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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蒲公英

[现代都市] 《慈悲城》作者:丁墨/丁宝儿(正文完+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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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1:1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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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v章[VIP]    33.甜头(6月28日第二更!)今晚,丁珩掌握了她的生杀大权。    4453    2012-06-28 16:00:00
33、v章

    令丁珩松开慕善的,不是士兵的喝斥,而是身后传来的一声懒洋洋的口哨。
    慕善和丁珩都转头看去,只见蕈颀长的身躯闲闲的靠在越野车上,细长的眸微微眯起。
    慕善懂他的眼神——她之前一直表现得对陈北尧忠贞,转头却跟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丁珩看一眼蕈,低头把慕善的手握住:“你不会有事。”
    慕善反而将他的手紧握:“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让我跟你们在一起。”
    丁珩看着她头一次主动握他的手,缓缓一笑:“我见完首领就来找你。”
    说完,又将她的手重重一握,这才松开。在她沉默的视线中,与那队人走进了营门口。
    慕善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沉静下来。
    就算丁珩之前不知道她被挟持,现在必然也融会贯通一清二楚。他这个时候来找首领,对陈北尧来说绝不是好事。异国他乡,是多么好的干掉陈北尧的机会。
    更严重的是,如果他跟首领联手,陈北尧的境况只怕更加不妙。
    她刚才提出要跟丁珩呆在一起,就是想趁机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这样她心里总有些底。
    可丁珩虽然对她重情,却没同意。究竟是心中也防备着她,还是连他也无能为力?
    肩膀上却忽然一沉,麦色粗粝的指腹在摸她的皮肤。蕈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霖市黑道是不是共产共妻啊?”
    慕善仿佛没听到他的挑衅,声音放软几分:“能不能带我去见首领?”
    她不能坐以待毙,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想帮陈北尧。
    蕈却忽然来一句:“我看起来比丁珩傻吗?”说完找来个士兵开车送慕善回去,他自己则走进了军营。
    慕善在那幢木房子里苦苦思考对策的时候,丁珩刚刚通过士兵的搜身,踏入首领的房间。
    云南佬游轮案事发后,他顺藤摸瓜,终于也在近日查出,云南达沥集团与金三角毒贩关系非常密切。
    这对于他、对于吕氏,是很微妙的一个事实。
    近年来,**、**等合成毒品,是国内最赚钱的生意。传统毒品海/洛/因,因为价格昂贵,整体市场逐年萎靡,稳中有降。
    海/洛/因和**可以并存,也可以替代。如果达沥执意往霖市扩张,他们即将成为吕氏的竞争对手。
    丁珩绝对相信,云南达沥就是这位泰国首领的直接合作人,甚至极可能是他的部下。否则金三角不会、也不能插手国内的终端市场。
    丁珩这次来,就是要把竞争对手变成合作伙伴。
    之前听闻他们找过陈北尧,丁珩并不意外。毕竟现在霖市的头号人物是陈北尧。而且陈北尧在周边县市的影响力比吕氏大很多。云南达沥肯定也是看中这一点。
    陈北尧一直不沾毒品。可他要是跟金三角联手,吕氏就真的不妙。所以他必须亲自来一趟。

    可他没想到,陈北尧也会失手,令慕善被掳到这里。
    看到她第一眼,他就有些恼怒的下定决心:她是无辜的。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谁死谁活,他一定要令她安全离开金三角。
    丁珩走进房间时,首领正负手站在窗前,转身看到他,微微一笑。
    与首领的交谈十分顺利。
    丁珩提出以合作分销形式,在吕氏已经占据的市场,销售海/洛/因。首领怎么会拒绝送上门的合作?两人商定了大致条件,其他细节则由丁珩与达沥详谈——原来达沥的老总就是首领在中国同父异母的兄弟。也难怪他会插手国内市场。
    末了,丁珩话锋一转:“听说首领有意与陈北尧合作?这个人我也熟悉,并不可靠。”
    他的话还没说透,首领听了翻译的话,看他一眼,已堵住他的话头。
    “丁先生,生意是最重要的。”他的眉目柔和,“你跟陈先生各有所长,如果他也成为合作伙伴,大家放下恩怨,一起赚钱不好吗?”
    丁珩只是试探,早料到首领的中立立场,也不勉强,笑道:“好,首领,我同意以和为贵。不过,我还有个不请之请。”

    夜色渐深,慕善以为一切要等明天,陈北尧来了才有定论。没料到很晚的时候,两个士兵忽然来接她去军营。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三次到军营,只是这一次月黑风高,她难免有些不安。
    远远便听到轻松欢快的泰国歌曲声,营地一侧宽敞的凉棚里,灯火通明。
    慕善被带到凉棚外,微微一怔。

    眼前的一幕多少令她有些不适应。
    首领坐在主位,与白天的温文尔雅不同,他穿着件亚麻短衫,显得随意许多。他身旁坐着一对双胞胎少女,非常漂亮,看起来不过十□岁。一个趴在他怀里,他的大手在少女胸口随意的抚摸着;另一个趴在他脚边,时不时为他添茶倒酒。
    那是女奴,真正的被当成货物、当成牲口,被金三角毒枭轻贱玩弄的女奴。
    蕈坐在他左边,丁珩坐在他右手。每个男人身边都有一个女人。甚至有金发碧眼的美艳女郎,和清秀动人的日本少女。
    丁珩脚边也趴着个泰国少女。她身上只围一条纱笼,胸部紧紧贴着丁珩的大腿,麦色纤细的身体轮廓依稀可见。一看到慕善,丁珩推开正要给自己喂酒的少女,目光灼灼看着她。
    那目光令慕善略微有些不安。
    首领也看到慕善,说了句什么,便有人道:“首领说,既然慕**是丁先生的旧识,就坐到丁先生身边吧。”
    丁珩身边的女孩,悄无声息退开了。
    他席地而坐,高大身躯靠坐在背后的柱子上,漆黑眼眸,若有所思的盯着她。英俊的轮廓,在灯下是一幅倜傥动人的流光剪影。

    慕善沉默片刻,在丁珩身边坐下。但她绝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屈辱的匍匐在男人脚边。
    约莫是在场只有她一个女人笔直的坐着,其他男人,尤其是几个泰国男人,都颇有兴趣的看过来。
    丁珩身形一动,忽然凑到她耳边,灼热气息带着酒气喷在她脸颊,低声道:“信我,过来。”
    慕善微微一怔,垂下眼眸。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接她来参加宴会,但她明显感觉到首领的目光似有似无的看过来。
    直觉令她信任丁珩。
    眼见其他人都与女人调笑亲昵,她只得端起桌上酒杯,送到丁珩面前。
    丁珩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轻轻张嘴含住杯沿,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慕善看到他的喉结滚动,被他看得愈发不自在。
    她的余光却也瞥见,其他人没有再注意这边的异样。

    丁珩……想干什么?
    不断有菜色端上来,都是些泰国海鲜风味。其他女奴都极为殷勤,用手抓了饭菜,卑微的为男人喂食。
    这动作慕善接受无能,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一旁的蕈唯恐天下不乱的开口:“丁先生,饭菜不合口味?”
    丁珩说了声“哪里”。慕善抓起一小撮米饭,送到丁珩嘴边。
    丁珩看着她平静神色,脸颊却有些微红。原本不想令她尴尬,此时却忍不住,张嘴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
    她的手一颤,飞快的抽了回去。
    丁珩低笑一声。
    但令慕善难堪的场景还在后头。
    这些毒枭一向奢华纵欲,喝了酒,美人在怀,还有什么顾忌?酒过三巡,首领先抱着双胞胎少女进回了房间。
    他的举动,就像一个信号。其他泰国人,竟然扯下女人的纱笼,原地就享用起来。
    这大概是他们熟悉的极端释放的方式——有的把女人放在地上,把酒泼在女人身体上,然后唇舌并用乐在其中;有的性急些,把女人放到桌子上肆意伐挞;甚至还有人一时兴起,将身边女人丢给凉棚外值勤的士兵。士兵们笑着一涌而上。而没了女伴的男人,则跟另一名男人一前一后共同分享一个女奴……
    极端荼靡的气息,迅速在凉棚中蔓延。

   
   
    那调笑的目光实在放肆,慕善狠狠瞪他一眼。
    小腿却忽然一紧,被人抓住了!
    慕善身子一僵,缓缓回头。
    丁珩喝了些酒,黑色衬衣之上,英俊的脸微微发红。目光也显得有些幽深。
    而抓住她小腿的手,却紧紧不放。
    “怎么了?”慕善低声问。
    丁珩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腰,将她举起来,放到大腿上。
    慕善周身立刻被他温热的气息包围,他坚实的大腿亦令她莫名的紧张。纵然相信他的为人,慕善也怕他此刻化身为狼。她刚要挣扎,他却凑近她耳边低语。
    “知道我跟首领提了什么要求吗?”
    “什么?”
    “如果陈北尧不来,我要带你走。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有事。”
    慕善心头一震。
    “谢谢。”她有些感动。
    “不用谢我。”他沉黑的眸盯着她。
    四目极近的凝视,慕善呼吸没来由一滞。
    耳际充斥着男人和女人热烈的呻/吟,毫无疑问在场只有他们两个还保持着理智。
    然而她不知道,丁珩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刚才的酒一入口,他就察觉出异样——大概是泰国人为了助兴,加了点料。虽不至于令人丧失理智,但却是适当的催/情剂。所以他那些平日拘谨老练的手下,今晚才会不顾一切的放荡。
    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发热,慕善柔软的身躯就在他怀里,周围□的莹乱画面实在太刺激感官,他只觉得仅仅是慕善柔软的呼吸,都令人心猿意马。
    短暂的沉默后,他的喉结微动,沉黑的双眸,也染上几分危险的气息。
    “我……”她的话没说完。
    她的话被封堵在嘴里。
   
    慕善没有一点办法。
    她很清楚,如果今晚他要她,首领一定不会拒绝——说不定叫她来陪酒,就是首领的意思。
    首领肯定愿意适当加深丁珩和陈北尧的矛盾,才方便他更好的控制两人;而且丁珩找上门,首领不一定完全信任,如果丁珩碰了她,就不可能跟陈北尧站在一起,首领会更加放心。
    今晚,丁珩掌握了她的生杀大权。
    她更怕自己反抗得激烈,令他在药和酒的驱使下丧失理智,就地耻辱的将她吃干抹净。
    此刻,她唯一可以依仗可以信任的,竟然是他的意志。
    头顶的灯光绚烂迷离,慕善仰头靠在桌上,全身酥麻冲动难当。丁珩英俊的脸就在她正上方,有力的双臂撑在她身侧,挡住周围男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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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1:21 | 显示全部楼层
34、v章

    窗外的天空泛白,周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这大概是金三角最普通的一个早晨。
    慕善睁着眼,举着双手,雪白纤细的十指张开,怔怔看着。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某种炽热的温度、残留着属于另一个男人的白浊液体。
    丁珩……
    眼前又闪现昨天的一幕——她被放在桌上,丁珩就跪在桌子前方,不发一言深深看着她。衬衣西裤,勾勒出他利落挺拔的宽肩窄腰长腿,却也令他像一片高大的阴影,将她牢牢笼罩。
    而后,他也变得跟在场其他男人一样,喘息着、律动着,牢牢抓住她的手以极快的频率极大的幅度套笼着。最后,他猛的一阵痉挛般的颤抖,满头大汗伏在她肩头。
    ——像一头温柔的野兽。
    她羞怒到了极点,也窘迫到了极点——她跟陈北尧,都没有以这种方式的亲密过。
    可她不恨他,甚至还应该感激他的自制,不曾对她染指。
    她抬手捂住脸,可又仿佛闻到手指上丁珩的气息,脸上一热。

    天大亮的时候,慕善已在屋里等得心焦。终于,她看到一辆越野车缓缓驶来。她心跳骤然加快,三两步冲下木梯,迎了上去。
    “嫂子。”一个她认识的保镖跳下车,在两名士兵的注视下,将她扶上了车。
    “陈北尧呢?”慕善立刻问。
    “就在前面军营。”保镖压低声音道,“老板说要先见到你,再跟首领谈合作。”
    慕善点点头,又喜又忧。喜的是他真的来了,忧的是,他要如何摆脱困境?难道真的要涉毒?
    白天的军营安静、有序,全无昨夜的靡乱癫狂。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军营中来回巡视的士兵明显增多——显然,首领防备着陈北尧。
    她被带到一间木屋前,就在首领的屋子旁边。保镖敲敲门,便和士兵一起站在门外。
    慕善走进去,站在窗口那人几乎是立刻转身,目光如电的看过来。
    四目凝视,沉默。
    一种又涩又甜的情绪,从她心口蔓延开去。像是一股深沉的暗流,无声却磅礴的将她包围。视野中的一切仿佛都黯淡了颜色,只有他笔直而料峭的身影,生动的凸显出来。
    他穿着件普通的白衬衣,袖子挽到一半。原本负手站着,却在看到她的瞬间自然而然垂落,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拥入怀里。
    明明只有三四天没见,他却好像憔悴了一圈。眼睛下有淡淡的阴影,下巴甚至还有未刮净的胡渣,彰显着他连日的不眠不休。
    在短暂的沉默凝视后,那清俊如玉的容颜,却浮现温柔笑意。像一只有力的手,抚平慕善心中的忧虑。
    然后,他迈着大步,略有些急促的走过来。
    腰间一沉,她甚至没来得及仔细端详他的容颜,就被紧紧抱进怀里。
    慕善的眼眶湿热一片。
    在长达数十秒钟、几乎令她透不过起来的紧箍后,他才将她松开,手臂却依然圈在她腰间,不让她离开怀抱。
    她看着他,破涕为笑。
    他的眼中也浮现笑意,在她额头落下极轻极缓的一吻。
    不需要任何言语,他把她的手牢牢牵住,走出了房间。
    这也是慕善心头所想——在这恐怖的金三角,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是死是活,她只要信他、跟他,甚至尽她所能的保护他。
    正因为前路茫茫,所以一步也不要分开。

    再次踏进首领的会客厅,慕善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陈北尧的两个心腹、几个身手最好的杀手。只是这点人马,面对毒枭上千人的武装部队,无异于杯水车薪。
    慕善注意到李诚和周亚泽都没来。这反而令她对陈北尧更加有信心——他一定是对他们有了别的安排,才会有恃无恐。
    众人等了有几分钟,首领便在数名士兵的陪同下走进屋子。蕈却不在,丁珩也没出现。
    一看到陈北尧,首领立刻浮现愉悦的笑容,一旁的翻译也笑道:“首领说很高兴陈先生能来,陈先生是他最欣赏的中国朋友。”
    陈北尧淡笑道:“首领客气了。”
    双方席地而坐。
    陈北尧看一眼身旁手下,那手下便拿出一个文件袋,交给首领身旁的士兵。
    翻译打开看了,递给首领,耳语一番。首领静静看一眼陈北尧,目光含笑,神色不动。
    “这是霖市八条水路的游船运营许可,以及三十艘船的产权。”陈北尧沉静道。
    首领沉吟片刻道:“陈先生,恕我直言,你送来这些东西,是想拒绝与我们的合作吗?”
    陈北尧:“不,首领,恰好相反,这是我对于未来合作的见面礼。”
    慕善心头微震,看着陈北尧沉静自若的侧脸,一时竟猜不透他到底会怎么做?
    饶是首领雄霸一方,看到这么大手笔的见面礼,也沉默了片刻。旋即笑了:“那我该回赠陈先生什么见面礼好呢?”

    陈北尧将慕善的肩膀一搂,淡笑道:“我的女人在香港遇袭,幸得首领伸出援手,至今安全无恙。将她归还给我,就算首领的回礼吧。”
    首领沉声笑了,看一眼慕善,笑道:“陈先生客气了。那我们谈谈生意。达沥的总裁跟我有些渊源,很想与你合作。送上门的利润,不知道你为什么拒绝?”
    最后一句,首领问得又缓又沉,即使当时说的是泰语,也令人感觉到他谈笑中漫不经心的威慑力。
    陈北尧迎着首领锐利的目光,缓缓笑了:“利润也有快慢之分。不做毒品,不是因为我是良民,而是有更值得投资的生意。”
    首领斟酌片刻,笑了:“我知道你是金融市场的猛虎。我也有资产委托给瑞士人,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传统生意。”
    陈北尧微微一笑:“首领先别急着下结论。我想问,你现在一年的利润是多少?”
    首领看他一眼,伸出手。陈北尧也伸手,首领在他掌心写了个数字。陈北尧微微一笑:“都说海/洛/因是夕阳产业,首领令我刮目相看。”
    首领哈哈大笑。
    陈北尧忽然话锋一转:“如果陈某三天内让首领再赚到这个数字,不知首领是否愿意换一种合作方式,大家一起赚钱?”
    此言一出,所有人——包括首领,统统神色一震,沉默下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陈北尧拥着慕善,进入首领为他们安排的房间。随行保镖仔细检查了房间,朝陈北尧摇摇头,便退了出去。
    陈北尧打开灯,拥着她坐在床上。他的神色略有些疲惫,沉黑的眸却异常专注盯着她。
    这几天简直是生离死别,慕善很多话想要问他,却只是低叹一声:“三天赚两亿美元,你其实根本没把握吧?”
    陈北尧看着她紧蹙的眉头,他不回答,却抬手托住她的脸,用力一吻。
    直到慕善捶他的胸口,他才肯松开,看着她微笑道:“五成把握。”
    慕善沉默。

    今天白天,尽管首领对陈北尧的话半信半疑,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建议——拿出3亿美元本金,委托给陈北尧投资。双方约定,如果亏损,全部由陈北尧承担。
    这显得陈北尧非常自信,也让首领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尽管陈北尧向首领声称,他之所以敢豪赌,是因为已获悉香港股市的□消息。但慕善这几个月陪伴陈北尧身旁,熟知金融市场虽会大起大落,但也绝没有空手套白狼的道理。3天赚60%,谁敢说有把握?
    可他竟然说有五成把握。
    那只有一个可能——他已决定拿出全部身家,不惜逆市造市。如果市场不景气,他暗地里也许会赔上数十亿美元,换取那60%的涨幅。
    陈北尧甚至许诺了首领,一旦这次成功,今后每年为首领提供不少于30%的利润,否则由他出资填补利润差额。当然,陈北尧也提出了极高的手续费率。
    可这个资产利润率实在夸张。慕善推测,陈北尧不可能受制于人,他应该是想先渡过这个难关,回到国内再做长期打算。
    这简直是搏命。
    可转念一想,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是,首领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她能想到,说不定首领也能想到。
    她问出这个疑虑,陈北尧却微微一笑:“他一定会怀疑。”
    “那你还……”
    “亡命贩/毒,只是为了钱,越精明、越贪婪。他再怀疑我,也拒绝不了眼前的2亿美元。”
    慕善不禁佩服他算准了首领的每一个反应。甚至今天他的每句话、每个举动,都是有预谋的。
    她不想问他如果失败怎么办,她知道金融行业也很讲运气。
    他却毫不避讳,盯着她径直问道:“如果我失败,不得不贩毒,你会不会离开?”
    慕善神色一僵。这个话题……

    这些天发生太多事,她已经不止一次问自己——三年后能离开得了陈北尧吗?在他的情意面前,在比他黑暗数倍的毒枭面前,她一直不去想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她又重复一遍,“我不知道。”
    她并没料到,这个答案对现在的陈北尧来说,已经足够。
    他轻轻将她拥入怀里,平躺下来。过不了多久,慕善听到他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毫无疑问他累极了,才会倒头就睡。他只晚到了泰国一天——可要布这样一个局,一天时间太短。所以他才会这么憔悴疲惫吧。
    慕善心疼的靠在他怀里,他温热的胸膛,令她只想就此沉睡不醒。

    第二天开市的时候,首领在香港的户头,已经涨了五千万美金。这无疑令首领的心腹们欣喜若狂,首领也面露喜色。期间因为境外人员投资上限,陈北尧请首领出具了一份委托投资授权书,专门针对这笔资金进行投资,同时也让首领提供了一些证明和许可,用以投资手续办理。首领咨询了自己在瑞士的投资顾问,欣然应允。
    而这期间,蕈一直没有出现过。慕善又一次趁机问过对方翻译,含糊说蕈出去办事了。
    也没见到丁珩。也许陈北尧这次的豪赌,激起了首领极大的兴趣,他刻意将两派人马住的地方安排得很远,三天来竟一次也没有碰面。
    第三天,下午四点。
    这是个极愉悦的时刻。陈北尧的人个个神色骄傲,首领的心腹们也笑容满面。甚至连首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只有慕善,脸上微笑着,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十多个亿。
    为了让首领赚2亿,陈北尧砸进去十多亿美元。几乎相当于陈氏投资在大牛市白干一年。可此刻,陈北尧极放松的坐在那里,面上挂着淡淡的笑,仿佛比首领还要愉悦。

    接下来的问题就简单了。陈北尧眉都没皱一下,就跟首领签订了五年委托投资协议,约定自下个月起,为首领打理资产。
    陈北尧也提出了很多苛刻的条件,譬如投资收益的高额分红;在必要时首领的部队要为他提供支持;他甚至屏退众人,向首领提出杀死丁珩。这一点首领却没同意,最后勉强答应,如果陈北尧回国后对丁珩动手,至少达沥的人可以提供援助。
    最后,两人端起女奴送来的酒杯,轻轻一碰,宣告联盟的达成。
    期间陈北尧提及慕善身体不好,想尽快回国。首领这时已经完全把他当成合作伙伴,拍拍肩膀道:“明天一早再走。”
    陈北尧笑笑,没再坚持。

    次日一早,陈北尧带着慕善和手下,乘车离开了军营。首领甚至还派了一队士兵一直护送到山区外。
    离开首领势力范围的时候已经早上八点。士兵们刚掉头折返,陈北尧几乎是立刻命令司机全速前进,务必在一个小时内,赶到最近的佣兵站。
    这令慕善略有些吃惊,但见他神色难得的严肃,车上其他人也一脸紧张,她知趣的保持安静。
    只是,他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昨天就假称她身体不适想走?
    好像晚走一步,就会……露馅?
    陈北尧的人离开后,首领负手站在罂粟田前沉思。
    尽管觉得陈北尧一定是厉害角色,必须严加防备。但他的账户,实打实多了令人心动的2亿美元。
    他想,或许陈北尧的确是传说中的金融天才;又或许他用了什么手段,暂时拖延,以后还会变卦。但首领丝毫不觉得有威胁——难道他对付不了陈北尧?

    相比之下,他更相信陈北尧也是个贪婪而狂妄的人。从他强烈要求干掉丁珩,就看得出他的本性。
    想到这里,首领极为惬意的望着眼前的罂粟花。虽然陈北尧对毒品生意不感兴趣,但是也同意今后为达沥的毒品市场扩张提供支持。
    这是首领最喜欢的双赢局面。
    就在这时,一名手下把手机递了过来。
    首领淡笑着接起。
    半晌后,神色剧变。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从来清润白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你说什么?”他一字一句的重复,“我的股指期货账户亏了一百亿美元?”他惊怒道:“我从未投资过股指期货!……有我的亲笔授权?”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挂了电话立刻拨自己在瑞士的投资顾问电话,却传来盲音。
    他“啪”一声将手机摔在地上,厉声对身旁心腹吼道:“立刻把陈北尧活捉回来!”
    心腹有些惊讶的看他一眼。这一眼令他更加恼怒。一百亿美元!他全部身家也没有这个数!他即将一无所有!
    他看着心腹匆忙跑走下令,却越来越心惊——此时离陈北尧离开已经有两个小时。如果他算无遗漏,现在必定已经想好了退路,只怕再难追上!
    他厉声又道:“陆路、水路、天空,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抓回来!”
    首领判断得没错,陈北尧的确找好了退路。
    只是连陈北尧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没能走得了。

    上午九点30分,陈北尧的三辆越野车,在距离首领军营不到1小时车程的佣兵站停下。
    金三角地区除了首领这样的大规模成建制部队,还有少量的雇佣兵,灵活接受任务。陈北尧现在就站在佣兵站后的小机场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慕善站在他身侧,已隐隐查知不妙。
    刚刚在路上,陈北尧已经把全盘计划告诉了她——他利用首领的授权,在期货市场重金购买。
    股票市场造涨幅的时候,他在股指期货市场,用首领的账户做反向交易,自己的账户再做对冲。首领在股市赚的越多,在期货市场亏得越多,而他就赚得越多。这个巨额亏损,他预计期货交易所会最晚在第二天开市后通知首领。他只有极简短的时间差,所以才急着要走。而首领亏损的一百亿美元,自然也纳入陈北尧的腰包。
    这个局三两句话就介绍完,可慕善知道,背后还有很多繁复的安排——譬如重金收买首领在瑞士的投资顾问;譬如高精度的市场操作;譬如串通交易市场工作人员,在账户跌破后延迟通知首领令他不能及时平仓……
    也只有陈北尧能布这个局。
    只是现在……约定一早准备了飞机和飞行许可,在这里接应等候的周亚泽,去了哪里?
    10点整的时候,离约定时间晚了一个小时,周亚泽的手机依然打不通。
    这时,佣兵站的前哨,报告首领的一支小分队已经在十公里外。而周边其他通路,极可能被封锁。
    陈北尧听到这个消息后,沉默片刻。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拔出枪,冷着脸,带着慕善和所有人重新上车,径直往佣兵站外的密林深处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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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35、v章

    强烈的阳光,被厚厚的密林阻隔,只能从树叶的缝隙,洒下朦胧的金黄光亮。
    林中极静,唯有越野吉普车在小道上剧烈颠簸的声响。闷热潮湿的空气,更加重了人的晕眩疲乏。
    陈北尧一共有三辆车,慕善和他就坐在第二辆车的后排。这一路陈北尧跟其他人一样,警惕的注视着周围动静,片刻也不能放松。
    慕善望着他沉静的侧脸。
    他始终坐得笔直。仿佛天塌下来,他也会为她遮风避雨。她忍不住紧握他的手,而他头也不回,举起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轻一吻。
    仿佛在说,一切有我。
    在雇佣兵站时,陈北尧就与李诚取得联系。可李诚一直留在霖市坐镇,即使立刻动用关系派人接应,也无法突破军队的封锁线;李诚也正在跟泰国官方交涉,但能不能来得及,还真不确定。
    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很可能需要自己突围,才能跟外围的人马汇合。
    周亚泽仿佛消失了一样,依然没有消息。

    现在他们行进的路线,正是泰国首领与君穆凌将军驻地间的狭长地带。这里地形复杂,双方军队也都驻扎在密林外,逃脱的机会更大。
    路越来越崎岖。临近中午,周围更静了。
    大概是有些紧张,司机自言自语般低声道:“这儿还挺渗人的……”
    “砰!”枪声破空,司机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同一瞬间,或者更快的时候,陈北尧猛的摁住慕善的背,伏倒在她身上!
    慕善眼前一晃,恍惚只见司机脑袋一颤,整个人仿佛突然被定住,骤然往方向盘上一倒,不动了。
    越野车失去控制,猛的一个打弯,几乎将所有人甩出去。慕善被陈北尧所护,只听到他的头和后背重重撞上车门!他一声不吭抱得更紧,令她喘不过起来。
    车子一头撞上路旁大树,终于轰然停下。陈北尧和车上两名保镖立刻直起身子。一名保镖紧张道:“老板,怎么办?”
    打死司机的子弹是从右前方射来的,陈北尧神色愈发冷肃,拿起对讲机低喝:“下车!”
    他推开车门纵身一跃,转身接过慕善。
    其他两辆车的人也跟上来。尽管形势严峻,但这些人训练有素,全随着陈北尧沉默的在林中穿行。
    要是在平地奔跑,慕善肯定远远落在男人们后头。但她在山城小县长大,跟大多数孩子一样,从小漫山遍野的跑。现在密林中穿梭,她足够敏捷,速度竟然不比男人慢多少。偶尔有难以逾越处,陈北尧伸手一拉,她也就上去了。

    一行人刚奔出数百米,身后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
    众人不约而同的伏倒在地,强烈的冲击波随着爆炸声气势汹汹的席卷而来!漫天的烟尘令他们个个灰头土脸。
    慕善被震得阵阵发晕,勉力转头一看——留在原地的三辆车,被重火力轰得对穿,全部被汹涌的火焰包围!
    毫无疑问,这是对方的威慑。

    直到此刻,慕善才真实的感觉到——他们面临的是一支训练有素、杀人不眨眼的武装部队。
    他们能逃出去吗?
    全速飞奔。
    他们全速飞奔。
    然而国内杀手再厉害,如何比得上密林中长大的泰国军人?跑了有二十多分钟,身后树林的动静和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终于,一声极清脆的枪响!跑在最后的一名保镖闷哼一声,脚步一乱,扑倒在地!
    陈北尧与一名心腹对视一眼,那心腹点点头,厉喝道:“停下!”
    众人脚步一顿。
    慕善心头一跳——要交火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一片地形足够复杂。十来个人散布在几块巨石后,也将那名受伤的保镖拖过来。陈北尧、慕善、两个保镖,则伏低在一片地势最高的低矮山坡后。
    静谧,可怕的静谧。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候对方冒头,等候对方踏入火力圈。
    他们有多少人?不知道;他们携带了什么武器?不知道。

    约莫过了半分钟,忽见三四十米外树叶微动。然后,几个军绿色的精瘦身影,闪身探头出来。
    这是前哨了。刚刚打伤保镖的散弹,肯定也是他们。
    陈北尧却在这时朝大家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缓缓抬起手/枪,瞄准……
    “砰!砰!砰!”三声脆响,枪枪正中眉心。那几个探头的泰国士兵哼都没哼一声,软倒在地上。饶是慕善知道他擅用枪,也没料到枪法有这么好。
    被震撼到的不仅是慕善。前方树林的动静明显一乱,一时竟没人再冒头。
    慕善瞬间明白了陈北尧的用意——这些泰国兵虽然骁勇,但身为毒枭部队吃香喝辣惯了,谁不怕死。他们一路追击,自恃熟悉地形,一定能完胜。没料到被陈北尧用手/枪狙死了三个人。
    比枪林弹雨更可怕的,是藏在暗处的敌人——现在他们谁敢再冲锋?

    陈北尧却在这时转头,对身后的一名保镖和一名佣兵道:“带嫂子先走,我们断后。”
    慕善脑子刹那空白。
    他要她先走?
    原来这才是他原地伏击的目的?要拖住敌人,保她逃脱?
    她不吭声,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陈北尧盯着她,白皙清俊的脸清冷得像凝了冰雪。他极坚定的掰开她的手,力道又缓又沉。
    在她震惊的视线中,他抓住她的手用力摊开,把自己的手/枪放上她掌心。她甩手要扔掉枪,他却强势的将她近乎僵硬的手指,一根根摁在枪上,要她紧握。
    慕善有片刻的呆滞——他竟然给她枪?他竟然决意舍身保护?他从来占有欲极强,现在竟然终于舍得,让她自己保护自己?
    “我会来找你。”他不顾她脸上浮现的惊痛,反而笑了,“你留在这里帮不上忙。万一被俘,首领不会杀我。那一百亿存在你的户头,你逃出去,拿那笔钱换我。”
    在这么危难的时刻,他一反常态说这么多,头头是道,却只是要逼她走让她活。他们都清楚,如果他落在首领手里,只怕被迫交出钱也不会放,一定被折磨致死!
    慕善的神色忽然极坚毅的冷下来。
    “好,我走。”她抬眸看着他,一字一句,“你不会有事。”
    这固执的语气,令陈北尧微微一怔。眸中闪过几分隐忍动容,最终却只是安静的一挥手。
    所有人枪炮齐发,在此起彼伏的火线枪声掩护中,保镖和佣兵护着慕善,伏低身子,转身潜入后方的密林。
    高一脚低一脚,不要命的飞奔。
    慕善脑海却又想起陈北尧那清黑的双眸——那隐忍的眼神,那明显的动容……
    他刚刚,是想低头吻她吧?只是忍住了。
    他爱他,舍不得她,想吻她,只是忍住了。
    她知道。因为她也是。
    她觉得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可低头一看手表,才过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让一个人死,只需要一颗子弹,一秒钟。
    看着前方保镖沉默的身影,慕善脑海里却浮现陈北尧的影子。
    一如她十七岁时遇到的孤身少年,一如在榕泰顶层独奏《天空之城》冷漠青年,他的背影清冷、料峭、孤寂。
    原来他再城府阴狠,她依然是世上唯一怜惜他的人。
    她一抬头,看到前方是一条浅浅的溪流,水声淙淙,水光清亮。仿佛背后的厮杀已经隔得很远,仿佛她和他已经在两个世界。
    她的脚步骤然停住。
    安静了。
    密林中安静了。所有的枪声,不知何时消失了。
    结束了?
    他说要让她逃出去,再拿钱赎他。可如果真的还能活,李诚也可以做到,根本不需要她。
    保镖和佣兵疑惑的停住脚步,在看到她冷得吓人的脸色后,都是一愣。
    “回去!”她淡淡道,语气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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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1:23 | 显示全部楼层
36、v章

    眼见刚才交火地点越来越近,佣兵建议攀上山坡,从较高的地势,向那一片树林逼近。
    在距离不到两百米的地方,慕善隐约可以看见那几块巨石,只是哪里还有人影?
    正在这时,几声零落的枪响,慕善三人吓得立刻伏低。
    然后,他们听到有人在用泰语高声呼喊什么。
    佣兵压低声音道:“他们说,刚刚接到首领命令,必须活捉那个男人。”
    慕善心头一震。
    太好了!陈北尧没死!
    可这并不能令她放心。佣兵递过来个望远镜,她接过一看。
    浑身一震。
    尸体。
    巨石周围,全是尸体。
    鲜血几乎侵染了大片大片的巨石和土地,那些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从石头前方的空地,一直延伸到被陈北尧狙杀的士兵冒头的树林。
    这几天保护着陈北尧和慕善的忠心手下,几乎全部都躺在那里。但比他们多出数倍的,是泰国士兵的尸体。
    甚至背后的山坡上,也躺满了至少十多个士兵。
    慕善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死人,只觉得胃里翻滚一片。
    可陈北尧在哪里?
    她继续寻找,猛的呼吸一滞。
    在那里,他就在那里!
    那是半山腰上的两块巨石,围成一个斜角,他就靠在那个隐蔽的角落里。透过望远镜,慕善清楚看到他的脸色一片恐怖的煞白,他的肩头衬衣已被鲜血浸透大片,右腿裤子上也湿黑一片,周围的青草全部染上鲜血。
    他中枪了!
    而他靠在嶙峋的石头表面,仰着头,看样子似乎低喘着。在短暂的停歇后,他深吸一口气,骤然转身,抬手从石头缝隙朝前方林中射去。
    “啊!”一声惊呼!树叶晃动,一个士兵从树丛中跌出来,不动了。
    他又干掉了一个。
    “我过去帮老板!”保镖低喝一声。
    慕善放下望远镜,摇摇头。
    慕善面无表情盯着他的方向,声音却有些颤抖:“他已经杀了这么多人,对方的人肯定也剩的不多。否则他只剩一个人,扛不到现在。你们就这么直接过去,反而进入对方射程。一旦对方援兵到了,你们全跑不掉。”
    两人都是一愣。
    慕善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冷道:“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你们从山上绕到那几个人背后,把他们……杀了。”
    “嫂子,可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保镖迟疑。
    “马上去!”
    两个男人看着她清美的容颜却冷若冰霜,肃然不可冒犯。对视一眼,伏低身躯,往更高的山上爬去。

    五分钟后。
    慕善紧张的拿着望远镜,她看到陈北尧闭目静静靠在那里,脸色似乎越来越难看了。
    这一回,连那点零落的枪声都消失了。整片树林死一般安静,慕善只能听到自己略显干涸的呼吸声。
    他们得手没有?她不知道。对方的人死完没有?她也不知道。
    可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双方都死了;
    要么保镖他们死了,而对方的残兵,在等待援兵的到来。
    无论哪种情况,慕善都知道,不可以等了。

    她握紧枪,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碰枪。她一低头、一猫腰,踩着树叶和湿草,紧张的朝陈北尧的方向靠近。
    近了,她离他越来越近。
    她甚至可以看清他苍白英秀的五官,他闭着眼,不知是昏迷了,还是暂作休憩。
    她离他只有十几米了,前方树木稀疏,她深吸一口气,伏低身子,几乎手脚并用爬过去。
    察觉到响动,他猛的睁开眼看着她,黑眸在短暂的迷蒙后,写满震惊。
    她最后几步差点摔倒,几乎是扑到他的跟前。抬起头,怔怔望着他。
    他低头看着她,眸中忽然浮现有些无奈的笑容。
    “走!”她把枪放进口袋,伸手搀扶他。
    他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站起来,动作还算利落。慕善稍微放心了些——虽然中了两枪,但都不在要害,只是腿上的伤行动不便。
    搀扶着他往更高的山林里走,身后并无声响。慕善放心之余,又有些难过——保镖和佣兵,一定是死了。
    脚下几具尸体,有一个保镖,也有几个泰国士兵。有的脸朝下扑着,有的还握着枪怒目圆瞪。毫无疑问他们曾经企图近距离攻击陈北尧,却被他先杀了。
    “砰。”
    清脆响亮,就在耳际。
    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慕善只感觉到肩膀上的陈北尧身子猛的一颤,脚步一滞。她一侧头,就看到他后背多了一个小血洞。
    陈北尧身子晃了晃,慕善扶他不住,随着他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撑住地面爬起来,却再次重重摔回地面。
    可他的双眼竟然还很镇定,抬头看着她哑着嗓子道:“连累你了。”
    慕善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愤然转身,望着子弹射来的方向。

    山坡下,很快冒出十来个士兵的身影。
    那是敌人的援兵,终于赶到了。
    他们端着枪对准了慕善。其中一个喊了句什么,那些士兵把枪放了下来。
    他们根本当慕善不存在,看着地上的陈北尧,个个目露阴狠的笑意,阔步走了过来。
    慕善整个人好像呆滞了一般,看着他们的逼近。她还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朝他们举起双手,同时身体往边上挪动了几下,仿佛在向他们表示,她要跟地上这个男人划清界限。
    陈北尧看着她,神色不动。
    那些士兵离他们只有不到二十米了,看到慕善的举动,有人用生硬的汉语道:“你,过来!他,抓走。”
    慕善一把抓起脚边尸体手里的冲锋枪!在士兵们震惊恐惧的目光中,对准他们、用尽全力扣动扳机!
    数道夺命火线,气势汹汹直冲士兵们而去。与此同时,慕善只感觉到枪托一下下重重撞上自己的腹部,突如其来的后座力令冲锋枪像失去控制的陀螺,“砰砰砰砰”不知朝那个方向射去!
    她吓得用力紧握,可这一切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她只看到一连串凌乱的火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在空中划出一段坑坑洼洼的弧线!
    比她更慌乱的是眼前的士兵——手持冲锋枪的女人固然可怕;手持冲锋枪但是完全不能控制准头的女人更加可怕!
    转眼就有两个士兵被射成了马蜂窝,直挺挺的仰面倒下。而另一个士兵的头盔被打穿吓得魂飞魄散,另一个士兵的脚趾被打飞了几个,血肉模糊连天哀嚎!
    甚至连陈北尧身边的泥地,都被打出一连串小坑。要不是她在最后关头抓紧了枪,陈北尧现在也死透了。
    枪声戛然而止,慕善和士兵们都惊魂未定。然而狭路相逢勇者胜,面对这个不要命的女人,士兵们一时竟全部卧倒隐蔽在树丛里,没人肯跳出来当炮灰。
    慕善一只手勉强端着枪,另一只手伸过去,努力扶起陈北尧。陈北尧深吸一口气站起来,靠在她肩上。似乎刚才的乱射也令他始料未及,他看着她,竟然一句话没说出来。
    “走。”慕善扶着他,慢慢往后退。
    她记得刚才折返的路上,距离这里不到百米的地方,还有片崎岖的树丛山洞。只要能退到那里,他们也许能支撑到李诚的援兵赶来!
    “呼……”极低的吐气声——从头顶传来!
    头顶?
    不等慕善举枪抬头,一个黑影轻盈的从树枝上降落,轻轻落在她面前草地上。
    他穿着灰绿色的背心和迷彩长裤,高大精瘦的身躯从地上站起来,一脸笑容看着慕善:“慕小/姐,萨瓦迪卡。”
    说时迟那时快,慕善身旁的陈北尧忽然抬头,举枪,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砰!”
    面前的蕈头猛的一偏,身影一动,人已退到两米外。他缓缓转过脸,脸上一道子弹擦伤的血痕。
    大概是没料到身中三枪的陈北尧,竟然差点要了他的命。他脸上闪现阴狠恼怒的神色。
    不等身体虚弱的陈北尧有机会射出第二枪,他身形一晃,长臂如电闪雷鸣,一击闷响,狠狠打在陈北尧头部!
    陈北尧闷哼一声,身子竟往旁边摔了出去!慕善根本没反应过来,手中已是一空,眼睁睁看他倒在地上,双目紧闭,不知死活!
    慕善调转枪头就要朝蕈狠狠扫射。可她如何是蕈的对手?蕈手臂一扬,她手腕吃痛,枪瞬间脱手。一转眼,他已持枪瞄准了他们。
    慕善全身僵硬。
    蕈却把枪一丢,大踏步走到她面前。英俊的脸似笑非笑,有力的长臂抓住她的腰,一把扛上肩头。
    还没等她反抗,他的大手在她的臀重重一拍,冷冷道:“咬我一口,我打你男人一拳。”
    慕善不动了。
    他似乎满意,又在她臀部拍了一下,这才看着地上的陈北尧,冷冷道:“带走,别弄死了,首领要见他。”
    一行人迅速撤离了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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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9 11:38 | 显示全部楼层
紧张刺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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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1:39 | 显示全部楼层
v章

    往回走的时候,蕈一路懒洋洋的。时不时看一眼被扔在副驾上的慕善,冲她笑笑。
    慕善逼自己冷静。她对蕈道:“你把我们放了,我们可以给你很多钱。”
    蕈笑得更欢:“你想收买我?你不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忠诚于首领的人?”
    “为什么?”
    蕈笑而不答。
    过了一会儿,他问:“我才离开几天,你们做了什么?首领迫不及待要抓你们?”
    慕善看着他:“发生这么大的事,他都没告诉你?也是,如果被手下知道他破产了,他还怎么当首领?”
    蕈明显愣住:“破产?”
    “不止这样。”慕善心中燃起希望,看着蕈的表情,“他现在负债几十亿美元。意大利地下钱庄的人,应该已经在来讨债的路上了。”
    蕈笑:“我不信。”
    “你打电话到香港期货交易所,或者到欧洲地下钱庄打听一下,就知道这都是真的。你们首领完了,你跟着他什么都没有。放了我们,我们支持你做新首领。如果把我们送给他,我们会死,你也要给他陪葬。”
    “慕,你应该知道,忠诚无价。”他打断她的话头。她最后的努力,没有换来半点希望。

    车队抵达军营的时候,慕善被营中如临大敌的气氛震慑,越发担心陈北尧的安危。她在这个时候只觉得,自己怎么样真的无所谓了。尽管想象中毒枭的手段令人不寒而栗。
    她只是想,陈北尧已经中了三枪。如果还被首领折磨,实在令她难以接受。
    蕈把她拽下车,两个士兵立刻上来按住。慕善一回头,就看到一旁的地上,陈北尧躺在一副担架上。他的身体表面盖着一块白布,大半染上了鲜血。他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吓人。
    首领便在这时从屋子里走出来,昔日清隽温润的脸,略有些阴沉。他并没有暴怒,淡淡对蕈说了几句话。蕈这时的表情略有点奇怪,他点点头,看了慕善一眼,就转身走了。
    慕善被士兵押到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看起来比其他房间华丽许多,靠近墙壁的地上,还铺着一块雪白的绒地毯。
    慕善没料到自己被这么对待。
    如果不仔细看,不会发现贴着墙壁的地上,放着几条细细的锁链。她就被士兵们压在地上,用锁链锁住了双手和双脚。
    锁链的长度,令她几乎只能跪在地上趴在地上。
    像动物一样。

    首领踏进屋子的时候,慕善被吓得一个激灵。可他的神色始终淡淡的,也没看她,先走到桌边,拿起块毛巾,擦了擦手。
    慕善害怕到了极点,抬头便瞥见那毛巾上隐隐有血迹。
    那是陈北尧的血吗?她心头一痛。
    首领又在床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的喝着。慕善逃亡半日,又累又渴,忍不住低下头,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就在这时,首领手一扬!一杯滚烫的茶朝慕善脸上泼去!慕善下意识偏头一躲,半边下巴和脖子立刻被烫红了。
    首领走过来,狠狠一脚踢在她腹部。这些毒枭折磨人是家常便饭,很清楚怎么下手能令对方最痛。慕善从来没遭受过这种重击,只觉得锐痛难当,整个腹部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忽然蹲下。他抬手提起她的头发,慕善被迫跟着他的力道,艰难的仰起头。
    看她露出光滑修长的脖子,首领沉默片刻,“啪”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在她脸上。
    这个耳光只打得慕善眼冒金星,又辣又痛。口里一阵腥咸,吐出一口鲜血。
    腰间却是一紧,被人原地翻了个身。禁锢的锁链箍得她的手腕脚腕一阵疼痛。她一抬头,就看到首领看着自己,唇边仿佛带着笑,却令人觉得冷酷。
    他用泰语说了几句什么,也不管她根本听不懂。他抬手从墙上解下一条锁链的另一端。慕善身体的紧绷程度得到缓解,松了口气。可没等她缓缓,他拽着她的头发一拖,把她放在那条雪白无比的毛绒地毯上。
    慕善只觉得头皮都差点被他扯掉,心里恐惧到了极点。首领断然不会放过她和陈北尧了。可他们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只要陈北尧一天不给钱,首领一天就不会杀他。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可她?
    大概……没活路了吧。

    首领却在这时起身,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极薄的匕首,回到她面前。
    他没看她的双眼,刀锋沿着她的脖子,缓缓往下。慕善胸口一凉,低头一看,整件衬衣已经被划破,而他的刀锋逐渐往下。
    等到所有衣服都成为碎片,他抓起破损的布料扔到一旁垃圾桶里。黑眸这才注视着她,一只手还拿着匕首,另一只手先摸了上来。
    他又说了一句什么,语气很轻蔑的感觉,听不出任何情/欲。仿佛此刻对她的亵渎,不过是一个必要的过程。
    是啊,还有什么折磨,能比夺去一个忠贞的女人的贞操,还能令她痛不欲生呢?
    他的抚摸一开始不带停顿,指腹摸过她的胸,她的腰。然而她身体的柔软程度,出乎他的预料。在摸到大腿内侧时,他的眼神变得专注,还带着血腥味的大手,也开始有些挑/逗的动作。
    看着他原本隐怒而平静的眸,渐渐带了情绪,慕善的身体越发僵硬。然而他的刀始终停在她脖子上方,仿佛只要一个不高兴,就能划断她的脖子。
    他抽出手指,在嘴里舔了舔,湿滑纯净的口感令他改变了念头。他把刀往边上一丢,掰开她的两条大腿,俯首吃了起来。
    慕善痛苦的想,为什么会这样?她一直以为,陈北尧就是她生命里最黑暗的所在。可现在,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黑暗。
    她闭着眼,心里只默念一个名字——陈北尧。
    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人声。
    首领这才抬起脸,没看慕善,回答了一句话。

    门外的人又说了什么,慕善模糊听到两个关键字“丁珩”。
    首领原本跪在慕善两腿中间,这时沉思片刻,转过身子,连续说了几句什么。
    慕善睁开眼,看到右手的锁链末端,被他丢在墙角。
    她的手慢慢摸过去!
    猛的抓起,朝他脖子上一套!这动作完全出于本能,也许还源自影视剧的印象。慕善根本不知道能否奏效,也不知道攻击他是否会令自己的遭遇更惨。但她宁愿死,也不想被这个男人轻辱。
    首领狠狠抽了口气,抬手就抓住脖子上的锁链。锁链收紧,慕善的四肢痛得像要被勒断。可她不管不顾,用尽全身力气死命的往后拉。
    可首领再养尊处优,力气也不是她一个从未攻击过人的女人可比。在最初几秒的短暂窒息后,首领狠狠一拉,她那条锁链脱手,甚至连她自己,都重重撞上首领的后背。
    首领猛的转手,手还捂着自己的脖子。上面一道粗粗的红痕。这回他彻底发怒了,轮廓俊秀的脸一片阴霾。
    他抓起慕善的头,狠狠往墙上一撞!“咚”一声巨响,只痛得慕善脑子里顷刻混沌一片。
    他用泰语高声骂了句什么。这还是慕善第一次听到这个面似文雅、实则阴狠的首领第一次这样高声说话。
    湿漉的鲜血从眉毛滴下来,模糊了慕善的眼睛。她看到首领似乎终于忍无可忍的站起来,又走到抽屉旁,拿出了一把枪。
    他走回来,充满恨意的看着她。似乎她的僵硬沉默令他不太满意,又也许是他觉得她应该更恐惧,恐惧到哭着求饶。他并没有急着杀她,冰凉的枪口,在她的左手手腕、右手手腕;左腿、右腿;还有刚刚被他用手和嘴侵略过的最柔软的地方,重重一点。
    他在暗示她,要废掉她的这些地方。
    慕善的手紧紧抓住身下的白色地毯,艰难得连呼吸都快停滞。
    就在这时,门外几声闷响,然后是凌乱的脚步声。
    首领侧目,慕善迷迷糊糊抬头。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背光站在房间的门口。他还有些气喘,看一眼屋内的境况,整个人一下子定住。
    他和首领四目相对。

    双方都沉默了一瞬间,而后的争抢厮斗完全出于男人的机敏本能。这里是首领的私人房间,丁珩却在这时突破门口守卫,出现在这里。双方不需要任何言语,已看到对方眼里的敌意。
    在后来很长的时间,慕善一直想,为什么丁珩会为了她,跟首领翻脸。她想,或许是因为得知首领在股指期货市场巨亏的消息,他已经不需要这个同盟;或许是他们三方的关系本就微妙,似敌似友;又或许丁珩真的拥有一颗善良的心,不忍心看到一个无辜女人被欺侮。
    不管怎样,事实是在他听到首领愤怒的嘶吼时,他当机立断让随行手下牵制住门口的守卫,自己冲了进来。在这个时候,他没有考虑到手下很可能飞快被首领的人杀光,也没考虑自己冲进去可能赔上性命。
    他只是冲了进来,看到她的身体像是被肆意享用过的午餐,被锁链困着,直挺挺躺在地上。而首领的枪口,正抵住她最宝贵的地方。
    他就朝首领扑了过去。
    厮打,野兽般的厮打。丁珩有点不要命的意思,可首领难道是省油的灯?丁珩一拳狠狠击在首领胸口。然而首领一时失察只是因为突然。很快他枪口一抬,“砰”一声打在丁珩肩上。
    与此同时丁珩第二拳也到了,首领没料到他中了一枪、拳头竟然丝毫没停,被一拳狠狠打在肋骨下,手/枪同时脱手。
    丁珩刚才求见首领,根本就没带枪。此时看到首领挣扎着便要往手/枪爬去,不顾肩头剧痛,一把抱住首领的大腿,狠狠一口咬向他的身体。
    首领痛得歇斯底里,整个身体仿佛都要弹起来。丁珩死死咬住,牙齿染血。
    这样的枪声呼喊,门外的人怎么还会坐视不理?像是要响应屋内人的激烈,门外“砰砰砰”也是数声枪响。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有人用泰语在喊。
    丁珩和首领都是一愣。情况很明显,丁珩不过带几个人过来,忽然发难,才闯了进来。现在事发,只怕早被首领的人杀光。
    丁珩察觉不妙,嘴里不由得一松,首领趁势一个翻身,狠狠一脚踢在丁珩胸口。这一脚正中伤口,丁珩痛得死去活来。勉强提起的一口气,再凝聚不起来。
    一只颤抖的手,却在这时摸向地上的手/枪。
    清冽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去死。”
    慕善这时也没了理智,对准的方向是首领的心脏,甚至没想如果首领死了他们根本就没机会逃生。
    但她哪里有准头,一枪打在首领肩膀上。首领闷哼一声,立刻调转方向,朝她爬过来。
    又是一枪,打在他腰上。这回他不动了,瞪大眼看着慕善,呼吸渐重。
    他在用泰语喊什么,但也许是枪伤疼痛,他的声音并不大。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丁珩喘着气,抬手却摸到刚才被首领扔在一边的匕首。他抓来,丢到慕善身旁。
    “挟持他,逃出去。”丁珩艰难吐出几个字。
    慕善把枪一放,拿起匕首,手起刀落,锁链应声而断。她用那条雪白的毛毯,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拿起枪,再次对准首领,
    她想,这大概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竟然也想杀人。
    门外的人冲了进来。
    十多个人,十多挺枪。
    蕈就站在最前头,阴沉着脸:“慕,放了首领。不然我会把你斩成一百遍。”
    腰上一枪大概打穿了首领的内脏,昔日斯文儒雅的男人,此刻正在地上抽搐颤抖。慕善把枪口抵上首领的脑门,颤声道:“你们全部退出去,准备一辆车,把陈北尧放上去。让丁珩的手下全部过来。不然大家一起死。”
    蕈还没说话,首领的手下里还有懂汉语的,已经怒道:“首领中枪了,需要救治!”
    “我们离开军营,就把首领还给你们。”丁珩勉力道。
    首领嘶吼了句什么,大概是放他们走之类的,蕈和其他人都恭敬的点点头,全都恨恨的看慕善一眼,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一名丁珩的手下走了进来,扶起他。
    “还剩几个人?”
    那手下难过道:“刚才我们被打死了五个,连我在内,只剩下四个人了。”
    丁珩点点头,看向慕善。那名手下拔出枪,单臂将首领从地上拖起来。慕善过去扶着丁珩。当他的大手搭上她冰凉的肩膀,慕善已然麻木的心头,仿佛才活过来。
    “谢谢。”
    他苍白的笑了笑。似乎终于支持不住,他双眼微阖,气息愈发短促。
    尽管丁珩仅剩的几名手下警惕万分,当慕善三人押着首领走出来时,只听到“砰”一声闷响,架着首领那名手下脑门多了一个血洞,猝然倒地!
    周围的泰国士兵已经退到数百米外,这一枪毫无疑问是埋伏的狙击手射出。这边几人几乎是立刻伏低到车子背面——可如果这边也有狙击手,怎么办?
    堂堂毒枭首领的军营,刚才被丁珩闯入只不过因为他合作者的身份,一时大意。现在又怎么会放任他们挟持首领走出去?
    慕善抬头看一眼越野车后排,隐约看到一具身体,一动不动。她心头又痛又绝望。她手里还有枪,看着脚边刚刚丧命的男人,她奇异的抬起枪口,对准首领的左腿,“砰”就是一枪。
    首领又是一阵痉挛。
    “你要跟我们一起死吗?”她问。因为她的声音很柔软悦耳,此时说出这话,就带着一种格外的冷酷感。
    一旁的手下翻译给首领。
    首领嘶哑的闷哼一声,勉力高声吼了句什么。
    这回周边再没动静了。
    几个人跳上车。车门一拉上,慕善几乎是立刻扑到后排。陈北尧还没醒,高大的身躯直挺挺躺着,脸白得像雪。
    一个男人开车,另外两人扶着丁珩坐下,首领被丢在两人脚下。刚才慕善提出条件后,丁珩的手下自然也精明,令对方准备好急救箱和食物等物品。此时他们立刻开始为丁珩处理伤口。
    其中一人脱下外套递给慕善,慕善道谢接过,解开身上的毯子,盖在陈北尧身上。她又仔细看了看陈北尧的枪伤。大概首领怕他死,让人给他简单处理过。但鲜血依然渗透了他身上的绷带,而血痂、泥泞,甚至还有残破的树叶,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像快要腐烂的尸体。
    孤零零的越野车开出营地,在山路上颠簸穿行。一百米外,五辆全副武装的越野车,紧紧跟随。慕善跪在后座旁,轻轻搂着陈北尧的脖子。用嘴含了矿泉水,一点点润湿他干涸的唇。不经意间抬头,却看到前排一个男人正面无表情的回头看着他们,察觉到慕善的注视,他神色不变的转头。
    慕善沉默片刻,原本已丢在地上的枪,又重新捡了起来。
    你快点醒,她在心里对陈北尧说,我真的很怕,怕得快要疯掉。
38

车一离开军营,丁珩气喘吁吁捂着胸口,对一名手下道:“叫人接应。”一名手下连忙点头,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我们大概一小时后抵达……嗯,有五辆车跟着,做好准备。”
慕善原本紧挨着陈北尧,有点发愣。听到他们的电话,直起身子。
“手机能不能借我用一下?”她想,李诚早上就等在外围,现在肯定离首领驻地的边境处不远。
丁珩没回头,也没应声。前排两个手下对视一眼,之前回头看陈北尧那个人转头淡道:“慕小/姐,现在情况有点复杂。等到了安全地带再说吧。”
一番话说得平平静静,慕善沉默下来。车内的气氛显得有点诡异。
就在这时,被按在地上的首领却发出一声哀嚎,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脖子一直,缓缓软倒了。
刚才那人探手到首领鼻子下方,又扣住他手腕脉搏。脸色一变,抬头对丁珩道:“死了。”
这是包括丁珩在内所有人,最不希望出现的情况。慕善打在首领腰上那枪正中要害,在车上又不能处理,原本是必死无疑。他们之前都抱着侥幸念头,希望首领能撑到边境处,等他们逃走了再死。可他还是没撑过去。
丁珩看着地上死鱼一样的首领,喘了口气道:“先到约定地点再说。”
众人心中了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们的对话慕善听得清清楚楚。她握着陈北尧一只手,低头只见修长而苍白的大手,骨节分明、隐隐有力。手背上,一小片干涸血迹,像是暗红色的有毒花瓣,侵蚀着他的皮肤和生命。

又开了半个小时,情况却出现了转机。
紧跟他们的五辆越野车,不知何时少了两辆。他们不知道什么原因令对方减少了威慑的兵力。直到几分钟后,隐隐有枪炮声传来,他们才隐约猜出事情有变。
此时天已经全黑。交火的声音却像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连绵不绝。半个天空,都被染成火烧般的红色。
“什么情况?”一人问道。
“可能是内讧。”开车的男子答道,他看一眼后视镜,“最好都走了,我们就安全。”
话虽这么说,大家都知道这不可能。身后两辆车隔着固定的距离,一直跟着。只怕再大的变故,他们也不会丢下首领不管。
慕善正惴惴不安的看着车窗外赤红的天,忽的感觉到异样。她低下头,就看到陈北尧的眼睛缓缓睁开。

慕善整个人都呆住了。两人分别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对她来说,却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回。她一度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陈北尧。
即使把他救出来,看到他死气沉沉躺着,她依然提心吊胆,惶恐不安。现在看到他睁眼,对她来说,就好像看到他重新又活过来,一切又变得充满希望。
陈北尧此前一直晕晕沉沉,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烘烤煎熬,哪里都是痛的。可即便痛得丧失意识,心里模模糊糊始终记挂着慕善,隐隐的老是看到她被另一个男人扛上肩头,愈发令他心急难安。此时一睁眼,竟然就看到她,恍惚还以为在做梦。
他的眼睛张阖几次,才重新聚焦。这回他看清了,真的是她。脸蛋煞白、眼睛却亮得像星子,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激动神色。陈北尧忽然觉得自己比以前更渴望她,一点一滴都要完全占有,不让其他人触碰。
他的手撑着担架,一下子坐起来。这动作牵动了伤口,他感觉到肩膀胸口一阵剧痛,差点令他再次摔倒,他不由得皱紧眉头,额上隐隐有汗。
慕善又吃惊又心疼:“你躺下!”
他没答,抬起头。
后方的响动,也令前排的男人们同时回头。视线交错,陈北尧和丁珩谁也没说话。
“我们挟持了首领,逃了出来。”慕善忽然开口,打破沉寂,“是丁珩救了我和你。不然现在我已经死了。”
她的话,却令男人们更加沉默。
丁珩转头看着前方,陈北尧也淡淡收回视线。他的手臂搭上她的肩头,勉力坐直了。他往椅背上一靠,微喘了口气。
“多谢。”
“不需要。”丁珩的声音略显沙哑,“我只关心慕善,要救的也只有她。”
车内的气氛再次冷下来。
慕善不赞同的看着陈北尧:“你先躺下!”
陈北尧没动,侧头看着她,微微一笑。那是个略有些阴冷的笑容,从他沉黑的双眸,慢慢晕染开冷意。
慕善当然知道他这次吃了大亏,只怕现在恨不得把地上的首领撕成碎片。可是情况还很糟,他伤得这么重,大家能不能活着逃出去还不知道;更何况他们现在在丁珩手里?
他却仿佛查知她的忧虑,哑着嗓子道:“现在什么情况?”
慕善一五一十说了,只是略去首领差点强/暴自己的事情。陈北尧听完,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她,半阵不说话。
“怎么了?”慕善问。
他摇摇头,嘴唇无声了动了动。慕善辨出是两个字:“李诚。”是要想办法跟李诚联系?可只有丁珩的手下有手机。她无声的朝他摇摇头。
陈北尧见她神色忧虑,却微微一笑:“扶我躺下。”这无疑令一直担心他伤势的慕善松了口气。扶着他躺下后,又拿来水和食物,一点点喂给他。
尽管之前首领怕他死,已经取出子弹。但他还是虚弱得很,过了一会儿,就合上眼,呼吸低缓平和。
慕善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热。转身想在急救箱里找点退烧药。谁料一只手却被他握得紧紧的。按说他现在没什么力气,连起个身都要人扶。可现在扣着她的手,力气却不比平时小。
她只得这么被他牵制住,一只手去够前面的急救箱。一抬头,却看到丁珩转过头,一动不动盯着她。
慕善心里有点对不住丁珩。他舍命相救,逃出来后,她只顾着陈北尧。虽然是因为他的手下也会妥帖照顾他,但她连句感谢都没对他说。
“你的伤怎么样?”她柔声道。
丁珩的伤口只做了包扎,子弹还没取出来,当然是很痛的。此时听到她略带歉意的声音,丁珩心头百味杂陈,可转念一想,却也释然:“没事。”
这态度令慕善愈发有些心疼,低声道:“谢谢你。”
他笑笑,转头看着前方。

车行至一个岔路口,大家都沉默着。司机忽然疑惑的“嗯”了一声。
只见前方道路上,影影绰绰有一片黑影,正相向驶来。
“是他们!”一名手下惊喜道。
像是为了反驳他的话,两道炽亮的灯光,骤然亮起,笔直打过来,所有人不得不紧闭双眼。
只有军用探照灯,才会这样刺眼。
不等他们看清楚,“轰”的一声巨响!一道火龙像是红色闪电,朝他们射过来!火光也照亮了前方的情况——一辆武装装甲车,正缓缓驶来。车顶上站着个士兵,双臂抓着车载火箭炮。
陈北尧猛的惊醒,目光如电看着前方。慕善条件反射就抱紧他的身体,她并不知道,如果真的被炮弹打中,这样只是徒劳。
好在充当司机的男人也算机敏万分,在这千钧一发时刻猛的调转车头,往一侧岔路狠狠拐过去!险险的避过锋芒!
炮弹一声巨响,正好命中后面那辆车的车头。巨大的冲击波差点掀翻了车子。
“砰砰砰砰!”后面两辆车立刻还击,前方装甲车又是一记火箭弹!双方竟然在公路上不由分说直接交火!
这边死里逃生的众人一头雾水,丁珩沙哑的低喝一声:“走!”

越野车以比之前仓惶数倍的速度,朝这条不明方向的岔路口,深深驶进黑暗中。
一名手下再拨接应的人的电话,却发现信号已无法接通——毒枭割据区的手机网络信号,本来就是他们出资架设的。现在极可能通信基站也遭到破坏。
大家双眼一抹黑,只能继续往前开。
然而乱局已经形成,这又怎么会是条畅通的路?虽然混乱的战场明显在他们后方,他们也没有再遇到武力恐怖的装甲车。但在途经一片山坡时,却遭受到山坡上一伙士兵的机枪扫射。司机拼了命踩油门逃脱火力范围,慕善趴在陈北尧身上不敢抬头。
因为害怕对方打爆轮胎走不了,前排两个男人不得不开枪还击、遏制对方火力。然而等车子终于驶离对方射程时,那两人也中枪倒在座椅上,俨然气绝。
两条同生共死的生命就这么断送,所有人愈发沉默。在这片令人心慌的沉默中,夜色越来越深,身后远处的枪炮声越来越远,却彻夜不绝。

周围昏黑一片,他们不知道已经开到哪里。直到车轮陷进一片泥泞再动不了,司机和慕善下车一看,才发现他们置身于一片茫茫的罂粟田里。
红色的罂粟花,在夜色里一朵朵都是暗黑的。远远望去,就像无数只手在撕扯着夜色。慕善跟司机把车上的死人全部抬下来,丢在罂粟田里。司机倒弄了半天,也没把车从泥潭里弄出来。
两人没办法了,只能去问两位大佬的意思。慕善一上车,就看到那两人全看着自己。
她把情况简单说了说,问道:”怎么办?”
“先找地方藏起来。”
“找个地方避一避。”
几乎异口同声,然后又同时沉默。
慕善一怔,点头:“好。”
慕善在车上守着两人,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司机跑了回来。
“我们运气不错,后面有几户人家。”
担架只有一个,陈北尧躺在上面。慕善便建议先把他抬过去。司机略有迟疑,也就同意了。慕善当然能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之前他们人多势众,又有接应,只等逃出去后就对付陈北尧。现在他和慕善都有枪,都势单力薄,只有合作才有生路。
丁珩被单独一人留在车上,这多少有点危险。慕善这条命都是他舍命救的,有点过意不去,柔声道:“我们很快回来。”
她把自己的枪放在他手上。
这算是极信任的举动了,现在两把枪都在他们手里。丁珩的五指慢慢扣紧枪,哑着嗓子道:“小心。”
慕善点头,跟司机小心翼翼把陈北尧抬下车,月光下,她一低头,看到陈北尧尽管一脸倦怠苍白,清黑的眸却正望着自己。
他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
慕善低声道:“你们都不能死。”

走了有约莫二十多分钟,果然看到一个小村落,稀稀疏疏十来户人家,有几家还亮着灯,小路上并没有人。这些人家大概是种植罂粟的当地居民。他们不敢大意,朝最深处、位置最偏的一户人家走去。
门被敲开时,一脸木讷的妇人神色有些惊恐。但在司机扔下的美金以及手中枪支的双重作用下,妇人惶然点头,让他们进屋了。

一个小时后。
陈北尧和丁珩都被放在房间的地上,中间隔着约莫一米五的距离。两人神色都有些倦怠,但都强撑着。
司机找来了必须的物品,丁珩的胸口的子弹必须取出来。好在没伤到心肺,否则现在他早死了。
“你帮我。”司机对慕善说。
慕善点头,握了握陈北尧的手:“你先休息。”陈北尧看着她不说话。
慕善走到丁珩面前蹲下,司机把工具一样样摆好,头也不抬道:“把衣服撕开。”
慕善看着丁珩,他脸上有苍白的微笑,正看着她。她小心翼翼解开他的衬衣,他隐隐抽了口气。
尽管有血污,他略带麦色的紧致皮肤,漂亮的八块腹肌,仿佛充满男性的力量。慕善的手指时不时擦过他的皮肤,感觉到有些灼热的温度,担忧的看她一眼。
可这一眼在丁珩看来,实在太温柔。伤口本来是很痛的,可她的手指又凉又软,让他觉得舒服。
他的手缓缓覆过去,抓住她的手,看着她,不做声。
慕善被他抓得很紧,可更不忍心挣脱。司机见状道:“慕小/姐,帮我压住老板,一会我取子弹,别让他动。”
慕善点头,可他身材这么高大,她怎么压得住?只得覆身在他身上,肩膀压着他的肩膀,手压着手,十指交握。
他当然反手将她的手抓得更紧。眼前正是她的腰,露出一小段光滑白皙的皮肤。而当他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竟然激起一片战栗。
刀尖划入皮肤和肌肉,丁珩闷哼一声,条件反射就要挣扎,一抬脖子,嘴唇就碰到她冰凉的皮肤。这触感奇异的令他镇定下来,一口咬住她腰上一小块皮肤。她浑身一僵,却依然一动不动。
丁珩再痛也舍不得咬下去。就这么含在嘴里,抗过了整个取子弹的过程。
结束时司机满头大汗,拿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血污物件走出去。慕善刚要起身,腰间一紧,竟已躺在丁珩的臂弯里。
极近的距离,四目相对,呼吸相接。
慕善尴尬极了,正要挣扎起身,丁珩却在这时说:“我没想到,有一天会为个女人拼命。”
他额头上全是疼出的汗,神色疲惫,声音却带着笑意。
慕善一下愣住,想起今天在首领房间的情形——他气喘吁吁站在门口,背着光,沉默而僵硬。于她却是绝望透顶时,忽然看到不可思议的希望。
“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都死了。”
他看着她,忽然闭上眼,头慢慢偏过来,那样子竟然是想要吻她。
慕善一下子撑着地面站起来。
“别碰她。”
慕善回头,只见陈北尧眸色阴沉的盯着丁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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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9 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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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章[VIP]    39.梦境(7月3日更新)善善,你真是个天使。    4801    2012-07-03 12:00:00 *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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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北尧,这跟你没关系。”丁珩看着天花板,“她在你手上出这么大的事,你对得起她?”
丁珩原意说的是慕善被挟持这整件事,陈北尧却理解成别的意思,一时竟无言以对。
慕善被抓,他为了一击即溃成功营救,冷静的布局,只是在重新看到她前,烟一根接一根,抽得很凶;
看到她衣衫不整,看到她额头、手腕上其他男人留下的伤痕,他伸手想要摸烟却发现没有。好在伤口的痛,令他的压抑和燥乱稍微得到缓解,令他能冷静而冷漠的对自己说:来日方长。
那些碰过你的人,我跟他们来日方长。
他不会问她这几天的经历——她不说,他永远不问。
可丁珩的话,无疑令他心头一痛。他看向慕善,她的神色却淡淡:“睡吧。”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丁珩。
司机在这时进来说:“我睡客厅,顺便看着那女人,有什么事叫我。”
慕善点点头,靠着陈北尧躺下。他不能像平时那样抱在怀里,只能移动手臂,虚虚的将她纳入自己的臂弯范围。
而另一边的丁珩闭上眼,没有出声,也没有看过来。劳累一天,三人很快陷入沉睡。

前半夜慕善还睡得很沉,到了后半夜,零零碎碎开始做梦。那梦明明是夸张的离奇的,她在梦里却以为真实。她看到无数只手在自己身后追赶,黑色的手,每只上面都是鲜血。
然后,是陈北尧穿着泰国士兵的军装,胸口许多子弹造成的血洞,面无表情的对她说:“是你杀了我,慕善。”
她急了,大吼:“不、不是!我开枪是为了救人为了活命!”
“你杀了谁?”
又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问她。她惶然转头,却看到在首领驻地时,蕈找来照顾她那个那妇人。她也死了,没有头,光秃秃的脖子冒着血,瓮声瓮气的问她:“你杀了谁?”
慕善只觉得周围一切东西都重重朝自己压过来,迫得她喘不过气。她怕极了,闭着眼大声呼救——
“啊!”
她听到一声极惨烈的呼救,仿佛是从胸腔深处爆发的声音。
那是她的声音。
她睁开眼,满头大汗。
“善善、善善……”
她惊魂未定,这才发现陈北尧已将她整个搂进怀里。他又不顾伤口,强行扭转身体,把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
“做噩梦了?”他伸着脖子,在她脸上吻了起来。慕善这才感觉到自己已泪流满面。
“没事吧?”丁珩的声音也在身后响起。
慕善轻轻推开陈北尧,擦了把眼泪,在两个男人关切的目光中,哑声道:“没事。”
没事。

今天一路逃亡,她紧张得几乎没精力想任何事。现在,她停下来了,白天她开枪杀死的那几个士兵,还有被她枪杀的首领,他们好像也全活过来,冲进她的脑海。
“做了什么梦?”陈北尧盯着她。
慕善心里好像被千斤重担压着,抬眸只见黑黢黢的房间,无比的恐怖。她哽咽道:“陈北尧,我今天杀人了……”
两个男人都没做声。
过了一会儿,丁珩道:“慕善,你今天救了我。”
陈北尧眉目不动,过了几秒钟接道:“你也救了我。你没有杀他们,你是在救人。你也救了他们,明白吗?别想了,我们很快会离开这里回家。”
“……回家?”慕善犹疑。
“嗯。宝贝,我带你回家。”他侧头在她长发上一吻,“我带你回家,宝贝……”
他轻轻哄着重复着,慕善昏昏沉沉又睡着了。他已是累极,抬眸看到丁珩还望着慕善,两人视线交错,谁也没说话。

第二天慕善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俩大概因为伤势,全都没醒。
她想起昨晚的梦,一个念头狠狠撞进脑海——她杀人了。这令她心里还是堵堵的。但也许是陈北尧起了作用。脑海里还有他的声音在回荡:“宝贝……宝贝……”
他竟然叫她宝贝。而这与他清冷性格完全不符的亲昵称呼,似乎真的减轻了她心头的压抑。
慕善走到客厅时,那泰国妇人正跪坐在地上摘菜叶。看到慕善,她有些慌乱的站起来。比划着手势,又指了指桌上的米饭。
慕善感激的一笑。她对妇人有些愧疚,又跟妇人打了一阵手势。好在妇人其实懂一些简单的汉语和英语,双方也能简单交流。
慕善告诉她,自己和丈夫、哥哥来旅游。昨天路上发生枪战,出了流弹才到这里。正在想办法连络中国的朋友接应。
妇人闻言一脸释然,连忙点头,却拿起昨晚他们给的一百美金要还给她。慕善推辞,表示会在这里住几天,希望妇人不要介意。她心里却想,金三角这么肮脏的地方,普通人却这么善良,真是物极必反。
慕善吃了饭,妇人示意她跟自己去屋子后头。原来屋后有一条宽约十米的小河经过。现在的时间,偶尔已经有当地渔民划着小船经过。
屋后还有个凉棚,里面有一缸水,架子上还搭着条干净的纱笼。慕善这才明白妇人让自己洗澡,心中感激万分。

泰国天气十分炎热,洗了澡,慕善只觉得一身清爽。回到屋里,她问妇人附近哪里有电话。妇人却说只有镇上有,距村子有一天的路程。问她这里是谁的地盘,这回她用汉语回答得很清楚:“将军。”
唯一一个势力与死去的首领不相上下的军阀毒枭——君穆凌将军。
慕善还在客厅看到墙上挂着的男人遗照,穿着国民党军装,用中文写着姓名。她推测这位泰国妇人应该是一名军人遗孀,所以才被允许住在罂粟田旁。
可这里连电话都没有,可见君穆凌将军管制的厉害。慕善抬头看了眼表,已经是早上九点。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问妇人司机去了哪里。妇人摇摇头。
这让慕善觉得不妙。司机身上带着他们大部分钱,还有手机和枪。对了,还有越野车。如果他只身逃出去,只怕没人会注意吧?
想到这里,她立刻站起来,冲到门口。门外阳光明媚,一条小路直通道村落的大路上,三三两两的村民正往罂粟田里走。而那片茫茫的罂粟田里,哪里还有司机的影子?
慕善有些沮丧的走回房间,陈北尧和丁珩都醒了。看到她,两人目光却都有些凝滞。
丁珩看过她穿纱丽的异域风情。但现在她刚洗完澡,湿漉漉的长发还贴着匀称白皙的肩头,皮肤显得水润清透,眉目格外生动。他的目光便有些移不开,也不想移开。
而陈北尧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打扮,就像刚从冰凉宜人的河水里走出来,每一步都娉婷踏在他心尖上。
慕善在两人不约而同的灼灼注视下,下意识抬手拢了拢头发。看到她明显有点不自在,陈北尧反应过来,余光瞥见丁珩也牢牢盯着她。
他挣扎着坐起来,慕善几乎是立刻跪倒在他身侧,扶着他:“怎么又起来?”他顺势将她的腰轻轻一搂,柔腻香软全在怀中。他闻着她身上河水的气息,也不看丁珩,柔声道:“出了什么事?”
丁珩看着这刺眼的一幕,抬手取了一边的水瓶,自己喝了一口。
慕善说了司机的事,两个男人的神色都沉寂下来。丁珩先对慕善道:“既然是君穆凌的地盘,应该暂时安全。”

因为慕善和陈北尧身上手机早被搜走,丁珩受伤后随身物品也交给手下。现在三人没办法跟外界联络。
陈北尧安慰道:“不急。我估计蕈找到我们最快也要七八天。这段时间,我们想办法脱身。”
说到这里,陈北尧看着丁珩:“丁少,你怎么看?”
慕善和丁珩都有些意外。
“我同意。”丁珩淡道,“伤没好,再到处跑更危险。”
陈北尧又问慕善:“这个泰国女人可靠吗?”
慕善点头:“感觉还行。对了,你们饿了吗?先吃饭吧。”
慕善走出房门,丁珩却忽然问:“你信我?”
陈北尧答:“我信她。”
丁珩沉默后点头:“一样。”
两人心里都清楚。慕善从昨晚到今天,不偏不倚的态度,有意无意向两人暗示,他们中间谁趁机动了对方,她都不会同意。
对丁珩来说,杀父之仇不可不报,他当然不会放过陈北尧。但数日前,在调查得知陈北尧一家当年的惨状后,多少对他有些影响。不能说一笑泯恩仇,只是想到要杀陈北尧,心头感觉略有些复杂。况且现在还未逃生,慕善又夹在当中,轻举妄动可能会害了三个人,也可能被陈北尧反咬一口。权衡之下,他愿意回霖市在动手。只不过陈北尧是否可靠,他自会留意。
陈北尧的想法跟他差不多。唯一的不同,是他多少怀了点欲擒故纵的心思——慕善被丁珩所救,只怕这辈子都感激万分。甚至难免会对丁珩有好感。可这种好感,哪怕是一丁点,都会让他不痛快。要让她再次把全部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他必须先表现出宽容。
两个男人各怀心思,但基本的和平协议,算是达成。
泰国食物重酸辣,妇人匆忙之间,当然不会另外为他们准备。两人都稍微吃了一点米饭,便难以下咽。慕善向妇人借了锅,重新给两人熬上一锅肉粥。

时间到了中午,格外炎热。慕善回房间一看,两个男人都是大汗淋漓。这里气候湿热,慕善刚才又冲了个澡。可他们昨天逃亡至今,还穿着血淋淋的衣服,浑身早已粘热难受。
慕善看了两眼,用盆子端了水,先在陈北尧身旁蹲下。想了想,觉得有点怪,还是跟妇人借来一条纱帐,挂在两人中间的空地上。
陈北尧见状便笑了。慕善这个举动当然合他心意——她的睡相、她穿纱丽的样子,他当然不想令丁珩看到。
慕善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当着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擦身体,感觉怪异。
她跟陈北尧没那么多忌讳,小心翼翼把他的衬衣解开,扯掉。再换掉他身下汗涔涔的凉席,然后一点点擦起来。
略有些手忙脚乱的解开他的绷带,用温开水一点点清洗。妇人给了她一些当地草药,说是对枪伤有帮助。她给陈北尧敷上,然后换了干净绷带。

尽管绷带包的形状很难看,但清凉的水和草药,令陈北尧浑身说不出的舒服。他抬头便看到慕善神色严肃,眼神极为专注。这模样令他觉得可爱极了。
上半身擦完,到了下半身。慕善先擦干他两条腿,换了药。然后她看他一眼,脸略有点热:“那里要不要?”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对男人的身体了解不多。只是这么湿热的天气,她觉得他应该不舒服。
“嗯。”他答道。
慕善小心翼翼脱掉他的内裤,饶是两人亲密多次,她却从没这样服侍过他。她红着脸,全无杂念,毛巾沾了水,轻轻擦拭。
只是陈北尧就算重伤,本能还在。眼见她微蹙眉头,两颊薄红,柔软的手时不时碰到他的……
慕善看着他一点点的变化,心忽然跳得很厉害。好容易擦完,正要端起水盆离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牵到唇边,轻轻吻着。
“我真的不能理解你们男人。”慕善低声道,“这个时候居然还……”
陈北尧这种情况当然不会真的动欲念,有反应只是条件反射。他笑道:“你不懂。”
慕善也不深究,把手抽回来,给他穿好托妇人买来的内衣裤。陈北尧浑身上下舒爽很多,低声道:“谢谢。”
慕善看他面色苍白、浑身是伤,神色却极为平和温柔。她忽然就很想亲他。
她低头,在他幽深的注视里,吻上他的唇。
她的手就扣在他身体两侧,不敢压不敢碰。他也头一回没有把她紧紧抱入怀里。可两人分离颠簸数日,这还是第一个吻,而且还是她主动。陈北尧几乎是立刻重重反守为攻。带着刚刚被她撩拨却无法释放的浓烈欲望,他的唇舌格外凶狠,就像要把她吃下去。
慕善也是舍不得了,过了很久才移开。四目相对,她居然看到陈北尧脸颊一抹浅红。这令她心里说不出的舒服,端起水盆站起来,眉梢眼角却都是笑意。
陈北尧盯着她,却忽然想起什么,问:“你还要干什么?”
慕善一愣,顿了顿才道:“我请布玛帮忙,就是那位泰国大嫂,但是她不肯,给钱也不肯。”
“……让他自己擦。”
“你自己擦个试试?”慕善低声道。
陈北尧百密一疏,又完全没办法反驳。等听到慕善脚步声再次响起,看着她雪白的小腿出现在帘子另一侧,把水盆放在地上。
帘子上光影闪动。
丁珩之前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一直没吭声。此时望着慕善一脸坦然的开始给自己擦拭身体,他笑道:“善善,你真是个天使。”
慕善觉得他的话有点不对劲,一时想不起是什么。
只是过了一会儿,虽然她不会像伺候陈北尧那样彻底,但仅仅是擦拭四肢躯干,丁珩竟然也有了反应。
这不能怪丁珩。心上人触碰自己每一寸皮肤,哪个男人忍得住。
慕善面沉如水目不斜视,丁珩紧盯着她。帘子这头,只有两人略显凝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帘子一挑,陈北尧神色平静的看过来。
“善善,给我那瓶水。”
丁珩没看陈北尧,他双手枕在脑后,大大方方的姿态,就像在欣赏慕善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同时并不掩饰身体的忠诚反应。
“嗯。”慕善应道,正好也擦完了,她起身出门。
陈北尧看着她的背影,手一放,帘子重新垂下。

作者有话要说:甜章无能,大家凑合着看






40
v章[VIP]    40.领地(7月4日更新)她这么好,她这么好。    3566    2012-07-04 11:58:09 *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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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看似“风平浪静”的过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慕善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因为对布玛多少还存着戒心,慕善每晚睡眠都很浅。早上天刚微亮,她听到客厅传来响动。走出去一看,布玛背着个大筐,正要出门。
询问之下,才知道距离村落两公里的山谷,今天有集市。镇上的贩子会到集市上倒卖生活物资。慕善心头燃起希望,也许能找到与李诚联络的方法。
那两人还没醒,她还真有点不放心他们独处。带枪并不安全,留给他们任何一个更不安全。她把枪偷偷藏在自己的衣物当中,留了个纸条给他们,就跟布玛出了门。
逃亡那夜月黑风高,慕善一路根本没看清。今天艳阳高照,随布玛走下山坡,沿着罂粟田往前走,只见每隔百米左右,就架着个岗哨。一名持枪士兵站在山头。
慕善心里就有了计较——只怕那晚的动乱,跟君穆凌将军也有关。否则如果士兵们值勤如常,他们哪里能逃到布玛家?
她对时局了解不多,这一点结论意味着什么,只能等那两尊大佛去分析了。
忽然有人高喊了句泰语,路上仅有的三五个人全停下脚步。布玛也停步,看了慕善一眼。慕善会意,心里一阵紧张。
是一旁岗哨上的年轻士兵。他拿着枪一路疾冲过来,隔着几米对准慕善。
布玛似乎认识他,用泰语跟他说了几句什么,又把慕善给的一张美金塞到他手里。他摆摆手推开,转头问慕善:“中国人?”
他用的是汉语。慕善抬头直视着他,看起来只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样子很敦厚,五官轮廓就是中国人的模样,只是皮肤略黑点。
她答道:“嗯。我跟团到湄公河旅游,前天晚上不知道什么,到处都在开枪,旅馆里也有。我害怕,就跑出了旅馆。有两个士兵追着我,我就跑到这里,被布玛救了。”
士兵沉默片刻:“他们穿的什么衣服?”
慕善描述了一下首领手下士兵的穿着。
士兵点点头,又仔细问了慕善的一些信息,包括姓名、年龄、居住地。慕善说了个假名,说是北京人。士兵问完,把枪收起来:“现在路封了,你不要乱跑。过几天路通了后,你来找我登记,我送你离开。”
慕善看他年纪小才出言哄骗,没料到他这么简单就信了,还肯送她走——虽然她肯定不会带着两个枪伤男人让他送。她感激道:“谢谢你。”她再次加深这个念头,在毒枭割据的地方,普通人却充满温情。
士兵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又问:“我听说大陆女人都很凶,你看着很好。”他自小在泰国长大,这个凶,自然是和泰国女人的温柔相比。
慕善看着他充满阳光的笑脸,忽然想起前天葬身自己枪下的那些泰国士兵。会不会将来某一天,他也会跟他们一样,死于将军的一个命令,不知死在哪里?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她答道:“有空欢迎你来大陆玩,我做东。”
“真的?”
她点头,给他留了自己在大陆的电话号码。这并不会有危险。可大概是被她的真诚感动了,士兵从衬衣领子上解下一个红边黑底白星的徽章,抓起慕善的手,放在她手里。
“如果还有人问你,给他们看这个。”
“……谢谢,真的太感谢了。”
可士兵没有电话,只有军队内部对讲机。据说要队长那里才有电话。慕善笑着说不用了,自己去镇上打电话。

离开的时候,士兵小跑着回到岗哨上。慕善一回头,就看到橙黄的天空北京下,小兵穿着军绿的短衫长裤,孤零零站得笔直。她忍不住想:人性本善,如果可以从善,谁一开始就愿意作恶呢?
那么陈北尧呢?曾经他的外公说过,他虽然性子冷,却至仁至孝。那时在她心中,他也是最为纯净的所在。如今时过境迁,他的双手沾满鲜血,他原本的善心,是深埋在利益和仇恨之下,还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孤独的被血雨腥风磨砺着?
她跟他,又会走到怎样的尽头?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两人走到山谷的一片空旷的土地。这一路偶尔有士兵盘问,慕善拿出那枚徽章,他们摆摆手就放她通行。
所谓集市,不过是小贩开着农用车,把货物从镇上拉到这里。因为路已经封了,今天小贩很少,大概是因为封路,他们才被滞留在山里。也有当地居民,拿出自家东西在卖。两者很好辨认,小贩卖的是糖果、头饰、衣服之类。村民则是卖着鲜鱼、家禽等。
布玛自己织了十来条纱丽,跟村民换了米和蔬菜。慕善让她又买了一只鱼和鸡。可是药和绷带却没地方买,慕善只能买了些干净的白布和草药。
慕善想跟小贩借手机用,却被告知这片山区根本没有信号,看来必须去镇上,才能与李诚联系上了。
小小一片空地,转了一圈,买完东西竟然也花了半个多小时。此时太阳已经很大,两个女人抱着背着所有东西,热得满头大汗。
终于回到屋里,慕善跟布玛把东西堆进厨房。她想也许是被平民安家乐业的气氛感染,她的心情竟然轻松不少。转念又想,他们在金三角都能安之若素,为什么她和陈北尧在相对稳定很多的霖市,还能撕心裂肺?
她没急着去看房内两人状况,先去冲了个澡,身上爽利了,才走过去。他们早醒了,她放在地上的粥两人也吃得干干净净。她不知道自己离开后,两人有没有聊天,但现在看他们脸色,应该还算相安无事。
陈北尧想起她留下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纸条,略有些恼怒。原本没觉得什么,可是后来丁珩拿起自己的纸条低念出声,竟然也是这句话,他才知道自己被一视同仁了。
不过看到她脸上挂着微笑,比昨天气色好了很多,那份恼怒,却又无关紧要了。
丁珩当然也注意到她的变化,柔声道:“有好消息?”
慕善摇头:“要让你们失望了,是坏消息。”她把道路封锁、这一片根本没有信号的情况说了,又掏出那枚徽章道:“就算有这个,也只能我一个人用。而且出了村子,就不知道管不管用了。”
陈北尧接过徽章一看,微笑:“你倒有办法,国民党的徽章都能弄来。”
丁珩也看了眼道:“这士兵可靠吗?”
慕善把徽章拿回来,低头端详道:“待人以诚,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两个男人都没做声。
慕善却抬头笑道:“我们怎么去镇上,你们有办法了吗?”她知道这种时候,这种刀口舔血的关头,还得依靠两个男人的经验和机智。
陈北尧目光停在她脸上:“上午我跟丁少商量了,再过四五天,我们从水路走。”
“水路?”
丁珩接口答道:“半夜出发。”
慕善不由得抬头,看到房间窗外,静静的小河在阳光下璀璨如金。船好找,布玛房子边上就系了一艘。可这两个人伤得那么重,四五天后,能上船吗?
果然,陈北尧道:“你让布玛弄点鸦片,走的时候用。”
“……好。我去做饭。”既然他们已经决定,自然已经是最好的方法。她只能这几天帮他们尽快恢复身体,免得他们强行用鸦片麻痹镇痛,反而加重伤情。
一说到做饭,陈北尧和丁珩都看着她。

三人多日颠簸,现在终于还算平稳的躲在小村落,又已商定逃亡去路。虽然依然可能是一条艰险的路,但三人生性都算豁达,不会再做无用的焦虑。现在听到慕善要做饭,陈北尧和丁珩都来了兴趣,只是出发点不同。
“你做?”陈北尧问。他还不知道慕善自己会做饭,少年时她说家里从不需要她下厨;前一段住在一起,又怎么会让她亲手碰油污?
慕善笑道:“什么语气?这几年我都是自己动手,至少不难吃。”
丁珩微微一笑:“岂止是不难吃?你的手艺很好,我已经觉得饿了。”
陈北尧目光静了半瞬,才道:“……好,期待。”
布玛已经午睡了。慕善自己把鸡汤炖上,鱼清蒸了,又给两人擦了遍澡,才拉开帘子,换下的衣物装到盆子里道:“我去洗衣服,你们如果没睡着,就听着厨房的火。万一汤满出来,叫我一声。”
陈北尧看着盆子里两个人换下的内裤,面不改色拍拍自己身旁的凉席,柔声道:“你忙了大半天,过来睡会儿。让布玛洗。”
丁珩看她端着自己的衣物,已经觉得心头舒畅。也道:“休息会儿吧。”
慕善哪能开口说布玛观念保守,根本不肯洗男人内裤?她也不能不洗扔掉,直接让布玛去买新的——一个寡居妇人,每天去集市买两条男士内裤?
她笑笑:“很快就好。”也不等陈北尧再说话,就走了出去。
慕善洗完衣服,回到房间,也确实有点累了。把帘子拉上,在陈北尧身边躺下道:“我睡半小时。”
陈北尧点头。慕善很快就睡得迷迷糊糊,陈北尧看着她额头一层细细的汗,抬手轻轻擦掉。想亲一亲,又怕吵醒她。便缓缓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她的手柔若无骨,跟身上的皮肤一样滑腻。只是因为常年打字,掌心和腕部有了茧。陈北尧想起她刚才的话——这几年都是自己动手。他再摸上那薄茧,就觉得像是错失的八年里,她自己磨砺的坚强轮廓。
他想要捧在掌心的女人,像玉一样温润,像玉一样坚硬。
他忍不住将她的手再次送到唇边,想要亲吻那年岁积淀的薄茧。嘴唇刚一触到她的皮肤,就闻到淡淡的河水清凉气息。他忽然想起对面躺着的丁珩,那盆子里的衣物,嘴唇就有点吻不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自己哑然失笑,将纤纤细玉般的手指,轻轻含在嘴里。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强烈的保护欲涌上心头。他有些不受控的沉醉在这种甜蜜而压抑的情绪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这么好,她这么好。
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要扭转乾坤,带她走出金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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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9 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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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章[VIP]    41.缱眷(7月5日更新)他们忘记了他的存在,温柔而缱眷的相拥在一起。    3880    2012-07-05 12:00:00 *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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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善睡了一小时不到就醒了。睁眼时,陈北尧正望着她。不等她回神,他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嘴唇贴着嘴唇,开始吸允纠缠。
陈北尧是情不自禁,想吻就吻了。慕善在他略显温柔的长吻里,有点失魂落魄。脑子里却忽然冒出刚刚在路上的念头——她跟陈北尧,会走到怎样的尽头?她现在比以往任何一刻都不想离开他身边,可终究意难平。
想到这里,她的唇舌有片刻僵硬,轻轻叹息一声。陈北尧敏锐的察觉到,松开她。她笑道:“我……去看看汤。”
陈北尧看着她起身飞快走出去,舌头舔舔唇。
丁珩如何听不出两人急促的呼吸和一室暧昧的幽静?他听了几秒钟,转头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窄窄的视野,没有一丝云。什么也没有,没有可以令他视线停驻的地方。
几分钟后,慕善和布玛一前一后端着饭菜走进来。布玛生性保守,但喂个饭什么的,倒是照顾病人的常情。
陈北尧原本想事想得有点出神,一抬头只看见慕善在身旁蹲下,怀抱间顿时香气四溢。饶是他因伤势没什么胃口,看到淡黄光泽的鸡汤和半边浸着点酱油的鲜嫩鱼肉,也忍不住拇指大动。可他脑子里很快想起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丁珩怎么吃?”
“布玛喂他。”慕善舀一勺汤,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又不放心温度,伸出舌尖舔了舔,这才放心的送到他唇边。
陈北尧张口含住,只觉得清香鲜美无比。
鱼刺早被慕善一点点挑过一遍,她舀起一勺,自言自语道:“好像还有没挑干净的细刺。”
“善善,我的嘴,没受伤。”
慕善一想也是,笑了:“我忘了。”
陈北尧望着她,隐隐含了笑意。那样子仿佛在说,他的嘴有没有受伤,她不是刚刚尝过吗?慕善被他盯得两颊微微发热,他却轻声道:“关心则乱。”
仿佛要回应他的话,那头忽然响起丁珩的剧烈咳嗽声。慕善把碗一放,起身掀开帘子走过去。只见丁珩已经坐起来,手卡住自己喉咙,神色有点无奈。
慕善连忙让布玛拿醋过来,丁珩闻到醋味就皱眉,哑着嗓子道:“……不用,一会儿就好。”
“鱼刺卡住喉咙可大可小。”慕善扶住他后背,柔声劝道。
丁珩望着面前白瓷小碗里小半碗醋,笑了笑,就着她的手一口饮尽。
“这辈子没一口气喝过这么多醋。”他眉头再次紧蹙。
“好点没?”
他咽了咽,点头。
“吃慢点。”慕善叮嘱道,又不放心,从布玛手里拿过碗和勺,把鱼肉再细细剔了一遍。
丁珩看着她专注的样子道:“是我吃急了。”
慕善闻言展眉一笑:“锅里还有很多。你慢慢吃。”说完起身走到帘子那头。丁珩看着盘子里精心细细剔成一缕缕的鱼肉,只觉得喉中还隐有刺痛。
在慕善的精心照料下,两人身体恢复得不错,气色一天天好起来。慕善同时也打听到,夜里乘小船顺水而下,一夜就可以到最近的城镇。只是沿途常有士兵巡查,能不能躲过他们,还要看运气。
但也只能这样了。

第四天天气十分炎热。晚上,慕善给丁珩擦澡的时候,感觉他身体有点烫。一开始她没在意。后来给陈北尧擦拭的时候,才觉得体温差异似乎有点大。
她立刻拿出体温计给丁珩。丁珩的样子似乎也有点没精神,皱眉推说不用。慕善强行抬起他的手臂。
体温测好慕善一看,已经39度2。她有些慌了,拆开他胸部伤口一看,果然有些化脓。
伤口感染了。
丁珩的脸已经有些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很疲惫倦怠。此时看到慕善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他反而出声安慰:“别担心,我能挺过去。”
慕善就算不是专业人士,也听说过枪伤感染的严重后果。“不行!”她坚定道,“我去找医生。”
她掀开帘子走到陈北尧面前:“丁珩的伤口好像感染了。我得去请医生。”话虽这么说,可在场三人谁都知道,已经过了几天,风声肯定越来越紧。这时候找医生来查看枪伤病人,会冒多大的风险。所以丁珩才想自己挺过去。
陈北尧目光越过慕善,看一眼丁珩道:“扶我过去看看。”
慕善想想也是,他们是一类人,对枪伤比她有经验。陈北尧在她的搀扶下,略有些艰难的站起来,缓缓走到丁珩面前。
“是感染了。”他目光微沉,“能找到可靠的医生吗?”
慕善答:“布玛说过,村里有个独居的老医生,曾经是军医。我让布玛把他请过来再说。”
陈北尧点头,看一眼丁珩,丁珩便也点头对慕善道:“你小心点,不要勉强。”
慕善想的是事后重金封口,而且她想,从医多年的老人,多少会有些恻隐之心吧。可两个男人不约而同想的却是,原本计划两天后就走,老军医如果不听话,杀了更安全。
慕善跟布玛说了,布玛一直以为丁珩是慕善的哥哥,闻言二话不说就去找军医。过了一会儿,她却一个人回来,示意慕善,对方要先收到钱才肯过来。慕善身上只余一百多美金。她原本不介意把那张一百的给医生。但想了想,还是先给了张20的。
过了一会儿,医生终于来了。他个头不高,五十岁上下,整张脸看起来像块树皮又平又干。所谓面由新生,慕善做顾问见过的人多,这种长相大多性格势利尖刻。
医生进屋,看到慕善,皱眉:“大陆人?”
他用的是汉语,慕善心想,原来他也是老国民党人。可是大陆人有什么可皱眉的?
“是,我是北京来旅游的。前几天我哥哥中了流弹。”慕善答道。
医生点点头,走进里屋,看到帘子挡住半间屋子,一怔。慕善把他引到丁珩面前,他看了看伤口,又摸了下丁珩额头,摇头:“感染太厉害,不好治。”
慕善哪里会不懂,把那100美元拿出来,塞给他:“医生,请一定救我哥哥。”
医生把钱收进口袋,指着丁珩伤口:“这是谁处理的,不感染才怪。现在情况这么严重,枪伤的药也不好弄。”
“医生,我只有那么多钱了。”慕善道。
医生看她一眼,对布玛说了句什么。布玛快步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拿着一张一百美金给医生。医生收了钱,这才打开随身药箱,为丁珩处理伤口。
这让慕善有点不舒服——布玛帮了她那么多,现在还把她给的钱拿出来当药费。这医生明显趁火打劫,人善被人欺么?
她忍着火,等了约莫一个小时,医生终于处理完。他给了慕善一些草药,告知了用法,然后道:“这是三天的量。你到时候再来我这里取药。”
慕善哪里会不明白。三天后又得花钱。医生看她迟疑,忽然道:“我听说前几天有坤塔首领的残兵逃过来,现在将军悬赏一百美元一个人头,这小子不会是逃兵吧?”
慕善沉默片刻,笑笑:“你等等,我想起还有块手表可以给你。请把足够的药一起给我。”
“我看看。”医生在客厅坐下来。
慕善关了房门,走回陈北尧那边,开始翻自己的衣物。那头的丁珩撩开帘子,喘了口气,跟陈北尧交换个眼神。
慕善终于摸出枪,握在手里。回头看到两个男人都盯着自己,低声道:“我去吓吓他……这种人贪财怕势,不让他有点顾忌,也许这边拿了我们的钱,转身,又去领赏。是吧?”
她握着枪,站在屋里没动。因为手心不知何时全是汗,她扣着扳机和枪身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这人不能留。”丁珩缓缓道。
“不可以。”慕善的手抓上门把手,又捏了捏枪。她觉得这人虽然可恶,但怎么样也罪不至死。要她果断的为了自己人的安危,杀死一个无辜人的性命,她做不到。她就想吓吓他,她告诉自己这种人只要吃到苦头,绝对胆小怕事不敢声张。
可当日绝境中持枪杀人是一回事,现在要让她走出去,拿枪威胁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又是一回事。她竟然有点紧张——她这辈子还没拿枪威胁过别人。
身后的陈北尧将她的动作神色尽收眼底,忽然扶着椅子,极缓的站起来。
“你干什么?”慕善察觉到响动,冲过去扶住他。与此同时手中一空,枪竟然已经被他错手取走。
“我来。”他盯着她道,“放心,我不杀他。”
“可是你不能站……”
“穿衣服,叫他进来。”
仅是穿上一件短衫和短裤,就花了十多分钟。陈北尧额头一阵细细的汗.

他很坚持,慕善只能依他,出去叫了医生。当她跟医生走进来时,医生一愣,慕善也呆住了。
陈北尧阴沉着脸,站在窗前。他什么也没扶,仿佛毫无异样的站在那里。挺拔修长的身材,在军绿色短衫迷彩裤的衬托下,清瘦而精壮;他的神色很冷漠,两道目光锐利逼人,像以往那样,轻而易举带给人无所不在的威慑。
“慕善,你先出去。”他在椅子上坐下,随手把枪放在窗台上。
慕善有些不安的退到门外。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医生一声惨叫,顷刻却又没了声音。她又惊讶又疑惑——陈北尧说不会杀他,就肯定不会杀。难道他要把医生打残废?可又没听到枪声?他现在一身的伤,就算打架,也打不过医生吧?
正焦急着,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医生跌跌撞撞冲出来,把那两百美元往慕善手里一塞,结结巴巴道:“对不起,20,20其实就够了。”说完也不等慕善回答,推门就快步走了。
布玛也很疑惑,向慕善表示,医生性格很清高,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好说话。慕善走进房,便看到陈北尧微偻着背,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气。看到她,他直起身子,淡道:“放心,他不会乱讲话。”
慕善心疼得不行,连忙扶他躺下道:“你为什么要逞强?”
陈北尧躺下缓了一会儿,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从没这么强烈的觉得,枪这种东西,根本就不该出现在她手中。看到她刚刚握着枪发呆,他仿佛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
这令他感觉到一种深刻的亵渎,对她的亵渎。这令他愤怒,对医生小惩大诫。与此同时,他还感觉到一些厌恶,一种隐隐的对害她落到如此境地,不得不持枪杀人的自己的厌恶。
他把枪放在自己枕边,淡道:“今后你不要碰枪。这些事情,我做就可以。”
慕善一怔,眼眶忽然有点酸。
丁珩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从头到尾旁观这一切——旁观陈北尧白着一张脸,在慕善身后颤巍巍站起来;旁观他卡住医生的脖子,满眼冰冷杀气;也旁观医生离开后,陈北尧差点摔倒在地,却在慕善进来时神色自若得像什么也没发生。
而此刻,他旁观着他们忘记了他的存在,温柔而缱眷的相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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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9 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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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章[VIP]    42.无我(7月6日更新)陈北尧抱着慕善孤坐的身影,就是梦里唯一的亮光。    4625    2012-07-06 12:02:00
42、
    也许那老军医的确是治疗枪伤的能手,丁珩第二天一早就退了烧,令慕善放下心来。又过了两天,实在不能再拖了,三人决定当晚就走。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慕善在布玛的房间换好衣服,走到客厅,布玛捂着嘴笑,目光慈祥。慕善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莞尔。布玛亡夫的便装穿在她身上,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宽宽大大全没了形状。她走进房间,陈北尧和丁珩看到她都是一怔,笑了。
    屋内鸦片烟没散,他俩穿着同样的半旧衣物,人还坐着,却显得格外高大挺拔。陈北尧指间还有鸦片烟卷,他微眯着眼,双眸却极为明亮。丁珩也比平时精神许多,对慕善道:“很可爱。”
    慕善很少被人夸可爱,听到也不以为意。上前先扶丁珩站起来,把准备好的一根拐杖递给他,再扶陈北尧。陈北尧站起来的时候,嘴唇不经意擦过她耳后整齐绾起的长发,低声道:“很性/感。”
    原本慕善的心情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紧张。可见这两人一开始优哉游哉的吸着鸦片,现在更是有闲心出言调侃,她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毫无畏惧,还是已经被鸦片弄得兴奋异常。
    三人相携走到客厅,布玛看到两人的样子,竟然有些难过,抹了把眼泪,大概是想起了亡夫的英姿。陈北尧和丁珩也知道这些日子多亏布玛,出言道谢。四人绕到房子后头,从山坡缓缓向下就到了河边。只见村中小河如同一条墨色的玉带,在夜色中寂静蜿蜒。唯一的光亮,是沿岸稀疏的民居灯火,还有天际垂落的星星。
    小船五米长、一米宽,像一片细长的叶子。船篷泛着暗光,里面空落落的。三人在船边向布玛告别,布玛双手合十,竟然用生涩的中文道:“诸恶莫作,诸善奉行。再见。”
    两个男人都没说话。慕善与布玛已经很熟,听到她的话,眼眶微湿,也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个躬。
    上了船,顺流而下,村落和布玛瘦小的身躯顷刻就看不到。只有暗黑的河水,两岸丛生的杂草,像一个幽深而诡谲的梦。慕善摸着身旁布玛为他们准备的干粮,默默的想:布玛看似金三角的贫弱妇女,丈夫死了,也没有子女。可她其实心比天地宽,她活得比他们三个都通透。这样想着,慕善的心也平静下来。诸恶莫作,诸善奉行,她在心中默念,这句佛偈她不会忘,不可以忘。
    陈北尧和丁珩相对而坐,没有光,两人的身形轮廓都隐在阴暗里。怕被岸上士兵发现,三人都尽量不说话,就这么沉默的走了有半个多小时,流速减缓,船行得明显慢了,慕善拿起浆坐到船尾,几乎悄无声息的开始划动——这还是她这几天专门跟布玛学的,好在她动作灵巧、力道掌握得很好,小船走到又快又好。
    这大概还是两个男人第一次让女人做苦力,自己干坐着。可他们都知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只能静坐不动。两人拿着望远镜,一前一后观察两岸动静。只是在慕善累得微喘的时候,两人会不约而同放下望远镜,转头看过来,然后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沿途也有稀稀落落民居,甚至还有高达五六层的楼房,灯火通明。岸边偶有三两个人影,看到小船,也只当他们是普通渔民晚归,没有察觉异样。就这么一路安静疾行,没有惊动任何人。直到河岸旁出现一束格外明亮的灯光——军用探照灯。
    一个圆形建筑物,在夜色里显得暗白而坚硬——那是河岸边的碉堡,灯光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陈北尧低喝道:“靠边!”慕善立刻调整方向,让小船沿着二十多米宽河面的一侧,紧贴着河床行驶。
    “慢!”丁珩低声道。慕善将浆一停,堪堪躲过从船头正前方十米处扫过的探照灯,吓得一阵冷汗。眼见那灯光朝另一侧河岸扫射过去,丁珩和陈北尧几乎同时压低嗓子道:“走!”慕善手势飞快,小船瞬间滑过窄窄的桥洞,离开探照灯范围。
    眼见身后碉堡消失在夜色里,那抹吓人的灯光也变得遥远,慕善满手的汗,浆也变得滑不溜秋。她想,果然事在人为。原本她听布玛打探的消息,河上有两道关卡,只觉得前途渺茫。可第一道关卡就这么轻易过了,其实也没有想象中可怕。她抬头看着那两个男人,他们其实也不能预料这条路有多危险,却敢搏一把。是不是这个特质,令他们总能赚到更多的钱、走到更高的位置?也许他们生性就属于这个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世界。
    又走了有两个小时,接近半夜三点,再没遇到哨兵。再过两个小时就要天亮,三人越发警惕。慕善的手已经累得麻木,划浆的手势也有些变形。船身在河水中猛的一歪,眼看要原地打转。慕善连忙用力,才止住势头,调整回笔直的方向。与此同时,船舱里两个男人身形同时一动。
    “你休息。”
    “我来。”
    两人同时道。
    慕善估计很快要接近下一个关卡,再强撑只怕会害了大家,她干脆道:“丁珩划一刻钟换我。”陈北尧身形一顿,丁珩起身缓缓爬过来,从慕善手里接过浆。慕善让丁珩来接,完全是从全局考虑。虽然丁珩前几天伤口感染,但是只中了一枪,伤势比陈北尧还是要轻。而且他双腿活动无恙,万一有事,也能及时响应。慕善没注意到,这似乎成为这些天来,三人相处的惯有模式——他们在各自的商业黑道帝国都是呼风唤雨,可现在遇到矛盾,竟然都是由她来拍板决定,她不知不觉充当了两人的润滑剂。而他们两人,对这一点倒是心知肚明,却也愿意默认。
    慕善爬回船舱,只觉得双臂都不是自己的了,双腿也是麻木难当。陈北尧靠坐在她对面,一只手举着望眼镜,另一只手无声的抓起她的手臂,重重的揉。慕善舒服得都想叫出来,可又不敢大声,只能长吁口气靠在篷上,一动也不想动了。陈北尧见惯了她倔强独立,难得见到她疲软不堪。想起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连续划桨几个小时,骨子里明明也有跟他酷似的狠劲。他心疼之余,无声的笑了。
    月光如水,暗河寂静。过了约莫十来分钟,慕善觉得紧绷的身体得到缓解,低声对陈北尧道:“谢谢。”陈北尧将她的手牵到唇边一吻,双眼依然一动不动透过望远镜注视着前方。慕善也拿起另一个望眼镜注意着后方。丁珩低头划浆,微微有些喘气,船行得却算平稳敏捷。
    终于,在几分钟后,他们遇到了第二个关卡。同样的小桥、同样的碉堡、同样的探照灯。只是这一次,河里还停着艘小船,船头一盏白灯,两个士兵正坐在船舱里,举着酒瓶,吃着饭食。
    三人都吃了一惊,原想依样画葫芦混过去,这下不成了。如果在这里掉头,只怕动静更大更引人注意。三人沉默片刻,只能看着船一点点行驶至桥下,行驶到士兵们的正对面。果然,一个士兵站了起来:“什么人?”他用的是汉语。
    丁珩的浆缓缓停住,船身也为之一滞。他微抬起头,语气恭敬,还带着几分热络,完全像换了个人:“长官,我们是敏亚村的,刚从长水村探亲回来。路封了,就走了水路。”敏亚村就是离镇上最近的村落,长水村是布玛那个村子。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说辞。路已经封了几天,他们只能说是滞留在封锁圈内,现在家中有人急病,想要赶回家。
    “敏亚村啊?不可以,现在路封了,你们回长水吧。”那士兵答道,另一个士兵也放下酒瓶站起来。
    “长官,通融一下啦!七十多岁的老母亲病了,赶着回去看最后一眼。求你们啦。”丁珩学着他们说话的语调,语气有些难过。慕善在舱中看着他,心提到嗓子眼。陈北尧握住她的手,在黑暗里紧盯着对面的士兵。
    “……那你们过来,我们检查检查。”
    慕善闻言,把准备好的一把泰铢递给丁珩。这个钱不能多,也不能太少。
    小船缓缓靠近兵船,一个士兵跳过来,探头往舱里看了一眼。丁珩笑道:“这是我哥哥妹妹。”陈北尧和慕善立刻起身,恭敬道:“长官好。”小船狭窄,他们这一半直起身子,显得特别拥挤。那士兵不耐烦的摆手:“坐下。”他抬头,正好在那一艘船灯光下,看清丁珩的脸,微微一愣——丁珩容貌出众,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丁珩当然察觉出他神色异常,忙掏出钱塞到他手里。他掂了掂厚度又看了一眼,转头对另一个士兵道:“我们中国有句老话,‘百善孝为先’。放他们走吧。”
    那士兵没说什么,一弯腰进了船舱。先前那士兵道:“你们等等,我跟少尉说一声。”
    船舱中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两千?行,放。只要不是两男一女就可以。对了,都长得漂亮,上头说的。老子今天刚接到通缉令,明天军部就会派出搜捕队了。”
    两名士兵明显一愣,而陈北尧三人这才知道船舱里还躺了个他们的上司。丁珩的反应也是极快,抬手就箍住身旁那士兵的脖子,另一只手将他持枪的手臂一绞,他吃痛低呼,枪落入丁珩手里。然而对方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野战兵,枪一脱手,单手一拐,手肘击向丁珩胸口!
    一记重击,丁珩躲闪不及,闷哼一声,身子几晃,却没倒,抬手就是一枪“砰”的打穿那士兵的头。对面船头上士兵见状大怒,抬枪就射!丁珩也同时举枪,但被身前士兵遮挡牵制,这一枪,就比对方慢了半瞬!船中那名少尉低骂了句,黑影一闪,黑黢黢的枪口也对准了这边。
    “砰、砰、砰、砰!”四声枪响。三具身体缓缓滑倒。
    丁珩忍着剧痛,一把抱住怀中的娇躯;慕善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尖叫出声;陈北尧一下子从后面扑上来,手劲奇大,把慕善从丁珩手里夺回来。丁珩没有防备,手中一空,这才反应过来,抬手捂住慕善中枪的腹部,压住正缓缓流逝的鲜血。
    “快走!”陈北尧目光全在慕善身上,声音阴冷狠厉。丁珩静了几秒,抬手把慕善冰凉的手重重一握,这才松开,冲到船尾,拿起船桨拼命的划。
    对面船上,那名少尉趴在船舱口,另一个士兵仰面倒在船头。两发子弹都正中眉心,正是陈北尧的手/枪射出的。然而陈北尧动作再快再准,也不能阻止已经射出的子弹!当那士兵向丁珩射击时,慕善看得明明白白,抓起船桨就朝士兵丢过去——射向丁珩的子弹打在船上,可少尉见状却调转枪头,一枪正中慕善的腹部!
    一切发生得极快,他们干掉三个人逃脱,枪声已经惊动了远方的营地,从河岸边到肉眼不可及的远处,高高的岗哨楼,灯光次第亮起,仿佛全部河边的动静吸引,大军蓄势待发,顷刻即至要把他们活捉。现在耽误一秒都是危险,陈北尧和丁珩只能轮换着拼命划船,希望在最后这段水道,逃脱敌人的追捕。这一段河水湍急,谁能知道是他们杀了士兵顺流而下?他们逃脱的几率极大!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次的代价,竟然是慕善。
    黎明前夕,夜色最为幽深寂静。
    前方,水道即将没入大河,隐隐可见河岸边,城市安静沉睡的轮廓。背后,并没有追兵的声响传来。
    他们幸运的成功了。
    陈北尧抱着慕善坐在船头。因为鸦片的原因,她已经睡着了。他给她包扎好伤口,鲜血淌满她的整个腰腹,也淌满他的双手。他看着怀中苍白黯淡的脸,有些出神。他知道她活的几率很大,知道她现在只是昏迷了只是睡着了。可他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只觉得那寒意仿佛也侵入自己,令一颗心仿佛被冰雪覆盖,麻木得没有一点知觉。
    丁珩半躺在船尾,隔着空空的船篷,望着对面的两人。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伤口大概又崩裂了,鸦片的效用大概过了,他的意识也有些模糊。现在随便来个人就能把他杀死。可如此□的逃亡之夜后,他也不想动了。他只是看着他们。月光仿佛要赶在太阳出现前,绽放最后的余晖,在头顶亮得吓人。暗黑平静的水面,波光如碎玉。天光水色间,他觉得这艘船就像一个漂浮的梦。而陈北尧抱着慕善长久孤坐的身影,就是这个梦里唯一的亮光。他的脸清寒如雪,她的脸也白得吓人。他们坐在那里,是一对至死不渝的恋人,在他们的世界里,痴痴凝望,天荒地老。
    而他只能坐着这里,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不能动,竟然也不想动。模模糊糊间,他拿着枪站了起来,又嘭的摔倒在船上。他抬起头,看到陈北尧看了过来。他连滚带爬到了陈北尧面前,举起手里的枪。陈北也尧抬起枪,居高临下对准他的额头。
    不知过了多久,陈北尧的手缓缓放下来,不再看他一眼,只是将脸温柔的贴近慕善,仿佛已经睡着了。而丁珩手中的枪一松,掉在地上。他往船舱里一瘫,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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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9 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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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章[VIP]    43.代价(7月7日更新)“我……爱你。”    4019    2012-07-07 12:04:32 *最新更新
v章
曼谷,莲花国家大厦酒店,高层总统套间。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天空苍白阴冷。陈北尧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拿着手机。电话那头的李诚声音干练沉稳:“老板,嫂子怎么样?”
陈北尧看一眼内间的门,淡道:“医生刚做完手术,她还没醒。”他说这话时,隔了一条过道、金碧辉煌的客厅里,一名中年医生和他的助手们,正坐在沙发上,大气也不敢出。几名黑衣保镖拿着枪,站在他们身后。他们稍有异动,哪怕只是低头喝了口水,立刻有一柄枪对准他们的后脑。
电话那头的李诚道:“嫂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老板,那是泰国国家医学院最好的医生,无论如何不能杀。”
“我有分寸。”
“……其他事情,我全安排好了。那我现在上来?下一步要怎么做?”
陈北尧的眸色很安静:“你半小时后上来。”
挂了电话,陈北尧抓起床边的拐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他靠着墙,慢慢走到里间。这是整个套房最深处的房间,只开了盏橘黄色的地灯,朦胧而柔和。
慕善就静静躺在床上。薄薄的被子一直盖到她脖子下方。陈北尧走到床边躺椅坐下,隔着半米的距离看着她。
她的头发她的脸,还有她的身体,已被女佣擦得干干净净,房间里再无血腥味,只有淡淡的草木皂的清香。她的眼睛闭得很紧,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鹅蛋脸越发显得白。
陈北尧看了一会儿,手□口袋,摸到那粒子弹。子弹头秃秃的,触手仿佛还有她身体的余温,他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比子弹还要冰凉。
他扶着床边,缓缓离开躺椅,将她的被子掀开一角,自己慢慢躺下。他一只手臂横在她的头部上方,摩擦着她的长发,轻握她那一侧的肩膀,将她环住,另一只手却不可以像往日那样环住她的腰,只能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极凉,令他微微蹙眉。他没穿袜子,脚掌轻勾,将她的赤足包在当中。
她被子下的身体,除了受伤的腹部,不着寸缕,像一块光滑的玉。可他生怕牵动她的伤口,碰都不敢碰,只能这样头挨着头,手牵着手,足贴着足。
就这么一动不动躺着有十几分钟,他才小心翼翼的退开,为她盖好被子,缓缓站起来。
他撑着拐杖往门口走了几步,又觉得刚才哪里有点不对。回头一看,原来被子还是有点凌乱,她的一只足差不多都露在被子外。他走过去,微提起被子想给她盖好,低头却看到浑圆如玉珠的小脚趾上,一点血痕。
大概是女佣擦漏的,又或许是从他身上蹭到的。陈北尧蹙眉,从旁边拿起湿毛巾,微弯下腰,仔仔细细将那一点血迹擦拭干净。手中玉足光滑柔软,一如记忆中的粉嫩可爱。
他看了一会儿,把湿毛巾一丢,慢慢蹲下,一寸寸含在嘴里亲。然后他仔细把这边被子盖好,手又探进被子里,摸到她另一只足,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这才缓缓站起来。
他走到门口,带上了门,上了几层反锁,又设了密码。确认安全无误后,他把门钥匙放进裤兜,这才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连续的运动令他喘了几口气,他拿过水喝了几口,闭目沉思。
过了一会儿,李诚敲门走了进来。

这次陈北尧等人遇险,实在出乎意料。李诚那天在封锁线外等了几个小时,眼见没有消息,就知道出了问题。他也试图雇佣当地士兵,强行突破封锁线。但雇佣军的消息匪夷所思——首领暴毙,蕈成为新的首领,投靠了君穆凌将军。现在整个北部,都是君穆凌将军的地盘。
混战中死了很多人,雇佣军也不敢接这样的任务。而李诚要靠自己带来的几十个人,从重兵防卫的金三角找到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通过泰国高官向君穆凌将军施压,君穆凌的回答是一定提供帮助,可他收到雇佣兵的内部消息,却是君穆凌对陈北尧和丁珩发出了搜捕令。瞎子都知道,君穆凌吞并首领的地盘绝不是一时起意。可陈北尧却恰好在这之前,从首领手里套走一百亿,君穆凌得到的根本是个空壳,他怎么会放过陈北尧?
就在李诚拿着那份刚刚发出的搜捕令,感到绝望之时,却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陈北尧竟然抢在大搜捕开始之前,逃了出来。若是再晚上一两天,只怕苍蝇都飞不出金三角。
李诚还记得昨天中午赶到小镇,找到陈北尧的情形。那是一间普通民居,一家三口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陈北尧举着枪,抱着慕善,浑身是血坐在客厅地盘上。看到李诚,他只说了一句话:”救她.”就闭上双眼。李诚吓得心头猛跳,试了试陈北尧还有微弱呼吸,这才稍微放心。后来他才知道,陈北尧拖着伤体,整整三十多个小时没睡,才会一头栽倒。
而当他们终于回到安全的曼谷时,君穆凌显然也收到消息,他给陈北尧的口信同时送到。
“亚泽在他们手上。”李诚道,“要我们把首领的钱全吐出来,他们才放人。我核算过,首领欠地下钱庄的几十亿,已经成了无头债。他之前的身家是四十六亿美元。”
“四十六亿换周亚泽?”陈北尧缓缓重复,又问,“你怎么看?”
“我听老板的。”
“任何人都有价格。”陈北尧看他一眼,平静道,“除了慕善和你们。”
李诚闻言一时竟没说话。
陈北尧又道:“不过,用钱不是最好的方法。”
李诚点点头。他跟了陈北尧几年,尽管不如周亚泽跟他亲近,但也算肝胆相照。只是陈北尧今天波澜不惊说出这样的话,四十六亿巨资也不能与他和周亚泽相比,实在出乎李诚的预料。
即使一向沉稳内敛的他,也难免心头波动。平静片刻,才重新冷静思考。他觉得陈北尧说得对,吃掉的钱吐出来,今后整个东南亚都会以为霖市陈氏是软骨头。
可他们当然不是。
李诚笑道:“原来我还不理解,你来泰国时,为什么让我去趟台湾?”
陈北尧微微一笑。
李诚继续道:“君穆凌说到底离不开台湾支持。我已经查清楚,他性格清高,在台湾政坛虽然说不上话,但站位很明确。之前有几次无头公案,也跟他手下的杀手脱不了关系。不少人想把他置于死地,只是鞭长莫及。君穆凌自己支持那位,说不定也想弃车保帅。我们又打通了泰国政府这边的一些关系。只要再花几个月,我有信心让君穆凌孤掌难鸣。只是周亚泽要吃些苦头。但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他肯定不会死。”
一席话直中要害,正是陈北尧心中所想。他点头:“台湾青联帮帮主是我香港叔父的朋友,我再给叔父去个电话。加上本土黑道的力量,最多一个月,就该让君穆凌吃到苦头。”
“那我怎么回复君穆凌?”
陈北尧沉思片刻:“我再想想。”
李诚又坐了一会儿,向陈北尧汇报了其他财务状况和人员安排,就离开了套房。陈北尧掏出钥匙打开门,回到里间,躺回床上。

此时已接近傍晚,他拥着慕善很快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晒在两人脸上。陈北尧睁眼时,察觉慕善的头动了动。
他一动不动盯着她,仿佛生怕打扰她的苏醒。她的睫毛微颤,终于睁开,看到陈北尧,她的目光还有些迷糊。可麻醉剂已过,伤口是很痛的。她立刻皱眉,想起了一切。
陈北尧拿起对讲机叫医生,然后把对讲机一丢,柔声道:“我们在曼谷,很安全。你中枪了,没有生命危险。等你再好点,我们就回霖市。”
他知道慕善会问什么,所以先把重要信息告诉她,免得她再开口。慕善点点头,近乎干涸的声音问:“丁……珩?”
陈北尧沉默片刻,道:“大概被他的人救走了。放心,我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
慕善看着他,目露微笑。
这时医生走了进来,陈北尧挪到躺椅上,静静看着她。过了约莫二十分钟,医生才激动的被放走了。女佣给慕善喂了些流食,也退了出去。陈北尧坐起来,把慕善的手一牵。
慕善有些虚弱的笑笑:“……不要久坐。”
陈北尧又躺回她身旁,用之前的姿势,小心翼翼圈住她。慕善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药味中却似乎夹杂着烟味,她疑惑的看着他:“……烟?”他枪伤完全没好,根本不可以抽烟。
陈北尧身形一顿。之前慕善做手术时,他的确抽了一两根。他沉默片刻道:“缓解压力,以后不会。”
压力?慕善有些心疼,又觉得自己跟他都很傻。其实那天夜里,她并不是勇敢到为丁珩挡枪。虽然丁珩对她有救命之恩,但是她一个菜鸟,舍身救他实在不自量力。当时的反应完全是条件反射,只是想拿桨给丁珩挡一下,谁知道就中了枪,痛得死去活来。
她有些后怕,问道:“……会有……后遗症吗?”
陈北尧在她额上一吻:“别乱想,你会很健康。等你好了,我们就要孩子。你刚醒,好好休息,什么也不必担心。”
慕善点点头。她睡了很久,此时也没有困意。靠在他肩头,望着天花板。陈北尧闭上眼,脸颊贴着她的长发,那里的触觉柔软宜人,令他身心舒畅。
“我……爱你。”微不可闻的声音。
陈北尧猛的睁眼,侧头看去,只见慕善也正看着自己。那双往日聪慧倔强的双眼,此刻却很平静。好像这一句话再寻常不过,再自然不过。
这完全是出乎他意料的一句话。他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她却阖上双眼,只有嘴角微弯。似乎承认了她爱他这个事实,她已经极为满足,再无半点渴求。
陈北尧缓缓问:“你知不知道对我说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慕善睁眼盯着他,只是这一次,她的目光里有明显的怜惜。
陈北尧好像模糊触到了她心中所想,却又不太清晰。
慕善目光不变的看着他,苍白的唇再次轻颤:“诸恶……莫作……”然后,她的左手五指,悄无声息的张开。
陈北尧心头巨震——这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这一次,是她张开了手在等待。
陈北尧立刻握住她的手。他小心翼翼的拥着她,目光却透着窗外,看着极远的地方。
下午的时候,慕善吃了点东西又睡着了。陈北尧得到精心照料,身体恢复得很快,拄着拐杖走到外间。他拿起手机,沉默片刻,拨通李诚。
“告诉君穆凌,我同意给钱。”
“……老板这……”
陈北尧看着窗外朦胧的天色,漂亮的曼谷城在一年难得的阴雨天气中,展现出干净新鲜的轮廓。
陈北尧缓缓道:“除了钱,我不想因为这些毒枭,付出其他代价。”
李诚心头一震。
他生性内敛稳重,其实陈北尧肯做这个决定,何尝不是他希望的?与金三角毒枭斗个你死我活,虽然有把握,但势必是一条腥风血雨的路。这次就差点让陈北尧和慕善回不来,谁知道下一次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只是四十六亿说放就放,有几个人能做到?
想到就此罢手,李诚紧绷的精神仿佛也就此放松下来,他恢复干练的语气:“……好,我明白了,我会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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