了好一阵,左姝静才缓过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去光晖堂。”
  珠儿道:“可,可是王爷似乎心情很不好……”
  左姝静摇摇头,直起身子,一步步往光晖堂走去,然而门口守着的,却是章盾。
  看见左姝静跟来了,他行了个礼,道:“殿下有什么事吗?”
  左姝静道:“太后薨了,王爷心情不大好,我要去看着王爷。”
  然而章盾却道:“王爷刚才说了,谁……都不能进光晖堂,您也不例外。”
  左姝静面无表情地盯着章盾道:“王爷是你的主子,我也是。我说,让开,我要进光晖堂。”
  章盾不卑不亢,冷静地说:“抱歉,王妃殿下,王爷才是这府内最大的主人。小的不值一提,来日王妃殿下要怎么处罚都行,只是今日,您确然不能进光晖堂。”
  左姝静道:“我……”
  章盾却胆大包天地打断了她的话,而后轻声叹息道:“王妃殿下,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左姝静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也对,章盾玲珑心思,又一直跟在怀王身边,只怕对怀王的心思早有怀疑,刚刚怀王表现又那么明显……只怕,刚刚自己抱着怀王说什么,在章盾看来,也是代表皇后那边的势力在威胁怀王吧。
  他让自己得饶人处且饶人?
  左姝静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响,她轻声道:“你……让王爷早些睡,明早还要进宫。”
  章盾松了口气,道:“是。多谢王妃殿下。”
  左姝静闭了闭眼睛,收回那颗将落未落的眼泪,转身带着珠儿离开了。
  然而没走两步,她便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光晖堂内的灯火。
  她晓得,别说早些入睡了,只怕怀王今夜是绝不会入睡的,而她自己,更是不可能睡得着。
  千错万错,似乎都是她没有及早坦白的错,即便她也有那么多苦衷和身不由己,然而最后,她到底是因为恐惧怀王的心意,而选择了彻底的隐瞒,却没有想过,怀王知道自己死讯的时候,会多痛苦。
  其实虞不苏说的时候,她想过要告诉怀王,然而死讯来的太快了,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想措辞。刚刚那一瞬间,她也很想去光晖堂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怀王,可是,章盾却不让她进去。
  怀王不想看见她,章盾让她得饶人处且饶人,而她一时间,也有些茫然了。
  左姝静在光晖堂附近的院内石椅上坐下,从这里可以看见光晖堂内的灯光,她坐在外边,珠儿就站在后头,珠儿十分担心地一直劝左姝静回屋,左姝静却只摇着头说不困,最后珠儿急了,才又让人去拿了大氅和暖炉来,给左姝静披上,又在她身边生了好几个暖炉。
  碧云安置好了钱公公等人,也来了光晖堂,看见这场景,当即愣了愣——在她心里,太后的死,并不算特别大的事情,然而刚刚王爷的表现已经让她很震惊了,这王妃却又是发的什么疯?
  碧云满腹不解,只能站在一旁用眼神问珠儿,珠儿急的要哭了,却也只能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晓得。
  左姝静这一坐便坐了一整夜,让珠儿和碧云先去休息,两人也不肯,不过还是大着胆子在后头的几个小石头凳子上坐了下来,不然站一宿,只怕腿吃不消。之后眼瞧着天将破晓,左姝静才领着两人回屋,换了一身素衣,等着石悍或是章盾来喊她去宫内。
  她想,去宫内的车上,她一定……要把真相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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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4章

  34
  左姝静换了衣服出去随意用了膳,却见怀王一直没出来,左姝静有点疑惑,然而去了光晖堂,却见章盾和石悍都已不在了。
  左姝静一愣,问了才晓得怀王竟然没带上她,自己一个人先去了宫内!
  但好歹她自己的马车也备好了——显然,怀王只是不想和她一辆车而已。
  左姝静又气又悲,只能自个儿上了马车,闷闷不乐地进了宫,下车之后,她被引着了去清净殿。
  重回故地,左姝静满怀感慨,然而在清净殿内的太后已死,琉璃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如何,真是……物是人非啊。
  太后的棺木正在赶制之中,因为太后此前实在年轻,谁也没想过她会忽然身亡,故而并没有准备适合的棺木。而眼下左姝静暂时被安置在一个普通的棺木之内,摆在清净殿殿堂内,整个清净殿内外都挂满了白色的白绸,所有宫人都穿着白衣,宫女们也只在发髻上缠了一根白色的绸带,每个人低头神色匆匆,不敢有任何动作,整个清净殿内毫无生气。
  而进了大殿,入目便是重重白色帷帐,走进去,便可见怀王一人独自跪在太后棺木之前。
  左姝静抿了抿嘴,在怀王身边跪了下来。
  怀王看也没有看他,只盯着那冰冷的棺木,从左姝静的角度看过去,他显得十分憔悴。
  她想了想,毫不迟疑地轻声开口:“王爷,请不要太难过。我,就是太后。”
  怀王猛地转头,震惊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左姝静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本宫就是太后。”
  左姝静本以为怀王会问她要她是太后的证据,然而她没想到,怀王只是咬着牙,恶狠狠地道:“左姝静,你不要太过分!”
  左姝静愣了愣,道:“我知道王爷不会信,但……”
  “即便你已知道本王对太后的心意,也不代表你能口出妄言。”怀王冷冷地看着她,“更别想着取代太后。你跟她,根本没法比。”
  左姝静真是无语了,敢情怀王认为她是知道了太后和怀王的事情,所以以此作为威胁,想取代怀王心中太后的位置?!
  左姝静张了张嘴想要继续解释,外边却传来通报说是皇上来了,跟着皇上一起来的还有皇后,慧贵妃,太子,太子妃,怀王,平王,和诸妃嫔,怀王和左姝静起身,跪在两侧迎接皇上,皇上叹了口气,在太后棺木之前跪下,他身后其他人则按照品级以此跪着。
  即便左姝静心慌意乱很想解释,但周围都是人,全场安静的不得了,左姝静再心急也只能安安静静地,只不住地看向怀王。
  皇上叹了口气,道:“太后年纪极轻,端庄温和,本该长命百岁,怎奈竟遭奸人所害,实在让朕痛心啊!”
  皇后捏着手绢,轻声哭了起来,道:“太后娘娘为人宽厚,对臣妾,对后宫内的诸位妃嫔,乃至对下人,都是极好的。臣妾真的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慧贵妃虽然没有哭,但也紧紧地皱着眉头,而在左姝静看来,她这样远比皇后真挚多了。
  现在看着皇后那假惺惺的模样,左姝静只觉得十分恶心。
  怀王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皇后阴谋,而对皇上还有皇后的话,他几乎是毫无反应的,只依然盯着太后的棺木看着。
  左姝静也不由得看了一眼那棺木。
  她此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怀王身上,故而甚至都没有仔细地看自己的棺木几眼,眼下她这样一看,才忽然想起来,那里面躺着的,是她自己啊。
  即便如今左姝静的身体年轻健康,然而那到底才是“真的”她,她就这样死了,尸体也不知道被琉璃和罗义动了什么手脚,现在就这样躺在那儿。虽然她并没有真的死去,但裴冬净,对于几乎所有人来说,都是真的死了。
  能相信她依然活着,并毫不畏惧,满心欢喜的,能有几个?
  现在竟然也不过一个虞不苏而已,哦,也许秦艳艳也算一个。
  刚刚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诉怀王真相,然而怀王压根儿不信,其他的话她都想好了,现在却没有说的机会。那个害死她的皇后,现在还在假惺惺地哭着,真正喜欢她的怀王,却连哭都不敢哭。
  左姝静觉得人生又荒唐又绝望,咬着嘴唇,忍不住抽泣起来。
  在后宫之中,裴冬净的地位大概就是个,没什么作用,没什么自由,没什么价值的小太后,虽然性格不错不讨人厌,但也犯不着巴结,她说过不必请安,便很少有人去找她,更没人与她有深交,故而这一次虽然她死了,还是被下人害死的,大家都很有些震惊和遗憾,但说要哭,也的确是很难逼出眼泪的。
  除了太后那样做戏功夫一流的,其他人也都只是面露沉痛而已。至于像左姝娴这样的小辈,更是很难哭的出来。
  故而,左姝静这一下落泪便显得十分打眼了。
  尤其是,左姝静原本也只是咬着嘴唇偷偷落了几滴泪而已,然而她越想越觉得难受——自己稀里糊涂就算是活了两辈子,怎么好似两辈子都活的有点失败呢?她裴冬净时,身边没一个真正体己的人,当左姝静时,又藏了一堆秘密,现在说也无法说清楚,她这两辈子也算是老老实实做人了,这到底是造的哪门子孽?!
  左姝静这一哭,便很有点停不下来的意思,她以前当裴冬净的时候,也极少哭,哭起来就不得了,入宫后唯一一次落泪便是在晓得自己哥哥和高宗死讯的时候,那一次哭着哭着就停不下来,还是因为怀王出现,才勉强止住的。
  于是众人都渐渐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大家有些讶异地偷偷朝着声音来处投去视线,便见怀王妃哭的梨花带雨,满脸通红,好不悲切。
  左姝娴是见过自己妹妹哭的,但也没见过她这样的哭,当即有些被吓到,而再看左姝静身边的怀王,双眼微红,看着棺木,也分明是十分悲伤的样子……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疑惑——这两口子怎么就跟太后感情这么深啊?!
  就连皇上也瞧见了左姝静的样子,惊讶之余,慢慢地由内监总管王谦扶着站了起来,看着左姝静:“怀王妃为何哭的这么伤心?若朕没记错,你甚至都没和太后见过面。”
  左姝静埋头痛哭,根本没注意周围光景,忽然被皇上点名,她吓了一跳,茫然地抬头,半响,道:“回,回皇上,臣妾只是想到,臣妾与王爷的婚事,是太后亲自下旨赐的,人说成亲对女子而言便是第二次生活,故而对臣妾而言,太后的大恩大德,实在难以忘怀。臣妾却连太后也没能见上一面,太后便被奸人所害了,臣妾,臣妾心里实在难受……”
  她一边说一边忍着哭声,双眼通红,看起来真是十分可怜,皇上听了,也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道:“你有这份心思,倒也是个好孩子。”
  左姝静意外得了皇上的褒奖,也一点不开心,只说了句“皇上谬赞了”,便又低声哭着,全然没看见身边怀王的眼神——这人怎么这样,在太后棺材前,还要拿太后赐婚的事情来说事儿!她明明晓得,她明明晓得……
  众人心思莫测,大殿内一时间十分安静,直到此时忽然外边进来了一个内监,小声在王谦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王谦脸色微变,又低声禀报了皇上。
  皇上当即怒道:“什么?!”
  皇后很少见皇上这样发火,何况现在还是在清净殿内,她连忙也站了起来,一边伸手替皇上抚背顺气,道:“皇上,怎么了?”
  皇上面色铁青,道:“太子,怀王,平王,你们三人立刻跟朕来书房!王谦,你把几位尚书全部给朕叫来!”
  皇后和诸位妃嫔都有些错愕,左姝静则更加错愕,她从手帕里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您就让怀王留下来,让臣妾跟他说几句话啊!!!
  然而怀王太子平王三人立刻应了,跟着皇上走出了清净殿,左姝静看的清清楚楚,怀王走出清净殿之后,还深深地回头,看了清净殿一眼。
  左姝静心急如焚,也由珠儿扶着站了起来,她匆匆追到怀王身边,却只能低声道:“王爷,臣妾之前说的话绝非虚言……虞大人可以证明!”
  怀王皱眉看了她一眼,继续跟着皇上走了,左姝静刚刚追上去的行为已经惹起太子平王还有下人的侧目,她不便再追,只能站在原地望着怀王的背影。
  左姝娴和皇后说了两句话,两人神色都有些难看,皇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左姝娴也想走,但看见左姝静站在那儿,想了想便先走过来,道:“阿静,你刚刚哭的很好,只是在宫内,有时候锋芒不必太露。”
  她真心实意地哭,左姝娴倒来阴阳怪气地说她哭的好,以为她听不出这其中的嘲讽意味么?!她现在本就烦着……
  左姝静心里晓得,裴冬净身死这件事,左姝娴必然也是知道的,对她也更加没有好脸色,但还是勉强应了句:“阿姐,我是真的心里难受。”
  左姝娴脸色变了变,但大概也是不想和她闹得不愉快,道:“倒也是,阿静从小心思就是最善良的……阿姐问你,你在怀王府,一切都可还好?”
  “嗯,很好。”左姝静点了点头。
  左姝娴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左姝静想了想,道:“刚刚皇上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怎么了?”
  左姝娴皱眉道:“我也不晓得,但既然喊了三位皇子去,指不定是和战事有关系……”
  左姝静茫然道:“不是据说这一次必胜无疑么?”
  左姝娴摇摇头:“我也不晓得……你现在横竖没事,跟我一同在宫内走走吧。”
  左姝静也记挂着怀王,只能点头道:“嗯。”
  ***
  付志伟宗德阳率领两万大军去夺回三州,刚到楠州和楠州刺史秦伟汇合的当夜,付志伟和宗德阳竟然离奇被杀害!
  且,这两人都不在自己的住所之内,而是在楠州边上一个不知名的小屋子里,那屋子是个废宅,没有主人,不知道付志伟和宗德阳半夜去那儿做什么,且两人没有带过多守卫,只各自带了三四名亲兵,那三四名亲兵也一同被诛杀。
  两个将军,第二日便要讨伐威州了,半夜不好好休息,不研讨战术,却偷偷摸摸地跑去荒宅,还被人杀了,导致军心大乱,第二日便丢了三个县,死伤无数!若非秦伟还算有能力,拼死在楠州松县挡住了赵家军,只怕还要继续丢失土地!
  皇帝震怒!
  皇帝先将此事说了,看着三个儿子都很惊讶的表情,他简直怒火中烧,先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平王——宗德阳是平王的表弟,当初让宗德阳当副将,少不得也有平王的劝谏。接着皇上又稍微轻一些地骂了一顿太子,付志伟就是太子举荐的。
  其实付志伟本身就是皇上内心自己定下的人选,然而他并没有料到付志伟会出这样大的纰漏,他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骂自己,只能先骂太子和平王,骂完之后,他稍微顺了一口气,而后冷声道:“现在楠州亟需人支援,军内不可无将领,秦伟也只能先撑着几天。这次士兵们士气大挫,百姓也颇受震动,一定要一个可以代表皇家天威的人出动……这个人,只能从你们中来选!你们谁,有必胜的把握?”
  他问出这话时,心里实际上就已经有了答案,然而他还是带着一丝期盼,将目光放在太子的身上,可太子垂着头,压根连看也不敢看皇上。
  皇帝内心失望至极,转而看向怀王,却见他目光炯炯,但也并不说话。
  皇帝怒道:“你们都哑巴了?!”
  怀王抱拳道:“父皇,儿臣没有必胜的把握,毕竟战场无常。然而,儿臣愿意出兵一试,平赵家余孽,振我谢家威名!”
  皇帝闭了闭眼睛——到头来,他还是得依靠这个儿子,而他,也从未让自己失望。
  于是他道:“朕再给你五千兵马,怀王此行,必要降服赵贼……此事刻不容缓,你现在回府收拾一番便出发,副将便还是常高义吧。其余你还有什么要带的人选么?”
  怀王想了想,方才左姝静的那句话却莫名回响在耳边,他抿了抿唇,道:“儿臣想带着光禄寺太常卿虞大人。”
  皇帝有些惊讶,道:“哦?为什么?”
  怀王面无表情道:“据说虞大人通晓阴阳,可纵观古今未来,这次出兵意义重大,虞大人便充当个天师的角色吧。”
  皇帝点点头:“怀王倒也信起这些来了……倒也不是坏事,便带着吧!”
  怀王应了,便先带着章盾回府收拾东西,皇上也派人去请了虞不苏和常高义让他们立刻准备出发。
  同时和左姝娴坐在东宫内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的左姝静也很有些心神不宁,她很想赶紧去和怀王说说话,然而左姝娴一直有意无意地在这里探听怀王的事情,不让她走,左姝静只好道:“阿姐,我想去看看王爷从御书房里出来了没有。”
  左姝娴皱眉,不以为然道:“太子出来了自然会回东宫,等太子殿下来了,也就代表怀王殿下出来了,你到时候再去寻怀王殿下不也没事?难道你要现在去御书房门口晃荡?那成何体统?”
  左姝静一想也是,只好心安地等着怀王来,她万万没想到,怀王出来之后不见左姝静,便认为她回了府,没有耽搁也先回去了,回到府内后,见左姝静不在,皱了皱眉,这才猜到左姝静是被左姝娴留在宫内了。
  然而他也并没有太多时间等左姝静了,常高义收到通知,很快来了怀王府。
  而御书房内,太子和平王依然被皇上骂着,好不容易骂的差不多了,几位尚书又来了,众人一同商讨这件事,太子和平王自然更不能离开,就这么足足耽搁了两三个时辰,连午膳都没用。
  怀王在府内等了一会儿依然不见左姝静回来,想着马上能见到虞不苏了,倒也差不多——他打从心底不信左姝静的连篇鬼话,更因为左姝静的言行举止有些不喜她,而虞不苏,他也一向不喜欢的。可他倒是很好奇,这两人能弄出什么说辞来糊弄他?
  在自己府上悠哉悠哉的虞不苏这几日都没有算过卦,因为这几日天象都没什么太大的变数,且除了太后死讯,想来也是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了。然而他才悠哉了没一会儿,便接到了一个噩耗——付将军,宗副将双双身亡,怀王临时受命,奔赴楠州,而他虞不苏,必须随行。
  虞不苏张大了嘴巴,只觉得真是一道晴天霹雳。
  而在东宫内,跟着左姝娴吃了午饭,两人难得一起真心实意地感叹了一下皇上真是很能说,又十分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一直到傍晚,太子才终于回了东宫,左姝静给他行了礼,太子有气无力地让她平身。
  左姝静急于见到太子,不由得问了句怀王殿下是否也已离开。
  太子却没好气地冷声道:“付将军宗副将身亡,父皇早上就让他回府收拾今日内出发了,算算时间,怀王想必早就动身了!”
  她颤声道:“王爷怎么走的这么急……就他一人么?!”
  “京城内五千轮调兵马也跟着他一起走,还有常高义和虞不苏。”太子恹恹地道,“皇弟想来骁勇,怀王妃也不必太担心。”
  左姝静却想,什么,虞不苏?!
  必然是因为她走之前跟怀王说的那一句话!
  可是,她之前跟虞不苏说过什么来着?
  ——绝对,绝对不能让怀王知道,她就是太后!
  左姝静长大了嘴巴,只觉得真是一道晴天霹雳。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跑回来码字到两点结果*不让我更新,存稿箱也放不了,于是这一章就迟到了TT
  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
  3000收了,那么30号应该要双更啊,话说大家比较喜欢8k以上的大章当双更呢,还是喜欢正常4k+一章然后更两次呢?
  前者好在都在早上八点一次性更了,后者好处大概是选择性更大可以只订阅一章另一章不看之类的-.-,你们喜欢哪种?我听你们的0 0
  有人说我故意吊胃口我只能说真的没有,原本大纲就是这样的,左姝静现在也已经说了只是怀王不信,正如之前左姝静根本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告诉怀王一样,怀王现在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莫名其妙的左姝静
  不过很快就要揭晓啦,毕竟我们虞不苏大人上线了嘿嘿-.-,但是这打仗也要打啊,太子也要整啊,皇后也要作啊,太后的仇也要报啊T.T,其实我已经改了剧情加快了知道的时间段,本来要更后面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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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呜呜呜=333=

☆、第35章

  35
  “怎么会这样……蒋钦是吃了豹子胆么,居然敢当真谋反!”皇后坐在椅子上,双手微微颤抖,连话都要说不清楚了。
  她的对面坐着太子,还有太子太傅黎时辉,太子和黎时辉两人都脸色惨白。
  太子低声道:“儿臣也不晓得……因为害怕被人发现,等蒋钦帮赵和拿下了那三州之后,咱们和蒋钦就几乎没有往来了,可……”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黎时辉,也顾不得对方是自己老师了,直接道:“您的夫人呢?她不是蒋钦的妹妹么?!有她在,蒋钦怎么好好的会跳反?!”
  黎时辉紧紧地皱着眉头:“蒋蕊昨日下午便找不见人了,我本以为她又是去跟哪家太太打牌九,然而到今早也没回来,我一起来,就又听到了付将军神死的事情,才猜到她应该是跑了……”
  太子困惑不已,愤怒地拍桌道:“她怎么会跑呢……您才是她的丈夫啊!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在咱们已经要结束一起要胜利的时候,选择逃走呢!她会去哪里,蒋钦那儿?但那有什么好?!且不说赵贼成不了气候……她一个官夫人去了那边,还不是找罪受?!”
  太子实在不明白,蒋家兄妹当初明明跟皇后跟自己说的极好,两人对大闵似乎也不像有贰心的样子,最初自己提出这个计划让蒋钦去做,蒋钦还颇有些不愿意。
  太子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和黎时辉却隐约能猜到原因,听到蒋蕊逃走的那一刻起,皇后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了,她瞥了一眼黎时辉,半响才道:“行了……太子,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便不要追究原因……”
  “这一回到底还是让怀王去了……”皇后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道,“本宫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怀王若和蒋钦碰上了,蒋钦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怀王,怎么办?!若怀王带着蒋钦回京城面圣,那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道:“这个您放心,儿臣不会让蒋钦平安回到京城来的……至于蒋蕊……”
  他迟疑地看了一眼黎时辉,毕竟,蒋蕊是他的夫人。
  然而黎时辉却眯了眯眼,毫不留情地道:“她更加留不得……一并解决了吧。”
  太子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
  “参见谢将军。”虞不苏恹恹地对着怀王行了个礼。
  如今大家已经出发,在军中,自然要喊怀王将军而非王爷,怀王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们从京城出发,马不停蹄地走到了半夜,才在禹州附近停下开始休息,虞不苏也才终于有机会跟怀王说上话。他实在很想知道,怀王怎么就要带自己去打仗呢?!
  然而不等虞不苏问出这个问题,怀王却先道:“怀王妃……和太后,是什么关系?”
  虞不苏一愣,道:“呃?她们能有什么关系……”
  怀王盯着他,目光锐利,仿佛不愿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而后他道:“王妃自己说,她就是太后。”
  虞不苏先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觉得十分不可置信——左姝静自己说了这件事?!这怎么可能,她之前明明那么斩钉截铁地说绝不能让怀王晓得她的真实身份!
  难道,是怀王自己发现了什么,所以故意这么说,来探他口风?
  哼哼,还好他虞不苏没那么蠢!
  虞不苏震惊地道:“王妃殿下怎么能这样说呢?难道王妃殿下的意思是,她是太后娘娘借尸还魂……?”
  怀王沉思了一会儿,道:“本王当初不明白,现在想来,她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虞不苏摆手道:“这也太荒唐了!王妃殿下当初自己也说过,什么借尸还魂都是一派胡言呐!”
  “可虞大人当初不是兴致勃勃地拉着本王,要跟本王讨论借尸还魂的事情么?”怀王冷冰冰地提醒虞不苏。
  虞不苏一点儿也不见惊慌,只笑嘻嘻地道:“王爷有所不知啊,臣的想法,也只是从各方听来,加上自己的揣测而形成的。那一次,王妃殿下大声斥责了微臣之后,微臣便好好思索了一番,觉得王妃殿下说的很对。借尸还魂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虞不苏如此信誓旦旦地说这番话,怀王反而觉得有些古怪了,然而他的确也不认为借尸还魂是可能的事情,更不觉得太后会在左姝静身上重生,于是过了半响,他点头:“嗯。”
  虞不苏挠了挠头,好奇地说:“王爷,难道您让微臣随军,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怀王一顿,过了一会儿才说:“并不是。是想让你这个通晓阴阳的神人,帮我们算一算,这次可否大胜而归。”
  虞不苏嘴角抽搐——怀王明明当初还讽刺过他,说自己征战来去的时候可从没有人告诉过他,他能活着还是会死……
  但怀王既然这么说了,虞不苏也总不能拆台,只能强笑着应下了。
  之后几日便都是漫漫赶路时间,中间不断也有楠州那边的消息传来,秦伟奋力阻挡,倒是没再丢失任何一个地方,只是也找不着机会反扑,而晓得怀王要来,秦伟显然多了许多信心。
  因为战况危急,怀王便先带着一小支骑兵,一路快马加鞭,在第六天赶到了楠州和秦伟汇合,简略地休息了之后便立刻整顿那两万多兵马,趁夜进行了一次反扑。
  士兵乍见怀王出现,士气大振,怀王和常高义兵分两路,一个正面袭击,一个侧面捣乱,成功夺回楠州丢失的几个县城,将赵家军暂时逼退回了威州。
  而怀王到来的消息也传到了赵家军那边,一时间,百姓欢呼而赵家军人心惶惶,毕竟怀王名声在外,且来势汹汹,第一天就把他们逼回了楠州。
  而成功拿回楠州的怀王,却没有任何要庆祝的意思,反而在深夜里独自一人,拿着之前买好的纸钱烧了起来。他眼下住的是楠州松县县令的府邸,周围也住着常高义和不少亲兵,然而因为战了许久,大家此刻都在休息,只有怀王一人,他睡不着,毕竟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同样睡不着的人还有虞不苏,他恰好来找怀王,见怀王在自己屋前烧纸钱,点点火光在黑暗中焚烧,火光映着怀王英俊的面庞,让他显得很有几分孤寂,虞不苏顿了顿,上前行了个礼,道:“谢将军。”
  怀王看也没看他,低头烧着纸钱:“有何事?”
  虞不苏道:“微臣刚刚算出,您此战必然大捷。不过,要小心身边之人的安危。”
  怀王这才看了他一眼,道:“身边之人,那岂不是你?你自己小心点吧。”
  虞不苏脸色微变:“微臣又不必上最前线,应该还是安全的吧……咳,王爷,您在给太后娘娘烧纸钱?”
  怀王动作一滞,道:“嗯。今个儿是六月初三,也是太后头七。”
  虞不苏掐指一算,才想到:“对哦……”
  怀王将手中剩下的纸钱往火盆里一丢,慢慢站了起来,他看着虞不苏,道:“说起来,不知道虞大人这么厉害,能不能瞧见死去之人的魂魄呢?”
  虞不苏一愣:“死去之人的魂魄?”
  怀王道:“或者说……虞大人可晓得,人死后,会去往何处呢?难道当真有什么黑白无常,有什么**,司命判官,轮回转世……”
  虞不苏几乎要流汗了,他尴尬地道:“这个,微臣也不晓得啊。微臣只是略懂皮毛,王爷您问的问题也太高深了。不过,人死如灯灭,一去不复返,王爷孝心,天地可鉴,却也不必太上心了。太后娘娘为人宽厚,若是真有**,她去了想必也不会受苦。若真有轮回转世,她也必然可以投胎到好人家。”
  怀王瞥了他一眼,摇摇头:“真是满口胡言。人死如灯灭,一去不复返,既然如此,还有哪门子的**?哪门子的轮回转世?本王只愿太后再不必经受一丝痛苦也就是了。”
  虞不苏看着怀王的脸,内心颇为感慨。看来怀王大人还真是喜欢太后娘娘啊!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太后,但虞不苏的确是第一次看到怀王这恍然若失,又悲切的模样,他心里隐隐有一些不忍,也有些不明白——太后娘娘也太顽固了!怎么就不让他说呢!
  怀王却忽然又道:“王妃说自己是太后,本王第一反应,便是恼怒。因为本王晓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与王妃,自幼便因她兄长而相识,即便不熟悉,也应该算是看着王妃长大的吧?”
  虞不苏心想,我和左浩宇根本谈不上认识啊,最多只是说过两三句话,和左姝静更是几乎不相识,一切都是编出来的呀!但这显然无法老实地说出口,却也害怕怀王问些奇怪的问题自己露馅,虞不苏只好摸了摸鼻子,道:“倒也不算太熟,微臣只在王妃幼时见过她一两次,之后再见,便是上回在王府内了。”
  他想起来那时候左姝静和自己表现的对彼此都不熟悉,现在若说很熟那就是自己打脸了,所以只能敷衍着这么说,而怀王听了,倒也没有怀疑,只微微点头:“嗯。”
  他拍了拍手,道:“本王要休息了,虞大人还有事吗?”
  虞不苏只怕他又问自己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赶紧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事情,怀王便转身回了屋,虞不苏抄着手,眉头一跳一跳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他素来怕死,的确帮自己仔细地算过了,他这一趟平平安安的,完全不会出什么问题啊!
  奇怪……
  虞不苏满心不解,摇了摇头,也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清晨,怀王率兵围剿威州,赵和入驻威州后,放任手下兵将在威州各地厮杀掠夺,全然不顾百姓利益,早已让百姓哀声怨道,眼下知道怀王来了,自然也奋力抵抗,城内壮年男子自成一个民间护卫君,加上威州几个县令都不顾赵家命令,直接大开城门让怀王士兵进来,赵家军几乎是节节败退。
  这个时候,赵和还算聪明,并没有在还未完全站稳脚跟的威州跟怀王过多地厮杀,而是索性撤兵,保留实力,退回了株洲和益州境内,这两个地方才是赵家比较有信心的,尤其是株洲,已被赵家占了超过四个月的时间。
  只是株洲和益州境内所产的粮食绝不够士兵和城内百姓吃的,而益州的泽县,是益州和外界运输粮食的重要地点。
  六月十二,怀王将收回的兵力整合,交了几乎一半给常高义,让常高义从河边绕行,攻击株州,而怀王自己则着力攻击益州,及守住泽县。
  泽县,对于此刻的赵和和怀王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地点。
  对于赵和来说,他现在往前是常高义,后退是怀王,左右都是河流,他宛如瓮中之鳖,怀王正等着他乖乖投降。而他绝不能如此,但首先要保证的就是粮食问题。但眼下泽县已经被怀王拿下,他必须要伺机夺回泽县,才能重新夺回补给线,不然很快,他们就要不战自败!
  但另一边株州又是自己的老本营,也绝不能丢失,何况株州内还有一个粮仓和兵器库,也有和外界接通的口岸,赵和决不允许株州被常高义拿下!
  犹豫再三,赵和决定先自己带兵回株州,让大将江琴——实际上江琴就是蒋钦的化名,守着益州。
  他说是说要自己去跟常高义先一战,然而实际上,他带走了大部分的兵力和粮食还有武器,实际上便隐隐有了一点放弃益州的意思。株州易守难攻,除非像当初的赵和一样在株州内部起反,不然很难从外面攻下!若他真能击退常高义,那自然是更好,还可以回头支援益州,若他没能赢常高义,那也不要紧,至少株州丢不掉!
  蒋钦心里跟明镜似的,也晓得赵和心里一直忌惮自己,眼下怕了怀王,竟然还想将自己丢在这儿……
  蒋钦内心冷笑,却又并不算太意外,在他决定反了太子的时候起,他就料到了,皇帝一定会派出最好的王牌怀王出来,而赵家这堆乌合之众,不管在哪个方面看来,都是绝不可能赢过怀王的!
  但蒋钦也绝不愿意就这样被赵和丢弃与此,他故意道:“威武大将军您不必担心,微臣当初能够诱骗付志伟和宗德阳,再趁机把他们都杀了,自然也有办法用同样的法子杀了怀王。等怀王一死,不但咱们可以迅速夺回威州,还可以把楠州甚至整个淮南道都拿下来!”
  赵和暂未称帝,自封了个威武大将军,故而蒋钦喊他威武大将军。
  赵和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哦?你有什么法子?当初你能骗过付志伟和宗德阳,不是因为你和他们有私交么?难道,你和怀王,也有私交?”
  赵和此人生□猜忌,故而蒋钦从未告诉他,自己当初来帮他,是太子的意思,即便后来他的确已经和太子决裂,但这件事只要被赵和知道,赵和就会对他百般猜忌甚至可能杀了他,故而蒋钦动手解决付志伟而后宗德阳,都只说是和两人有私交,骗着两人外出然后将两人杀了。
  “私交倒是没有。”蒋钦摇了摇头,“但,微臣知道,怀王和太子,向来不和。而怀王等人,现在是绝不知道微臣眼下归顺于您了的。因此微臣只要谎称,自己是太子的人,但眼瞧着太子和您勾结,所以觉得十分气愤,要给怀王太子谋反的证据,怀王一定会接见我……而此事隐蔽,他必然也不敢带太多人。到时候,微臣就可以轻松杀了怀王。”
  赵和愣了愣,而后抚掌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蒋钦,道:“到底是念过书又打过仗的,有勇有谋,真是不错,不错啊!”
  蒋钦低下头,掩藏住自己眼中的不屑,一边道:“微臣跟上一次一样,只需要两队亲兵,便可以将怀王首级奉上!因此您也不必急着回株州,倒不如先待在益州境内,等怀王一死,便攻下威州……”
  赵和当即点头:“没问题。那咱们就先在益州等着……不过,要怎么联系怀王?”
  蒋钦想了想,道:“这很简单,怀王等人现在一定守在泽县附近,我必须先亲自去一趟泽县。”
  赵和有些迟疑。
  从最开始他就不怎么相信蒋钦,毕竟这人出现的莫名其妙,说自己只是生了个小病,就被恶意打压,被迫长时间休息,而恰逢赵和造反,他便决定要投奔赵和。
  赵和觉得十分莫名,就因为这点破事,他就要跟着自己造反?!好歹之前是个观察使啊!
  可之后蒋钦先后利用曾经的职务之便,先后谋杀了株洲、威州刺史,付志伟,宗德阳,还诱骗了益州刺史……如此种种,的确为赵和立下不少功劳。
  赵和现在基本是相信的确想造反的,但他不确定的是,蒋钦有如此能力,却选择跟随他,一个已经种了五年地,实际上什么也不懂的赵和?这太不合常理了!
  赵和认为,蒋钦完全只是想借用自己的名号,实行造反之事,最后把他赵和也杀了,自立为王。所以蒋钦才一直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在人前一律以面具挡脸,别人只知道赵和身边有个神秘人,却不知道这人就是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的淮南道观察使蒋钦。
  若自己失败了,蒋钦也完全可以摘下面具,继续当回那个被排挤的观察使。
  这份心思,赵和认为自己看的很明白了。
  而现在蒋钦想要单独去见怀王……
  蒋钦见赵和一直沉默不语,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于是他恍若不知地道:“大人要不要一起去呢?到时候,大人亲自将怀王人头斩下,岂不是快哉?”
  赵和听见怀王的名字简直就想抖三抖,当即摆手道:“不不不!我还要镇守益州呢,你去吧,你去吧,记得一路派人回报进展!”
  蒋钦一笑,道:“微臣晓得。”
  ***
  怀王手执一封素笺,眉头紧皱。
  素笺之上的内容极少,不过一句话:泽县苦如庙,今夜恭候将军。
  落款是观察使蒋钦。
  这是方才一只白鸽飞入怀王所处的泽县县令府内时候被射下,而后在其脚上发现的素笺,下人不敢私自查看内容,便立刻送来了怀王手上,怀王在看到那白纸之前就大概猜到了会是谁送来的,而展开之后一看,果然如他所想。
  这个蒋钦还真是大胆,竟然光明正大地晃荡进了泽县,并给他寄来这封信。
  蒋钦必然是这样认为的——怀王和太子不和,所以太子绝不敢告诉怀王,自己和蒋钦勾结并派蒋钦做了什么事,结果没料到蒋钦真的反了。所以怀王必然对蒋钦的事情一无所知。
  怀王摸了摸下巴,微微眯着眼,他想,蒋钦打算做什么呢?和杀了付志伟以及宗德阳一样,也诱骗自己去找个苦如庙,然后杀了自己?
  怀王发出一声轻哼,当即吩咐自己亲兵乔装打扮,让其中三人装作僧侣的模样去苦如庙探查一番。
  最后一人回来先汇报,说是苦如庙似乎之前香火便不太旺盛,后头因为战乱不断,便变得十分荒废,庙内只有三四个僧侣还待着,他们三人巡视了了一番,没看见有什么可疑人物。
  怀王于是再派了一整队亲兵埋伏在苦如庙各处等着伏击蒋钦。
  是夜,怀王离开县令府,却正好看见在路上晃荡的虞不苏。
  几乎没有多怎么思考,怀王便拦住了虞不苏:“虞大人。”
  虞不苏赶紧行礼:“王爷。”
  怀王眯了眯眼睛,道:“虞大人大晚上的,闲逛什么呢?”
  虞不苏很坦然地说了真话:“观察天象呀。哎,算一算,咱们从京城出来,也有很久了……当初出来的时候还是五月底呢,眼下就快七月了,哎,时光飞逝啊!微臣第一次离京这么久,甚是想家。”
  顿了顿,他侧头看着怀王:“王爷难道都不想家吗?”
  想家?
  怀王皱了皱眉头,怀王府么?石悍和章盾他这回都没带出来,让他们好好守着怀王府,而除此之外,怀王府内也就只有个左姝静了。而这一个月,他忙于战争,几次大大小小的交汇战,都打了头阵,虽然压力并不大,甚至都没受伤,但也一心在此上面,为的就是不要经常想起太后之死。
  他早知道琉璃和罗义勾结之事,也怀疑过太后重病的事情,却终究没有想得太深,这让他没能及时发现太后身亡,也许,他甚至原本可以救下太后。
  这样的想法让怀王倍感折磨,而被左姝静知道自己对太后的心意,更让他有些难堪,左姝静那句“我就是太后”,则让他愤怒,疑惑,莫名。
  太后之死对他而言是一场太过伤心伤肺的意外,左姝静则更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存在,这两个人都十分不适合被想起。
  何况,对于怀王来说,最长的那次征战长达九个多月,这次只出来了一个月,而且一切都颇为轻松,眼下有不少时间都是在泽县守株待兔……他并不觉得辛苦,更不会想家。
  再说了,家,又是什么概念,又到底在何方。
  故而怀王很肯定地说:“不想。”
  虞不苏尴尬地道:“哦……”
  怀王道:“虞大人来了泽县这么久,不知道来过泽县有名的苦如庙没有?”
  虞不苏茫然道:“很有名吗?微臣不知道……”
  怀王冷静地说:“哦。那就现在去吧。”
  虞不苏:“……啊?!”
  怀王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虞不苏则……半被迫地,被怀王身后的几个士兵带着去了苦如庙。
  虞不苏心惊肉跳,不明白怀王为什么要带自己大半夜去庙里“游玩”,他想,呃,难道是自己不凡的才华折服了怀王?!还是说,怀王又打算问太后和左姝静的事情?!
  一路想东想西的虞不苏到了苦如庙后便隐隐有种不大好的预感,这寺庙压根儿没有什么香火,庙前的插香台空空荡荡连香灰都很少……这怎么可能是什么有名的寺庙!
  怀王只带了一个虞不苏和四名亲兵,几人在苦如庙内走了一圈,虞不苏鼓起勇气正打算问怀王到底要做什么时,蒋钦就来了。
  让人意外的是,他只身一人,身边一个士兵也没带。
  怀王虽然不不大记得蒋钦长什么样子,但看见蒋钦标志性的长胡子,便也反应了过来,他道:“可是淮南道节度使蒋钦?”
  蒋钦一笑,在怀王面前跪下:“正是在下。罪人蒋钦,参见王爷。”
  怀王眯了眯眼,道:“罪人?何罪之有呢?”
  蒋钦抬起头来,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此刻忽然满是悲怆,他扬声道:“王爷有所不知!微臣早已犯下无可挽回的滔天大罪,然而这一切,也只是为了自保,更为了自己的妹妹……”
  跟蒋蕊有什么关系?
  怀王皱起眉头,道:“既然如此,蒋大人就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一遍吧。”
  蒋钦道:“臣这一次来,就是为了向王爷坦白所有事情的。但这件事实在事关重大且匪夷所思,臣希望,只有臣和王爷两人。请王爷随便找一间屋子,让微臣有机会跟王爷商谈!”
  虞不苏听的一头雾水,但闻言还是赶紧道:“王爷,小心有诈。”
  怀王摇摇头,让两名亲兵就近找了个极小的不能藏人的屋子,先进去搜查一番确定无碍后,怀王便带着蒋钦进了屋子。
  一进去,蒋钦便立刻整个儿跪下,而后直直地看着怀王:“王爷,微臣有罪。”
  “到底有什么事,慢慢说来。”怀王面无表情地看着蒋钦。
  蒋钦毫不迟疑,开门见山地道:“株州益州威州,都是我替赵和拿下的。”
  怀王没料到蒋钦会直接说了这件事,皱起眉头,故作震怒:“你为何要这么做?!”
  蒋钦赶紧道:“是太子。太子让微臣这么做的……皇上要各地观察使送上一个什么皇子名单,太子他怕了您,恰好晓得了赵和想要谋反的事情,便让微臣来助赵和一臂之力……微臣的妹妹,是太子太傅的妻子,微臣的另一个妹妹,是御医罗义的妻子,虽然如今已死,却也让罗义成功搭上了太子……所以微臣能成为观察使而罗义能年纪轻轻,医术平平就成了御医,还可专门为太后看诊。”
  骤然听到太后这两个字,怀王微微晃神,而后他道:“一派胡言……太子怎会干出如此糊涂的事情?!何况,之后太子派来的付志伟和宗德阳两位将军,照你的说法来看,你本该让他们赢!可他们却死了,死因还如此奇怪……也许那一日,你也是用这样的方法将付志伟和宗德阳骗去,然后将他们杀害的罢。”
  不想蒋钦却立刻承认了:“没错,就是这样。但微臣实在有苦衷!若非家妹发现了皇后与太子太傅私通,害怕之下想办法告诉了我,并连夜逃来投奔于我,微臣也绝对不会有叛心……但我当时已经能猜到,若微臣帮付将军和宗副将赢得战争,下一步他们就是直接除掉我,再借由我的名义,除掉我的妹妹……!微臣只能出此下策,赌一次您会来!微臣从未想过背叛家国!”
  饶是怀王,也不由得微微睁大了双目。
  他道:“皇后和太傅?!”
  蒋钦咬着牙,点了点头。
  怀王看着他,道:“即便如此……你也已经是,一错再错。”
  ***
  虞不苏在屋外晃荡了几圈,见怀王的亲兵们都面无表情地站在屋外,登时觉得很有点无聊,他凑到其中一人身边,贱兮兮地问:“你不担心王爷啊?”
  “王爷武力不凡,不担心。”那亲兵回答。
  虞不苏撇撇嘴:“也是哦。”
  他又不能走,又不能进去听,只能在外面走了一圈又一圈,十分无聊,终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屋子的门才被打开了,怀王平安无恙地站在那儿,身后是低垂着头的蒋钦。
  怀王道:“虞不苏,你进来。”
  虞不苏茫然地应了一声,走进去,怀王让他坐下,而后蒋钦在他的面前铺上了笔墨。
  虞不苏道:“王爷,这是做什么?要微臣写字吗?写什么……”
  怀王道:“写,泽县一役,赵和必胜。”
  虞不苏当即变了脸色,连忙摆手:“王爷啊,这种砸招牌的事情微臣不干啊!明明,明明微臣算的就是您会赢啊!”
  怀王皱眉:“让你写就写。是拿给赵和看的。”
  虞不苏一愣,微微反应过来怀王是要做什么,只好拿起笔沾了墨水,开始书写。
  这预测文书,必然要写足够玄乎才行,于是虞不苏开头先扯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有水曰泽,其为润泽。泽县此地,水汽充沛,恩及四周,故曰泽县。
  结果才写了个开头,怀王就忽然道:“等一等。”
  虞不苏和蒋钦同时抬头,看着怀王,却见怀王面色极难看地盯着那白纸,而后道:“……蒋钦,你先出去。”
  蒋钦不明所以,然而他此时已是戴罪之身,只能应了走出去,虞不苏察觉到怀王有些古怪,担忧地说:“王爷……怎么了?”
  怀王伸手,修长好看的指节在那“沛”字上轻点了一下,半响,道:“再把这个字写给本王看看。”
  虞不苏有些疑惑地写了一遍。
  他的沛字的确和其他人写的有些不同,那沛字的右边,他总懒得写最上边那个点,下面的尾巴则喜欢微微带一下,左边的三点水也连成一笔,看起来有点奇怪,虞不苏道:“王爷嫌这个字写的不好吗?臣再……”
  “岁月长逝,勉则沛之。斯人去日,月上西楼。”怀王冷声道,“把这句话写给本王看。”
  虞不苏一愣,整个人都僵住了。
  怀王道:“写啊,怎么了?”
  虞不苏吞了一口口水,战战兢兢地看着怀王:“微臣,微臣……”
  “写。”怀王面无表情,语调平稳看不出一丝波澜,然而虞不苏已经吓的笔都快握不住了。
  没办法,他只好咬牙写下了这句话。
  即便他努力改变了字形,然而那固有的笔锋和习惯总归不同,怀王只一眼,便看出了虞不苏便是当初在金条上写字的人!
  怀王道:“王妃长大后,你不是和她初次会面是在怀王府么?!那当初那根金条,又是怎么回事?!本王猜测过很多人,思考是谁给了王妃那个金条,却不料……是虞大人你。”
  虞不苏哭丧着脸:“王爷……”
  “所以那‘斯人去日’,指的当真是裴则的忌日?”怀王握紧了拳头,“本王再问你一次,左姝静到底是不是太后?!”
  虞不苏点头如捣蒜:“是是是,王爷,王妃她的确就是太后!太后早在您和左姝静成亲的几天前就死了,而后醒来便发现自己成了左姝静,而后嫁给了王爷您!”
  怀王看着他目眦欲裂,过往许多记忆一齐涌上——
  “你能文能武,功高盖世,我怎么也应该是帮你而不是帮那个独孤恨的。”
  “臣妾今夜见星光璀璨……”
  “王爷相信借尸还魂吗。”
  “若太后泉下有知定不会安心的……!”
  “王爷,我就是太后。”
  ……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稳住,只觉得千万种情绪都涌上了心头,他道:“你是何时知道的,为什么要骗本王?!”
  虞不苏十分冤枉:“微臣是当初算出来所以知道的,那夜用金条约见太后,也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至于为什么骗您……王爷,微臣早就想告诉您真相啊,您忘记了吗,是王妃大人冲进来打断我的,说什么借尸还魂一派胡言,是她自己不想让您知道的!”
  怀王虽然也隐隐感受到了,但仍然觉得不可置信:“为什么?”
  虞不苏总觉得自己说出真相就要掉脑袋,但看怀王的表情,自己不说,也还是要掉脑袋,于是他咬咬牙,一闭眼道:“因为太后晓得您喜欢她,她觉得很恐慌很害怕,所以不让微臣告诉王爷您……毕竟,她可是一点儿都不喜欢您,也没想到您会喜欢她啊……”
  毕竟,她可是一点儿都不喜欢您,也没想到您会喜欢她啊。
  怀王忽然想到刚刚千般记忆涌上心头时,自己忘记回味的,左姝静感叹过的那一句话——
  “王爷对太后一片孝心,真是让人感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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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6章

  怀王面无表情地把玩着那枚被他佩戴了五年的玉佩。
  犹然记得,后宫初见,她梨花带雨,而后遗落下一枚虽然粗糙,却饱含寓意的玉佩。他拾起玉佩,认为自己接收到了对方发出来的讯息,虽然也疑惑过,震惊过,然而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
  而后来被她指婚到她意外身亡,这中间也不过一个多月,然而对怀王来说,却是发生了太多事情。
  但如此种种,也抵不过今夜虞不苏的寥寥数语。
  虞不苏心惊胆战地看着怀王——自从他说了那几句话之后,怀王便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而后还拿出了脖子上系着的玉佩,放在手里把玩。怀王目视前方,神态微微放空,也不知道在回忆着什么,虽然脸上毫无表情,但却让人莫名觉得十分可怕。
  虞不苏战战兢兢地,很想知道怀王在想什么,但他并不敢贸然开口。
  按理来说,怀王知道左姝静就是太后,应该是狂喜的,而的确,他当时眸中透露的不敢置信也的确带着浓烈的欣喜和释然。
  但,被太后晓得自己喜欢太后,怀王本该是十分赧然的,可怀王却一点也没被看穿的模样。
  而知道太后不喜欢自己的怀王的表现也很让虞不苏觉得奇怪——怀王是震惊的。
  震惊之余,似乎又有那么点恍然大悟的意思在。
  可是,怀王震惊什么啊?如果太后喜欢他,那才让人震惊好吗?!还是说,在怀王看来,这天下女人就都该喜欢他呢……
  虞不苏满心不解。
  终于,静坐了许久的怀王缓缓开口:“本王一直以为,本王和太后,是两情相悦的。”
  虞不苏:“……”
  他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颤声道:“什么?!太后娘娘没告诉我这件事儿啊!”
  在虞不苏听来,怀王的意思就是,怀王和太后肯定有些什么,所以才会觉得两人一直是两情相悦的!然而太后却说自己并不喜欢怀王,甚至为此惧怕被怀王知道真相……那岂不是自己被太后坑了?!若不是当初太后斩钉截铁地说自己不喜欢怀王,刚刚虞不苏也绝不敢说出这句话!
  难怪刚刚怀王看起来那么震惊!
  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在胡说八道?!
  虞不苏倒抽一口凉气,道:“王爷啊,微臣绝对没有撒谎,的确是太后娘娘亲口告诉微臣的……她说的很清楚,她说自己不喜欢王爷,微臣绝对没有听错也没有记错!”
  虞不苏丝毫不晓得自己的行为是在本来就已经颇为受伤的怀王的伤口上撒盐。
  怀王面色十分地不好看:“本王知道。不是你撒谎,也不是太后撒谎,是本王自己想太多了。”
  “啊……?”虞不苏有些茫然,但他毕竟心思通透,刚刚的震惊过去了之后,也不管事情到底是怎样的,立刻道,“王爷,话也不是这么说。太后虽然口口声声说不喜欢您,不愿意告诉您真相,但到了最后,还不是亲口告诉您了么!微臣本以为是您来哄骗微臣说出王妃殿下就是太后娘娘的事情的,所以才一直不肯承认。但现在想来,既然是太后娘娘自己说的,可见她的心思已经改变了。”
  怀王冷淡地说:“不过是觉得本王可怜罢了。”
  虞不苏瞪大了眼睛——什么,怀王可怜?唔,得知太后死讯的怀王一定看起来十分凄楚啊……
  怀王没再说什么,将那玉佩重新放回了衣服内,而后道:“今夜的事情,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此次战役结束之后回到京城,无论如何,你绝不能告诉太后,本王已经知晓王妃就是太后的事情。”
  虞不苏很惊讶:“王爷您要瞒着太后娘娘?这……为什么呀……”
  怀王瞥了他一眼,冷淡地道:“太后,不也瞒了本王很久?既然她不想让本王知道,那本王就不要知道。”
  虞不苏吞了口口水,总觉得此刻的怀王看起来十分可怕,他小心翼翼地道:“可是王爷,太后娘娘不是已经改了主意么……”
  “做人应该从一而终。”怀王冷冰冰地说。
  虞不苏:“……”
  天呐,看怀王这意思分明是要报复太后娘娘嘛!
  虞不苏脑内莫名出现了一个缩小版的气呼呼的双眼含泪鼓着脸的小怀王,小粉拳一直往太后娘娘身上砸——我让你瞒着我!我让你不喜欢我!那我也要瞒着你!那我也不要喜欢你了!
  虞不苏目光落回眼前的怀王身上,微微打了个颤,他道:“好的……微臣晓得了……”
  “除了你和太后,还有谁知道太后如今就是王妃?”怀王道。
  “还有我的师妹秦艳艳。”虞不苏道,“就是那日荒宅的那个……”
  怀王道:“原来是你的师妹……你们师门上下,胆子真是很大。她现在在哪里?”
  这话似曾相似啊,太后也说过……虞不苏尴尬地笑了笑:“师妹之前为了探查太后娘娘的事情,去了罗义府上,现在应该还没走……”
  实际上是琉璃死了,罗义必然想要娶秦艳艳,秦艳艳肯定又会拖着不想洞房,但又要先收了罗义的彩礼才会走……
  怀王道:“罗义?很好,回去之后让秦艳艳继续留在那儿,直到罗义死。”
  虞不苏道:“王爷……这是要替太后报仇?”
  怀王没有说话。
  虞不苏意会地点头:“微臣晓得了,回去便会告诉师妹的。”
  虞不苏想,怀王也真是挺累的,他一边吧,要“报复”太后,一边,又要帮太后报仇……
  “知道太后就是王妃的人,不能再增多。”怀王轻轻敲了敲桌子,“不过我相信虞大人一定有分寸。”
  虞不苏立刻道:“那是自然,微臣的嘴巴很严实的!”
  怀王不想揭穿他刚刚被自己一吓就把左姝静卖了的事情便没有说话。
  且,他原本一直觉得虞不苏神神叨叨,对他印象不是很好,但现在想来,大概都是为了太后,这一切便也没那么难接受了——等一等,为了太后。
  怀王忽然道:“为何你会如此热情地帮助太后,而太后又如此地信任你?”
  虞不苏没察觉出怀王语气古怪,老老实实地说:“不瞒王爷,微臣和左姝静的哥哥左县令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交情,但,微臣的哥哥虞不刑和太后的哥哥裴则倒是很好的朋友,故而在太后娘娘嫁入宫中之前,微臣和太后娘娘还算熟识,所以太后娘娘也会比较信任微臣。”
  怀王了然地点头:“原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虞不苏:“……”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道:“那自然是算不上的,只是认识而已……尤其我的兄长好歹曾经是个天师,太后娘娘当时初初成了左姝静,这件事也不能告诉别人,我主动找到她,她也别无选择嘛……”
  怀王没继续话题,转而道:“那原本的左姝静呢?”
  “这个,臣也不晓得……”虞不苏挠挠头,“不过,多半是没了……太后也说过,她成为左姝静的前夜,那位左姑娘似乎不小心摔倒了脑子。”
  怀王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挥手让他出去,把蒋钦重新喊了进来。
  虞不苏走在外边,此时已是七月初,夜晚并不太冷,虞不苏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出了一些汗。
  他脑内又回响起自己当初想过的那句话——太后娘娘啊,您就自求多福吧。
  毕竟谁能料到,怀王他……他这么小心眼啊!
  ***
  左姝静撑着下巴坐在家中,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眼下最新的战况第一时间会送去皇上那儿,之后就会有人来告诉她,所以左姝静晓得怀王去淮南道这一个月都是捷报频频,一切都颇为顺利。
  而她待在怀王府内,却并不那么随心,那日从宫中回来后,她果然没能赶上怀王,倒是章盾和石悍还在府里,见她神色匆匆地赶回来,便晓得她根本没能送怀王。
  左姝静真是无可奈何极了,加上她想起自己之前跟虞不苏说的绝对不要告诉怀王真相,而虞不苏那么机灵狡黠,想来是一定不会被怀王发现破绽的……左姝静光是想着怀王怀揣着“太后死了”这样的心绪在打仗,便觉得十分地哀伤,依着怀王的想象力,兴许还会怪自己没早日将太后从后宫的囚笼中拯救出来呢……
  自己若当初果断一些,早些和怀王相认,也不必忌讳那许许多多的“苦衷”,现在也不至于这样。其实想一想,虞不苏说的极有道理,即便怀王喜欢她,那又如何?既然已经是夫妻了,总得慢慢地坦诚相待,而怀王也的确没什么不好的……虽然想象力稍微丰富了一些,和外表看起来截然不同,但不管怎么说,怀王也是个很好恨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吧?
  她也想通了,虽然自己之前一直没有跟人真正地“恋爱”过,但这不代表重活一次也不行啊。而一旦想通了,左姝静就越发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试着和怀王在一起……
  左姝静每天在屋内想着怀王该是怎样的催心催肺,又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打仗的心绪——虽然如今捷报频传,但怀王不知道受伤了没有,且眼下战况是怀王和赵和僵持在了泽县,这是至关重要的一仗,左姝静只能祈求怀王快点赢了赵和然后早日回京城。
  不然她可算是个罪人了。
  左姝静每天跟着章盾学账本,如今小有所成,已经可以独立地打理府上一半收拾,章盾正在逐渐放权给左姝静,然而左姝静晓得,章盾大概是因为那时候的事情,对自己犹有怀疑和间隙。对此左姝静也懒得讨好他——反正等怀王回来之后,自己跟怀王说清楚了后,怀王的态度必然会改变,到时候章盾自然也会跟着改变态度。
  而最让左姝静疑惑的是,当初她在后宫之中,只有琉璃陪着自己,她也不怎么觉得特别无聊,现在怀王出征了,她还要管账,府内也有不少下人,她却觉得分外无聊。
  不过,大约是能猜到左姝静会觉得无聊,这段时间,温巧佳倒是偶尔会来王府,无非是谈一谈泽县战事,说一说左浩宇,怀王。
  左姝静心里并不会不喜欢温巧佳,虽然她好几次无意差点害了自己,而老实说,除了左姝娴,对整个左家,左姝静也都没特别的喜恶,毕竟当初左文道还提醒过左姝静,让她小心左姝娴。
  左姝静微妙地能感觉到,左家是倾向于自己的。
  她很希望自己能够和左家平和相处,而她隐隐能感觉到,自己和左姝娴未来的决裂在所难免,她希望,那个时候,左家能够选择自己而不是左姝娴。
  正想着温巧佳,碧云就通报了说是温巧佳来了,左姝静立刻坐直了,让人将温巧佳迎进来,她起身迎接温巧佳,一边道:“阿娘今天怎么来了?”
  温巧佳道:“阿静啊,娘昨个儿啊做了个梦,梦到有人跟我说,咱们得去城北的大悲寺拜一拜,许个愿,宇浩才能平平安安,怀王这一仗,也才能赢的轻松,所以我就寻思着来找你,咱们一同去一趟大悲寺。”
  温巧佳素来是有些信佛的,左姝静听了也不意外,点点头:“行,横竖也没什么事儿,那就去拜一拜吧。”
  “我问过蒋夫人了,大悲寺是很灵的,你要是有什么另外要求的,也记得求一下,比如说……”温巧佳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左姝静的肚子。
  左姝静一愣,过了一会儿脸就红了:“阿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
  温巧佳轻声笑了起来:“都嫁了人了,阿静怎么还这么害羞啊。阿娴可是嫁给太子之后没多久,便主动要去大悲寺求子了呢。”
  左姝静嘴角抽搐,半响,道:“我吩咐下人准备一下香火和香油钱。”
  等下人都准备好了,左姝静便和温巧佳一同去了大悲寺,然而两人还没进大悲寺,左姝静便看见了秦艳艳。
  秦艳艳看起来和那夜一点儿也不一样,穿的严严实实却富丽堂皇,化着淡淡的妆,虽不及那天夜里艳丽,却又自有一番独特的魅力,顾盼之间,尽是风情。她手中执着一把罗扇,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不知道在跟身后的两个小丫鬟说着什么。
  左姝静有些讶异,见温巧佳先进去了,便留在门口,等着秦艳艳过来。
  走了几步之后,秦艳艳便发现了左姝静,她微微有些惊讶,左姝静道:“你……”
  “你是谁啊?”秦艳艳却皱起眉头,一脸陌生地看着左姝静。
  左姝静微微有些压抑,却见秦艳艳用扇子轻晃,顺势挡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对着左姝静挤眉弄眼地,左姝静登时意会了,连忙道:“哦……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秦艳艳“哼”了一声,走进了庙里,她身后那两个小丫鬟看也没看左姝静,也跟着走了进去。
  左姝静想了想也跟着走了进去,温巧佳的贴身丫鬟桃儿见左姝静进来了,道:“殿下,夫人去慈悲大师那儿解签了,您先在庙里拜一下,一会儿抽了签,也去慈悲大师那儿解签便是了。”
  左姝静点点头,先诚诚恳恳地对着大厅内佛像跪拜了三下,这一跪下来,她倒是也颇为感慨,她想,为什么上天要让她重生呢,又为什么恰好是左姝静呢,一切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吗?
  拜完之后,左姝静去一旁抽签,揭开一看,竟然只是普通一句诗文——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左姝静:“……”
  旁边的小沙弥笑着道:“恭喜夫人,这可是上上签啊,不管您是想问什么,结果定然都是极好的!”
  左姝静笑了笑,心想,她原本是沉舟,是病树么……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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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7章

  既然签文如此简洁明了,左姝静也不打算再去什么慈悲大师那儿了,她侧头看了一眼一旁的秦艳艳,秦艳艳的目光也恰好和她撞上,左姝静朝着右侧看了看——那里在帷帐之后有个通往后方禅房的门,她一会儿会去那儿,示意让秦艳艳一会儿也跟着去。
  秦艳艳自然是晓得的,悄悄地点了个头,眼瞧着左姝静不知道说了什么,把身边跟着的两个侍女打发了,独自一人转身进了那道门,便也打发了自己的两个丫鬟去给自己解签,又说自己要四处走走,两个小丫鬟只好应了,瞧着秦艳艳东看看西看看,还朝小沙弥抛媚眼人,惹得不谙世事的小沙弥脸红不已,心里都很有些不屑。
  秦艳艳婀娜地过了门,便见里边是长长的游廊,除了左姝静,还有一些人在里面,都在找相熟的名师,左姝静对她招了招手,两人寻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站着,左姝静道:“你现在还在罗义府上?”
  “是啊。”秦艳艳点头,“也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现在那个罗义讨厌死了,每晚都想往我房里跑,为了敷衍他,我可花费了不少精力。”
  左姝静奇道:“罗义现在是将你囚禁了吗?你无法脱身了?要不要我帮忙?”
  秦艳艳挠了挠脸颊,道:“倒也不是,我要走还是可以走的了的,但一来我不想离开京城,我要彻底离开罗义,只能等罗义死。二来嘛,我在等着罗义送嫁妆给我呢……”
  左姝静登时无语:“嫁妆……?”
  “是啊,我之前就是跟罗义说,若不是娶我,我绝不会跟他圆房的,不然只怕早被那家伙……”秦艳艳撇了撇嘴,十分不屑地道。
  左姝静哭笑不得,只好道:“罗义是必须要死的,这件事,我也一定出力,毕竟,我是在帮自己报仇。”
  秦艳艳道:“那倒是,王妃殿下您少不得要出力。只是师兄此前跟我说,罗义背后的还有许多人,我现在要杀了罗义,那简直轻而易举,可只怕那样就打草惊蛇,没法牵引出后面的人了。”
  左姝静点头:“正是这个理。小小的罗义,即便死了也毫无价值,重要的是他后面的那些人……”
  想到皇后,左姝静便不自觉握紧了双拳。
  秦艳艳愁眉苦脸地道:“可就咱们两个人,什么也做不了啊……还得等师兄回来。说来也奇怪,师兄一个神神叨叨的文官,怎么会跟去打仗呢……”
  左姝静顿时很有点心虚,尴尬地道:“咳,我也不晓得皇上在想什么……不过,我们倒也不是只能等着王爷和虞大人回来。”
  秦艳艳挑了挑眉:“哦?王妃殿下有什么高见?”
  “高见算不上。”左姝静轻声道,“只是我想,与其顺藤摸瓜通过罗义揪出后头的人,倒不如……”
  左姝静忽然顿住了。
  秦艳艳有些着急地道:“怎么做呀?”
  左姝静却是有些迟疑。
  虽然秦艳艳是虞不苏的师妹,看起来虞不苏对这个师妹也是极为放心的,但她毕竟只和秦艳艳见过一面,对秦艳艳毫不了解。
  她该告诉秦艳艳,自己亲眼见过皇后和一个不知名的男子的事情么?可无论如何,她现在在罗义家中,若,她现在已经是罗义那一边的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于是左姝静到底还是道:“我想了想,这事儿你我二人不好做,还是等虞大人和王爷回来吧。”
  秦艳艳稍微有些失望,道:“好吧。”
  左姝静安慰她道:“不过虞大人对你也太放心了,你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却又要去扶香园,又要去罗义府上,实在太为难你了。”
  秦艳艳以罗扇盖着嘴巴轻笑起来:“我有二十四呢。虽然您本身年纪比我大,但现在可比我小八岁,您这么跟我说话,感觉好好玩啊。不过您不用担心我,我和他虽然同样是司徒老人门下的,但我们分支不同,我呢,因为本来就长得好看,所以学的就带点魅惑之术,至于师兄擅长的,什么算命看相我就一个都不会啦。”
  左姝静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嗯,秦姑娘的确生的很好看。”
  秦艳艳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先回大殿去了,不能让那两个小丫头看见我跟你说话,到时候她们又要问东问西的,少不得告诉罗义,罗义虽然喜欢我,却怕我会逃走,又怕我会跟其他男人勾搭上,所以看的很严。要是让他知道我和怀王妃相识那还得了……”
  左姝静点了点头:“嗯。”
  秦艳艳悄悄地走了,左姝静也去了温巧佳那儿,温巧佳正解完签,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左姝静道:“看阿娘这样子……一定是个好签。”
  温巧佳道:“我问了慈悲大师,大师说,王爷和宇浩都会平平安安的呐。”
  左姝静笑了笑,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然——谁敢说正在带兵打仗的王爷会不平安?那不但是诅咒王爷,更是诅咒大闵啊!
  “对了。”温巧佳神秘地笑了笑,“大师还说,让我不必担心你和怀王孩子的事儿,大师说,你眼下年纪尚轻,再过个两年,定然会怀上的!我把你和怀王殿下的生辰给大师算了,大师说啊,你们二人是多子多福!依娘看,到时候生个七八个,必然不成问题!”
  左姝静:“…………唔……”
  ***
  七月十一,蒋钦回到益州,遗憾地告诉赵和,自己没能杀害怀王,怀王实在太小心了,而且武力值超乎想象的强悍,他本来以为事情万无一失——给怀王下了迷 药,又带足了亲兵——然而临关头时,怀王不知道藏匿在哪儿的亲兵四处冒了出来,而怀王也硬撑着回击了他,他只将长刃险险刺入怀王胸膛,而后便狼狈逃窜,自己也受了伤。
  怀王眼下生死未卜,但唯一可以保证的就是已经重伤。
  赵和听到这个结果,终归是有点不满意的,但看着蒋钦的左手绑满了绷带,也的确伤的不轻,加之怀王好歹也重伤了,到底没说什么。
  蒋钦道:“无论如何,怀王重伤,对他们影响一定很大。怀王受伤这件事,微臣料得怀王必然不敢让亲兵告诉其他人自己受伤的事情,他的士兵们对他的伤一无所知,只有两方短兵相接之时,他们才会愕然发现……自己的主帅,已然撑不住了。”
  赵和眼中微微发亮,道:“如此一来,士气必然大跌,就像之前付志伟和宗德阳死的时候一样……”
  蒋钦笑着点头:“正是!”
  赵和抚掌,当下觉得如此一来效果兴许更甚当初,毕竟怀王可是什么狗屁不败战神,不败战神败了,才更能让人惊惧非常。
  如此良机怎能错过,于是当夜赵和便立刻集结了还在益州的所有军队足足三万余人。
  泽县身处益州,然而两面环河,实际上是易守难攻之地,之前猝不及防被怀王拿下后,赵和恨了许久,这一回,他听取了蒋钦的办法——怀王大部分兵马并未完全驻守泽县,一半给了常高义,一部分留在威州,现在驻守在泽县的,只有不到一万,而他足有三万兵马!
  三万比一万,差距并不小,虽然怀王是擅长以少胜多的,但眼下怀王重伤生死未卜,怎可能再力缆狂澜呢?何况就算怀王真是什么战神,这样还能赢,他也随时能退回益州。
  赵和十分满意,却听得蒋钦表示自己愿意带伤出兵去往泽县。
  赵和一听就笑了——这种几乎必胜,可以为自己赚得大好威望的战役,蒋钦还想自己占着?
  之前几次他都是依靠蒋钦的,而蒋钦虽然只是个面具人,在军中的威望却已经丝毫不逊于他了,赵和对此本就十分不开心,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牢牢抓住?
  于是赵和立刻表示,蒋钦受了伤就应该好好休息,他赵和要亲自出兵,拿下泽县,和怀王的项上人头!
  蒋钦只能应了,赵和留给他三千兵马留守益州,并随时给自己接应。
  第二天清晨,赵和领着不到三万的兵马,气势汹汹地入了泽县。
  而开头的战局跟他想的一样——轻松,畅快,他没什么压力就攻下了泽县的大门,然后长驱直入,泽县百姓慌张无比,而怀王的兵马虽然奋力抵抗,但却是没什么动力似的,且战且退,虽然没有什么损伤,却是逃兵似的,一路逃到了泽县郊外有许多丘陵的地方,他们与赵家军玩捉迷藏一般绕着那些山丘到处跑,赵和是又气又累,只能让士兵一起大肆嘲笑对方是逃兵。
  等两方都有些累了的时候,赵和让属下士兵们一同大吼:怀王已死——!
  震天动地的,倒是让怀王的不少士兵们面露惊异之色,纷纷落荒而逃,于是,赵和几乎没怎么和怀王的兵马打,就轻松拿下了泽县!
  仅仅一天一夜的时间!
  除了玩了个让赵和精疲力尽的捉迷藏……
  赵和当夜一边思考着是应该立刻撤回益州还是继续往威州进攻,又或者是应该先赶紧拿些粮食回益州,他一边想着,一边累的睡着了,第二天,他却是在一片喧嚣中醒来的——昨天逃跑了的怀王的兵马们,竟然又涉水而过,来骚扰他们了!
  是的,骚扰。
  他们全然不是来打仗的,人数看起来比昨天足足少了一半,他们这里打一波就跑,那边放点火就跑,甚至还有人跑来偷粮食的……
  赵和愤怒不已,下令砍死那些怀王的兵马,然而他们又跑的极快,昨天就已经耗费了很多体力的赵家军并不能立刻追上他们。
  这么一来,赵和便心生忌惮,认为他们怀王的兵马只是因为怀王受伤所以暂时选择放弃泽县,随时要来夺回泽县,于是赵和让赵家军丝毫不能松懈,又休息了一日便去攻打威州。
  而让赵和意外的是,威州却不如泽县那么好打,大概是也是因为威州兵马要多了许多,防卫也远胜于泽县,赵和迟迟拿不下威州,一晃眼就过去了大半个月,但他也不太急,至少他现在守着泽县,拿着粮食运输的重要据点,要知道,他走了没几天益州和株州就发来消息说粮食告急,多亏了他,才能源源不断地运送粮食回益州和株州。
  蒋钦写信给他,告诉他,城内士兵和百姓都晓得这些粮食是多亏了赵大将军才能吃上的,因此都十分感激他,赵和听了好不得意。
  后来蒋钦又写信给他,说是株州那边传来消息,常高义一直攻击株州,但却被株州驻守的将领,赵和的表姐夫陈英给守住了,那信里面还附带了陈英亲笔书写的报喜的信件,还附带了陈英的印章。
  赵和一看,更是十分安心。
  如此这般,从他来泽县已经整整一个月,怀王从未露过面,而怀王身死的消息更是不绝于耳,赵和心里十分畅快,却也意识到过了一个月,士兵有些疲软,虽然威州难以攻下,但也必须全力一搏了,赵和固然是有些怕死的,但这么拖下去并不是办法。
  他身边的谋士也三番四次地劝他早日攻打威州为妙,不能带着将近三万士兵憋屈地窝在泽县——现在回益州,留下一部分驻守在泽县,赵和又怕被不死心的大闵军队拿回去,进攻威州,赵和又不怎么上心,简直是在浪费粮草浪费生命!
  赵和起初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后面终于渐渐明白了,也终于在僵持的第一个月月尾,决定大力进攻威州!
  士兵们也被赵和的情绪所感染,加之都已经大致晓得怀王可能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是无法迎战的状态,所以决定奋力一搏!赵和给蒋钦写了封密函,告诉他自己准备奋力一搏,是生是死就在这几天了,也让他准备好在这几天接应自己,益州和泽县是相属而隔水的,送信过去倒是很快。
  然而赵和没等到蒋钦的回信,却先等来怀王的兵马,他们趁着夜晚涉水而过,将已经习惯了安逸的赵家军一举击破,而为首之人一身暗色盔甲,手握长戟,冲锋陷阵犹如鬼魅,却正是那个“已死”的怀王。
  赵和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料到才一个月的时间怀王就修养的这么好,赵家军们更是纷纷色变,溃不成军,赵和当机立断,带着剩下的兵马要撤回益州。
  然而益州却城门紧闭,不肯放行,守着城门的士兵说,之前就有怀王的兵马伪装成赵家军要他们放行,他们放了,差点全都被杀了,还好蒋将军及时击退他们。
  赵和惊怒交加,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腰牌和虎符,然而士兵们却依然迟疑,最后只放了赵和和其亲兵入内,赵和想反正自己带着亲兵先入内,进去之后找到蒋钦便也就是了——
  然而他没想到刚进去,自己和亲兵便被团团围住,而后一句“降者不杀,取赵和人头者奖黄金十两”则让赵和很快感觉颈上一轻,彻底失去了意识,在阖上双目之前,他看见的,是漫天的黑中掺杂一抹血色,那血色之后,是蒋钦冷笑着的脸。
  自他起义造反以来,这半年时光转瞬即逝,他赢的很轻松,却输的更轻易。
  当初被亲兵们怂恿着造反的时候,他实际上本就不愿,他种田种的好好的,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实际上过的很富裕,然而,他到底没抵过那些画出来的大饼,一口咬了下去,却咬碎了自己的牙齿。
  说到底,有些人生而蠢顿,大概根本不适合做大事吧!
  赵和的头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而后人头落地。
  蒋钦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而后派属下以长竹竿吊着赵和的人头往城墙上那么一站,扬声说赵贼已被俘获,株州益州已被收复,让赵家军速速投降,那三万不到的赵家军在外边,益州又进不去,身后又是如狼似虎的大闵军队,一看赵和死了,当即失了所有战斗力,立刻投降。
  他们这才晓得,原来在赵和带着他们在泽县的时候,怀王装受伤拖了他们的注意力,而另一边蒋钦却迅速地在怀王偷偷绕过泽县去益州的军队的帮助下,拿到了益州的实权,与常高义一前一后夹击株州并谎称赵和已有投降之意,赵和的表姐夫陈英本就哭于没有粮食又抵不过常高义的勇猛,一听便头像了,然而他是赵和的亲属,即便投降也逃不过一死。
  之后株州益州尽在掌握之中,而赵和决定攻击怀王的信一来蒋钦这儿,蒋钦便立刻告诉了怀王,怀王当夜发起进攻,将赵和逼入益州,而后便一举将赵和拿下。
  这一场战役虽然时间花的久了一些,对士兵和泽县益州威州的百姓伤害却几乎是零,怀王考虑到这几州百姓乍经战乱,必然十分恐惧,且赵家军军纪松散,已对让百姓损失许多财物,怀王此举,让民众都倍感佩服和感激。
  怀王留在株州和常高义一起继续整顿军队,直到皇上的诏书下来,重新擢了一些人上来补上了刺史和几个已死县令的位置,并让怀王押着一些造反之人回京。
  怀王给皇上禀报战情的书信之中,并未提及蒋钦,唯恐太子知晓此事会杀蒋钦灭口,蒋钦回京路上剃了胡子,带了面罩,混在人群之中,而早前来投奔蒋钦的蒋蕊与他在半路上会了面,晓得他终究还是要回京,哭成了泪人,蒋钦只道:“此前我为太子做那事已是太糊涂,现在你又哭什么?难不成真的反了?我一心为大闵,即便是死了,也只愿为大闵而死……”
  蒋蕊见周围没其他人,只哭道:“你为大闵死了那又如何,你杀了付将军和宗副将,回去之后太子必然饶不了你,我若被发现了,肯定也是个死……你死了,大闵又能怎么样呢?!”
  “起码可以将那太子拉下位,送个真正能掌管大闵的人上位……!”蒋钦握紧了拳头,道。
  蒋蕊又惊又悲,心里又依然记挂太傅府上自己才十四岁的女儿,忍不住埋头在蒋钦身上痛哭了起来。
  而怀王对此一无所知,只看着蹦蹦跳跳的虞不苏,和埋头吃肉的常高义,想,终于要回去了。
  此前虞不苏问他,想不想家,他说不想。
  而如今,答案却是全然不同了。
  京城内,同样晓得怀王即将凯旋的左姝静,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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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5: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8章

  “王妃殿下,王爷让人送了信回来。”一个悠闲的午后,左姝静才睡午觉起来,几个丫鬟伺候着她洗脸,更衣后,碧云便带着一丝喜色走了进来。
  左姝静一听倒也来了精神,然而很快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晓得了,拆了念给我听吧。”
  左姝静这么淡定,倒也不是没理由的,毕竟怀王好端端的往府内送信,肯定不是写给她的。少不得是吩咐章盾和石悍什么事情,只是因为她是主母,少不得信要先交在她手上——然而仔细一想,倒也不对,若是要给章盾的,只需加个章盾亲启便是了……
  果然,碧云迟疑地道:“可这信上写着‘王妃亲启’呢,您真的不要自己看吗?”
  左姝静微愣,道:“信拆了给我吧。”
  碧云小心地拆了信,将薄薄一张纸递给了左姝静,左姝静展信,看了没两句脸色就微变。
  “自从面别已隔累旬战火频飞音书断绝惟愿家中一切安好惟念娘子持家辛劳今已来归不日便可返家略附两行以托相思兼述平安不具一一 夫谢兴世通静娘子左右”
  这是一封很简略的信,然而却让左姝静完全震惊了,这信的内容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自从离开之后,已经过了许久,因为要打仗所以我没办法给你写信,但心里希望家中一切都好,并惦记着你持家辛劳,十分挂念你。眼下我已凯旋,很快就可以回来,所以随便写点东西寄托我的相思顺便报个平安,就不长篇大论了。
  后面的自不必说,光是静娘子这个称呼,便让左姝静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见左姝静面色十分难看,几乎是青黑的,碧云有些担忧,道:“殿下,怎么了?王爷可是发生了什么?”
  看左姝静这样,她甚至要怀疑怀王是不是要休妻呢……毕竟怀王出发之前,和左姝静便明显发生了什么不大好的事情,眼下过了两个多月,兴许怀王……
  碧云如今倒不希望左姝静和怀王分开了,左姝静嫁进来也有三个多月了,她也早死了当初那份心,左姝静虽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却也的确没什么地方不好,之前和王爷相处的似乎也不错,且碧云也想通了,她年岁已大了,是该找个人好好的嫁了。
  有石悍有一位同乡,据说为人勤恳老实,一心想娶家乡的青梅竹马,好不容易如今生活颇有起色,便打算衣锦还乡娶她,谁料却惊闻那个青梅竹马嫁给了一个员外当妾,那位同乡十分消沉地回京,找石悍大醉了几场。石悍说到过这个话题,只道,当寻常人家的正妻,难道还真的敌不过给官老爷当妾么?
  碧云一想,自己父亲仅仅经营着一个医馆,家里生活也颇为一般,然而父亲在世母亲也在世时,他们一家,确然是其乐融融的,哪里不好了?
  于是碧云安慰了石悍一番,石悍便拼了命的说自己那位同乡是何等的老实勤恳,就跟他一样,这样的人,其实是很值得托付终生的。
  碧云心里便隐隐晓得了——这石悍只怕是闲得慌,想给她做媒了。
  而碧云倒也不特别排斥,于是应和了一句,说石悍说的不错,那石悍当即便面露喜色,大概没想到碧云这平日鼻孔对着天的,还对王爷有“非分之想”的会同意自己的说法。碧云只忍不住笑了笑,又道自己虽然认同,但也要看那所谓的“寻常男子”是不是真的足够好。
  她这便是暗示石悍,可以牵线让那人跟自己见个面,哪怕隔着屏障,也是不错的。
  石悍显然也晓得了,连连点头,两人便各自欢喜地散了,碧云眼下就在等石悍找那人来给自己看呢。
  总之,碧云已经在准备离开怀王府了,她随时可能嫁人,她并不希望这个时候,王妃和王爷发生什么,两人若能好好地处下去,那才是最好的。虽然,碧云也隐约晓得,王爷心里似乎另有他人,王妃总是得受点委屈的,但,王妃嫁进来之后,王爷也算以礼相待,王妃嫁给王爷,虽是太后赐的婚,到底身份上是高攀的,她想,就算是受点委屈,那也没什么。总归是正妻,是怀王妃,熬着熬着,也不至于太差的。
  碧云思绪纷纷,一旁的珠儿却也是十分着急,见左姝静只是脸色不好看却不说话,更觉得事态严重,急的汗都要出来了,左姝静却道:“碧云,确定这信,是王爷送来的吗?”
  碧云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道:“前两天,三州平乱的时候,是有快马加鞭的急报送入宫内的,这信是王爷让送信人一同带回来的,只是似乎宫内有规矩,这信件还得由皇上查看了才能递给殿下。但皇上晓得捷报后,少不得要安排事宜,大约是十分忙碌,故而今天才看了,又让宫人送来府内。”
  左姝静道:“那的确不大可能有假……”
  珠儿着急道:“殿下,王爷不管说了什么,您都不要太在意呀。殿下劳累了两个月多,必然心情不大好,说什么都是气话呢!”
  左姝静将那信对折了放回信封里,随手打开妆奁,将那信封放入妆奁的抽屉里复又合上,才低声喃喃道:“若是气话还好说……”这信里写的分明不是气话,是醉话还差不多,但即便是醉话,那也不该是写给她左姝静的啊。
  左姝静一头雾水,又晓得怀王不会立刻回来,少不得要在三州留着安排人,她心中忐忑,不晓得怀王到底想做什么,而眼下要回信,却又不是易事,等这复杂地手续过了,信到了怀王手上时,只怕怀王反而先到家了。
  于是她只能惴惴不安地又等了半个月,终于等来怀王凯旋。
  碧云晓得左姝静思怀王心切,便让石悍去包下了朱雀道上一家十分雅致的茶楼,让怀王归城的那一刻,左姝静可以在茶楼上看着,左姝静晓得后,夸了碧云几句,在怀王回来那日,清早去了茶楼候着。
  而从茶楼窗上往下看,早已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的景象,百姓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对于欢迎怀王凯旋这件事,他们似乎都十分熟悉,有人手里拿着鲜花,甚至还有人在墙上挂了横条。
  左姝静轻声道:“王爷名望……还真的挺高的。”
  也难怪太子,皇上,皇后都那么忌惮了。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碧云应了,道:“是呢。”
  左姝静叹了口气。
  终于城门大开,百姓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左姝静只能远远地看见一堆长长的兵马在百姓夹道之中缓缓前行,等他们慢慢走近了,左姝静才看见,为首之人正是怀王,他一身盔甲如新,和去时一样,刚毅而俊朗的脸庞没有太多表情,嘴角却依然止不住挂上了一丝微微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犹如一个温和的战神,身沐清辉而耀眼夺人。
  左姝静呆了片刻,才将视线转开——他身后跟着的是常高义,还有另一位副将,有些木讷的常高义,在这个时候看起来也都神武了不少,他倒是完全没笑,表情有点严肃,左姝静猜想,会不会是因为他这一路赶回来,路上没来得及吃上上好的五花肉?
  而最搞笑的就是后头的虞不苏了,他显然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看起来十分地兴奋,左姝静能想象当初被怀王带着去打仗时他该是多么震惊和紧张,而现在,大概和那时候截然不同吧。他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左看看右看看,不住地挥手向两边百姓示意,百姓们大抵都不晓得他是谁,但在他对自己挥手的时候,还是会十分给面子地发出一身欢呼,这使得虞不苏更加愉悦,嘴角都要裂到耳根去了,看起来很有点滑稽,若他长的丑,必然会让人觉得像个丑角,好在他面色如玉,五官端正,看着倒也只让人觉得好笑。
  珠儿探头瞧了,忍不住感慨:“王爷真是好英武的样子啊,只是后面那个猴子一样的,是那位虞大人吗?也太……”
  左姝静差点没笑出声,伸手一拍珠儿后脑勺:“什么猴子?虞大人这一番回来,少不得又要被擢升,虽虞大人性格易相处,但晓得你说他猴子,那可未必会饶过你。”
  珠儿吐了吐舌头,显然是仗着自己年纪小有点求饶的意思:“奴婢说错话了,殿下可不要跟虞大人说啊……”
  左姝静笑了笑,眼瞧着那队人越走越远了,后头都是跟着的亲兵,没甚好看的,便领着众人回了府。
  回府之后自有一番张罗,王爷凯旋,先要去宫内面圣,想也知道事情会很多,回来之后,便要给他备好最好的饭菜,点心,最干净整洁的房间,最舒适的被子,和一堆乖巧的下人,还有一个默默等待的贴心娘子。
  至于真正的接风洗尘宴,那要等到明天晚上,大抵皇上也晓得,众将士风尘仆仆地回来,更需要休息而胜过吃宴喝酒。
  左姝静让厨房点心上备了单笼金乳酥,贵妃红,巨胜奴,曼陀样夹饼这四样饼类,又作了乳酿鱼,卤虾,清拌鸭丝儿,水晶肘子,什锦苏盘,锅烧白菜,芙蓉燕菜等冷热菜,还有汉宫棋子面等汤面类的,最后又让备了一溜玉露团,水晶龙凤糕等甜品,只等着怀王回来,想吃什么类型的都能吃上。
  左姝静不知道怀王会在哪里睡,便让下人把蕴瑞堂和光晖堂还有外书房都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
  都一切都准备好了,已是掌灯时分,左姝静熬不住吃了点东西,便开始哈欠连连,碧云劝着左姝静先去休息,左姝静只道这不合规矩,必须要等王爷先来,碧云便也不劝了,让珠儿递了茶水来,给左姝静解乏。
  左姝静坐在蕴瑞堂里,眼下已是七月末,天气很有些热了,房内的被子早已换成了薄被,厚重的帷帐也换成了轻纱,她房间的窗户也是用秋香色的阮烟罗糊上的。便是如此,左姝静心浮气躁的,还是觉得有些热,便去了净堂又梳洗一次,换了轻薄些的交祍中衣,坐在矮榻之上,半倚着拿了本书来看。珠儿在一旁以扇驱蚊虫,碧云以罗扇轻扇给她解热,左姝静觉得颇为舒适,慢慢便合上了眼睛,手里的书也不自觉渐渐放下了。
  碧云和珠儿停了动作,也不愿喊醒左姝静,便将她手里的书拿走了,将人给摆正了,左姝静也实在是乏了,没什么动静,碧云和珠儿吹熄了灯,静悄悄的地往外走去,结果才走出去,便见一人披着星光走进来,面上略带乏意,双目却依然炯炯,却正是怀王。
  碧云和珠儿还有守门的丫鬟、侍卫都纷纷行了礼,怀王却看了一眼蕴瑞堂左姝静的屋子,轻声道:“王妃已睡了?”
  碧云道:“王妃殿下一直等着您来,刚刚才熬不住睡着了,奴婢们不敢打扰殿下,便吹了灯,悄悄出来了。现在可要回去喊醒王妃殿下?”
  怀王勾了勾嘴角:“不必了。你们都退下吧。”
  碧云应了声是,又想到那封不明所以的书信,心里都有些不安,她看了一眼珠儿,显然珠儿也同样不安,然而两人什么也不能做,只好垂着头走了。
  怀王入了蕴瑞堂,轻手轻脚地走进左姝静的房间,借着微弱的手中一根烛火,他依稀能看清左姝静熟睡的模样。
  时隔将近三个月再见,千思万绪此刻涌上心头,怀王最终吹熄了蜡烛,转身出了房间,沐浴更衣,而后见左姝静让厨房为他准备了那么多吃食,到底是尝了一些,而后便重新回了屋子。
  左姝静平日都会睡在高床之上,现在却睡在矮塌上,这不合规矩不说,最重要那矮塌上没法再挤一个怀王。
  怀王想了想,伸手直接将左姝静打横抱起,而后轻轻放去床上,他的动作已经尽量轻柔了,然而左姝静还是被弄醒了,她有些茫然地睁眼,而后恍惚地道:“王爷?王爷您回来了……”
  怀王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嗯。”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面别 已隔累旬 略附两行 不具一一”这四句其实来自于唐朝的《与妻书》~

☆、第39章

  左姝静听到怀王那个“嗯”,便彻底清醒了,她伸手揉了揉眼睛,才意识到正被怀王横抱着,左姝静心里微微一惊,怀王便已将她放在了床上,而后替她盖好了被子,随即自己躺了进去。
  如今天气有些热,怀王身上却不似冬天那样暖烘烘的,反而带着一丝凉意,左姝静道:“臣妾本来在等王爷的,不知怎的睡着了……”虽然意识已经基本清醒了,但她的声音依然带着一丝困倦。
  怀王道:“嗯,我晓得。”
  左姝静一愣。
  不对啊,走之前怀王还连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怎的现在他却看起来如此和善温柔,甚至不自称“本王”,反自称“我”了?
  左姝静悉悉索索地爬起来,道:“王爷,之前臣妾收到一封书信,那真的是您写给臣妾的吗?”
  “是啊。”怀王坦然道,“自从面别已隔累旬战火频飞……”他竟然还想背出这封信来证明是自己写的。
  左姝静赶紧道:“王爷不必背了,臣妾记得的,不过,王爷为什么会忽然写那样的信回来,难道……”她眼睛一亮,“难道,王爷相信我是太后了?!”
  然而左姝静没想到,怀王却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旁的烛火,而后以纱布罩罩住那火烛,室内泛起柔和的微光,接着,怀王看向她,很严肃地道:“你怎么还在提太后的事情?”
  左姝静茫然地看着怀王。怀王很贴心地在烛火外罩了纱布罩,但她的眼睛依然被骤然亮起的光弄的微微眨了眨,而后她不解道:“王爷依然不信我?既然如此,为什么又对我这么和善……”
  她心里觉得,怀王肯定还是相信了的,不然不至于如此。
  结果怀王却摇了摇头道:“我晓得你撒谎只是为了哄我开心,为了吸引我的注意,虽然当时在太后灵堂前你那么说对太后的确有些不敬,但现在,我已不会怪你,只是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左姝静只觉得怀王软绵绵地打了她一拳头,虽然她倒觉不出痛,然而却仿佛受了内伤一般,左姝静顿了许久,道:“王爷,我真是太后!不信,不信我可以说你当初只对我一个人说过的话给你听——一如云在天,一如水沉海,此生此世,不可交汇……王爷你可还记得?”
  怀王却作茫然状,半响,道:“似乎是这么说过,然而你有买通太后身边之人的事情,我早就知道,这哪里可以拿来作证?”
  左姝静:“……那,那你说,要我如何做,才相信我便是太后?!”
  怀王却终于拉下脸,略微有些不悦地道:“你知道我素来厌恶这些神神叨叨的说法,我怎么也不会信你就是太后的。何况,这本来就不可能。我晓得,你这么说,只是因为知道我对太后的那份心思,所以想要借此赢得我的欢心,然而有一件事,你并不晓得。”
  左姝静气的头发昏,却还是道:“什么?”
  “这两个月我早想清楚了,我之前喜欢太后,不过是一场误会。如今,且不说太后已去,就是太后没走,我也应该变心了。”怀王看了一眼逐渐呆滞的左姝静,扯了扯嘴角,“你比太后年轻整整五岁,而太后甚至比我还大上一些,且论身份,是我的奶奶。你并不比太后难看,性格也不错,又是未曾婚嫁的女子,更是我的王妃,于情于理,我都该喜欢你。这三个月我在外征战,时常回想起的,并不是太后,而是你。”
  左姝静只瞪着眼睛,连呼吸都快不顺了,道:“王爷的意思是……”
  怀王眉目含情,似笑非笑:“本王现在喜欢的人就是你左姝静。所以,你不必耗费心思再去假装太后了,你若是太后,我反而还不喜欢。”
  左姝静头一回被怀王这样看着,然而耳朵里听见的,却是这种话,她险些吐出一口血来,半响,颤巍巍道:“王爷怎么说变心就变心,臣妾,臣妾……”她脸涨的通红,气的要炸了一般。
  怀王却说:“我之前对你想必的确不好,这轻飘飘几句话,就让你如此高兴,脸都红成这样了。”
  他伸手轻触左姝静的脸颊,手凉凉的,倒是很舒服,然而左姝静还是立刻偏头躲过了,道:“臣妾不是高兴……”
  “那是什么?”怀王挑了挑眉头。
  左姝静抿嘴,半响道:“只是觉得王爷变心也忒快!”
  怀王饶有兴致地道:“怎么说呢?我喜欢太后好歹也有五年了,如今变心,算很快吗?何况,我这两个月回想了一些事情,发现对太后,我只是单相思,太后对我毫无多余的感情,不似王妃,一片痴心。”
  谁对你一片痴心了?!
  左姝静真想吼他一脸,然而还是勉勉强强地忍住了,道:“王爷是单相思?”
  终于说到怀王想说的话题了,他盯着左姝静,眼里微微散发出光辉:“嗯。”
  他在等,等那一句,王爷怎么会是单相思呢。
  左姝静想着自己这三个月每天掐着手指盼怀王平安归来,好几次晚上做梦还梦见怀王受伤了,半夜惊醒吓出一身冷汗又不敢告诉任何人……想着之前太后死讯公布那一夜,自己在寒风中守了一夜……又想着自己每天都在酝酿说辞跟怀王解释自己就是太后的事情,她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盼得怀王回来,他,他居然告诉自己变心了!
  而且变心对象还是她自己!!!
  左姝静又憋屈又无语,也懒得自证了,愤愤不平道:“那倒是,太后怎么想也不会喜欢王爷的,王爷的确是单相思没错。”
  怀王:“……”
  她果然不喜欢本王!
  果然是本王单相思!一厢情愿!
  怀王顿了半响,微微一笑:“嗯。听阿静你的意思,你终于承认你并不是太后了。”
  左姝静丧气道:“没错,我就是左姝静,我怎么可能是太后——太后可足足比我大了五岁!”
  怀王觉得她语气有些奇怪,然而此刻他心中也是思绪万千波澜起伏,于是他道:“那么以后便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多说无益,人前更不能提。”
  “臣妾晓得。就是王爷那份单相思的心意,臣妾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左姝静凉凉地道。
  怀王扯了扯嘴角,揭开罩子吹灭了灯,按着左姝静的肩膀让她躺下,道:“睡吧,明日还要去宫内。”
  左姝静敷衍地应了一声,转身背对着怀王,怀王道:“之前对你那么冷淡,是我不对,以后我便睡在蕴瑞堂了。只是才回京城,我有些累,等过几天……”
  左姝静晓得他是暗示圆房的事情,当即便更加愤怒了,但眼下她说什么也不对,只能装作没听见,紧紧闭着眼睛,抿着嘴吧。
  怀王见她背对着自己毫无动静,猜得她是不想被自己碰,颇有些黯然地转开了目光。
  实际上他只是吓唬与一下她,然而她以无声给了怀王最好的回击。虞不苏那句“太后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也得到了印证……
  可那又如何?
  怀王笑了笑,合上了眼睛。
  ***
  左姝静怒怒火攻心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倒是怀王心里平和又满足且的确疲惫,一觉睡到了清早,这是头一回左姝静醒的比怀王早,眼下都泛起了一圈青黑色。左姝静睡在里头,若要起身便要从怀王身上跨过去,实在于理不合,她只好从薄被里钻了出来,气愤地看着怀王。
  多么端方俊朗的脸啊,看起来又正直又善良,怎么却居然是个这样的人?!
  男人啊,男人果然都是不可靠的,裴则把她送进宫,高宗让她当寡妇,独孤恨诓骗左姝静,罗义害死了她又害死琉璃,怀王,怀王……
  左姝静愤愤不平,仔细一想,居然只有虞不苏还勉强靠谱一点,起码这三个月还真守住了那张嘴,没让怀王晓得她就是太后。但虞不苏是个神棍,本身就不是个靠谱的人,且二十多岁了还未娶妻,也不见他正儿八经在修道,没准儿,当初被误传的怀王的确不是断袖,真正的断袖却是虞不苏!
  左姝静就这样委委屈屈地把周围男性都在心里小范围地炮轰了一遍,最后又看回了怀王的脸,她有点庆幸怀王没相信自己就是太后,不然自己巴巴地说了,又告诉他,自己其实已然对他有了那么点儿女私情的意思,怀王晓得了,只怕非但不会高兴,还会眉头一皱,像昨夜那般说:“您比我还大上一些,是我皇奶奶”呢!
  大上一些,能大多少,横竖也不就是一个来月?!
  皇奶奶……难不成他是这三个月内才晓得自己论者辈分是太后的皇孙么?!那他好端端的,以前自己想象那么多,喜欢自己的奶奶又是做什么?!这孩子,若是小白菜,那就是焉了的坏白菜,若是豪猪,便是头不明所以发疯的豪猪,总而言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左姝静一个人坐在床上盯着怀王愤怒了许久,怀王才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睁眼,便见左姝静看着自己。
  见怀王醒来了,左姝静便维持着坐着的姿势敷衍地道:“王爷您醒了,王爷早,王爷吉祥。”
  怀王皱了皱眉,慢慢起身,顺手拉了床边细绳让下人进来,道:“阿静怎么了?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左姝静道:“没什么……”
  怀王想起自己昨夜吓唬她说这几日要与她圆房,就那么轻飘飘一句话,竟也能让她闷闷不乐到清早,怀王也只能道:“既然醒了,应该叫醒我。一会儿,高义高忠会来府里,虞大人和周大人也会来。”
  左姝静疑惑道:“不是要去宫内吗?”
  “太后去了,时间未到三个月,庆功宴不宜太过张扬,只在夜晚随意摆一下便也就是了。”怀王解释道,“故而白天我便让他们来府内,也算先小聚一次。”
  左姝静点点头,恰好下人鱼贯而入,怀王起身,由下人伺候着更衣,左姝静只坐在里面,等怀王更衣完毕离开去了净堂,才让珠儿和碧云给自己更衣。
  珠儿瞧着左姝静面色蜡黄眼下青黑,略有些焦急,道:“王妃殿下昨夜没睡好?”
  左姝静打了个哈欠:“嗯。”
  珠儿见她不欲多说,也不敢再问了,沉默着替她更衣,让侍女端了热水进来,给左姝静擦手,擦脸,漱口,晓得一会儿虞大人他们要来,便给左姝静输了个隆重一些的发髻,化了个颇为庄重的妆。
  左姝静懒洋洋地任她弄,完事儿了一看镜子,也没说什么,无精打采地往外走,去大厅用早膳时,只随便喝了几口绿豆粥便没了什么胃口,怀王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自己也放下了碗筷。
  左姝静道:“王爷不吃了?”
  怀王淡定地道:“阿静不吃了,本王也没什么胃口了。”
  男人的真是说变就变,怎么现在还当真体贴成这样?!左姝静心里实在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怒,只觉得十分憋屈,只好又吃了点东西,怀王果然也跟着重新拿起筷子。
  临近中午的时候,虞不苏等人纷纷来了,第一件事自然该是去怀王书房,但左姝静瞧见虞不苏便来了精神,也不管其他了,直接道:“虞大人,不知道你们这次出去大战,经过楠州的时候,有没有跟我兄长见上面呢?”
  虞不苏压根儿跟左宇浩也不熟,路过也不会见面,但他眼下有点摸不著怀王的心思,便偷偷摸摸地朝怀王看了一眼,果然见怀王微微点头。
  于是虞不苏厚脸皮地道:“哦哦,当然见过了,当然见过了!”
  “是吗,我很想念兄长,不知道他眼下过的如何,虞大人若不嫌麻烦,可否跟我细说一二?”左姝静一脸好奇,旋即又转头看了一眼怀王。
  这一次她拉虞不苏去单独说话,那可是理由最不充分的一次了,怀王若以前,完全可以说,既然都见着了,随便让人,甚至他怀王自己,也可以来告诉左姝静她兄长眼下过的如何,但这一次,怀王却直接点头:“那虞大人就去好好跟王妃讲讲吧。”
  左姝静心想——还真是喜欢上左姝静了啊,这么无原则无条件答应她的要求……
  她扯扯嘴角谢了怀王,便和虞不苏又去了湖心亭,刚坐下,左姝静便道:“王爷当真不知道我就是太后?!”
  虞不苏咽了咽口水。
  左姝静刚刚一听怀王说好,便转身走了的,虞不苏却是看了怀王好几眼,他亲眼瞧见了怀王那似笑非笑的,凝视自己的眼神,那分明在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看着办。
  虞不苏当然会看着办了,于是他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除了害怕怀王之外,虞不苏不告诉左姝静,也另有一个原因。
  既然怀王昨夜回来,当真瞒住了自己已经晓得左姝静就是太后的事情,而左姝静看起来又这么不高兴……若自己告诉左姝静,怀王已经晓得了她就是左姝静,那么左姝静的反应,他用脚趾头也想得到,定然是——左姝静怒道:“他竟然敢瞒着我,还让我这么焦心。好,虞大人,那你也不要告诉王爷我已经晓得他已经晓得我就是太后的事情!”
  然后一会儿他去了怀王那儿,怀王必然也会逼问他,他到时候只怕又要说了,然后怀王又会说,不准告诉左姝静本王已经晓得她已经晓得我晓得她就是左姝静的事情……
  然后左姝静又喊他去……
  天可怜见,这来来去去的,他最后岂不是要暴毙了?!他替左姝静瞒了一段日子,又替怀王瞒了一次,也算扯平,他可当真不想再被牵扯进这对夫妻的事情里了,他只是神棍,又不是神仙,何况只怕神仙来了,都解决不了这么莫名其妙的家务事!
  左姝静见虞不苏毫不迟疑地摇头,便也没多怀疑,只道:“是么……”
  虞不苏道:“你看起来很不高兴啊?王爷怎么了?”
  左姝静道:“他说他不喜欢太后了,他喜欢我。”
  虞不苏道:“呃?可你就是太后啊?!”
  “可是他不晓得我就是太后啊!”左姝静意识到这么说有点绕,便道,“他变心了!”
  虞不苏茫然地说:“就算如此,他变心的对象也还是您啊。”
  左姝静道:“算了,我也就是来找你问问他是不是真的不晓得我是太后的……行了,你去王爷的书房吧。”
  虞不苏觉得自己再跟左姝静聊两句就马上会要露馅了,赶紧点头跑了,走出院子,他恰逢刚到的周俊佑,便十分亲热地道:“周大人。”
  周俊佑看见了他,微微一笑道:“虞大人。许久不见,大人可是劳苦功高,这一次风光无限,怎么脸色反而看起来不大好呢?”
  虞不苏“啧”了一声,顺手将手架在周俊佑的肩膀上,道:“男女之事可真是让人害怕!还好我没那些烦恼!”
  周俊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将他的手拂开,道:“不好意思,下官也没有想要男男之事的烦恼。”
  虞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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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5: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0章

  常高忠喝了口茶,有条不紊地说了遍自己一路护送独孤恨发生了什么,又说自己一回京才晓得自己哥哥和怀王都打仗了,十分惊讶。
  怀王问了些独孤恨的事情,常高忠一一答了,说独孤恨还问过一两次怀王妃如今过的如何,自己只说不知道。
  怀王点点头,恰好周俊佑和虞不苏在外通报了一声便进来了,虞不苏一走进书房,便感受到了怀王炙热的视线,他问心无愧地迎上怀王的视线——禀报王爷,微臣可没有告诉王妃!微臣什么也没说!
  怀王勾了勾嘴角,让两人坐下,眼下虞不苏连左姝静的事情都晓得了,之前打仗的时候,也已知道蒋钦的事情,他在怀王心中,俨然已不算太外人,所以这一回,他要说蒋钦的事情,便也不惧虞不苏在此。
  “这一回去平株州三州,本王果然遇见了蒋钦,能不费太大力气拿下,也有蒋钦帮忙的缘故。”怀王沉吟,“然而蒋钦此前虽是为太子办事,可毕竟在为赵家做事,后头更杀害老将付将军,他有许多不对的地方。”
  周俊佑颇为不以为然:“即便如此,也应该先将太子的恶行由蒋钦告诉皇上。”
  怀王摇了摇头:“太子从来都是派人给蒋钦传话,连书信都没有,没有证据,父皇……不会相信。”
  周俊佑道:“那也得试一试……皇上即便不信,也总会心里起疑,太子不可能毫无破绽!”
  怀王点头:“本王晓得。不然也不会带着蒋钦回来,然而若蒋钦不老实说出前因后果,皇上只怕一丁点儿也不会信。而若是蒋钦老实说了……他大概,也活不了。”
  “这个倒是。”周俊佑叹了口气,“可他既然愿意跟着王爷您回来,足见他已有了自己的选择。”
  常高义挠了挠头,道:“既然如此,今晚庆功宴便带蒋钦去不就是了?”
  怀王皱了皱眉头,道:“不行。且不说太子会十分警惕,便说着庆功宴上人数众多,本王贸然带着蒋钦面圣,又没有切实的证据,皇上只会十分恼怒,甚至……认为我在逼他废太子。”
  周俊佑也道:“这一定要找个私下的机会。”
  怀王道:“实际上昨日我便想带蒋钦入宫,以免夜长梦多,然而太子属下遍布,宫外禁卫显然也听了他的安排,排查的十分严格。我只能先让蒋钦带着蒋蕊去了一所隐蔽之处,等着再择良机。过几日天气再热一些,父皇必然会带人去碧泉山庄避暑,我新立战功,想来一定会带上我和王妃。太子则大概会被留着处理政务,到时候再带蒋钦前去也不迟。”
  周俊佑点了点头:“嗯……王爷考虑的如此周全,那便希望一切顺利。”
  虞不苏全程几乎都在神游,听到周俊佑这句话,晓得此事的讨论告一段落了,才道:“几位大人讨论完了?我看已到正午,是不是可以用膳啦?”
  周俊佑:“……虞大人看起来很饿。”
  虞不苏讪笑道:“昨夜归家,只觉自家床铺和枕头甚是舒服,一没留神便睡的太熟,今早醒来时,已快到昨日与王爷约定的时间了,于是只好早膳也没用,匆匆忙忙地便出来了。”
  周俊佑啼笑皆非:“原来如此。”
  怀王也道:“也是时候用午膳了,走吧。”
  外边左姝静已经让厨房做好了满满一桌饭菜,摆了小宴,怀王与左姝静照旧相邻而坐,下边两边依次坐着虞不苏四人,怀王扫了眼下人依次端上来的菜品,道:“王妃如此贤惠,真是本王福分。”
  左姝静:“……”
  她以前也准备过很多次,也都和这一次差不多,至于现在如此夸赞她吗?
  下边四人也微微一愣。
  常高忠是亲手在两人新婚之夜将独孤恨抓回去的,故而他一直以为,之后两人的关系必然不怎么样,依着王爷的性子,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所以应该不至于休了左姝静,但左姝静安分与否,两人会能否好好相处,却似乎都是否定的答案。
  这一回回来,王爷没特意提左姝静,他便认为左姝静老老实实的,所以王爷没有特意提起,然而这一句夸奖……
  周俊佑也是一样的想法,上回他劝怀王试着好好地和左姝静相处,怀王还一口拒绝了呢,怎么一晃眼就……
  常高义只呆滞了一刻,又满不在乎地低头吃起了自己的五花肉。
  虞不苏却是四人中内心最震惊的——天呐,怀王殿下的小心眼程度超过了他的想象!
  故意装作不晓得左姝静便是太后,却一副对左姝静钟情无比的样子,让左姝静那么生气……等一等,左姝静为什么要生气?就因为怀王殿下“变心”了喜欢上左姝静而不喜欢太后了?
  虞不苏手一抖,筷子都差点掉了,他觉得自己似乎窥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坐在虞不苏旁边的周俊佑瞥了一眼他,见他一脸痴呆,十分莫名其妙,小声喊他:“虞大人?你怎么了?”
  虞不苏轻咳一声,道:“没,没什么……只是觉得王爷王妃如此恩爱,真是羡煞旁人,羡煞旁人啊。”
  左姝静敷衍地道:“王爷谬赞了,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算不得贤惠。”
  怀王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虞不苏:天呐,怀王殿下笑的那么温柔好可怕……
  这顿小宴便在极其诡异的状况下吃完了,左姝静吃过饭,出了点汗,便是又要去梳洗更衣的,那四人也又留了一会儿便各自散了,尤其虞不苏,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虽自觉已经看出左姝静的心思,然而却不打算自作聪明告诉怀王,他认为,怀王必然也看出来了,只是在享受气左姝静的这个过程,自己上去多言,怀王未必会领情。
  而实际上,怀王只看出了自己对左姝静越亲昵她越不开心,只觉得是太后不喜欢自己,故而排斥自己的亲昵。在内心深处,对太后这样的反应,怀王是有一丝忧愁的,然而他必须这么做。
  怀王想,总有一天,太后会习惯自己的亲昵的,这一辈子又长又远,多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让她习惯。
  傍晚时分,两人乘上马车入宫,怀王亲手扶着左姝静上的车,一旁的章盾看在眼里,只觉得十分惊异,却又无法开口询问,只能吞下所有疑惑。
  马车上左姝静沉默不语,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怀王看在眼里,到底是不愿见她一直沉沉闷闷的,便道:“阿静,你年纪还小,若你还不想圆房,那也没关系。我昨夜只是随口一说。”
  左姝静见他莫名其妙提起圆房的事情,没好气地说:“臣妾可不比王爷脑子里只有这个,臣妾在想其他的事情。”
  怀王:“……那,阿静你为何闷闷不乐?”
  左姝静凉凉地道:“忽然觉得,天下男人,都一个样。”
  “此话怎讲?”怀王皱了皱眉头。
  左姝静看着怀王,道:“王爷眼下当真喜欢我?”
  “当真。”怀王肯定地点头。
  左姝静抿了抿嘴巴:“那才奇怪呢,王爷之前喜欢太后,太后薨了,王爷伤心不已,还怪到了臣妾头上。可这一转眼,王爷就喜欢臣妾了,真是奇哉怪哉……”
  怀王平静地说:“阿静不高兴我喜欢你?”
  左姝静道:“臣妾自然高兴,只是不晓得何时王爷又会忽然转了心思,喜欢上其他人。”
  除非你还能再借尸还魂一次……
  怀王不动声色地道:“阿静这怎么有点为太后打抱不平的意思。”
  左姝静气闷不已:“王爷觉得是,那就是吧。”
  可她自己便是太后。
  自己为自己打抱不平,缘由还是怀王的变心,这难道不是……变相吃醋?
  怀王微愣,想,怎会如此?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
  两人各怀心思,各自沉思,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直到宫人行了礼,扶两人下了马车,而后两人双双走入交泰殿,交泰殿内早已设好宴席,太子已位列其座,皇上和皇后还有几位妃嫔暂时未来。
  因着还在太后守丧期内,即便是庆功宴,也不可以太铺张太奢华,只简略地摆了宴席,见怀王来了,太子立刻微微直了直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怀王。
  怀王恍若未见,恭恭敬敬地给太子和左姝娴行了个礼,道:“皇兄,皇嫂。”
  左姝静跟着也行了礼:“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皇弟,三月未见,风采更甚昨日啊。”太子客套地笑了笑,“怀王妃殿下也是光彩照人。”
  怀王不置可否,道:“这三月十分劳累,只怕脸色没以前好看,哪有什么风采。”
  太子摇摇头,却没继续这个话题,只道:“说起来……皇弟,自你回来之后,孤一直有一件事想问你,奈何这两日你都太忙,没有机会问你。”
  怀王道:“皇兄但说无妨。”
  “是……孤收到一封密函,有人说赵贼能势如破竹连拿三州,实际上是有大闵官员在背后帮他,不知道皇弟这一趟去平贼乱,可否有看见可疑的类似的人呢?”太子一脸严肃,仿佛真的在为大闵担忧一般。
  怀王也一脸严肃:“真有此事?可惜我忙着打仗,抓获之人也已一一俘起押送来了京城,皇兄倒是可以让人去那堆俘虏中找一找,兴许就有皇兄说的那样的人。”
  太子早已派人去辨认过那些个囚犯,压根儿没有蒋钦,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急忙地来找怀王……但怀王一脸不解,他也不能再多问,虽然太子心里觉得,怀王和蒋钦必然是有联络的,可他这么觉得也不行……只能继续让人盯着怀王,跟踪他,若他去见蒋钦,总能发现蒋钦的位置的。
  太子笑了笑道:“皇弟说的是,孤明日便派人去看看,若有便要仔细审问一番,若没有,便可能是那告状之人另有居心罢了。”
  怀王点点头,见太子没有要在说话的意思,便带着左姝静落座了,过了一会儿皇上来了,后头跟着皇后和几个妃嫔,大约因战争胜了的原因,皇上此时看起来十分高兴,先是当着众人的面将怀王拼命夸了一番,而后又关心了左姝静几句,左姝静得体有礼地回了,便得了一堆什么绫罗绸缎珠钗一类的奖励。之后又夸了另外几个副将,也都又是一堆奖赏。
  这些都是小奖,最大的还是后头的升官加爵,只是这要三省一道道批下,还要想适合怀王的官位,不会这么快。
  见皇上正开心,皇后也不失时宜地道:“皇上,其实不止怀王凯旋这一件喜事呢。”
  左姝静看了眼皇后,心里不以为然——连这时候也要抢皇上的注意,到底是有多怕皇上多关注一点怀王啊?何况,她能凑出什么喜事来让皇上开心?
  却听得皇后笑着道:“这喜事,虽然比不上怀王打胜仗那么威风,却也当真是一桩好事儿——太子妃她今日下午确诊了有了身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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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5: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1章

  闻言,场内人都是一愣,只有太子和皇后满脸笑意,而左姝娴却是微微低下头,含羞带怯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皇上,他皱了皱眉头,道:“皇后怎么没先告诉朕?”
  虽是责怪的语气,但嘴角却是不住地上扬,一看便晓得,皇上心情极好。
  皇后微微一笑道:“也是今个儿下午才诊出来的,本宫便想,横竖晚上有庆功宴,倒不如在这儿说了,免得一一通知。”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的慧贵妃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往怀王和左姝静这边扫了一下。
  左姝静心里咯噔一下,却听得皇上夸了几句太子和左姝娴,果然又看向怀王和左姝静,含笑道:“宁王的孩子都已经一岁了,太子妃如今也已怀上,如今,可就差怀王和怀王妃了。”
  左姝静:“……”
  怀王倒是淡定自若地道:“阿静才嫁入怀王府不到半年,且儿臣大半时间都在外征战,等过两年,父皇再来催咱们吧。”
  皇上一笑,道:“那倒是,太子成亲也可有两年多了。”
  皇上虽然到底是高兴的,但太子妃怀孕的事情显然没让皇上太过高兴,起码,没有达到皇后和太子原本的期望。皇上的话题,依然绕着怀王,这让太子很有些不快,却不敢表露出来。
  宫内庆功宴上,看起来勉强是和乐融融,一派祥和之景,而京城内,某个不起眼的坊内的角落,一户还算宽敞的普通民宅内,蒋蕊正坐在椅子上,眼眶含泪地看着蒋钦。
  蒋钦吃了两口饭,抬头就见自家妹妹含泪看着自己,他有些无奈,道:“又怎么了?”
  蒋蕊道:“我忽然想到,若你真的跟怀王去了皇上那儿,皇上晓得你为了太子,帮赵和拿下那三州,那岂不是要大怒?虽然太子会被惩罚,但,但你肯定也逃不了要受罚……”
  “你才想到?”蒋钦对自己这个妹妹也是颇为无奈了,“这是当然的。何况,本来就是我自己做的糊涂事,就算有惩罚那也是我自己活该。”
  蒋蕊一听就不干了,将筷子一搁,道:“话怎么能这么说?且不说当初你去帮赵和是太子的意思,你也是没办法,就说后头怀王能那么轻易拿回那三州,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功劳?将功抵过不就是了,为什么还要罚你啊!”
  蒋钦无可奈何地道:“即便后来拿回了三州,其中的损失和失去了性命甚至家破人亡的百姓,还有付将军他们……这些都不是可以将功抵过抵消的。我想,应该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吧。”
  “那万一给你判了什么流刑,我一个人在这里,可怎么活啊……”蒋蕊又想哭了,眼睛周围泛出了泪光,蒋钦见她这样,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怀王殿下是好人,总不会亏待你的。起码你可以安安稳稳地活着,不用怕这怕那儿……”蒋钦安慰她。
  蒋蕊抽泣了两声,道:“你就知道?要是怀王殿下见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将我也想打发走怎么办?何况,怀王殿下可是大忙人,眼下你还有用,所以才一直派人守着我们保护我们,将来你若离开了,没人守着我,万一我被黎时辉那个负心汉抓着了,那岂不是完蛋了?”
  蒋钦道:“你当然不会一直住在京城,我已和怀王商量好,等这件事结束了,无论皇上要怎么处罚我,你都要离开京城,找个隐蔽的地方好好活下去。即便可能以后生活不如从前富贵,好歹平安。”
  “我一个人,孤独伶仃的,又要离开京城,不是要我死吗……?!”蒋蕊哭着道,“我不要……哥,你就别帮怀王作证了行不行?咱们现在就走,走的远远的!”
  蒋钦叹了口气:“不行。阿妹,你早些休息吧。”
  蒋蕊这么一顿闹腾,蒋钦也没了什么胃口,搁了筷子转身走了,蒋蕊坐在原地,越想越委屈,只觉得自家哥哥实在是榆木脑子!
  还有黎雯,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她素来是最黏自己这个当娘的,自己眼下走了这么久,不知道黎雯还习惯吗……蒋蕊用手帕抹了几滴眼泪,满脸愁容地伸手收拾起了碗筷。
  第二天清早,蒋蕊实在有些憋不住,趁着蒋钦沉睡还未起来,便偷偷摸摸地出了门,走到了东大街那边去,那儿是太傅府,她想远远地,远远地看一眼,兴许能看到黎雯出入,她实在太想这个女儿了!
  尤其是,以后若自己当真要离开京城,那自己和女儿,只怕是此生再也见不着面了吧……
  结果蒋蕊还没走到太傅府附近,便在东大街街头看到有人在发什么东西,蒋蕊也顺手接过看了一眼,一看,她便愣住了。
  那白纸上画着一朵迎春花,然后上面写着,阿雯思念情切日夜哭啼不得安睡 只盼阿娘早日归有何误会执手共议莫待不可追
  这信的内容,若是旁人看,定然会觉得一头雾水,可蒋蕊却笑得,她告诉过黎时辉,自己之所以叫蒋蕊,便是因为出生的时候迎春花开的极好,她的父亲便帮她娶了蕊这个名字,希望她如花蕊一般美丽。
  而阿雯,自然是黎雯了。至于思念谁,自然是思念阿娘了……
  蒋蕊看着那信,想到女儿,光是想到她每日哭啼至不能安睡,心里便一阵一阵地疼痛……
  有何误会……?呵,能有什么误会,她亲眼看见的……黎时辉有东西落在家里,没有带入宫,她猜的黎时辉在太子或者皇后那儿,讨论三州的事情,便先去找了罗义,让罗义带着自己一同入宫。因着她是太傅夫人,倒也顺利地进了后宫,罗义有事便先走了,让宫女带着她去寻黎时辉。
  那宫女带着她去寻太子,却得知太子在皇上书房,于是她又去了皇后那儿,恰好看见黎时辉从皇后那儿出来,看见她,黎时辉脸色微变,晓得她是来送东西的,还训斥了她几句,说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他自己会回去拿,而后更是一脸不快地带着她回了太傅府。
  当时自己怎么说的来着?
  她当时还劝黎时辉:“老爷,你虽然和皇后太子关系好,是太子的老师,但也不好这样和皇后单独在一起呀。虽然奴家晓得你是在和皇后商讨三州的事情,但旁的人可不晓得,要是被那些人看去了,污蔑老爷您和皇后,那可不得了!”
  黎时辉则十分不耐烦地道:“行了,除了你,谁敢贸然来皇后这儿?”
  蒋蕊只好尴尬地道了歉。
  然而到了晚上,她伺候黎时辉更衣的时候,却看见黎时辉背上有两道浅浅的抓痕。
  她完全愣住了,因为这绝对不是自己抓的,黎时辉和她,已经有许久没有同房了。而这印子很浅,却也很新鲜,必然是今天以内的,而今天黎时辉从宫内回来后,洗澡之前,一直待在书房内,所以只可能是早上。
  而早上,他在皇后那儿……
  蒋蕊只觉得什么都明白了,天翻地覆,却只敢颤抖着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那时候她的心里依然存着一些侥幸,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然而当她注意到黎时辉和皇后之间可能有点什么之后,一切便都清晰明了了。
  黎时辉常说自己要出去和皇后太子商讨事情,然而她存了心眼去打听,太子往往有时候当天都有其他事情,甚至有几次,太子压根儿不在京城内,而是被皇上派去了外边处理事情。
  她打听了几次之后,心也渐渐凉了,每天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哭了好多次,直到某日,黎时辉忽然非常严厉地问:“你最近总打听太子的事情做什么?!”
  那一刻黎时辉的语气让她害怕,她只能磕磕巴巴地说,自己是担心蒋钦,所以希望太子快点收网,让蒋钦快些回来。
  黎时辉听她这么说,倒没再那么可怕地看着她,而是不耐烦地道:“妇道人家就晓得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太子自有打算,你以后不要再那样了!”
  蒋蕊应了,而后第二天就偷偷让自己身边唯一信得过的,以前蒋家的老管家送信给蒋钦,而后自己收拾细软,在付志伟抵达的前一天晚上,偷偷跑了。
  这一跑,便是山高水长,三个多月,她对黎时辉死了大半的心,可最放不下去的,却还是自己的女儿。
  昨夜和蒋钦的对话,已经让她忧虑深深,如今一看这个,哪里还忍得住,当街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而她也因此没看见,那发这个的人,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看了一眼蒋蕊,被使眼色的人心领神会地转身跑了,过了一会儿,蒋蕊边哭边往回走——她不敢再往前走了,她只怕走到那熟悉的太傅府门口,自己便会忍不住冲进去!
  然而走到一个人稍少了一些的地方时,忽然有一个男子冲上来,指着她道:“好啊,你这毒妇,就因为老太太骂了你一两句,你便打昏了老太太,现在还想逃跑?!”
  蒋蕊一愣,道:“你在说什么?!你是谁?!你认错人了!”
  那男子却蛮不讲理地一挥手,而后身边几个壮汉便一拥而上,将她轻松绑起来,嘴里也塞上了一团白布,蒋蕊一个弱女子,哪里挣扎的过?
  周围倒是零散有几个人,但听了那男子说的话,都十分惊奇,不敢来管这件事。
  那男子怒火熊熊地说:“我这就将你这毒妇绑回去,家法处置!”
  说罢,几人架着蒋蕊便走了,蒋蕊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然而此时她手脚都被捆住,嘴里也塞了白布,却是一点都无法挣扎。
  蒋蕊心如死灰,默默闭上了眼睛。
  她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然而没想到,被押送回太傅府之后,迎接她的,却是松绑和久违见面的女儿的一个拥抱。
  黎雯眼泪汪汪地抱着她,道:“阿娘,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阿雯好想你啊,没有娘每天晚上哄阿雯睡觉,阿雯都睡不着呢。”
  蒋蕊一愣,也不管其他了,先回抱住黎雯,眼泪登时就流了下来,道:“阿雯……娘,娘是……”
  “我晓得,爹说了,阿娘你去看望舅舅了,舅舅在外地当差很辛苦,所以您去看她了对吧。”黎雯轻哼一声,“舅舅那么大个人了,也好意思跟我抢阿娘!”
  蒋蕊没想到黎时辉会这么告诉阿雯,当下愣了愣,道:“嗯……”
  阿雯倚在蒋蕊身上,叨叨絮絮地说着自己这三个月学了什么,有多想她,还说自己好像又长高了点,就是瘦了点……
  蒋蕊看着女儿滔滔不绝地说这话,一边含笑听着,一边偷偷抹眼泪,她真是太想这个女儿了!
  终于两人说话说的差不多了,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蒋蕊看过去,却见来人正是黎时辉。
  作者有话要说:考完试了,所以决定双更一下表示庆祝,哇咔咔-.-
  所以以后大概可能会不定时掉落双更OR大章……吧。


☆、第42章

  看见黎时辉,蒋蕊顿时脸就垮下来了,黎时辉却是一脸淡定,道:“阿蕊。”
  因着黎雯在,蒋蕊不好发作,只咬着牙不说话,黎瑶疑惑道:“阿娘,你怎么不理爹爹?”
  黎时辉道:“阿雯,你先出去吧。爹有事儿要跟娘说,你在这儿听着,可不大好。”
  黎雯眨了眨眼睛,道:“好吧,可你们不能说太久哦!”
  黎时辉笑了笑,黎雯的乳娘从外面进来,接了黎雯离开,门重新关上,黎时辉道:“阿蕊,你跑哪里去了,一去就是三个月,我很担心你,知道吗?”
  “你还有脸问我?!”蒋蕊看着他就恶心,“你什么都知道了吧,也晓得我发现了,又何必假惺惺地呢?!”
  黎时辉叹了口气,道:“阿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呵,你背上那条抓痕,除了是皇后抓的,还能是谁?!”蒋蕊站起来,大声道,“黎时辉,我告诉你,我虽然的确舍不得阿雯,却也不会被你这负心汉花言巧语地蒙蔽了!”
  黎时辉却是一脸震惊道:“我与皇后!?天呐,阿蕊,你到底在想什么呐?你说的那个抓痕,莫不是我自己用挠背的挠出来的?我与皇后,那可真是清清白白呐!”
  蒋蕊愣了愣,却依然道:“谁会信呢?!后头每次你与太子和皇后去见面,好多次,太子压根儿不在!”
  黎时辉叹了口气,道:“阿蕊你好傻啊,太子一直往皇后那儿跑算什么事儿?当然面上要装作不在了!何况,你也不想想,皇后比你年纪大不少,老实说,生的也没有你好看,且皇上皇后感情稳定,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跟皇后发生什么?!我不傻,皇后更不傻!她可是一国之母,有必要拿自己的将来,和太子的将来,拿来赌吗?!”
  蒋蕊心里已经动摇了,面上仍然倔强地道:“反正我不信!”
  黎时辉道:“哎,日久见人心,你以后便晓得了。何况,若我真的心虚,这会儿早可以杀你灭口了,何必跟你解释这么多?”
  “你还不是想套出我哥哥的位置!”蒋蕊冷笑道,“夫妻十多年,我也是了解你的,告诉你,这个你可别指望!”
  黎时辉却一脸焦急道:“蒋钦果然在京城内!我告诉你,你们都被怀王骗了!我问你……怀王是不是准备要让蒋钦去见皇上,说出一切?”
  蒋蕊狐疑道:“是啊,怎么了?”
  黎时辉道:“你怎么不想想,这样你哥哪里有活路?!”
  蒋蕊不屑道:“什么话啊,我哥哥好歹也帮怀王拿下了三州,将功抵过,怎么也不至于死吧!”
  黎时辉嘲讽地一笑,道:“阿蕊,你到底还是太天真了。你怎么不想想,若皇上知道,怀王明明晓得你哥哥之前干了什么事情,还跟他合作,那岂不是和罪犯同流了吗?所以怀王必然不会让你哥哥说出后面他的‘功劳’,只会让他说出他之前在太子的教唆下干了什么……你认为,这样,还能将功抵过吗?阿蕊啊阿蕊!”
  蒋蕊一听便愣住了,她发现别的不说,黎时辉这段话的确很有道理。
  “虽然蒋钦背叛了太子,但我也晓得,定然是因为你。你误会了我和皇后,所以告诉了你哥哥这件事,你哥哥才怒而杀了付志伟,对吗?”黎时辉问道。
  蒋蕊却记得,蒋钦告诉过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承认自己将皇后和黎时辉的事情告诉过他,这样,一定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于是蒋蕊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没说你和皇后的事情,我不敢说,只故意告诉他你在外边有了别的女人想休妻,哥哥便那么做了……”
  黎时辉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他道:“阿蕊还是挺懂事的,这话的确不能乱说。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蒋蕊怒瞪他一眼,道:“怎么样都与你无关!你现在要怎么,杀了我?还是放了我?”
  “什么杀了你,这是什么傻话啊。”黎时辉叹了口气,“你若要走,便走吧。哪日想通了,或是想阿雯了,随时回来看看,便也就是了……”
  蒋蕊抿着嘴,大步走了出去,果然一路无人阻拦,走出了太傅府之后,蒋蕊左看右看,见没有可疑的人跟着自己,便赶紧加快了脚步,往与蒋钦同住的住宅走去。
  ***
  怀王府账房内,怀王专注地看着左姝静,左姝静略写不自在地将今日的账本誊写好了,道:“喏。”
  怀王接过,粗略地扫了一眼,道:“嗯,阿静学的很快,很聪明。”
  左姝静呵呵笑了笑:“是吗?王爷您出去打仗之前臣妾就开始学了,如今三个月多了……就这点东西,臣妾只要不是这里有问题,一般都可以学的会吧。”左姝静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怀王不置可否:“也未必,总之阿静很聪明。”
  左姝静悄无声息地撇了撇嘴,却没发现自己对怀王说话已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怀王手里捏着那本账本,想起左姝静可能在“吃醋”的事情,心情不由得十分好,他故意道:“阿静年纪这么轻便学会看账了,将来一定会更多东西。比起来,太后在深宫之中,想来是什么也不会的。”
  左姝静:“……”
  他好端端的提什么太后?!
  左姝静脸都要气歪了,没好气地道:“王爷夸臣妾就夸臣妾,干嘛还要贬低太后娘娘啊,太后娘娘……那,那是何等的尊贵,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学看账啊!”左姝静说着说着便有一两分心虚,只觉得自己夸自己尊贵,实在很有点无耻,但是看着怀王那样儿,她实在太不开心了!
  怀王没料到左姝静会这么说,内心好笑不已,面上却是一派平静:“别的我不晓得,起码太后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定然不会算账的。”
  ……哦,还真被他说准了,她这个时候刚嫁给高宗呢,学什么算账?之前最多也不过学了个雕刻,还雕了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幽兰泣露。
  左姝静不高兴地说:“那又如何,别的臣妾也不晓得,但臣妾晓得,太后若花三个月的时间来学,肯定也学的会的……太后,太后一定比臣妾聪明。”
  怀王摇头,一声叹息:“若太后足够聪明,便不至于被贴身侍女害死了。”
  左姝静:“……”
  左姝静咬牙切齿:“那是太后性情宽和,相信他人!”
  “可惜,所信非人。”怀王毫不留情。
  左姝静站起来,道:“王爷,您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直贬低太后啊?太后,太后她都已经驾鹤仙去了,您可不可以放过她嘛?您都移情别恋了,还要这样贬低她,您的气度之小,心眼之狭隘,让臣妾好生吃惊!”
  她说的这样僭越,怀王却一点儿也不恼,只似笑非笑:“可我这是在夸你啊。难道,要我夸太后你反而会开心么?你明晓得我曾喜欢过太后,现在夸她,你岂不是要吃醋?”
  左姝静不屑道:“臣妾才不会吃醋呢,臣妾……本来……就,就不及太后……”
  说完这句话,左姝静便心虚不已地脸红了……
  也亏得怀王能把她逼到这个地步!
  怀王故作镇定地看向别处,假装没看到左姝静脸颊上一瞥红晕,勉强忍住了笑,说:“你又没见过太后。”
  左姝静气呼呼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瞪着怀王,而怀王却眼含笑意地看着她,两人之间莫名有些情愫飘散。
  此时外边忽然响起了章盾的声音,道:“王爷,有人在外求见,说自己是蒋钦。”
  怀王一听蒋钦的名字,便立刻严肃起来,他道:“让蒋钦进府内……直接来这里。”
  他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左姝静,到底是没有另外换地方。
  左姝静却很懂事地道:“呃,王爷,臣妾要不要回避?”
  怀王思考片刻,道:“不必。”
  很快,蒋钦便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他一合上门便道:“王爷,快带我入宫,我妹妹不见了!”
  说完这句话,他才看见旁边茫然的左姝静,他迟疑了一下,看着怀王。
  怀王道:“这是王妃,没有关系。你妹妹不见了?是不是只是外出购置东西?”
  “肯定不是,她平日不敢出门太久,只怕被黎时辉抓回去便要丢了性命,所以绝不可能出去太久,昨夜我喝了点酒,所以今早起来的有些晚,她却一直不见,我才意识到不对,便来赶紧来找您了。”蒋钦咬着唇道,“她定然是已经被太傅府的人抓住了,我猜,黎时辉绝不会直接杀了她,而是会诱骗她来找我……王爷,没时间了,咱们现在就入宫!”
  怀王道:“嗯。”
  他将屋外的郑飞叫来,附耳吩咐了几句,郑飞立刻点头,而后转身便走了,怀王对蒋钦道:“我已让人去保护你们的住所,若能看见你妹妹,便会顺势保护她,若她不在,便只能先闯入太傅府了。”
  蒋钦微微安心,道:“多谢王爷。”
  怀王摇摇头,带着章盾和蒋钦要走,左姝静此时却忽然伸手拉住怀王,道:“王爷,带上臣妾吧。臣妾刚刚听到了太傅二字,虽然臣妾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但料得必然和太子有关系,臣妾可以说……是思念姐姐了,可以直接去东宫,兴许还能拖住太子和皇后。”
  怀王微微一愣,而后点头:“好。”
  章盾和蒋钦看了两人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马车一路疾奔,怀王的腰牌是可以在戌正前自由进出皇宫的,故而没什么阻挠便过了宫门,然而接下来,显然是太子收到了太傅那边的报信,开始提防怀王带蒋钦入宫,在怀王的轿子走了一段路后,便直接带着禁卫拦住了怀王的马车!
  车夫一愣,赶紧下了车行了礼,同样坐在车沿上的章盾也下了马车,恭恭敬敬地道:“太子殿下。”
  太子面色阴沉,盯着那辆马车,道:“皇弟忽然进宫,所谓何事啊?”
  “回太子殿下,只是思念亲人进宫看看而已。”章盾跪着回答。
  太子扯了扯嘴角,道:“这匆匆忙忙的,昨日也见过,怎么今日就忽然这么想念了呢?”
  章盾恭敬地道:“不知太子殿下忽然拦住马车,可是有要事?”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太子冷笑道,“只是听说有刺客混在马车内想要行刺了,孤唯恐皇弟什么也不晓得,被奸人所诓骗,不小心带了个刺客进来!”
  章盾脸色微变:“这,这怎么可能……”
  太子道:“搜一搜总是好的。何况皇弟到现在都没出声,兴许就是被刺客劫持了也说不定呢……”
  他一挥衣袖,道:“给孤搜马车!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个地儿都不能放过!绝不能让那个刺客就这么侥幸逃过!”
  章盾拦在太子身前,扬声道:“太子殿下,不可!”
  太子恶狠狠地将他踹倒,道:“什么不可?!莫非你也被那刺客买通了成了他的同谋不成?!给孤搜!”
  一禁卫直接上前掀开了车帘,而后愣住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太子。
  ——只见马车内没有怀王,更没有刺客,只有一个一脸惊慌失措的左姝静。
  章盾捂着胸口,道:“太子殿下,小的还没说完,车内坐的并不是王爷,而是王妃殿下。王妃殿下昨日晓得太子妃殿下有了身孕,十分开心,特意让人准备了不少安胎的东西,今日特意亲自送来,顺便仔细看看太子妃,跟太子妃好好说上两句……所以臣才说不可,毕竟是王妃殿下的车,王妃殿下又是女子,不比王爷,若是王爷,倒是可以搜车一试,可,王妃殿下……”
  左姝静一脸惊慌失措,道:“太子殿下?怎么了?臣妾刚刚在车内清点东西,没注意外边动静……这……”
  她害怕地看着那一**禁卫,手里还提着几包药,身后更是满满地叠了不少东西,道:“难道是阿姐她要安心养胎所以不便见客?那,那我将这些东西都给太子您,您让下人替臣妾给阿姐送去吧……”
  太子只脸色阴沉地看着她——不可能,怎么会是她?!‘
  他道:“你入宫……怎么会用怀王的腰牌?!”
  忽然,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大步跑着过来,而后在太子耳边轻声道:“殿下,情况不对,有人从偏门进了,用的是怀王妃的腰牌!”
  声东击西!
  太子目眦欲裂,终于晓得自己中计了!
  而左姝静还一脸纯良地道:“王爷说我的腰牌不大好使,有些地方可能进不去,所以让臣妾用了他的腰牌,臣妾自个儿的腰牌就放在府内了……王爷本来也要来的,后来说,臣妾送这些东西,又是见自家姐姐,他来也没意思,所以说不来了……哎,王爷也真是的,原来臣妾也不能去看阿姐,他也不告诉臣妾。太子殿下,这些东西,臣妾便给您吧……“
  太子看着她转身要收拾东西便头疼,心想自己已经被拖延了时间,难道还要帮她送东西继续拖延时间?!
  何况看着个左姝静一脸木讷白痴,被自己的夫君利用了还浑然不知,真是愚昧至极!
  太子摆了摆手,道:“没有的事儿,你去吧,你阿姐若见了你,必然也会很开心的。”
  左姝静露出个开心的笑容:“是吗?那多谢太子殿下了!”
  马车和章盾复又上了马车,太子则咬着牙,二话不说转身朝偏门走去!
  左姝静的马车一路向前,半响,确定附近道路上不会再蹦出个什么殿下拦住这车之后,左姝静轻声道:“蒋大人,您可以出来了。”
  蒋钦从左姝静身后的一堆杂物中冒了个头,道:“适才王妃娘娘淡定自若,真是胆识过人!微臣先谢过殿下了!”
  左姝静摇摇头道:“我也是强装镇定罢了,还好王爷时间掐的准,太子一听他用我的腰牌悄悄入宫了,必然觉得自己种了调虎离山之计,才会匆匆赶去……一会儿发现王爷车上没人之后,定然会反应过来,然后回头来找我!”
  蒋钦道:“嗯,臣必须先在这儿下车……”
  左姝静想了想,道:“不,你先别在这儿下,一会儿即便有人接应你,也风险颇多……章盾,章盾你先下去,去找怀王,告诉他,我会让蒋大人在清净殿附近下马车,然后蒋大人你藏在清净殿内,现在是白天,你定然无法安然去皇上那儿,请你耐心等着……”
  蒋钦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章盾先下了车,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那远去的轿子,满怀不解地往另一边走去找怀王了。
  左姝静带着蒋钦一路去了清净殿,清净殿本就地处偏僻,路上也没什么人,有人也认得这是怀王府的马车不敢多言,快到清净殿时,左姝静和蒋钦一道下了车。
  自从裴冬净去世后,这清净殿的下人便都被指派去了别处,整个清净殿当真越发清净,一个人影也没有,大约偶尔会有下人来清扫一番,但眼下,是没有的。
  左姝静快步带着蒋钦进了清净殿,清净殿内此刻依然挂着许多白布,看起来十分渗人,左姝静熟门熟路地绕过两个明房,走入暗房——那是裴冬净生前的寝室——她把蒋钦往里面一推,道:“蒋大人您便先待在这儿吧,这是太后以前的寝房,应该不会有人进来的。若有人进来了,你便……”
  她走到床边,轻轻叩了几下,道:“床下还有个暗室,是以前太后在里面放一些私人物件的,后来东西都被太后拿出来了,那大小可以躺的下一个人,实在不行,你就躺进去,一定不会被发现。”
  蒋钦是晓得太后死了的,他忍不住皱眉,道:“……这,会不会对太后不敬……”
  左姝静道:“没事儿,太后是个好人,她不会怪你的,还会保佑你这一次平安顺利!”
  说完之后她就顿了顿——都怪怀王,害她夸自己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蒋钦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左姝静,最终道:“好吧……”
  只是他有些疑惑——为什么左姝静对太后的事情这么了解?连暗室都晓得……
  左姝静道:“我现在先去东宫见太子妃,章盾既然已经去找王爷了,王爷晓得你在这儿必然会有办法来接应你。你先在这儿等着吧。按着之前跟王爷说好的,王爷会在那边拖到天黑,然后可以让你趁着夜色去见皇上……我也会看着办的,若哪里出了岔子,会尽快来找你。”
  蒋钦点点头,道:“王妃娘娘心思缜密,临危不乱,难怪王爷这么信任喜欢您。”
  左姝静一时没控制住自己,露出了一个略带鄙视的表情,然后呵呵笑道:“一般而已,蒋大人谬赞了……”
  说完左姝静便大步走了出去,而后上了车,继续往东宫去。
  然而左姝静没注意,就在她上了马车,马车向着东宫去时,一个太监正好经过,他有些不解地道:“这不是怀王府上的马车吗?怎么从清净殿这儿走……”
  ***
  太子赶急赶忙,终于在御书房外不远处拦住了怀王的马车,又说了一遍什么刺客之类的,怀王却是果断地掀起了帘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子,道:“哦?有刺客?那可不是小事儿,这马车就放在这儿,皇兄随意搜查吧。这儿离御书房也不远了,臣弟步行过去便是了。”
  太子道:“等等!”
  怀王下了马车,理了理衣袍,看着太子,道:“皇兄还有何事?”
  “没什么,就是问问皇弟你为何忽然想到要见皇上?”太子一边说,一边暗暗挥了挥手,让那些人去搜查马车。
  怀王负手而立,淡然道:“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王妃她入宫了,我在家中无事,忽然想起,在益州时有些事情,本该告诉父皇的,但因着不是大事,便忘记了。现在既然想起,就刚好入宫一趟,说与父皇听,晚上再与王妃一同回去,正好。”
  太子道:“哦?是什么事儿呢?既然不是大事,不妨也说给孤听听。”
  “虽不是什么大事,但,毕竟是战场之事,父皇理应是第一个晓得的人。”怀王施施然搬出皇上来压太子,“等臣弟告诉了父皇,皇兄定然也很快就可以晓得了。”
  此时,太子的人早已将那马车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翻遍了,却一无所获,只好告诉太子,没有刺客。
  太子脸色青白,终于是想起左姝静身后那一大堆的东西……
  他道:“派几个人去东宫,拦住怀王妃的马车!”
  那几个人应了,当即便跑了,怀王晓得蒋钦必然会中途离开,所以倒也不急,只说:“怎么又成了东宫?这刺客难道会飞不成?”
  太子冷笑不语。
  怀王一脸淡定,道:“既然没事儿了,那臣弟便先去见父皇了。”
  太子不管,只跟着他一道走,怀王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两人一同由内侍总管通报了,皇上很快让两人进了御书房,他正在批改奏折,见两名皇子一同来了,看着对自己行礼的两人,内心十分疑惑,道:“都平身坐下吧。你们有何事?”
  怀王抢先开口,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与株州益州威州三州的战事有关系。所以想着,还是要来告诉父皇比较好。”
  皇上微微皱眉,道:“哦?何事?”
  怀王看了一眼太子。
  皇上道:“怎么,此事只能说与朕听?”
  怀王想了想,道:“倒也不是,只是内容有些无趣,怕皇兄听了觉得闷。”
  太子立刻道:“没事儿。”
  怀王只好清了清嗓子,道:“这事儿,要从我们刚到楠州说起,我们一到楠州,虞大人便说,楠州风水十分诡异……”
  太子和皇上都细心聆听,然而听了半个时辰,却听了一个完整的鬼怪故事!怀王说了个楠州乡下的一个穷秀才和当地土财主之女的爱情故事,什么生生死死死而复生的,又是天地变色,又是棺木大开……
  太子脸色极差,道:“这些当真都是你亲眼所见?”
  怀王却摇头,道:“臣弟没那么多时间,都是虞大人看见了,转而告诉臣弟的。”
  太子不屑道:“什么?贼乱当前,他却还有心思弄这些?当真是个神棍……”
  可怜的虞不苏便这么顶了个黑锅。
  皇上倒是对这些故事没什么排斥,毕竟他还挺喜欢虞不苏的,只是花这么多时间,听这个话本里常见的故事,实在是十分浪费他的时间……
  于是皇上道:“这种事情,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朕?”
  恰好此时外边有人通报,说是怀王的下人要寻怀王,那人说怀王有重要的东西忘记携带了,怀王当即跟皇上行了个礼,道:“父皇,儿臣先出去拿那样东西,那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也跟一会儿,真正的故事有些关系。”
  太子十分想跟着出去,然而在皇上面前,他不敢表现的太鬼祟,故而只能憋着。
  此时因着怀王这一通拖延,外边的天已渐黑了,怀王走到外边,便见章盾立在那儿,看见他,章盾立刻轻声道:“王爷,他在清净殿。”
  怀王略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心想着必然是左姝静的想法,不过也对,眼下只有清净殿内人最少,也最方便。于是他点点头:“嗯。”
  怀王说了半个多时辰的故事,这半个时辰内,章盾自然不止是从清净殿到了御书房这么简单,他还与匆忙入宫的虞大人见了一面,虞大人是之前王爷让郑飞先去联系的,然后帮郑飞传了话给章盾。
  章盾轻声道:“太傅夫人正在太傅府内……被绑着,暂时未有性命之忧。太傅一出门,郑飞便让人将他敲昏拖到柴房绑起来了,现在正守着……”
  怀王又点了点头,很好,一切尚在预料和掌握之中。
  他道:“一会儿我会跟父皇一起去太和殿用晚膳,你等时间差不多了,便再去一趟清净殿接应那人……虞大人呢?”
  章盾道:“虞大人没有理由在宫内逗留,只能先走了。”
  “嗯。”怀王微微颔首,转身回了御书房。
  然而他并没有解释下人来送了什么,更没有继续说故事,而是道:“看着时辰是该用晚膳了,儿臣今日想厚着脸皮在父皇这儿吃一顿,不知父皇可允许?”
  再怎么样,皇上也看出怀王的不对劲了,他点了点头,道:“什么厚脸皮,父亲与儿子吃饭,这不是天经地义么?摆驾太和殿!”
  而太子他,毫无疑问地,又一次跟着了。
  但这一回,他撑着摆驾的空挡,跟身边的下人说了几句,他才晓得左姝静的车里什么人也没有,左姝静安安稳稳地去了东宫,也一直没再离开过,那车和礼物都被检查了许多遍,什么问题也没有。
  太子不由得有些疑惑——难道这两人当真没敢冒险带蒋钦来?还是说,蒋钦在中途离开了?若他离开了,能去哪儿?
  太子沉思片刻,轻声道:“去乾宁宫去跟母后说一声,就说……孤有一只蛐蛐儿不见了,若母后有空,还请她替孤找一找……”
  ***
  左姝静坐在东宫长信殿内打了个哈欠。
  自她来后这些时间里,她便一直很热络地在给左姝娴介绍自己带来的东西,实际上因为时间匆忙,准备的都是十分常见的强身健体的药物,还有些绫罗绸缎,左姝娴自然不怎么看的上,但见自家妹妹如此热络,心里倒也宽慰了一些。
  之前她与左姝静的嫌隙是十分明显的,左姝静对自己,也是一副敷衍的,不冷不热的状态,让她心里十分不舒服。
  眼下,大抵是因为自己有了身孕,左姝静到底还是意识到了,自家这个姐姐,可比那个怀王可靠。
  ——而事实上,只是因为左姝娴刚怀孕,胎儿还不稳,太子怕影响她,便什么也没说,左姝娴丝毫不晓得此时宫内暗潮涌动,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眼看天色渐暗,左姝娴便吩咐人准备晚膳,又道:“不晓得太子殿下去做什么了,大概是皇上又让他帮着处理政务了,哎,还是怀王殿下好,当个逍遥王爷,轻松又自在。”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左姝静自然一听便知,她也不欲多说,只道:“有什么好的,逍遥到去打仗了,可等死我了。还是太子殿下好,都不必出去打仗,毕竟是太子,伤着了可不得了。”
  左姝娴脸色微变,道:“阿妹这话说的,什么叫等死你了?原来,阿妹已经喜欢上怀王了?”
  “早喜欢上了。”左姝静看着她,微微一笑,“怀王殿下哪里不值得我喜欢么?”
  “那……独孤恨……”左姝娴轻声道。
  “他啊?连给王爷提鞋都不配吧。”左姝静坦然道。
  左姝娴一愣,笑了笑,道:“罢了,先用膳吧。”
  两人用着膳,为了拖时间,左姝静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结果外面就传来通报,说是怀王府的下人来了,左姝静一愣,左姝娴却道:“怎么这么没规矩?此时入宫不说,还直接来东宫通报了……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你出去问问。”
  这话却是对着东宫内的侍女说的,这分明是不让左姝静单独与那奇怪的“怀王府下人”说话,左姝娴虽然什么也不晓得,却也是一向警惕的。
  过了一会儿,那小侍女道:“那人说,是奉了王爷命令来的。王爷思念王妃,希望王妃及早归府。”
  一听这话,左姝静微微愣住,而后故意娇羞道:“王爷……王爷大概是想我了……”
  左姝娴看着她那娇羞的模样,心里真是说不清什么滋味,只道:“看来阿静和怀王,当真是恩爱至极啊。”
  左姝静又是一笑,却是默认了。
  左姝娴道:“既然如此,阿姐也不好强留你,用了膳便回去吧。”
  左姝静却道:“哎呀,我吃饱了,阿姐,我现在便先回去了,下回再来看您!”
  左姝娴叹了口气:“嗯。去吧。”
  左姝静一脸高兴地往外走,直到当真安然无恙走出东宫门时,才松了口气,看见来人是章盾,她脸色微变,轻声道:“你……你来这儿做什么?!眼下天已黑了,该去接应他去皇上那儿了!”
  两人一边往前走,章盾一边轻声道:“皇后去了清净殿!”
  左姝静瞪大了眼睛。
  章盾去了清净殿时,却见清净殿门口停着凤辇,他一望便知是皇后去了,也不敢贸然进入,只立刻掉头来东宫寻找左姝静。
  左姝静一听这还得了,立刻和章盾鬼鬼祟祟地去了清净殿,东宫与清净殿距离有些远,但好在清净殿附近确实没什么人,连巡逻侍卫都不大去那边,所以两人倒没被发现,到了清净殿外,左姝静瞧见清净殿外凤辇还在,抬凤辇的人也依然守在外边,猜得皇后大概还没有发现蒋钦,微微松了口气。
  章盾轻声道:“这可怎么办……一定是有人看见了王府的马车在这儿停过……”
  左姝静道:“皇后来这里必然不敢带其他人,最多只待一两个贴身太监,这很好办。走,我们从后门进去。”
  左姝静对这儿极熟悉,清净殿东殿是正门,西殿却也有个供下人进出的小门,两人绕到西殿附近,左姝静伸手将自己的珠钗什么的全拔了,头发披散,而后她又用手□□头发里一通乱拨,章盾看呆了,道:“王妃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你快把自己的手咬破,然后将血往我眼下还有嘴边抹。”左姝静看着他,道。
  章盾道:“什么……”
  左姝静厉声道:“快些!”
  章盾只好认命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而后左姝静毫不客气地将他手指捏的不断出血,然后沾着血往自己脸上涂,章盾只觉触目惊心,手指也痛的厉害——他隐隐觉得,王妃殿下这也是在报复他那日守在光晖堂外,不让她进去找王爷……
  左姝静弄好了之后,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可怕——披头散发,满脸血痕。
  而后她和章盾从西殿侧门偷偷走了进去,左姝静只看了一眼大殿,便晓得太后此刻必然坐在大殿之内,因为只有大殿内燃了蜡烛,而其他几个房间内,也是乌黑一片,只有一间亮着微弱的灯光,投射出一个正在走动的人影——那应该就是太后带去的小太监,太后正派他在四处查找。
  这简直是天助她也!
  左姝静一笑,道:“章盾,你快去那间房内,把那人打昏了,然后去太后的寝房内,寝房内有个床,你敲一敲床,说你是章盾,蒋大人应该就会出来,然后你们便趁机偷偷溜走……”
  章盾一听,便道:“那王妃您呢?”
  “太监被你们打昏了,一直没动静,皇后必然会起疑,我得先拖住她……”左姝静勾了勾嘴角,“你放心,我没事儿,这清净殿,我是很熟悉的,就算不对,我也很跑掉。”
  眼下带蒋钦去怀王那儿是最重要的,章盾咬咬牙,也只好道:“嗯,您务必自己小心。”
  左姝静到:“她总不能再杀了我。”
  章盾有些不解——什么叫“再”杀了她?
  然而左姝静已经推了他一把,章盾只好蹑手蹑脚地,站在那门外,等那太监探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便要出来,他出来的那一刻,便迎上了章盾手中刚刚拾起来的一个大石块,章盾这么一敲,他便翻着白眼昏了过去,手里的烛台也落了地。
  这轻微的动向却是惊动了殿内的皇后,她道:“什么人?!”
  左姝静对章盾道:“你快把这小太监拉进去别被太后发现了,然后先守在这儿,一会儿帮我从外面将正殿的门锁上后再去找蒋钦!”说罢便赶紧进了一旁的净堂,净堂有一条甬道可以通往正殿,她悄悄走过去,掀开帘子,便见大殿内只有皇后一人——果然,寻找蒋钦这种事,她是绝不敢让太多人晓得的。
  皇后听见外边的动静,却又无人回她,她疑神疑鬼地站起身,只觉得心惊肉跳,一点点往外走去,然而刚走出门外,左姝静便冲了进去,将殿内的所有灯都吹熄了,原本还算亮堂的大殿内顿时一片漆黑!
  皇后吓了一跳,立刻回头,却赶紧有人在身后推了自己一把,而后殿门便被合上了!
  皇后发出了一声尖叫,然而她特意让那几个抬凤辇的奴才站在最外边,如今是听不到她的声音的。
  她只能颤抖着声音道:“什么人?!什么人?!”
  “皇后……你为何要害死哀家……为何……”左姝静此时缓缓从柱子后走了出来,眼下殿内一片漆黑,外边连月光也没有,左姝静披头散发,只能依稀看见满脸血色,她只着一身雪白中衣,整个人便如同鬼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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