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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汤圆儿

[穿越重生] 《良陈美锦》作者:沉香灰烬(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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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1 11:0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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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拦住
    回到木樨堂后锦朝只喝了碗汤,却也吃不下别的东西。

    端了烛台,锦朝靠着炕桌看一本《水经注》。采芙端着盘蒸好的红枣松糕上来。

    陈三爷果然没有回来,顾锦朝等得累极了,靠着迎枕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背上搭了件斗篷,她还以为陈三爷回来了,抬头四下看。雨竹却很快走进来:“……夫人,在这儿睡太冷了,您还是去床上睡吧。三爷要是回来了,奴婢会叫您起来的。”

    顾锦朝很失望。

    烛台的残烛已经要灭了,外头什么声音都没有,夜晚显得越发寂寥。

    顾锦朝沉默了一下,还是去床上睡了。

    这个晚上没有人睡好了。

    俞晚雪拔下簪子挑了灯花,手里抱的汤婆子已经冷了。她看到陈玄青回来,忙笑着去帮他解开斗篷,轻声道:“您这么晚才回来,妾身给您留的饭菜都该冷了……”

    她注意到陈玄青的表情不正常,头发浸了雪水湿漉漉的,斗篷边上结着冰渣,清俊的脸冻得发青。

    俞晚雪不由得问:“您……您做什么去了?不是去教四**练琴吗?”

    陈玄青轻轻推开她,自己把斗篷解下来。

    父亲让他退出去,其实他根本没走远,他看到父亲冷着脸出来了,而且乘着马车离了家。他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和顾锦朝怎么样了,他没有踏进木樨堂一步,顾锦朝现在恐怕最不想见的就是他。

    “你去找母亲,让她劝我吗?”陈玄青问她。

    俞晚雪迟疑着点了点头。难道……陈玄青不满她说给别人听了?她笑着解释:“妾身看您最近都不太高兴,以为您有心事……只是不愿意说与妾身听。”

    陈玄青过了好久。才淡淡地笑了:“我确实有心事。”

    俞晚雪松了口气,“等过了年,您就要去任上了。有什么事说明白了,妾身也免得牵挂您……”

    本来他是不会这么早去任上的。

    在翰林院做满三年编修,再调任县令才是比较好的。但是父亲早早地跟他说了,他过了年就要调任……其实父亲早就在防备自己了。陈玄青突然有些出神……

    俞晚雪却抬头看着陈玄青。

    她还是觉得陈玄青是她看到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子。就算是落魄也难掩其风骨。

    其实她希望陈玄青能在调任之前。给她留个孩子。就像大嫂一样。即便丈夫不在家,也能养育孩子过日子。她很希望能有个陈玄青的孩子。

    俞晚雪笑着道:“今天二嫂抱着筝哥儿向我讨封红,妾身随手摸了两个银裸子给他。他却不要。非让用红纸包起来不可……筝哥儿长得像二嫂,白白净净的,撒娇耍赖,可爱极了。”她絮絮叨叨跟他说在陈老夫人那里的趣事。陈玄青沉默地听着。

    俞晚雪才应该是他最喜欢的那类姑娘,温婉动人。恪守礼节。他觉得要是没有顾锦朝,他肯定会喜欢俞晚雪的。他这人一向淡,只是顾锦朝太明艳了,又太鲜明了。虽然做的都是惹他讨厌的人,却在他心里留下深刻的痕迹。等到顾锦朝成了现在的样子,以往今夕的对比。反倒让他……不能罢休。

    陈玄青突然打断俞晚雪的话:“……太晚了,先睡吧。”

    俞晚雪一愣。心里却高兴起来,叫了丫头打热水进来洗漱,两人躺到了床上。

    丫头收拾的动静渐渐轻了,俞晚雪却能感觉到陈玄青平稳的呼吸,她知道他没有睡。

    她侧过头,黑暗里只看到陈玄青的侧脸。他显得比往常还有沉默,还要心事重重。

    俞晚雪听到自己的声音:“玄青,是母亲和你说什么了吗?”

    她第一次叫他‘玄青’,她心里一直想这么叫他,真的叫出来的时候,自己却被吓了一跳。

    陈玄青侧过头,也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好像没有生气……俞晚雪笑了笑:“您的名字真好听,是父亲取的吗?”

    过了好久她才听到陈玄青说:“……不是。”却又没有动静了。

    俞晚雪再笨也知道,他不想和自己谈话。便小声说:“那您睡吧,明日我早些去给母亲请安,把事情说清楚。”她以为陈玄青是因为她的话不高兴,“母亲通情达理,不会说什么的。”

    她没想到陈玄青却突然低声吼道:“你闭嘴!”

    俞晚雪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翻身压在她身上,掐住她的下巴冷冷道:“以后关于我的事,你统统不准和她说,听到没有!”她还不知道他闯什么祸了,但这又能怪谁?

    俞晚雪被陈玄青吓到了,从来没有看到陈玄青如此失态过!她委屈又无辜地看着陈玄青,低声说:“……好,我不说就是了。”忍不住低声喃喃,“你好好说就是,妾身听得懂的……”

    俞晚雪感觉到他松开手,很快又躺回去了。

    他没有说话了,俞晚雪却听到他压抑的吸气声,她伸手去摸他的脸,陈玄青很快别过脸。俞晚雪却已经摸到他脸侧冰凉的,湿漉漉的。

    俞晚雪这次真的不敢再说了。

    陈玄青……哭了?

    ……

    采芙端了茶盏进来,里头用水养了好些腊梅骨朵,有些已经开花了。她把这茶盏里的水倒在铜盆里,满盆的花香。顾锦朝却看着盆中的水气怔忪。她很快用水洗了手擦干,问来回话的外院婆子:“三爷昨晚出去了,一直没回来吗?”

    婆子应是:“……三爷酉末的时候乘马车出门,还有陈护卫和胡进跟着。”

    “等三爷回来的时候,你来通禀一声。”顾锦朝赏了婆子一盒龙须酥,让她退下了。

    她给陈老夫人请安回来,俞晚雪已经等着她了。雨竹端了锦朝的笸箩上来,里面放着没做完的孩子的襁褓,顾锦朝看到上面绣的鹤鹿同春的绣样,想着这绣样上的松树还是陈三爷画的……她当时嫌他画得不好看,说松针太少。陈三爷还笑说这是樟子松,能耐极寒。

    俞晚雪想到昨晚陈玄青的异常,始终想问顾锦朝他究竟怎么了。

    她看到顾锦朝开始绣襁褓,又觉得不好开口。到中午锦朝留她吃了午膳,也没见得找到适当的时候,或许也不好开口问,反而吃得饱饱的回去了。

    下午陈玄越过来玩了一会儿,顾锦朝强打精神陪他。这孩子反倒乖巧了,不闹她。捧了一团毛茸茸的嫩黄色小鸡给她看,很盼望她夸奖的样子:“是我孵出来的!”

    宋妈妈笑着解释:“奴婢托了厨房管事捉来的,九少爷昨晚还做了个竹木筐来养它。”

    顾锦朝看着他捧着小鸡逗弄,却连应付他的心思都没有。

    一会儿再去看陈老夫人的时候,陈老夫人也察觉她不太正常了,拉着她的手问:“锦朝,我怎么见你脸色怪难看的,眼下又是乌青的,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秦氏轻轻地说:“听说三爷昨夜出门未归,三弟妹许是等得太久了吧!”

    陈老夫人不由紧皱着眉道:“老三昨晚没回来?怎么没人来跟我说一声。”原来陈三爷公事忙的时候不会来,都会派人回来告知。但是现在还没到上内阁的时候,他去做什么了?况且自从顾锦朝嫁到陈家,陈三爷再也没有彻夜不归过。

    顾锦朝却不能留下话柄,淡笑道:“是我昨夜做孩子的襁褓,耽搁的功夫久了。陈三爷昨天下午回来过,他说有急事,我昨天还忘了跟您说一声。”

    王氏也笑道:“娘!三爷您还放心不下吗?又不是六爷那样不着调的。”

    陈老夫人叹息说:“知子莫若母。他最近心里藏着事,我还是能看出来些的。”又拉了顾锦朝的手说,“老三这个人,认定的事就很难改,而且性格强硬,遇事喜欢闷在心里自己想。我看你倒是善解人意的,要是他像个闷嘴葫芦一样的,你就逗逗他说话!”

    众媳妇都笑了,顾锦朝只是扯了扯嘴角。

    陈老夫人的话让她一惊。陈三爷本质上来说,还真是这样的人,认定的就很难改变,想什么也不跟别人说……他要是认定她有问题,是不是真的就不改了?

    她不由得有些慌乱。

    他要是不回来怎么办?她一定要把话说清楚才是!

    回去后,锦朝没等外院的婆子来回禀,自己就换了件缎袄,带着两个丫头去外院书房等他。

    书砚让她进去坐着等,顾锦朝摇头拒绝了。陈三爷要是不想见她,听到她在里面恐怕就避开了。书砚便进去搬了张杌子出来:“夫人,您跟这儿坐着。小的再给您端个炭盆出来。”

    顾锦朝摇头:“不用了!你进去便是。”

    书砚很无奈地道:“夫人,您这样小的也难啊!您还怀有身孕,要是外头站久了冻着了,小的罪过就大了。不然三爷那儿还有个灰鼠皮的斗篷,小的给您拿出来?”

    采芙上前一步,请书砚进去了。顾锦朝看了看天色,昨夜下过雪,现在天空还很晴朗,应该不会下雪才是。她只管等着拦他,把话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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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1 11: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九十六章:纠缠
    顾锦朝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天已经黑了下来。

    虽然没有下雪,北风却刮得人脸颊生疼,顾锦朝站得太久了,手脚渐渐没有知觉了。

    她又从杌子上站起来,走动着暖身。

    外院的灯火都点起来了,书砚又忧心忡忡地端了烛台出来,被采芙赶进去了。

    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顾锦朝不由的想,不是她受不住冷,是怕孩子受不住。要是她觉得有什么不适,就不能再等下去了,幸好孩子也很乖巧。平时调皮的时候还踢她,今天却没有闹腾。

    越等她就觉得越冷,采芙看她脸色都白了,去灌了汤婆子抱来。

    顾锦朝摇摇头拒绝了,这点冷还算不得什么。原来被关押的时候,冬天连炭火的没有,整日是冷菜冷茶的,她不也是挺过来了。她缩在一堆枯柴草灰里睡觉,虽然狼狈,却很保暖……

    值守的护卫换了两次,顾锦朝站久了就坐下来,坐久了又站起来。

    她等得有点灰心了。

    不过一会儿大风起,四周霎时又冷了许多。采芙有些忧心:“……怕是要下雪了,不然咱们还是去里面等吧。”

    “他要是不想见我,肯定会避开的。”顾锦朝摇头。“去找把伞出来。”

    采芙只能进去找油纸伞了。

    顾锦朝这时候才看到远处有人走过来,她忙站起身,果然看到是陈三爷。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

    陈彦允也看到了顾锦朝,皱了皱眉。脚下也加快了。

    顾锦朝看见他还穿着昨天穿的直裰,披着大氅。表情有些冷峻,直看着她。

    “你来这里做什么?简直是胡闹!”陈彦允的语气很平稳,神情却很严厉。

    “这外头有多冷,你连个手炉都没拿——快回去吧,都要下雪了。”

    说完他就往书房里去,好像不打算理会她了。

    顾锦朝拉住他的手:“我有话和您说,不能回去!”

    后面跟着陈彦允的江严等人很吃惊。面面相觑又不敢说话。

    陈彦允如昨晚一样。扳开她的手指就往里走,神色冷淡。

    顾锦朝又拉住他的衣袖,他也拉开了:“你先回去!不要任性。”

    顾锦朝心中的酸楚忍都忍不住。她这确实是任性了,她也不想任性!但是陈彦允不来见她,她有什么办法呢?她来拦他跟他说好了,她不知羞耻一些好了!

    她不想和他闹僵了……

    顾锦朝死死抓住他的手。刚一开口眼泪就流下来了:“我就是任性!我原来就任性,你要不要听任性的人说话?要不要听我说?”

    陈三爷一愣。扳她手的动作就顿住了。

    眼泪一开头就忍不住了,顾锦朝继续说:“你走得好啊!我等了你多久——你晚上没回来。还不和娘说一声,娘还要问我你去哪里了!我怎么说?不如你告诉我,你昨晚去哪里了。”

    “你要我放开你。那我便不放!我就是要和你说清楚……”顾锦朝不仅拉着他的手,还要揪住他的袖子。像个孩子一样耍赖了,“你怎么让我走?”

    泪眼模糊。她仰头都看不清陈彦允的表情。

    他却突然拉起她,直往书房里去。顾锦朝跟不上他的脚步。走得跌跌撞撞的。她想让他慢一点,他却理都没有理她,揪着她就进了书房门,碰的一声门就关上了。

    “不走就不走吧!我也不太想让你走。”他伸手解开大氅,扔到旁边金丝楠木桌上。

    顾锦朝突然觉得有些不好。

    “我说过了……你不要惹我,也不要和我说话。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陈彦允缓缓道,“我生气的时候,不太克制得住自己。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顾锦朝觉得腿发软,她觉得陈三爷这样子确实有些可怕。

    陈彦允伸手抓她的时候,顾锦朝下意识就想躲开。

    “你这时候躲什么?”他却轻松钳住她的腰往床上一带,顾锦朝跌落在床上,还没有起来。就被他的腿压住。他一只腿半跪着压住她,她就怎么都起不来,他的手还腾出来解了衣带。“今天又让我生气……你还怀孕,到这里来等我干什么?手冷成这样,你等多久了?”

    顾锦朝说:“两个时辰而已……你让我怎么办,你又不肯见我!”

    她也气急了,连您都不称呼他了。

    “我什么时候说不去见你了!我只是要冷静一下,你等着就是了。”陈彦允都被她气笑了,“你行!顾锦朝,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挺爱想的!”

    他身上只剩下中衣,拉过顾锦朝的手:“我给你暖手吧……”

    摸到他滚烫的肌肤……他还要强拉着自己往下摸去。

    顾锦朝脸都红起来,简直想骂他不要脸,哪里有这种取暖的!她挣扎着想避开,“陈彦允,我来跟你解释的,你别……”

    “喊得不错。”从她嘴里说出的陈彦允三个字,简直格外诱人。

    陈彦允俯下身吻她,让她冷冰冰的脸颊彻底热起来:“你解释怎么行,我来问你,你说就是了。”

    刑讯逼供他比较拿手,他自己会找重点。

    顾锦朝被他压住手,又感觉到那灼热的物件正抵着她的大腿,好像比往常都要……

    “他那天和你说了什么?”他哑声在她耳边问。

    “是俞晚雪托付我的事,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就答应下来了。却没想到七少爷突然发难……不想让人看到误会了去,雨竹才关了房门。绣渠在外面不明白,有惊慌之态是正常的。”顾锦朝回答道。

    “避重就轻,你和他说了什么?”他轻轻说,“你再不好好回答,我就惩罚你了。”

    她叹了口气:“我没说什么。是陈玄青……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说那些。”

    陈彦允又笑了,“我再说一次,不准避重就轻,他说了什么话。为什么握了你的手?”

    同时,他不轻不重地打了她的屁股一下。

    顾锦朝羞得满脸通红,没有办法,只能把大致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他的手挑开了她的衣襟。突然握住顶端。

    顾锦朝身子一颤。怒道:“我都说清楚了!”

    他俯下身亲吻她,低声道:“这又不是惩罚。”

    趁着她无力反抗的时候,他拉着她席卷入*之中。

    顾锦朝才觉得陈彦允平时和她温存。果然是忍耐多了。他不忍耐的时候,自己实在是承受不住。一次完她就腰膝酸软,浑身都是汗。她想合拢腿的时候,却又被他按住。顾锦朝不由地有点怕:“三爷,真的不要了……”他低喘着吻她。声音还很冷静:“就这一次了。”

    等这一次过去,顾锦朝就瘫软在他怀里,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陈彦允才搂着她躺下来,要不是看着顾锦朝有身孕。他不会就这么了事的。他很少有忍不住的时候,一旦有那种时候,就比较失常。

    “你来说吧。”陈彦允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我问的问完了,让你说。”

    顾锦朝翻身拦住他的腰。发现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目光里已经满是柔和。

    刚才两人也真是过了,她生气的时候,连陈彦允都喊出来了。他好像也没有客气,还嘲讽她。

    顾锦朝先笑了笑,也觉得心里很平和:“寻常百姓家里,厉害的女人就和男人吵架,连名带姓地叫。有的男人还因此怕老婆……一点都不相敬如宾。”

    陈彦允想起刚才她喊的那声陈彦允,不由亲了亲她:“你人后可以这么叫我。不过我可不会怕你的。妻以夫为纲,你要听我的。”

    顾锦朝别开脸不要他亲了,认真地道:“……我来跟您说原来的事吧。”

    陈彦允嗯了一声。

    两人相拥着,肌肤相亲。烛火昏黄。

    顾锦朝好像也真的回到了那个年少的时候,想起自己荒唐的过去。

    “我是在三舅的书房里看到他的,以为他是登徒子,咬了他一口。陈玄青左手上有道疤,那就是我咬的……我那时候年纪小,只是觉得还有几分喜欢他。何况他又不喜欢我。”

    “您也知道,人总是喜欢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他越对我不理睬,我好像就越喜欢他一样。他原来还羞辱我,那时候我是真不知羞,胆子也大。”

    她把头靠着他胸膛上。看不到他的表情,以为他静静地听自己说,却没有应承。

    顾锦朝抬头想看他,却被他按住头:“你说就是,我听着。”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怕吓到她。

    这些事他听着不舒服,却一定要听她说完。

    顾锦朝就继续说:“后来我母亲生病了,那一年我成熟了许多,也懂事了。就不再纠缠于他了。母亲死后我伤心欲绝,随着父亲去大兴回了祖家。再后来遇到了您……我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你。”顾锦朝笑了笑,她是真的这么想。

    “您是东阁大学士,我却是个小家族的丧母长女。您来提亲的时候,我很吃惊。而且那时候还有和陈玄青的事在前,我也十分犹豫。直到我嫁过来……我想和陈玄青划清的,平时也很少见他。只是没想到陈玄青会……其实也不全是他的错,他只是有点固执。”

    顾锦朝也想过陈玄青的行为,她觉得陈玄青不过是不甘心而已。本来巴着你的东西突然不要你了,心里肯定会不舒服。需要有个人来开导他。

    久久没有听到陈彦允回话,顾锦朝抬起头:“三爷,您不想听吗?”

    沉默片刻,陈彦允才把她的头发整理到一边:“我听着呢。我都知道了,我来处理这事就好,你不用管了。”

    说着他就起身穿衣了,顾锦朝忙拉住他:“这么晚,您要去哪儿?”

    他无奈地笑笑,系直裰的系带。

    “你总不会觉得,我带这么多人回来是要玩的?这几天我本来就忙,昨夜没回来也是在做事。今晚本来是要和幕僚商议事情的,想忙完再和你说……结果你非拉着我不放。”

    想到刚才的事,顾锦朝有些羞恼。哦了一声把手缩回去。刚才缠着他不放,她还真是豁出去了。

    ……她哪里知道,陈彦允是有事情要做。还以为他就是不肯见她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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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1 11: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九十七章:萧游
    江严等人候在书房外面,端了个炭盆来向火。

    不一会儿雪纷纷扬扬的下起来了,几个人把炭盆抬上了庑廊,小声的说话。

    冯隽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顾锦朝,觉得很惊奇:“那便是咱们三夫人?”

    陈三爷这几年信佛养生,不怎么近女色。能接近他的女子必然就是三夫人了。不过陈三爷对谁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怎么对夫人反倒冷着脸……

    江严点头应了,另一个戴檀色纶巾的年轻人说:“冯先生前不久去了贵州,想必是没见过三夫人……说起来三爷派您去贵州走访,调查萧游的住处。您问到当时萧游的藏身处了吗?这东西老奸巨猾的,藏身处里好东西肯定不少。”

    冯隽在火盆上搓着手暖和,笑说:“你都知道他是老奸巨猾的,哪里那么容易找到!我找了当地苗寨里头的老人随我入山去寻,从苗岭一直找到川黔要隘娄山关,就只捉了几只稀罕的红腹锦鸡。后来是带着一队行兵进武陵山才找到他的住处。那里连个窝棚都没有,这老东西就住在山洞里。”

    书砚从大厨房里捧了一些芋头过来,给几位烤着吃驱寒。

    江严把芋头埋进炭盆里,边说:“萧游这种人,言行谨慎的,既然是准备出来反长兴候的,山洞里肯定什么都没有。你们败兴而归吧?”

    冯隽摇了摇头:“里面确实干干净净的,就留下些孩子的玩意儿。不过他走得匆忙,很多东西来不及销毁,便就地埋在一棵松树底下了。要不是苗寨老人带着条狗去闻,我们还找不到……你们这边呢?”

    “赵寅池要致仕了。大事。昨晚陈三爷和张大人谈了一夜,究竟该推举谁最好。”江严继续道,“兵部尚书虽是文职,但没有行兵布阵的经历,一般的进士可不能任。张大人手下倒是有几个可用之才,只是行兵经验不足,不堪大任。”

    火盆里的芋头就烤好了。众人拿了烤好的芋头剥开吃。正吃着芋头。陈三爷穿好直裰。从书房里出来。

    江严和冯隽才放下手头的东西,跟着他进了次间。

    陈三爷坐下喝了口热茶,先让冯隽上来回话:“你们在武陵山发现的。都有些什么?”

    冯隽恭敬地拱手:“……诗词书画、时下的制艺文章,还有一些和别人相通的书信。睿亲王和老长兴候的书信少,和张大人、长兴候世子的书信比较多。”他让人抬了箱子上来。

    “属下选了些重要的出来,不过他留下的书信都已经是处理过的。您怀疑睿亲王宫变有异样。书信里看不出来。大多是他和长兴候世子讨论兵器或者是机弩,和张大人的书信就比较奇怪些。谈的是诗词和画……”冯隽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您的诗词和画。他那些没毁的也是您早年的文章”

    陈彦允面色一凝。“拿过来我看。”

    萧游才不会闲着没事读他的文章。就算他和张居廉讨论诗词制艺,也不应该讨论到他的头上。

    当年萧游勾结睿亲王暗害长兴候。算是他们这边的暗棋。策划长兴候谋反一事,张居廉费了很大力气,而他当时刚任户部尚书。还顾不上这边,只是偶尔帮着出谋划策。结果这次宫变不仅败得莫名其妙。萧游死的也莫名其妙。叶限是怎么发现萧游叛变的?就算他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个少年。

    陈三爷一直想找到其中的关键。

    睿亲王死的时候,张居廉大惊。连夜找了他去商量,那时候王玄范也还在。他们先认为可能是萧游有问题,萧游当叶限的师父那么多年,难道真的没有恻隐之心?如果他临头反悔,很有可能和叶限说清楚。

    但是萧游最后死了,这就说不过去了。如果萧游最后说清楚了,叶限应该不会杀他才是。只不过没人看到过他的尸首,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死。

    如果萧游没有问题,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叶限背后还有个很厉害的人,帮他出谋划策。那这个人必定绝顶聪明,对朝堂的事了如指掌,运筹帷幄。对他们也是危害极大。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陈三爷因此派了冯隽去找萧游的旧居,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仔细把萧游和其他人的信都看了。

    萧游和老长兴候、叶限的信都是说些琐碎的事,和睿亲王的信很少,多半是交接兵器,或者部署兵力的判断。和张居廉的信是分析他的诗词,也说过行兵打仗的事。

    陈三爷看完了信,往后靠在椅背上,脸色平静。

    “这个萧游——当年是个天纵之才。如果没有长兴候的骁勇善战,成亲王有他相助,应该是能篡位成功的。他奇到什么地步你们可知道?一堆铜钱他只看一眼,就知道铜钱的数目。行兵时算成五更走完,就绝对走不到五更一刻。一看作画人运笔的走向,就知道作画人是谁。”

    书房里沉静得很,陈三爷说话的时候,他们自然只有听着的份。

    萧游虽然是个人物,但毕竟传奇已经时过境迁了,谁知道他还这么厉害过?

    两人面面相看,不知道陈三爷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张居廉让他看我的诗词字画,你们猜是看什么的?”陈三爷问道。

    总不会是看他写得好不好……

    冯隽似乎有些领会过来,心中一紧。

    陈三爷反倒是笑了:“我虽防备他,却也不至于猜疑……难怪要用王玄范来牵制我。”萧游写给张居廉的信里提了,陈彦允意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张居廉想让萧游看他的野心和气魄,而萧游觉得他是个很具有威胁的人。张居廉哪里是忌惮他,这是早就开始猜忌他了啊。

    没查到长兴候宫变后面的那个人,反倒是弄出这么堆东西。

    书房中一时沉寂,江严过了会儿才问:“那您如何打算?”

    陈三爷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廊下的灯笼,沉默了片刻。

    他不喜欢有威胁悬在头顶。只是张居廉毕竟是他老师,原来帮过他许多。况且张居廉只是猜忌他,还没有真的做什么。他如今为官之道,还是张居廉教导他的……

    “把这些东西先毁了,别让张居廉知道我查过。”陈三爷轻声说。

    ……一直到深夜,谈话才结束。

    陈三爷回到书房里,顾锦朝早就睡着了。

    陈三爷站着看了她一会儿,才伸手摸她的脸,佛珠上的吉祥结擦过她的脸颊。她可能觉得有点痒,翻身朝里面睡了。陈三爷不由笑了笑,坐在床沿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顾锦朝觉得被褥里太冷,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床沿没睡。房里的蜡烛早就灭了,突然看到一个黑影坐着,顾锦朝反而被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来!

    陈三爷翻身压住她,安慰道:“别怕,是我。”

    锦朝才闻到陈三爷身上的檀香味。不由得说,“您怎么还不睡?我还以为真是什么鬼怪魍魉的。”

    陈三爷却问她:“你怎么醒了,可是我吵到你了?”

    他一点声音都没有,怎么会吵到她。顾锦朝摇摇头,“我就是觉得有些冷……”这屋子里没有地龙,火盆熄灭了就冷了下来。

    他刚才不睡,是因为睡不着吗?难道还在想她和陈玄青的事?

    顾锦朝不能不这么想。就算陈三爷知道她对陈玄青没有私情,相信了她。但是陈玄青毕竟是他的嫡长子,他不可能不在意嫡长子做出这种荒唐的事。

    陈三爷伸手探进被子里,发现里面还没有他的手暖和。他叹了口气,脱了外衣也上了床。

    顾锦朝是被冷醒的,她本来就有些怕冷。她怔怔地看着陈三爷……这是想通了?

    “你不是冷吗?”陈彦允问她。

    顾锦朝平日看着挺聪明的,就是睡醒的时候有点犯傻。这时候和她说话,她反应总要慢一些。

    顾锦朝才明白他的意思,哦了一声。这是要给自己取暖啊!

    她的手脚很快就缠上去了,陈彦允果然很暖和。

    顾锦朝乖乖转到他怀里,陈彦允也伸手搂住她,她身上果然怪冷的。早知道刚才应该让她回去睡。他有事情要处理,还忘了书房这里是没有地龙的。陈彦允低头和她说话:“锦朝,要是你再惹我生气,就要躲远些。知道吗?”他不经常生气,但要真是发怒起来也挺吓人的。

    好像平时惯是压抑的人,爆发出来就越可怕。

    顾锦朝脸埋在他胸膛里笑了笑,心中却酸涩起来。生她的气都怕伤到她……那他该怎么办?

    如果她今天没有来找他呢?

    顾锦朝很庆幸是自己过来了,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您快睡吧。”

    陈彦允也不再说话。摸到她冰冷的手,又拿过来放在他的腰间。这么来就睡不冷不热,顾锦朝睡得十分舒服,觉得其实不要地龙火炕也无所谓,就把陈三爷当成暖炉就好了。

    心里有再多的事,陈三爷抱着顾锦朝也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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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远调
    次日,陈三爷和顾锦朝一起去给陈老夫人请安。

    陈老夫人和儿子说自己最近读的佛经:“老六从宝相寺给我带回一部《楞严经》,是鉴明大师注解过的。我读着觉得很好,悟本体、修大定,证圆通。让人心绪宁静。便亲手抄了一卷给你,你拿回去仔细看。鉴明大师的注解一点即通,我也为你抄了一份。”

    丫头捧了个檀木匣子上来。

    陈三爷接过了,跟陈老夫人说:“还要劳烦母亲为我抄佛经。下次若是寻到好经书,也不必如此麻烦,儿子借母亲的一阅便是了。”

    陈老夫人笑着摇头:“母亲愿意为你抄。近来身子骨越发不好了,也不知道还能为你抄几年。”

    陈三爷听着便皱了皱眉,叫郑嬷嬷过来问话,“太夫人最近有什么不好的?”

    郑嬷嬷正欲说话,陈老夫人摆手示意不用。

    “人老了就精神不好,最近睡得少了些,就觉得体力不支。倒没有别的毛病。”

    陈三爷知道母亲的个性,不喜欢让他麻烦。叹了口气,“您身子要是有不舒服的,一定要找季大夫过来看。要只是睡得不好,我去让御药房的人给您开些安神的药。”

    顾锦朝也觉得陈老夫人气色不如从前好了。人到中老年,总是要毛病多一些。好好调理就行了。她却也不是很担心,前世陈老夫人虽然身子弱,但也算是长寿的。

    陈老夫人开口欲拒绝,看到儿子严肃地看着自己,才没有多说话。

    陈三爷还有事要忙,看过陈老夫人就离开了。

    陈老夫人拉着顾锦朝去后面的荷花池旁走,看着她凸起的肚子,笑眯眯地说:“你多走动些,生孩子的时候才好生。不要像那些闺阁**不爱走动,等到生的时候就难了。”

    顾锦朝也知道,笑着点头:“您放心,我每日都绕着木樨堂走几圈的。”

    陈老夫人想了想又说:“也不能走太多了,那样也不好。我看每天走两刻钟最好。”

    把她当成个宝,左也怕右也怕的。

    顾锦朝挽着她的手,也笑:“儿媳明白,我扶您去那边看看,那里红梅开得好。”

    两人去赏梅,剪了一大捧红梅枝子回去,装了几个花瓶。等各房来请安的时候依次分了出去。

    秦氏过来请示陈老夫人元宵节灯会的事。

    每年宛平办元宵灯会,陈家都要投钱,算是给宛平百姓一个热闹。而且做得非常大气,灯会不在榕香胡同里开,而是在旁边的糟子坊,但是花灯会一直摆进榕香胡同里来。那时候榕香胡同周围住的高门大户的女眷,也可以在家门口看看。

    王氏跟顾锦朝说:“三嫂没有看到过我们宛平的灯会,办的特别热闹。”

    陈昭听到灯会就拍手笑起来:“我要看狮子灯、绣球灯还有仙姑灯!三婶娘,上次他们耍狮子灯,我的丫头还捡到铜钱了呢!”

    陈老夫人对秦氏说:“老三嘱咐过,说今年的灯会多投些钱,我看就拿五百两银子去吧。花灯这些的就和常家商量商量。”

    常家也投灯会。秦氏点点头去常家了。

    只是说起元宵灯会,顾锦朝不由得想起陈玄青那一池子的荷花灯。

    那时候榕香胡同里特别热闹。前院池子的冰水初融,满池的荷花灯,灿若星辰。

    陈玄青……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了。陈三爷究竟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顾锦朝心里叹了声。

    下午回到木樨堂,佟妈妈过来回话:“罗掌柜传话回来,说永昌商号还是个刚出现的新商号,但是背景极大,恐怕是后面有大官庇护的。永昌商号卖的丝绸,比纪家商号和另两家大商号便宜了两成。要是背后没有大官庇护,不可能做得到。究竟是什么来历没有人知道……罗掌柜写信去大兴问过了,那边还没有回信。不过罗掌柜说,恐怕纪家也不知道。”

    这样的商号多半是官商勾结,幕后的人真真假假,可能是大官在吃钱。纪家再厉害也是商贾之家,斗不过这种背景深厚的商号。

    顾锦朝又问:“原丝的价格多半固定,他们怎么卖得如此便宜,这可问过罗永平了?”

    佟妈妈点头道:“罗掌柜说永昌商号的丝绸极好,绝对不是次品。价格再低的话就是成本的问题了,其中收买织造局贡缎是最常见的。不过奴婢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您要是想详细的问,恐怕还要问罗掌柜本人……”她只能帮着顾锦朝管账,这再高深的经营之事她就不懂了。

    顾锦朝倒不是关心丝绸铺子赚的钱,她是关心这个永昌商号。总觉得这个商号非常熟悉,应该就在她身边出现过,偏偏印象不深了。也怪她最后挪出偏院的十年,几乎是混吃等死,不问世事。

    她摇摇头:“算了,过年的时候他也忙。这永昌商号的事替我留个心就好。”

    佟妈妈应诺退下。

    ……

    陈三爷一回来,就派人去给陈玄青传话。

    他在外院宁辉堂里等着他。

    陈玄青忐忑了几日,终于听到父亲找他去谈话,反而心里放松了些。

    该来的总是要来,是他自己不知廉耻,他应该承担。

    书墨通传之后他踏进书房。

    父亲穿着件玄色直裾,外着灰色绣竹叶纹的鹤敞,背手站在书案后,面容淡淡的看着他。

    陈玄青走到书案前时顿住。动了动嘴唇,先开口喊他:“父亲。”

    陈三爷没有说话,缓缓走到他身前,看了他许久。

    突然抬手就是一巴掌。

    耳光的声音十分响亮。

    陈玄青也没有防备,被打得身子一晃,头都偏了过去。脸颊立刻火辣辣起来,他深深地吸气,却不敢伸手去摸伤处。父亲从来不打他的脸,小时候犯错都是打他的手心。何况他几乎不犯错。

    羞耻和悔意几乎将他淹没,陈玄青闭了闭眼。

    “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陈三爷平静地问他。

    陈玄青过了会儿才低声说:“我做错了事,被打是应该的。”

    陈彦允看着自己的长子。

    他原来只觉得陈玄青还太嫩了,不堪大用。现在才知道他岂止是太嫩了,简直就是性格天真。如果不经历磨难,他以后这种性格要害死他。他对陈玄青还是失望多过愤怒。

    “你知道你什么做错了吗?”他继续问。

    陈玄青却笑了:“父亲,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还忘不了她!我本来以为我是不喜欢她的……其实我也恨自己,您的儿子前十多年过得都是恪守礼节的,从不越雷池一步。谁知道一来就是这等事。我实在是忍在心里太久了,也不知道能和谁说。那日她问我那几句话,我是忍不住了……但我与她真是清清白白。”

    “您走出木樨堂的时候,我知道您是有些误解她的。我只是想和您说明白,这真的不关她的事……也许她曾经纠缠过我,但她现在和我界限分明。平日里就算说话,也要拉两个丫头站着,谨慎得很。”

    陈三爷静静地等他说完了。

    “我打你,一是因为我是她的丈夫,二是因为我是你父亲。这么些年,你一直都是最让我放心的,你母亲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要好好照管你和曦姐儿。”他顿了顿,直看着陈玄青说,“失望二字还不足以说清楚我的感受。你当时可有想过,如果发现你这些事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你要怎么办?”

    “你倒是能逃一劫,却要害你母亲身败名裂,害陈家和你一起蒙羞。你是陈家的嫡长孙,以后陈家的兴荣你责任重大。结果你竟然能做出这等荒唐事?”陈三爷语气严厉。

    “我问你,你现在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字字重于心。陈玄青思考过很久,他想过父亲会说什么,但等这些话真的从父亲嘴里说出来,却又让他觉得无比的重。他默然颔首,违背礼义廉耻,是他自己不争气。

    陈三爷看他低垂着头。才叹了口气,让他坐下来说话。

    “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三月你就去河间府肃宁县上任,文书过了元宵就会下来。”

    陈三爷继续说:“这个时候让你去外任,确实不太合适。”陈玄青应该再在翰林院锤炼几年,积累了为官的经验再去肃宁县,现在却不得不提前了。

    “不过你该出去避开一段时间。也看看黎庶百姓,知道世道艰辛。”

    人总是因为阅历狭隘,心生痴怨。等看到外面的世界多大多深,就知道自己的苦难不算什么。陈玄青不仅需要远离顾锦朝,他还需要一些磨难。陈玄青还年纪太轻,这种感情能被时间消磨。

    陈玄青点头,他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

    现在他也确实需要避开,有父亲给他安排,自然不用再去麻烦。

    “您放心,等我回来的时候。不管有没有真的忘了,至少肯定让人看不出来。”陈玄青淡淡的笑。

    陈彦允才柔和了语气:“我教导你总是严厉,你心里明白就好。”

    “我知道。”他就说了这三个字。

    等他回到俞晚雪那里,她很惊讶陈玄青脸上的伤。

    不一会儿,父亲又派人送了伤药过来。

    陈玄青拿着瓷瓶笑了笑,心里倒真是平静下来。父亲毕竟是父亲,他一辈子都赶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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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元宵
    等到了正月十五那天,不仅是陈家热热闹闹的,外头的榕香胡同、再外面的糟子坊都热闹了起来。各家都挂出了红绉纱灯笼,还请了人特地搭了灯山门、灯亭。一座灯亭里挂了上百盏各式各样的灯,糟子坊沿河的街上还挂出了灯谜,引得众人竞相去看。

    陈玄越抱了个兔子灯来给锦朝请安。

    他的兔子灯中间的是兔婆,旁边两盏是小兔,中间放了一碗茶油泡的白米,埋了灯芯草。

    陈玄越给她看,很高兴地说:“……晚上就去放在湖里!”

    孙妈妈看着便笑了:“这兔子灯扎得好,听说江西宁都那边就兴过灯,整个县都会扎这种兔子灯。我看九少爷的兔子灯扎得像极了。这灯是哪里来的?”

    宋妈妈忙回道:“九少爷自己在回事处挑来的,喜欢得很。”

    顾锦朝放下手里的账本召他过去,摸了摸他的头:“玄越想去看灯会吗?”

    他茫然地看着顾锦朝:“什么是灯会?”

    陈玄越长这么大,没有出过陈家门一次,自然就不知道灯会了。

    顾锦朝告诉他:“灯会很热闹,有各式各样的灯。你要是想看,就让小厮驮着你在门口看一会儿。不能出去。”他人傻好欺的,要是走丢了说不定都不知道回来。

    陈玄越哦了一声,摇摇头:“不看。”

    顾锦朝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陈玄越喜欢这些东西。他一向对这种手艺玩意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陈玄越却像猴子一样爬到罗汉床上,去翻她的账本。

    “婶娘,这是什么?”他什么都喜欢问,指着账本又问顾锦朝。

    顾锦朝给他解释了。又轻声问他:“你为什么不想去看灯会呢?”

    陈玄越只是摇头,没有说话,继续翻顾锦朝的账本。

    顾锦朝想起他害怕人多的地方。也害怕大声的响动,上次陈曦拿了个腰鼓玩,把他吓得钻到床底下不出来。被婆子拉出来的时候他满身的灰,像个耗子一样灰头土脸的,嘴里不住喃喃:“打雷了。”

    陈玄越被吓了好长一段时间。以后看到陈曦就绕路走。

    佟妈妈进来和顾锦朝说话。顾锦朝就和她说田庄上的事,一时没有注意到陈玄越。

    陈玄越拿起毛笔看了看,在账本上划了两下。

    顾锦朝回过头时。看到账本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哭笑不得地夺过他手里的笔:“你做什么!”陈玄越回过头,脸上擦了一块墨迹,表情又茫然又无辜。顾锦朝让宋妈妈赶紧抱他去一边玩儿。她拿过账本重新看。这是她在宝坻的一个米行递上来的,她还没看过。

    陈玄越划花的那片看不太清楚。顾锦朝只能让孙妈妈拿了纸过来,她一项项的对着后面的算。

    这样算上去却对不上前面的。

    这个账目有问题!顾锦朝有些吃惊,要不是她仔细去算,还看不出来。

    顾锦朝又算了一次。才确定下来,叫了佟妈妈过来说:“把这个账目带去罗永平那里,让他找这个米行的掌柜问话。这么做账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肯定私吞了不少钱下来。问清楚实情无误,把原来吞的钱赔出来……他也不用做这个掌柜了。”

    佟妈妈接过顾锦朝做好的账目一看。这米行掌柜做账做得巧。一行行看下来没有问题。倒着往上算却不对……收入少算了整整二百两!她接过账本就去罗永平所在的桂香坊了。

    这些掌柜都是从纪家带出来的……顾锦朝心里叹气。纪家带出来的人她最是信任,也多重用提拔,却没料到人心会变,现在跟她玩儿中饱私囊了。

    要不是陈玄越划花了账本,她还不会倒过去算……

    顾锦朝想到这里,不由觉得奇怪。这也太巧合了,他怎么就刚好翻到那一页,把有问题的几笔账划花了?她看向陈玄越,他却正在和自己的小鸡玩。

    他用绳子拴住小鸡的脚,不要小鸡站起来。小鸡要走他就拉一下,急得小东西不停地煽动翅膀,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玩够了就把小鸡捧到自己怀里,喂它吃荞麦粒。

    顾锦朝的心里不免浮现个猜测。

    陈三爷说过,陈玄越的痴呆是治不好的……但要是他根本不痴呆呢?他的痴呆本来就是装的,只是为了让秦氏放松警惕。不至于让秦氏像弄死前两个庶子一样弄死他。所以等他到了陕西,没有人会害他了,他就不再装傻了,开始大展宏图?

    这些账本都是罗永平或曹子衡看过,再给她的。两个人中罗永平做了多年的账房先生,曹子衡学识谋略都是上乘,他们都看不出来。陈玄越只是随便翻了翻,就能看出来?

    如果他是装傻,瞒过陈家上下各种人精的眼睛。那他不仅是心智太厉害,也太能忍耐,太会谋断。但陈玄越现在只有十岁。这也太不可能了。

    也许自己本来推测陈玄越习武天资出众就是错的。他最擅长的根本不是武力,而是智谋。

    顾锦朝正思索着,陈曦就过来找陈玄越玩了。

    陈玄越吓得缩到顾锦朝身后,紧紧握着他的小黄鸡,眼睛瞪得大大的。

    陈曦气得直跺脚:“九哥,曦姐儿都没有拿鼓了!不会吓唬你的。”

    陈玄越根本不相信,连忙把小鸡藏到衣襟里。小鸡在他的衣襟里一鼓一鼓乱动。他又伸出手捂住顾锦朝的耳朵,还怕吓到她了一样。

    顾锦朝把陈玄越拉到她身前来,笑着说:“你这样折腾小鸡,它可活不了几天了。”

    劝了他好久,说陈曦不会拿腰鼓吓他了。陈玄越才把憋了好久的小鸡拿出来,安抚地摸着它的毛。小孩和动物玩,只是觉得好玩,没有恶意。偏偏手下不知道轻重。

    顾锦朝小时候养过一只漂亮的波斯猫。毛色雪白,还是纪粲送给她的。她那时候和小猫玩,把猫裹在凉席里。等到放出来的时候,猫就不行了。她急得直哭,但是那只猫也没有救回来。

    陈玄越这么玩,肯定迟早把它玩死。

    顾锦朝这么一想,又觉得陈玄越不是装傻。如果是装的。他也装得太好了。

    不管他是不是装傻。她如常待他就是了。要是真傻那没的说;要是装的,他必然有他的理由。

    按理说现在他不会被秦氏威胁,就没必要装傻了才是。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顾锦朝心里存有怀疑。却也没必要弄清楚,她倒是真希望陈玄越是装傻,这孩子原来过得太苦了。

    她下午带着陈玄越和陈曦做汤圆。桂花豆沙、芝麻白糖、山楂、花生各种馅料,做了好些不同的元宵。怕陈玄越吃到会自己吞进去。她就放的是大些的银裸子,不是金豆子。

    两个孩子帮她和馅。包汤圆,玩耍得很是开心。

    陈曦在包着银裸子的汤圆上点了芝麻,认真地和陈玄越说:“九哥,这就是有钱的汤圆。吃的时候要吃有钱的,一整年都有财运。你记得了,都是点芝麻的——”

    陈玄越跟着认真点头。丫头们都笑起来。

    顾锦朝也懒得阻止他们作弊,他们开心就好。

    陈三爷下午就回来了。晚上去给陈老夫人请安,回来吃了一碗花生汤圆。

    陈玄越和陈曦已经被婆子领着,去前院看灯会了。

    顾锦朝守着他吃汤圆,陈三爷慢慢地都吃完了,把陈老夫人给他的那本《楞严经》拿出来看。

    外头热热闹闹的,屋里却很安静。

    顾锦朝还以为他会去看灯会,他却就着她的灯看佛书,手珠落在书页上,他垂眼看得很认真。

    顾锦朝想起陈老夫人说,前院要猜灯谜……槐香胡同外面有舞狮灯笼、龙灯经过。龙灯过来的时候,大家都要去龙灯下面钻,要沾龙气。百姓要沿河游灯……她几年没看到过这么大的灯会了。

    他自己投了这么多银子,也不去看看?

    顾锦朝只看到陈三爷翻过一页佛经。她把绣绷放下,拿起剪刀剪灯花,啪的一声响。

    他正读佛经,低头不由露出微笑。

    顾锦朝趁机去拉他的手:“您也去外面看看灯会吧!老闷着也不好。”他不太喜欢热闹,这种场合多半是不去的。

    陈三爷头也不抬地说:“……你和孙妈妈等人去就够了,多赢几个灯笼回来。”

    顾锦朝有些失望,那还是不打扰他看书吧。她答应了陈老夫人去看看的。丫头拿了披风过来给她穿上,前几日才换上春衫,恐怕晚上还是冷的。

    她系了披风,采芙就擎起灯笼准备要出门了。

    顾锦朝又回头看了陈三爷一眼。

    陈三爷才说:“突然想起来,我还有几句话要和母亲说……我和你一起去吧。”他放下书走到顾锦朝身边,顾锦朝知道他这是要陪自己去,不由笑看着他。却听他叹息地低声道,“你就不能多求我几句吗?”

    做这么大的灯会,本来就是为她热闹。不过是想逗逗她罢了。

    她说了一句就放弃了。

    顾锦朝哪里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去!

    外院里猜灯谜已经开始了,槐香胡同里人声鼎沸的,都传到了里面。陈老夫人提前说过,猜灯谜可以得金豆子。各房都有人过来猜,图个热闹。

    看到陈彦允出来,陈老夫人招手让他过去:“……难得你来看灯会,坐这儿陪我”

    陈彦允坐到母亲身边陪她说话,顾锦朝就跟着王氏一起转起来,解了几个灯谜,要是有不会的,就拿去给陈彦允看。他空闲之余侧头一看,就直接说答案。一连这么解了十多个,陈老夫人不同意了,笑着道:“这么猜下去,我两袋子金豆子都不够他猜的。老三不准参猜灯谜了!”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圆月跃上夜空,榕香胡同的花灯繁华如星海,游灯的人渐渐往河边去了。

    俞晚雪又往月门那头看。陈玄青还没有过来。

    庄氏安慰她:“许是有事拖延了,咱们自己看自己的就是了。”端了杯梅子酒给她喝。

    陈玄青正站在池子另一端的回廊下,远远看着他们热闹的景象。

    伫立了许久,他才淡淡地笑了笑,转身往回走。

    这些热闹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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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离别
    过完了十五,陈玄青的任河间府肃宁县知县的文书就下来了。

    秦氏正在给陈昭梳头发,听到丫头含真的禀报,眉略一挑:“文书都下来了?”

    含真点头:“……太夫人都听说了,连夜叫七少爷过去叮嘱。第二天随侍处就开始准备仪程了。”

    “倒是怪事。”秦氏染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妆奁盒子,挑了个嵌紫瑛石的发箍给陈昭戴上。淡淡地说,“他是三房嫡长子,又是探花郎的功名。按理说应该在翰林院多呆几年,外放去偏远些的府地,做个知府也是够的。现在就去做知县,岂不是还要多熬几年……”

    她笑着拍拍陈昭的头:“梳好了,娘亲梳的发髻好看吗?”

    陈昭早就坐不住了,在杌子上扭来扭去的:“好看好看,娘亲,我今天能去找三嫂玩吗?”

    秦氏就着丫头打来的热水洗手,说:“不许,一会儿你父亲要过来。再过几日,他也要回陕西了,你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几天,也不多陪陪他。再说了,你去你大嫂、二嫂那里都好,少去你三嫂那里。”

    陈昭不高兴地嘟起小嘴,又不敢反驳母亲。

    丫头端了早膳上来,嬷嬷抱她下去吃早膳。

    秦氏坐在妆镜前面,看着自己许久。

    她年轻的时候也长得好看,可是现在年近四十,保养得再好也略显老态。再看家里头别的妯娌,都还年轻漂亮的。秦氏略整理了发髻,又再抹了些胭脂,问含真:“你看这样可好?”

    含真笑道:“奴婢觉得淡妆浓抹总相宜。”

    秦氏笑了笑:“是么?我总觉得二爷对我没有原先用心了,说话都心不在焉的。”陈彦章远在陕西。她就是想管,手也升不了这么长。陈彦章收了两个通房丫头她是知道的,虽然心里很不好受,但她也忍住了。只是伺候床笫的东西,她还不放在眼里。陈彦章也不可能对奴婢动心。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女人……

    秦氏想起前不久,吴夫人说郑国公常海养外室的事。郑国公夫人姜氏耳根子软,管不住男人。就是知道常海在外面养外室。也都忍气吞声的。何况常海正值青年,本就是多情的时候。后来那外室怀孕生子,常海把孩子抱回郑国公府。姜氏还要打落门牙和血吞,把这个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养。

    秦氏觉得要她是姜氏,早就把这贱蹄子连同孩子一起弄死了。

    她握着金簪的手一紧,又问含真:“陈玄越在外院如何了?”

    含真回道:“九少爷和鹤延楼的师傅学武。跟着七少爷识字,听说现在会认些字了。也长高了不少。”

    秦氏很满意,不过是个傻子,想住外院就住吧,她现在都懒得对付他……

    陈二爷过来了。丫头替他打了竹帘。

    他穿着件灰色的道袍,显得笔挺又潇洒。

    秦氏替他盛粥布菜,说话的声音很柔:“二爷听说了吗。七少爷要去做知县了。”

    陈二爷低头喝粥:“老三说过,怎么了?”

    “妾身就是觉得奇怪。”秦氏微微一笑,“不是都要观政三年的,怎么他就这么快上任了?”

    陈二爷摇头:“谁猜得到老三要做什么!随他去吧,反正前程差不了。”

    秦氏笑容一凝,还想找点什么话和他说,陈二爷却三两句就应付过去了。等吃完了早膳,嬷嬷抱着陈昭上来,陈昭看到父亲就甜甜地喊人,腻在父亲怀里和他说话。

    陈二爷又抱着陈昭去看新开的垂丝海棠了。

    ……

    换下冬衣,人都觉得干净利落了些。

    顾锦朝晒着太阳陪陈曦做针线,院子里海棠花开了不少,今年的春天来得早了些。

    陈曦跟着陈老夫人去了宝相寺拜佛,求了好几个平安符回来,要做好些香囊来装平安符,就过来请顾锦朝帮她看着。她挑了兰色的杭绸:“……这个送给七哥,他就要去任上了,我就不能经常见到他了。”陈曦拿着针线想了会儿,问锦朝,“母亲,您说绣什么花样好?我会绣荷花、兰花还有宝相花。”

    顾锦朝微微一笑:“那便荷花吧。”

    陈玄青好像挺喜欢荷花的。

    陈曦哦了一声,认真地拿了小绷绣荷花。顾锦朝就在旁指点她的针法。

    陈三爷下午回来了,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才走进来。

    陈玄青明早一早就走,今天下午就要过来辞别,陈三爷回来后,不多久他就过来了。

    这是顾锦朝从那天起,第一次看到陈玄青。

    他看上去好像瘦了些,样子云淡风轻的。也没有看顾锦朝,就轻声说了几句辞别的话。“儿子这一别恐就是半年,父亲母亲在家里保重自己,要是有事,也写了信来告诉儿子就是。”

    顾锦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到陈玄青,觉得尴尬是难免的。

    她让丫头捧了早准备好的一些点心吃食给他:“……母亲也没有别的给你,这些你且收下。”

    陈玄青身后的小厮来接了东西。

    陈玄青谢过了,就告退离开。

    陈曦追着陈玄青出去,拉着他的手泪汪汪地说:“七哥,你要走了吗?曦姐儿要送你的香囊还没有绣好呢……”

    她把自己绣了一半的香囊给他看。

    陈玄青揉了揉她的发,微笑着道:“等我回来再给我吧。”

    陈曦攥着他的袖子不要他走,眼泪不停地掉。

    “曦姐儿笨得很……跟着母亲学了这么久,也不会绣什么东西。花样还是母亲选的,曦姐儿绣得不好,里头是平安符。七哥你带着好不好?佛祖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她把那个没绣完的香囊塞给他。

    陈玄青摩挲着刺绣的荷花,沉默了一下才把东西收下了。

    他抬起头看着木樨堂的方向,跟陈曦说:“你在家里,就好好地听父亲母亲的话,多陪陪她。”

    陈曦点点头:“等七哥回来,就可以看到弟弟了。”

    陈玄青露出一丝微笑:“对啊,你也要待弟弟好,别欺负他。”

    “不会的,我疼弟弟。”陈曦急忙说,“我每天都摸母亲的肚子,看弟弟长大了多少。七哥,你回来也要给弟弟带礼物。”

    “我记得了,你快回去吧。”陈玄青只是笑,“再晚安嬷嬷该找你了。”

    陈曦这才依依不舍地放手了,就看到七哥把香囊收进衣袖里,慢慢地走远了。

    西次间里。

    等陈玄青走后,顾锦朝才问陈三爷:“以他的资质,在翰林院观政几年便可任知府了。现在远调恐怕还在在知县上熬好些年,是您让他远调的?”

    陈三爷喝着茶没有抬头,嗯了一声。“他是陈家嫡长子,不管有没有出事,也该担负责任了。那件事是他太不成熟了。”

    前世陈玄青远调,也是刚过了年不久……那个时候,陈三爷恐怕也是发现了他们之间的问题。想要远调陈玄青隔绝顾锦朝的心思。不想这世陈玄青也是远调,却是截然不同的原因。

    顾锦朝心里很复杂,她很了解陈玄青在想什么。可能有时候你喜欢某样东西,是从你知道你根本得不到它时开始的。等他冷静下来,应该能看清楚吧。

    她不由握住了陈三爷的手,低声道:“三爷,他会明白的。”

    陈彦允抬头看她,慢慢摸着她的脸。想要说什么,却只是笑了笑:“我都知道。”

    外头海棠花开得很好,阳光又好,顾锦朝拿了本书来看。

    看了一会儿她就觉得困了,昏昏欲睡的。陈三爷坐在她身边读佛经,看到她不住打瞌睡的样子,把她抱到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睡。顾锦朝迷迷糊糊的,只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安心了,枕着他放心地睡着了。

    陈三爷调整了姿势,让她睡得舒服些。手不由得抚摸着她的肚子,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世了……好像比寻常的七个月大一些,他有点担忧,孩子太大了会不太好生。

    不如去请几个宫里的稳婆来,更有经验些,免得她平白受苦。

    陈三爷正思量着,采芙快步走进来通禀。

    江严过来找他了。

    陈三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锦朝抱到床上去睡。他去书房里见江严。

    “……兵部侍郎左和德出事了,说是酒后失德,带人砸了醉仙酒楼,还砸死了一个醉仙楼的伙计。被顺天府府尹先扣起来了。现在兵部更是乱成一团,张大人正要找您过去谈话……”

    左和德就是张居廉原定的兵部尚书人选,曾经参与过东海抗倭。难怪张居廉要着急了。

    陈彦允闭目想了想,这事没有左和德可就难办了……张居廉肯定不愿意把这个位置推到别人手上,这个位置太重要了。要是他把兵部尚书把握了,以后就算长兴候家复兴了,也拿他没办法。

    左和德怎么会这么糊涂,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他竟然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江严又说:“听说当时范大人也在场,还想替左大人瞒着的。谁知道顺天府的人来得太快了。”

    陈彦允沉默,随即笑了。“原来还真是小看他了……你先为我备马车吧,别的路上再说。”

    也不知是范晖有手段,还是叶限有手段。这招真是聪明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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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仵作
    陈彦允陪着张居廉去了趟顺天府府衙。

    顺天府府尹徐昌亲自来迎接他们,请去了府衙后面的宴息处喝茶。

    “下官是听说有人在醉仙酒楼闹事,所以才派衙役抓人,谁知道竟然是左大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出了人命,就先将左大人带回来了,正准备移交刑部尚书。”

    他是顺天府府尹,正三品大臣,和左和德平级,还不能处置他。徐昌也知道左和德是张居廉的人,知会刑部尚书之前就先派人告诉了张居廉,给他一个缓冲保人的时间。

    死了个把人……这要是在平时,肯定算不得什么事。

    偏偏醉仙酒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平日来往权贵众多,又是人多眼杂的。左和德几拳就揍得那伙计皮开肉绽,又随手拿起铜壶一砸,顿时就血浆四溅。在场很多人都被吓到了。

    此时又处于左和德擢升的关键时候,出了这种事,即便是张居廉能够把人保下来,恐怕也是晋升无望了。张大人在朝堂虽然势力大,但也并未完全把持,长兴候叶家不说,至少礼部尚书高大人、刑部尚书何家还是中立。更有许多勋贵之家夹杂其中,郑国公常家、定国公樊家、武定侯家也是根深叶茂,极不好对付。

    这时候左和德出事了,恐怕他们这边很难推举个人出来。

    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张居廉脸色阴沉地吩咐陈彦允:“你先去看看那人的尸首,有无不对的地方。”他要亲自去问左和德的话。

    陈彦允应是,徐昌带着张居廉去牢房。顺天府通判王大人请陈彦允去停尸房。

    仵作解开了麻布让陈彦允看。

    陈义经验丰富,走上来翻动尸首:“……没有别的伤痕。腹部淤青,应该受了内伤。你拿刀过来。”

    仵作有些惊讶,这验尸仵作是最下等的工作,他自己本就是做殓尸送葬的人,才被请来做仵作。没想到这官老爷模样的人也要亲自动手。他连忙递上一把尖头刀。

    陈义也知道这些仵作,多半本身是从事丧葬,只是来糊弄口饭吃的。后代都不得参加科举。大多数仵作也没什么验尸能力。他早年倒是随着老仵作学习过。知道怎么验尸。

    陈义先叮嘱这个仵作:“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不过你得记住了,这些事都是你做的,和我们没关系。知道吗?”

    仵作连忙点头。又不由得看向一旁站着的陈彦允。

    这位官老爷竟然也不避讳。听说他就是当今的东阁大学士……只是沉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陈义很快就验完了尸,护卫端了热水过来给他洗手。

    陈彦允看了江严一眼示意,他便上前一步。打赏了这仵作一袋银裸子,一行人才出了阴暗的停尸房。

    陈义边走边和陈彦允说:“三爷。这伙计即便头部没有受重击,恐怕也活不久了。左大人下手真重,脾脏都破了。不过奇怪的是,这人生前曾饮过酒。吃了一顿好好菜……”

    左和德当年抗倭的时候威名赫赫,手脚重一点都不奇怪。

    “死囚要被问斩了,也有一顿好酒好菜。”陈彦允叹息一声。“左和德被人害了。”

    等他们回到宴息处,范晖也已经回来了。

    范晖起身向陈彦允拱手:“陈大人来得倒是早。”

    陈彦允笑笑:“比不得范大人。听说当时左大人伤人的时候,您正在醉仙酒楼?”

    范晖颇有些不好意思,清秀的脸露出几分赧然:“当时范某在醉仙楼宴请客人,正好听到楼下喧哗。赶过去看就发现左大人正捉着那伙计的衣领殴打。范某还想下去阻止,无奈范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那时候醉仙楼里还有别的权贵在,事情恐怕都传开了。范某也没有办法……也只能过来做个见证了。”

    陈彦允坐下来喝茶,又问道:“范大人当时宴请何人?竟然这么巧遇到左大人。”

    “……是国子监祭酒李大人。”范晖笑了笑,“我们是同科进士,也经常在醉仙楼喝酒。”

    徐昌陪着张居廉过来了,众人起身给张居廉行礼。

    张居廉颔首,坐到范晖身边:“左大人喝酒之后,那样子可还清醒?”

    “下官看来是神志不清,而且十分激动。便是有人拉他也没有住手。”

    怎么这样问?

    陈彦允看了张居廉一眼。

    张居廉依旧面色阴沉。

    范晖连忙道:“下官倒是可以做个见证,说那伙计是自己撞到铜瓶上的,料想也不会有大问题。”

    陈彦允拿着茶盏的手一顿。这个范晖太急功近利了……

    张居廉果然警惕起来,淡笑道:“这就不必了,范大人还是实话实说吧。”

    范晖脸色一白,又强笑道,“是是,倒是范某多虑了。”

    刚好也看到刑部和大理寺来人了,张居廉随即和陈彦允上了马车离开顺天府府衙。

    等上了马车,张居廉才和陈彦允说:“那个范晖无事献殷勤,恐怕心里有鬼。你好好注意他。”

    陈彦允点头:“学生也觉得有些蹊跷,范大人遇到左和德太巧了些。”

    张居廉嗯了一声,闭目靠在垫子上,问他:“九衡,那尸首可有异样?”

    陈彦允淡淡答道:“确实受内伤颇重,是殴打所致,别的倒也看不出什么。”

    “不中用啊……”张居廉叹了口气,“他被人害了还浑然不知。我看就是把他推上兵部尚书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稳。”

    张居廉果然猜到左和德是被人害了。

    陈彦允现在对张居廉有所保留,自然不想把一切和盘托出。张居廉即使猜到,现在人死了也是死无对证,他没有办法。这样也好,要是等张居廉掌握了兵部尚书这个职位。恐怕才是真的把持朝纲了。现在他还需要忌惮很多人,特别是手上有兵权的人。

    赵寅池虽然是中立派,却也是向着长兴候家的,毕竟老长兴候对他恩重如山。当年睿亲王宫变谋反,围剿长兴候。赵寅池就即刻调兵去救人了。失去了赵寅池,对叶家肯定有影响。

    陈彦允问道:“咱们这边本来就没有合适的人选,没有了左和德。恐怕就只能让常家的人来任了……您可有别的打算吗?”

    张居廉睁开眼看着陈彦允。淡淡地说:“九衡,自从你成亲后,性格就温和了不少啊。”

    陈彦允笑了笑:“老师见笑。我本来也没什么斗志。”

    “上次我倒是远远看了你夫人一眼。”张居廉说,“倒也真是国色天香,你好福气。”

    他什么时候见过顾锦朝了?

    陈彦允自然只能谦逊:“拙荆愚钝,总是要我照拂她得多。还是要操心的。”

    “这么个人,你自然要当宝哄着。等你幼子出世了。我会来亲自道贺的。”张居廉笑了笑。“到时候,再给你个封红。”

    两人在回春坊分开了,陈彦允上了自己的马车。

    他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和张居廉比起来,他显然定力还不够。

    张居廉心深如海。除了自己还能猜到几分,别人更是摸不着头绪。

    江严捧了杯峨眉雪芽给他,问道:“三爷。咱们现在要回去吗?”

    陈彦允摇头:“去府学胡同,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咱们有东西落下了。你派人去玉柳胡同传话,用我要见叶限。”府学胡同和玉柳胡同相邻,玉柳胡同正是长兴侯府的所在。

    马车嘚嘚地回府学胡同了。

    叶限正在书房里逗他的虎皮鹦鹉说话。

    之书在旁边帮着递鸟食。

    “世子爷,您上次养了一只会背《论语》的鹦鹉,这只您要教它背什么?”之书很好奇。

    叶限用指尖逗鸟儿的喙,慢慢地说:“这鹦鹉比人聪明,就教它背《孟子》算了。等它会背了你就拿去送给夫人,让她跟着鹦鹉好好学学。”

    之书蹲着看了半天,有点累了。

    “您可别又把世子夫人气哭了,上次您让世子夫人背《论语》,不是哭了整整两天吗。侯夫人还叫了您去说话,世子夫人大字不识,您太为难她了……”

    叶限精致的眉一皱,接过帕子一根根擦手指,很矜贵的样子。

    “母亲要我陪她,我能和她说什么?不是今天和母亲说了什么话,就是自己绣了什么花,吃了什么好吃的。烦都要烦死了。若是不背,叫她别来烦我就是了。”他扔下帕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书房。

    之书眼巴巴跟着出去。世子爷不喜欢世子夫人,众人皆知。两人到现在都没有真的圆房……要不是知道自家世子爷脾气古怪,也从来不近女色,恐怕世子夫人都要被人笑话了。

    当然其实世子夫人已经被人笑话了。

    世子夫人又脸皮薄,整日哭哭啼啼的,世子爷看到就更不喜欢了。

    之书叹了口气,世子夫人长得这么好看,世子爷都不喜欢,也不知道他要喜欢什么样的……

    叶限刚走出书房,李先槐就跟上来了:“……世子爷,都做好了。那伙计的家人已经安顿好了。左和德已经被收押了,下午恐怕就要转入刑部了。”

    叶限嗯了声,淡淡地道:“范晖还没有来信吗?”

    李先槐摇头:“还没有,不过外面有人要见你。自称是什么……淮安居士,请你讨教诗词的。他说您一听就明白了。”

    叶限听到淮安居士四字,眼中冷光一闪。

    陈彦允……他来找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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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高人

    叶限想了想,特地换了件宝蓝色杭绸直裰,披了羽绉面的披风去见陈彦允。

    陈彦允的马车停在府学胡同的尽头,他那个叫陈义的护卫正守在外面。

    江严挑开帘子,请他进去。

    马车很宽敞,里头摆了一个铜炉子,陈三爷正拿着茶壶倒水。

    “世子爷请坐吧。”他放下茶壶,将那个青瓷缠枝的茶杯推到他面前,笑道,“陈某手艺不好,世子且将就着吧。”

    叶限看了陈彦允一眼,陈彦允依旧是儒雅的笑容,看不出端倪。

    他慢慢端起茶杯:“要是陈大人趁机将我毒死,倒是也不错。您的护卫再趁机把我的护卫杀了,岂不是死无对证吗。您说,我该不该喝这杯茶?”

    陈彦允淡淡地笑:“世子爷敢来,应该有万全准备吧。你铁骑营里高手众多,我偷袭也不能轻易得手。况且陈某要是想杀世子,肯定也不会是这个时候。”

    叶限才喝了茶。也笑了笑,“陈大人倒是没有谦虚啊。”

    他看向陈彦允:“既然陈大人手艺不好,应该不是专程请我喝茶。究竟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陈彦允摩挲着佛珠,收敛了笑容:“世子爷最近的举动有些冒险啊。陷害左和德,让范晖在张大人面前露脸……要做这一箭双雕的事,想必风险很大。”

    叶限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已经波澜骤起了。

    陈彦允怎么知道他做这些事的?

    他知道了,为什么不是告诉张居廉,秘密除掉范晖,而是来找他呢?

    陈彦允究竟想做什么!

    陈彦允并不在意。继续道:“睿亲王宫变的时候,世子爷有高人相助,才斗得过萧游,算计得了睿亲王。怎么现在这个高人没在世子爷身边指点吗?世子爷这般行事,可有些锋芒毕露了。”

    “高人?”叶限微皱起眉,不明白陈彦允在说什么。

    陈彦允是观察别人神态的高手,很容易就能看出。叶限的惊讶并不是装的。

    难道这个高人并不存在。萧游其实没死?

    这也说不过去啊,如果萧游还在叶限身边,肯定是不会让叶限做出如此冒失的举动。

    叶限非常聪明。但是他太年轻了,他也并不了解张居廉。

    连陈彦允这个跟了他好几年,他亲自提拔起来的人,张居廉都会怀疑。怎么还会冒用突然出头的范晖呢。所以范晖突然的示好,张居廉反而会忌惮他。

    陈彦允缓缓道:“此人提醒世子爷萧先生有问题。世子爷应该不会忘了吧……”

    叶限这才反应过来,陈彦允说的那个高人……不就是顾锦朝吗?他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陈彦允。“陈彦允,你这是什么意思?”

    连陈大人都懒得称呼了。

    陈彦允语气温和道:“陈某只是和世子爷闲聊而已。”

    叶限想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他笑了笑:“这个高人……该问陈大人你才是。你来问我做什么。岂不是想嘲笑我?”

    叶限突然没有想交谈下去的意思了,他放下茶盏,冷淡地说:“叶某还有事。就不陪陈大人闲谈了。陈大人自己品茗吧。”他退出马车,等着他的李先槐有点没反应过来。

    叶限已经阴沉着脸走到前面去了。李先槐才跟上去。

    李先槐有些不解:“世子爷,怎么了?”

    叶限也没有回话。

    李先槐抓不住头脑:“陈三和您说什么了?属下在外面听得……他好像知道咱的事了!”

    叶限却突然站定了,这事不对……他好像把事情想复杂了。

    陈三爷来问他,应该是来试探他,他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他这么一说,陈彦允反而会起疑了。

    叶限走后,江严在和陈三爷说话。

    “三爷,属下怎么听不懂世子爷的话。他的意思是……那个高人咱们认识?”

    陈彦允也不知道叶限那句话什么意思。

    不过根据叶限的话来看,这个人应该是存在的,而且,和他有某种关系。

    那究竟应该是谁呢?

    等陈彦允回到陈家的时候,顾锦朝还没有醒,他挑了罗帐看她。她蜷缩在被褥里,呼吸很平稳。

    听到动静,顾锦朝就醒了。

    看到槅扇外天都黑了,顾锦朝才坐起来,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这么久……

    看到陈彦允穿着一件灰色的直裾,顾锦朝才知道他出去过了。她朝他笑了笑:“您什么时候出去的,回来也不叫我……”她该准备晚膳才是。

    “正想叫你起来,该吃晚膳了。”陈三爷想伸手抱起她。

    顾锦朝有些不好意思,躲开他的手自己探脚下去找鞋。“妾身还没吩咐厨房做晚膳……刚好大厨房那边送了几条四鳃鲈过来,可以清蒸来吃。”

    “我抱你起来就是,免得你还要穿鞋。”陈三爷笑了笑,俯身突然把她抱起来。

    顾锦朝连忙搂住他的脖子,听到他的低低笑声在她耳边响起:“你还不好意思吗?都是要做娘亲的人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怀孕了,怕陈三爷抱起来太重。何况吃饭都要人抱着去,那样太娇气了,顾锦朝做不出来。“妾身是双身子的人,您抱着费劲。”

    他低声说:“还好,你夫君还是抱得起的。”

    果然就抱着她走到西次间,放在罗汉床上。顾锦朝看到自己只穿了双绫布袜子的脚,更加不好意思了。把脚缩到湘**里。丫头们端着晚膳次第进来。

    陈三爷说:“走的时候我就吩咐好了,怕你睡得太久。”又跟她说起请稳婆的事,“你现在七个月出头,却比寻常的肚子略大,又不像是双生子的样子。我先在宫里给你请两个稳婆出来,平时也好看着你。”

    这些当然是他来安排,她听着就好。

    顾锦朝笑着点头,手不由放在肚子上。还有三个月……它就要出来了啊。

    ……

    二月十五,孙氏产下一个女婴。

    孙氏不太高兴,陈老夫人却很喜欢这个曾孙女,抱在怀里便不撒手。

    顾锦朝提了些补品去看孙氏。

    孙氏躺在床上,戴着嵌南海珠子的眉勒,脸色还有些苍白。使唤着陈玄让跑来跑去。她刚生了女儿,陈玄让把她当成宝捧着,又是倒水,又是递蜜饯的。秦氏看着脸都冷下来。

    哪里有丈夫这么伺候妻子的道理!秦氏赶陈玄让出去:“女人们在这儿说话,你便不要在这儿了。孙氏生产拖延你去国子监的时间,可别耽误了学业。去好好看书,免得落下了。”

    陈玄让自然是听母亲的,安慰了孙氏几句就出去了,孙氏又是老大不高兴。

    看到生个女儿,两个嫂子自然是得意了!她们都是一举得男,偏偏她的是女儿,以后和两个嫂嫂说话,她都没有底。要是再两年生不出儿子,秦氏就找到由头给陈玄让纳妾了!

    当着这么多人,被秦氏指桑骂槐的数落,孙氏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孩子用红色的抱被捆着,小脸圆圆嫩嫩,看的王氏心都要化了。

    又递给顾锦朝抱:“你看它……嘟着小嘴,真是可爱极了。”

    俞晚雪在旁看着也觉得喜欢,更有些羡慕。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陈玄青去了肃宁县,恐怕还要明年才看得到了……

    孩子还小,什么都看不出来。顾锦朝笑着夸:“眉眼很像侄媳。”她抱了一会儿,还是乳母抱回去了。

    葛氏笑着拉住孙氏的手:“你这孩子生得快,人家都要疼好几个时辰,再不济也有几天。你一个时辰就生下来了,还生得这么好……以后也是好生养的!”

    说起这个孙氏也得意:“我中午的时候觉得腹痛,叫了稳婆进来。稳婆也吓住了,连忙又是煎催产药,又是烧热水的……谁知道药都没有喝下去,孩子就生下来了。人家都说生孩子多苦,我倒是不觉得!”

    秦氏淡淡地道:“你两个嫂嫂就疼了许久,你生的容易,得来的自然容易了。”

    秦氏就是看不惯孙氏这种样子,而且又是葛氏在说话,她总要打压几句。

    孙氏脸色一白,不再说话了。

    秦氏看又向顾锦朝,笑道:“……就等着三弟妹的孩子了。不知道稳婆和乳娘选好没有?要是有用得着我帮忙的地方,三弟妹尽管开口便是。”在她看来,顾锦朝仅仅是占了个嫡房的便宜,其实两人从身家、段数来说,她都觉得顾锦朝远不如她。

    顾锦朝笑着点头。稳婆是陈三爷在宫里找来的嬷嬷,几个乳娘是从乃子府选的。都是陈三爷在打点,她就给孩子准备衣物鞋袜什么的,陈曦和陈玄越还要给孩子存玩具,都存了一小箩筐了。就等着这小家伙生出来,她害怕这小东西以后被大家宠得厉害,变得骄横了。

    “都差不多了,劳烦二嫂费心。”

    王氏看看秦氏,又看向顾锦朝的肚子,笑道:“我看三嫂肚子尖尖的,娘又常说这孩子好动。那应该是个男孩才对。等到三嫂的孩子生下来,我要送他个长命金锁。”

    顾锦朝倒是不在意孩子是男是女,要是真的说起来,她更喜欢女孩儿,男孩儿太调皮了。陈玄越要是调皮起来就很难收拾,女孩儿文文静静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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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发作

    顾锦朝也盼着这肚中的孩儿来,月份渐渐更大了。她行动也不便起来,到了临近生产的时候,每夜都睡不好,总是想多如厕。来回的跑净房,折腾得人都有些憔悴了。

    陈三爷心疼她,说让婆子拿了夜壶放到内室里。

    顾锦朝很不好意思,放夜壶是一回事,她还要当着他……这怎么行呢!

    陈三爷笑着安慰她:“夫妻之间,总是要看到彼此最尴尬难堪的时候,你还在意这个干什么。”他搂着她半躺在自己怀里,低声说,“以后等我老了,行动不便,你来伺候我那些事……你会嫌弃我吗?”

    顾锦朝摇头,她怎么会嫌弃他呢!

    他低头看着顾锦朝,很认真地说:“我比你大一轮还多。等到你还年轻的时候,我肯定会有白发,长皱纹了。只能多陪你年轻几年了……”

    顾锦朝不由拉住他的手。他前世就是早生华发……到三十五的时候,虽然人还年轻,鬓边却已经有银丝了。他要操心的事实在太多,像重担一样层层压在他肩上的事也太多。

    她最后见他是在清明的时候,陈彦允去给江氏扫墓,她也需要去祭拜。

    他披着件黑色大氅,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清寒未减。

    顾锦朝远远的看到他站在江氏的坟前。

    陈义帮他撑着伞,他沉默地站了很久,她也不知道陈三爷在想什么。

    一阵夹杂阴冷雨丝的风吹过来,陈三爷握拳挡住嘴,传来几声压低的咳嗽。

    等陈三爷祭拜完江氏,转身离开的时候,顾锦朝才看到他略有清减的脸。神情十分的淡漠。

    那个时候顾锦朝不了解他,她也不想了解他。

    她只觉得那远去的高大背影是清瘦了的样子。

    陈三爷背负什么,关她什么事呢。她不仅远远看着什么都不说,还要事事给他添堵。或者是管家有什么意外了,或者是陈玄麟有事,需要他去看看了。

    那时候陈老夫人的身体又不好,陈三爷也要担忧她。忙得不可开交。

    ……

    顾锦朝听到他说只能多陪你年轻几年了。忍不住觉得鼻子一酸。她以前怎么对他的,他原来如何艰难的,现在都不要重演了。她就是想好好和他一起。即便真的有诸多患难,她也要一直陪着他。

    她抱住陈三爷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一句话不说。

    怎么又突然娇气起来了?

    难道正如人家所说的。怀孕的人都要敏感些?

    陈三爷不由笑起来:“锦朝,你怎么了?”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骗你的,一会儿就搬个围屏过来放着,我看不到的。”

    顾锦朝更是不答话了。心中暗恨,手下却悄悄拧了他的手臂。却觉得拧都拧不动。

    陈三爷为此大笑。

    围屏搬进来没几天,就是孙氏孩子的百日宴。

    俞晚雪一早过来给顾锦朝请安,和她一起去二房那里。

    她穿着件鹅黄色净面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梳了堕马髻,戴点翠头面。她肤白气质又柔婉。鹅黄色和她很相称。她过来服侍锦朝梳头,笑眯眯的说:“儿媳原来在家的时候,经常帮母亲梳头。什么发髻都能梳,虽然不算好,也算是匀称。”

    她为顾锦朝梳了一个分心髻,果然端庄又大气。顾锦朝原本娇媚的五官,都被压得典雅了许多。顾锦朝笑着夸她:“你可别谦虚,这手艺相当的好!我的梳头媳妇都没你会梳头……你倒是什么都会些。”

    俞晚雪是要给陈玄青做正妻的,俞家培养她也花了些功夫。

    俞晚雪继续说:“七少爷去了任上,我素日无事,还好能和母亲说说话。既然母亲喜欢,我以后便经常来给您梳头好了。”

    她摊上顾锦朝这样的婆婆,还真是万幸了。

    要是像秦氏一样,进门的媳妇先立半年的规矩,若是不服,还有别的招数来对付,这才是最辛苦的。她也有个闺中好友,嫁给了一个知府的儿子。不仅每天要伺候婆婆,还要伺候丈夫。丈夫略有不满意,婆婆就会让立规矩,动辄站半天不准动弹,一天下来人就腰膝酸软,第二天站都站不稳。

    媳妇熬成婆,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媳妇入门的时候,婆婆自然要好好享福,把自己做媳妇的苦统统都施行在媳妇身上。往往都是女人在为难女人,觉得自己生了儿子,就是厉害的,该享福了。

    顾锦朝知道,自从陈玄青走后,束雅阁就清净了许多。

    “你要是觉得闷得很,就把亲家母请过来看看你。”顾锦朝跟她建议。

    俞晚雪嫁过来后,俞夫人还没有到陈家来过。

    俞晚雪谢了顾锦朝的好意,拿了几个头面给她挑,顾锦朝只选了支镂空白玉簪子。

    采芙来扶她起身,现在走动越发困难,外头还备好了青帷小油车,在内院里代步。

    到二房的时候,孩子已经被抱出来了。

    来参加百日宴的人很多,除了和陈家交好的宗族妇人,还有孙氏的母亲和两个姐姐,与秦氏交好的吴夫人等人,大家热热闹闹地坐在宴息处里说话。

    听到是陈三夫人过来,众人都难免好奇地看她,恭敬地和她说话。

    还不是看到陈三爷的面子上……顾锦朝微笑着一一还礼。

    孙氏忙让丫头给她搬了太师椅过来,还垫了个软和的潞绸面靠垫。

    不久,陈老夫人过来了。

    孩子便到了她的手上,她笑呵呵地逗着孩子:“宝儿,给曾祖母乐一个!”宝儿是孩子的乳名。大名要等今天命名礼的时候,陈玄让来取。

    孩子哇哇地叫,似乎在和她说话,小手抓着陈老夫人的镯子,想往嘴巴里送。

    丁点大的孩子就是这样。什么都要尝一尝才好。

    陈老夫人亲了亲孩子带着奶香的面颊,从丫头手里拿了个金脚镯,孙氏眼睛一亮,忙笑着去接。

    虽然洗三礼的时候,陈老夫人都是要送曾孙东西的。这还是头一次百日宴送。

    看来陈老夫人还真是喜欢这个曾孙女。

    孙氏笑着说:“孩子抱着您便不撒手,也是喜欢您呢!”

    陈老夫人把孩子给乳娘,坐下来喝茶:“献哥儿和筝哥儿我也带过。都十分活泼。这孩子喜静,想必以后也是个好性子的。我都喜欢得很!”

    秦氏过来的时候刚好就听到这句话。沈氏和庄氏带着孩子进来,也听到了。

    献哥儿和筝哥儿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娃娃。却争着要抱妹妹。

    孙氏自然不干,笑着说:“你们还小,仔细伤着妹妹。”

    秦氏当即脸色不好看,觉得孙氏有点自持其重了。当着陈老夫人。却不能发作出来。而是笑笑道:“筵席开始恐怕还有些时候,到不如大家凑起来抹骨牌。我刚得了一副象牙的骨牌。正好拿过来抹。”

    陈老夫人笑着推辞,却也被吴老夫人拉去抹骨牌了,宴息处就剩了几个小辈,还有常家的郑国公夫人。

    郑国公夫人姜氏很少跟着常老夫人出来走动。她人长得娇娇小小的,不太爱说话的样子。

    不过有郑国公的名头在,也没有人敢看轻她。刚才拉着她说话的人也不少。这下都跟着常老夫人去抹骨牌了,她却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和顾锦朝年龄、地位都相仿,就细声和她说话:“三夫人这要临盆了吧?”

    顾锦朝刚才还没注意到她,姜氏穿着件真紫色云纹妆花长身褙子、檀色的综裙,头面倒是华贵极了。这样的颜色不适合她,太显老了。她笑着起身回礼:“国公夫人关心,也快了吧。”

    她的封诰的等级比姜氏低了两个品阶。

    姜氏连忙让她坐下:“不用不讲究这些。陈三老爷和国公爷交好,你也别太生疏了!”

    秦氏看到顾锦朝和姜氏说话,心里猛地一跳。笑着走过来道:“国公夫人难得来一次,怎么躲在这儿说话,也不跟着去抹骨牌?”

    姜氏摇头:“我打得太臭了,还是别现眼了……”

    秦氏笑:“国公夫人自谦了!您这样枯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咱们也去凑一桌。我的牌技也一般,倒是三弟妹的牌技极好,不如请三弟妹和我们一起来几局?”

    顾锦朝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你们来就好。”

    挺着大肚子,她实在是懒得动弹了。

    姜氏瞧着顾锦朝,倒是有些惊奇:“你牌技真的好?那倒是可以教教我,我和他们抹骨牌总是输……”

    顾锦朝有点为难了,秦氏就来拉着她的手:“三弟妹放心,就来两局。可是累不着你的!”

    顾锦朝也只能答应了下来。毕竟只是两局也没什么,她不陪姜氏玩两把,反倒是失礼了。

    ……

    陈老夫人刚拿了个宝中宝,手气极好。

    常老夫人却输得急了,手里的象牙骨牌颠来颠去,迟迟没有打。

    陈老夫人笑了:“你犹豫着做什么,大家都等着呢!”

    “唉!别催,我这儿乱着呢……”常老夫人又理了一遍自己的牌。

    陈老夫人就端了茶过来,慢慢喝着等她。

    有个丫头疾步走来,给陈老夫人屈身行了礼。

    常老夫人终于理清楚了,正要打牌的时候被这丫头打断了。她皱了皱眉:“怎么了,走得慌慌张张的?”

    丫头连忙回禀道:“……是三夫人那头,发作了!二夫人派奴婢过来知会太夫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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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1 11: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零四章:生产
    生产对于女人来说是一道鬼门关,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

    骨牌抹了两圈,顾锦朝就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她让采芙扶着她去净房里看了看,发现已经见红了,采芙都被吓到了。

    顾锦朝倒还很淡定,也算是生过孩子的人。让采芙扶着她出去,坐在太师椅上直喘气。下腹紧缩的疼痛感已经一波一波的开始了,虽然还不强烈。

    秦氏看到她出来也吓到了,忙扔了骨牌走过来:“三弟妹,你是不是要……”

    “先送我回木樨堂。”顾锦朝抓住秦氏的手都用力了许多,“恐怕是发作了。”

    木樨堂早就辟出了东厢房做产房用。

    秦氏连忙让人备下软轿,抬着顾锦朝回木樨堂。又赶紧叫人去通知陈老夫人,自己也往木樨堂赶去。

    倒不是她有多关心顾锦朝,实在是不得不去看着。

    顾锦朝突然发作,还是她让顾锦朝陪着抹骨牌的时候。一会儿陈老夫人问起情况来,她肯定要被斥责几句……况且又是在二房这边发作的,她不能置之不理。

    丫头扶着顾锦朝到东厢房坐下,这时候还没有疼得太厉害。

    孙妈妈已经赶过来了,吩咐婆子熬参汤、烧热水,又让顾锦朝先慢慢走动着。

    两个稳婆也过来了,顾锦朝已经疼得有些厉害,躺到了床上。

    稳婆看过了情况,出来回禀陈老夫人和秦氏:“……一般破水快的,生得也快。三夫人都已经见红了,羊水却还没有破。恐怕生出来还需要些时候,需要服催产汤才行。”

    催产汤药刚才就煎好了。雨竹忙端进去给顾锦朝喝下。

    陈老夫人很慎重,问了郑嬷嬷好几次:“老三回来没有?”

    郑嬷嬷忙道:“三老爷和国公爷一起出去了,您放心,一会儿就回来了。”

    秦氏拉陈老夫人坐下:“娘,您着急也没用,三弟妹有稳婆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陈老夫人摇摇头:“我也坐不住!”又说了她一句,“你也是。拉着你三弟妹抹什么牌!”

    秦氏脸一僵。笑容都尴尬了些。

    她怎么知道顾锦朝要这时候生,何况抹骨牌又算不上什么……

    “是我没想到……娘,那头的女眷们还等着呢。要不我去照看着那边。”秦氏又说。

    二房那头还有好些贵客等着。没有个主事的看着太失礼了。

    陈老夫人点头让她去了。

    秦氏松了口气,还是别在这儿守着顾锦朝比较好。

    陈老夫人过了会儿又找郑嬷嬷过来说:“你去请季大夫过来。”

    郑嬷嬷听得一愣。

    这女子生产的时候,都是稳婆看着,叫大夫过来干什么!

    陈老夫人却想起了稳婆的话。不住地喃喃着:“免得有什么意外……”

    陈三爷正和常海在醉仙酒楼里。

    常海请他喝酒谈事。

    从朱漆雕花的窗扇往下看,是一个高约三尺的台子。有个长得柔美清秀的女子正在弹琵琶。醉仙酒楼是京城里很出名的酒楼,汾酒、花雕是最好的。来往的贵人就相当多,很多贵族豪绅宴请别人都是在这里。

    “左和德就是在这儿砸死人的?”常海讥笑道,“这人是长了个猪脑子吗?”

    陈三爷招手让他回来:“被人陷害了。那酒里头下药了,他现在连人家说过什么都不记得。”

    常海半个身子都要挂在窗扇上,也没有理会陈三爷。而是笑道:“听说这弹琵琶的姑娘可是名伶叶簌簌,平常要是想见她。非要奉上百金不可,想不到竟然肯到这里来弹琵琶……你看看下面坐着的,有多少她的裙下之臣。倒是稀奇了,她长得也不是特别好看,怎么就这么多人喜欢?”

    陈三爷问他:“国公爷,你不是请我来谈事的吗。”

    常海才不甘心地退回来:“别的不说,那琵琶倒是弹得真好。香山居士怎么说来着,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水流冰下难。冰水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还真是有意境!”

    “那是幽咽泉流冰下难。”陈三爷无奈地道。

    常海笑嘻嘻的拿起酒壶:“得!是我不学无术,我也懒得在你面前掉书袋了。反正咱们这些有爵位的,靠着祖上的荫蔽过日子,不就是混吗,又不用去考秀才。”

    说着又摇摇头:“算了,和你说正事了。你们真的要推举傅安当兵部尚书吗?”

    陈三爷嗯了一声:“应该大致确定了。你和我交好,傅安就算不是我们的人,至少没有害处。况且论资历他是最合适的。当年在青海战乱的时候,他的功名也是威震一方,不比赵怀差。只是没有赵怀运势好,不然现在也不会屈居于侍郎了。”

    常海笑笑:“投靠我常家,总是会被文臣压制的。赵怀倒是聪明,总是独善其身的。”

    他拍了拍陈三爷的肩:“咱们一起玩儿大的人里头,你是心思最缜密的一个。谁都玩儿不过你,我现在就想问你,你真打算就屈居于张居廉之下?这老头虽然当过你老师,但人品太差,我是信不过的!我认真叫你一声陈阁老,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尽管吩咐我就是。”

    陈三爷也笑了笑:“你也不怕隔墙有耳,说说就算了,我就当没听到吧。”

    常海有点急了:“你这个性还是有点像陈老伯,太死板了!我告诉你,别把尊师重道当回事……”

    陈彦允打断他的话:“你不听琵琶了?”

    “还是算了吧,我就不喜欢听琵琶。”常海捡了碟子里的炒花生吃,咬得嘎嘣嘎嘣的。

    “这叶姑娘的妙处,我倒是想去尝尝。你要是有空不如和我一起去。你是清官,两袖清风的。如果想找谁度*……钱我就帮你付了就行。”常海笑着挑眉。他最近和永阳伯有个铁矿的生意,赚了很多钱。

    “我是修士,需得遵守五戒。”陈彦允摇头拒绝了。

    看到他藏在袖下的佛珠,常海却哼了声:“我看不是你要遵守五戒,是尊嫂太厉害吧!听说现在你三个姨娘都不伺候你了?通房丫头也没有,凡事亲力亲为?”

    陈彦允抬眼看他:“你听谁说的?”

    常海觉得后背一冷,缩了缩脖子:“我娘说的……前不久我养了个外室,带回去的时候我娘和姜氏都哭天喊地的。我娘就拿你教训我呗!不过我说你也是啊,美人再好,总不能不换吧?岂不是很快就腻味了……”

    陈彦允只是喝茶,都没看他。

    常海见他不答话,也是无趣了。又叫了伙计进来上菜。

    跟着伙计进来的却是陈义。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

    常海咦了一声:“外头有鬼撵你吗?”

    陈义摆摆手,又忙向陈三爷拱手:“太夫人派人来通传……夫人发作了,要您赶快回去!”

    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陈彦允眉一皱,立刻站起来要走,吩咐了陈义去备马车,胡荣在后面帮他拿着披风,眼看就要跨门而出了。常海站起来问他:“这就要生了?”

    陈三爷嗯了声,想着顾锦朝正在生产,根本没心思理他了。随便说了句:“国公爷自便,我先回去了。”

    常海拉都拉不住他,想到姜氏今天正好去陈家了,不如他也跟过去看看。

    陈三爷快步走出了醉仙酒楼,很快上了马车。

    ……

    疼得越来越厉害,顾锦朝很快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人家说生头胎都很难,她前世生麟儿也是,疼了整整一天……

    做好准备是一回事,等到面对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她只依稀记得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下身的被褥一片濡湿。采芙又给她喂了一回参汤,稳婆还在旁边安慰她:“夫人,疼一会儿就好了,别害怕。就是疼也不要喊叫,尽量忍着些……”

    东次间里稳婆、婆子、丫头都守着她。

    顾锦朝点了点头:“我知道……三爷回来没有?”

    采芙忙说:“已经派人去知会了,应该快回来了!奴婢让人在木樨堂外面守着呢。”

    顾锦朝又闭上眼睛,他知道了就好。

    她又拉住稳婆的手,感觉到稳婆的手汗津津的。这些稳婆都是经验丰富的,手心出汗,那必定是情况不顺利。虽然知道她什么都不会说,顾锦朝还是想问她。“是不是……不太好?”

    稳婆安慰她道:“您放心,都是正常的。第一胎都要艰难些,以后就好了。”

    顾锦朝勉强笑了笑。

    不管是不是顺利,至少她要相信都是顺利的。

    丫头忙着换了干净的被褥,又在顾锦朝的背后加了个迎枕。很快雨竹端了第二碗催产汤药进来。

    喝了第二碗催产汤之后,阵痛更加密集频繁。

    另一个稳婆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开了……开了!夫人,您坚持着,这开了就是好的!孩子就快要出来了。”

    顾锦朝已经听不清她的声音了,她只觉得疼,撕裂感、坠痛感。又不能喊叫,只能紧紧地捏着稳婆的手,牙关紧闭,她自己都能感觉到汗水顺着脸流下来。

    陈老夫人正坐在东厢房外,拨着佛珠给顾锦朝念经祈福。听到稳婆的话也是心中一喜,要生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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