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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蓝石

[穿越重生] 《嫁夫》作者:灏漫(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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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1: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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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还君明珠
    “秋池,你不明白么?”明思语声轻轻,“我们再也回不去了。经历了这些,我们已经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秋池蓦地提声急促,“为何回不去?如今一切都明了,我再也不会――娘也再也不能――

    我们为何回不去?”

    稍稍一顿,他伸手过去覆住明思放在案上的左手,低声道,“以前是我不好,是我没能看清真相,我没――”停住稍许,“没能护住你……明思,咱们都忘了……好么?”

    明思只静静地看着他。

    秋池直直地看着她,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我知晓,是我伤了你的心,我也知晓,如今,你厌恨了我――可我没有法子。明思,莫要说走,我没有法子让你走,原先那些快活,我忘不了,怎么都忘不了……你已经入了我的骨,进了我的血――你不能走,你走了,这颗心如何还能活?”

    再没有一个女人能有这千种风貌,种种皆入他心底,如百年大树的根一般,深深的扎入那心底,一扯动,就是心房欲裂的痛!

    今日,他在书房坐了一下午,只一想到,这个女子从今后会逃离他的生命,只一想到,而后的漫漫人生,再也没有这道身影相伴,再也不能见到她的笑容,她的眸光,便觉喘过不气的难受。

    如何能割舍?

    他没有办法。

    她于他,已经是天下至毒无解的蛊毒,早已同他的五脏六腑,融为一体。

    他解不了,也不想解。

    明思虽早已想清楚透彻,可此刻,心里却还是有闷闷隐隐的痛,面上却是一片平静。

    静默片刻,不去看那希翼痛楚的眸光。明思轻轻垂了垂眼帘,“秋池,都忘了吧。我已经忘了。”

    停住口,她将手抽回,取过白玉酒壶,再取过秋池面前的酒杯,替他们二人都斟满,然后。将秋池的酒杯递到他面前,“喝一杯吧,我也许久未喝了。”

    秋池怔怔失神,片刻,接过酒杯,明思浅浅笑了笑,端起自己的酒杯朝他举了举,然后就唇一口饮尽。

    放下酒杯,静静看着秋池。

    秋池定定看她,垂眸。仰首一口饮尽。

    明思又替二人斟满,头微微倾斜。目光落在杯中荡漾的清液中,“秋池,我早同你说过,我不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非但不是,我还有许多你并不知晓的坏性子。经历的这些,我没有办法忘。因为你的母亲,无论她做错什么。在你心中,你都无法割舍下这段血脉亲情。当然,我也不希望你割舍。因为。就算你为了我,割舍了,有一日,你还是会恨我的。这种恨,不是一时生出,而是会在漫漫的时日中,一点一滴的生出。当你看到你母亲一日一日的老去,当你看到她身体一日一日的衰老,你会两难。那样的情形下,即便你没有背弃你今日的所言,但你的心中会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累积对我的怨气。终有一日,这种怨气会变成恨意。而夫妻呢,无论开始多么浓烈深情,随着时日的增长,随着两人的熟悉亲密,最初的感觉都会变的。运气好的,化为亲情,有那运气不好的,便成无情。这世上,至亲至疏者,便是这夫妻。”

    微微垂眸一笑,明思端起酒杯饮尽,朱缨一点被酒液染至艳红,在烛光中愈加鲜艳欲滴,那眸光却沉静,深邃,幽黑,“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你母亲,即便有一天她能真正悔改――何况,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几乎是无。她如今对我的恨意只怕是远远大于我对她。至少,我没有想过要她死,而她现在,”呵呵低笑两声,“只怕恨不得食我之皮,寝我之骨!你的母亲是个掌控欲极强,而又极其睚眦必报的人。秋池,你是她的儿子,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所以,这一生,我离开,你会痛苦一时,而我留下,我们二人都会痛苦一世。再多的感情,也经不起岁月。秋池,你明白么?”

    秋池脑中一片空白,他没有办法反驳明思的话――那段关于他和母亲还有她自己,三人之间的关系预测。

    这一刻,看着眼前的女子,他几乎是有些恨的!恨她为何如此通透,恨她为何如此冷静!

    此时此刻,他五内俱焚,如被火烧,她却这般平静,如述他人……

    闭了闭眼,他心道,无论如何,他做不到放她走,就算是地狱,那也就一起吧!

    天上地下,他总归是陪着她,而她,也只能属于他!

    下定了这个决心,他心里似乎平静了些,那种火烧感也消散了些,他想伸手去端杯,却猛然心里一惊――他的右手动不了了!

    不仅是右手,还有左手,还有腿,甚至,连他想转动一下脖子,也是不成!

    星眸蓦地惊愣亮起,眸光在面前的白玉杯中落下一顿,旋即抬眸,死死地盯住明思!

    明思又执壶倒了一杯酒给自己,“我在你的酒杯里下了药,这药会控制人的骨骼,你这一个时辰都动不了。”端起酒杯,轻轻饮尽,“我原本是想着同你好好说,咱们原本是好聚,也该好散才是。可是如今,我不得不这样做。秋池,我是一个极自私的人。当年,我在乳娘临终的床前发过誓,这一生,我绝不让自己活得憋屈。今日醒来,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生,我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控制,我只为自己而活,也只跟着自己的心去活。我没有办法在你娘的阴影下去生活,更不用说,她害得帽儿残了一条腿。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看在你的情面上,饶过她,已是极致。可是,我对你的情,也就到此为止。”

    秋池想握拳,却动不了手指,只能无力地闭了闭眼。

    明思站起身,走到一边柜子旁,取下柜子上面用白色绢布包着的一个小小包裹。走了回来,站在案边,将绢布打开摊放于桌面,绢布上是一只半截的羊脂白玉的手镯。

    “我素来不喜欠人情。你我之间的情分,同你娘对我,对帽儿的所为,一笔勾销。而我终是欠了你的解局之恩――这半支玉镯乃是信物,无论你何时,需用银两,皆可持这半只玉镯去寻蓝彩,六十万两白银,可一次提完,也可分次,皆随你愿。”明思说着一顿,“你若恨我,我也不介意。如今于我而言,你我之间,无情亦无怨。这银两,你若觉得不舒坦,你只把我当做方世玉便是,当做那个在盛德楼初见的少年方世玉。这银两,也只是为了拥军拥民。”

    秋池死死地睁大了眼――无情亦无怨?她怎能将他们之间抹杀得如此干净?

    明思没有看他,站在案边,又执壶倒了一杯酒,端在手中,垂眸,“秋池,我们二人原本就不该开始。你还是忘了吧,若实在是忘不了,那就恨我。我纳兰明思本就是个极其自私的性子,我不会为了他人委屈自己。你的情,如今对我而言已成负担,所以,我必须舍弃。不要说谁没了谁就活不了,我从来不信这话。就算会怀念,就算会难受,终将随着时空而改变,而淡去。这世间,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纵然是万念俱灰,也定然有别的缘由才会绝望。”停住话声,淡淡一笑,抬首看着秋池,“尤其这男男女女之间――更是如此!”

    静静地看着秋池,明思将酒杯缓缓倾斜,晶莹的水液如银线般从杯中落下,落到石板铺就的浅灰地面,便成一团暗黑,斑斑点点霎时溅开凌乱。

    “秋池,如果想自己快活些,就早些忘了吧。你我真正相聚,不过七十日。人生漫漫,你还有雄图伟业,还有你的千军万马,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秋池用尽了全身气力,想冲破药力的阻碍,可是,只是徒劳。

    这麻药只经呼吸而入便能瞬间将荣烈麻痹,何况,他的直接喝入口中。

    他只能死死地盯住明思,一双星目几乎涨红!

    却不知是怨是悔,还是恨。

    明思看了他一眼,轻轻吸了口气,将酒杯放回案上,“我先前提的两个要求,你愿意允我,便允我。若是不愿,那我也不强求。莲花和如玉明日会去寻方管家拿**,你也可以阻止。但是,我不过是怜惜这两个丫头因为我吃了些苦头,想补偿一二,更多的,却没有。如今,我连帽儿和蓝彩都舍了,其他的,我就更不在意的。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从今而后,我不会再强求,而你,也只但凭你心意便是。”

    说完,明思没有再看他,提步从他身边走过。

    秋池听得明思的脚步声在隔间停顿了片刻,然后又起,最后,是一声轻微的门响。

    一切寂静。

    烛火依旧轻轻摇曳,室内依旧温暖如故,只是少了那个人。

    秋池的面色渐渐平静,渐渐,至无表情,目光在对面那空着的锦凳上落了许久,终于,缓缓地阖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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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一十章 张网以待

    明思站在北将军府的西边角门前,面前是一把已经落开的鱼形铜锁。

    只需一抽,这道角门就不再是阻滞。

    可是,也不再是屏障。

    走出这道门后,能否天高海阔,她心中没有半分把握。

    可是,她必须去面对。

    留在这个局中,不但她的心不愿意,而且还会影响到其他人。譬如秋池,譬如纳兰笙……

    亥时已过半,夜色如墨,原本并不明亮的月华,在此刻,也显得光亮了许多。

    铜锁上的铜锈也清楚分明。

    夜风轻轻拂动明思帷帽上的轻纱,轻纱随风贴上了面颊,柔软中些许凉意。

    也许是良久,也许的片刻,明思轻轻抬手一抽,将鱼形铜锁丢落在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没有回身,将门轻轻带拢,没有停留一瞬,便毫不迟疑地提步。

    暗巷中,只有她一道孤寂的身影,恍若无人。

    月光将她的身影长长的拉在灰白的地面,淡淡的黑影随着那步伐一霎不霎的跟随。

    这是一条死巷,明思只能选择一个方向,走到到巷口,便见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挺在巷口的阴影处。

    明思垂了垂眸,便收住步子站定不动。

    这四周皆是高墙,这条巷子除了北将军府的那道角门,别无通路……

    再看到马车上下来的那个黑衣男子,明思面色已经平静。在她吩咐了蓝彩去车行定一辆马车时,她便预料到了。

    这网,果然是早已张开多时了。

    些许讶然,更多却是意料之中,也是她所想要的结果。

    那黑衣男子朝她走近,到了跟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六**。”

    带着帷帽都能确定是她。此人担负这个任务想必不是短短时日。

    明思微微一笑,看了那辆毫无特征的马车一眼,“可以告诉我,要去哪儿么?”

    那黑子男子不觉一怔。

    先前他还担心,若是这个主子使性子反抗,他就麻烦了。玉兰尚仪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若是人出现,不可伤人一丝一毫。却定要完成任务。

    怔了片刻,他露出一丝难色,“属下不能说,六**去到就知道了。”

    明思笑着点了点头,“那就上车吧。”

    不能说,那应该不会是宫中了。

    明思松了口气。

    虽有猜测,但还确定了,心里才能踏实。

    明思上了车,车门关闭。

    那黑衣男子在原地愣了一瞬,似乎有些不置信自己这般好运。如此轻松的就完成了任务。玉兰尚仪可是警示了他,这个六**的性子非同一般。让他须得做多方准备。

    愣了一瞬,他才回神过来,急急地走到车头,挥鞭驱马。

    明思在车厢中闭上了眼,右手轻轻搭在左手手腕之上。白皙纤长的手指在翡翠金镯的纹路浮凸表面,轻轻地勾勒摩挲。

    玉兰的出现,证明了司马陵对自己的图谋定然是筹谋良久。

    能不顾同秋池的情谊。能胁迫纳兰笙对自己隐瞒――他对自己已经有必得之心。

    这份必得之心,也许是因为得知了自己的容貌乃是隐藏,更大的可能性。则源于自己是方世玉。

    他的周遭,没有像自己这样的女子。

    而恰好,这个女子并不容貌丑陋,且有些才能,于是,便入了他的心。

    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容貌,又自负聪明。自然认为这天下间,无论人和物,但凡他想要,便能要,就能得到。

    于是,他深谋远虑,一方面和自己交好,让自己对他改观。一方面,则设下圈套,让自己同秋池离心。

    只要自己没了北将军夫人这道护身符,那么,他便能将自己纳入牢笼。

    可是,虽然明白了他的图谋,自己也必须摆脱北将军府夫人这个身份。

    早在十日之前,盖了秋池印章的和离书早已交给了蓝彩。明日一早,蓝彩便会拿着和离书去府衙将婚书换回销毁。

    从今而后,自己同北将军府再无干系。

    所有的地契房契都交给了蓝彩,一切产业都委托方师长代为管理。

    最后同秋池那样说,不过是让他死心。

    这次,自己若能解决问题全身而退,那日后,帽儿脱身也方便一些。

    凭着对秋池的了解,她能肯定,那个两个要求,秋池定然会做到。

    那番言语,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

    想到此处,明思轻轻一叹。

    秋池果真是不懂女人。

    所以,才看不清秋老夫人,也永远不知道自己心里真正想什么。

    这样也好,今日这番决绝,也是自己最后能为他做的了。

    日后,即便他得知了这番过往中的一切,也不至于太过怨恨太子。

    他可以怨恨自己的绝情,也可以对秋老夫人心生怨气,但他的身份却绝不能将这份怨恨放在太子身上。

    可是,自己并非万能。

    究竟他是否会得知真相,得知后,是否会怨恨司马陵,明思也不得而知。

    她只能做到,她所能做到的。再多了,她也无心无力。眼前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她也没有十足把握能闯过……

    所谓不破者不立,她却必须去闯。

    躲不开,逃不掉,那就身入局中,以身破局!

    首先要做的一点,便是要知道司马陵是如何打算,如何做想,知己知彼,方能对症下药。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她放松身体,靠在车壁上。

    上车已经一个多时辰了,看方向,却是朝东而行。

    正想着,马车忽然慢慢停住,明思掀开一条窗帘缝隙朝外看去,却是东城门。

    那黑衣男子没有下车,似乎亮了一个物什给那守门兵士看,那兵士面色一噤,旋即行了一礼。飞快地去开城门。

    放下窗帘,明思淡淡一笑,原来要将她安置在城外,这可再好不过了。

    马车再度起行,这一次没有过多久,大约过了三刻钟,马车便停住。

    门口传来那男子恭敬的声音,“请六**移步。”

    明思下了车。面前是一座占地不大不小的宅院。门楼下两盏红亮的灯笼高悬,将门前照得光亮已极。

    大门前一座山水影壁,上面彩绘着云雾弥漫的群山,群山中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穿过。白雾茫茫,如玉带缠绕,似若仙境。

    再四下一望,一片平原上,只相隔数百米处便有一座大小相近的宅院。大小相近,格局也类似,连门前的影壁也几乎在同一位置。

    明思明白了。这一片并非达官勋贵的宅院,这些宅院应该是大京那些富商购置的别院。

    大京中真正的勋贵权臣。都是将别院安置在靠近温泉所在的南面。

    东面和南面,地价想差数倍。

    将自己安置在这里,的确,要方便,也安全得多。

    那黑衣男子并未阻止明思的驻足打量,此刻,见明思收回目光。才道,“六**,请!”

    明思颔首。跟着他走到门口。

    门环叩击声一长两短地响过后,门便无声无息的开了。

    一个灰衣中年男子开门后,看了黑衣男子亮出的腰牌,便哈腰退到了一边。

    明思跟着黑衣男子走了进去,一路上静悄悄不见半个人影。

    一直走到了第五进,才有一个粉衣侍女出现在门廊下,见到明思便是深深一礼,却未说话。

    明思看了她一眼,台阶下站着的黑衣男子道,“六**舟车劳顿,想必也是累了。这是彩衣,六**有什么吩咐就直吩咐她便是。”说着一礼,躬身告退。

    明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前,再看那院门轻轻合拢,闭紧,并未出声相询。

    直待所有声音都静止,明思转回头看着那粉衣侍女,“你叫彩衣?”

    那侍女容貌清秀,看年纪约莫十七八。这时闻言,便轻轻颔首。

    明思轻蹙眉,定定看了她半晌,忽道,“你不能说话?”

    那侍女看了她一眼,垂眸颔首。

    明思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怒气,暗暗吸了口气,看着她,“是来这儿之后才不能说话的么?”

    彩衣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未摇头。

    明思垂了垂眸,突地在心头淡淡一笑,是不是又如何?

    她不是神。

    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身份永远是至高的筹码和枷锁,她能护住,能主导的,也不过是那小小的一片。

    正如,她改变不了丹红的命运一样。

    而如今,连她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还去生这些没来由的气作甚?

    连秋池都不可能为了她而改变自己根深蒂固的观念,她若还想标新立异,只能是螳臂挡车。

    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的规则,文化的进步需要社会生产力的极大发展,并非能由哪一个人的力量而改变。

    即便,这个人是帝王,也不能。

    这样一想,明思也就平静了。

    沉吟片刻,看了看那紧闭的院门,心道,司马陵即便派人监视她,也未必能确定她几时会离开。

    今日,她却是走得干脆,此刻已经子时已过,想必今夜应该是不会出现的。

    遂垂了垂眸,“带我进去,再准备些膳食。”

    从昨日下午都未曾用膳,也不觉饿,可眼下,心已定,反倒觉得饿了。

    彩衣愣了愣,只一瞬,便点头,福身行了个礼,做了个引路的手势。

    明思颔首,抬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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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终于相见
    明思跟着她进到了房中,目光一梭巡,只见屋中从家具到摆设样样华贵,却不见俗气,一目扫过,皆见清雅。

    明思垂眸勾了勾唇角,到桌边坐定。

    彩衣站在门槛内,朝她行了个礼,手朝外指了指,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彩衣打开院门出去,明思站在门口沉吟片刻,取下帷帽放在桌上,迈出门槛,把院中几间厢房都推开看了看,果然是无人。

    只发现这一进院子并非这座宅院的最后一进,后面似还有一进。

    不过一路行来,明思可以断定,这座宅院中应该不会有很多人。

    向来司马陵也知道她没有武功,所以未有在看守上多下功夫,当然,估计也是不方便惊动太大。

    她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见人。

    一番勘察思量之后,明思回到正房桌前坐下,倒了盏茶,一摸还是温热,淡淡一笑,端着慢慢抿着。

    彩衣到是动作麻利,一刻钟才过一半,就提着五层的食盒进来了。

    从素菇鸡丝到鹿脯,冷热菜各四碟,然后还有四样精巧的小点,最后是一盅炖汤,和一碗白饭。

    明思也不客气,拿起象牙银箸便开始吃。

    几乎每样菜都吃了些,最喜欢的那碟糟鹅掌更是吃了一大半,最后还把那盅汤喝了。

    说实话,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好的胃口了。

    此刻明思才明白,原来自己不是不憋闷的。

    在看到明思的真容那刻,彩衣眼里的讶然一闪而过,再看到明思如此好的胃口后,就变成愕然。

    明思笑眯眯的将最后一口五丝卷用手拈着,慢慢吃完,还添了舔指尖,笑着放下手,“好了。撤下去吧。”

    彩衣忙上前。

    明思起身朝院中走,吃得太饱,得消消食。

    待彩衣再度回来,朝明思比划手势,明思猜出来她是问要不要备水沐浴,明思颔首。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辰,彩衣从房中出来表示水已经备好。

    看她一手拎一只木桶的情形,明思知道。这个彩衣应该是有些功夫的。

    也许不算高强,但看守她应该是足矣。

    笑了笑,朝彩衣点头致谢,明思走进净房沐浴。

    五月正当玫瑰盛开,大大的浴桶中浮着一层鲜艳娇嫩的玫瑰花瓣,热水将花瓣中的精油成分熏蒸浸泡了些许出来,房中一片氤氲的白雾,香氛四溢。

    明思满足地泡在浴桶中,阖眼享受。

    既来之,则安之。

    司马陵给她带来这样大的麻烦。吃他的,用他的。明思没有半分愧疚。

    亏得自己一度还把他当好人,竟然私下里这般谋算,真真是可恶。

    想来,他也许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突破口应该就在五哥哥身上,自己的身份除了身边的人,就只有五哥哥知道。

    还有那苍鹰图和那推松小令的颜体书法……

    明思忍不住磨牙恨恨。

    不希望秋池恨他,但不表示自己不厌恨这种行为。

    也许。就算没有丹红的出现,自己和秋池也走不到最后。可是,并不代笔她喜欢别人来暗箱操纵和使用手段来干涉和影响。

    无可否认的。丹红的出现即便不是她和秋池决裂的直接原因。但是,在得知了丹红的存在后,她对秋池的的确确生出了一丝隔离生疏感。很多感觉,会受到影响,在那之后,她没有办法用和原来一模一样的态度对待秋池。就算同样的笑容,但是心里的感觉已经不同了。

    如果她早一些得回记忆,也许在丹红出现的那一日,她就已经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爱情永远不能是三个人同行的路,她绝不会让自己再回到原来的错误中。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想着想着,也许是泡得太舒服,也许是精神松弛了下来,明思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彩衣惊慌地来用手摸她的肩膀,一睁眼,才发现水已经有些温温,再泡下去,定然会着凉。

    “有点累,不小心就睡着了。”她对彩衣笑,站了起来,走出浴桶。

    彩衣颔首,朝内间的雕花大床指了指,意思让她到床上休息。

    明思颔首,彩衣用一张大的棉巾包裹她的身体,又取了小一些的棉巾替她擦干身体。

    头发并未洗,故而不用折腾。

    换了一身衣服后,她就躺上了床,问彩衣,“你也住在我这个院子么?”

    彩衣颔首,指了指隔壁的厢房。

    明思一笑,颔首阖眼。

    彩衣将屋中香兽中换过了安神的香饼后,又灭了烛火,只留一盏角灯,放在屋角的位置,便退了下去。

    彩衣走到门外,隔了好一会儿,明思才听见隔壁厢房的门轻轻一响,然后,便是寂静无声。

    又隔了半个时辰,明思悄悄起身,走到门前听了听,这才轻轻打开门出去。

    彩衣的厢房在右侧,明思出门向左,走到左边的假山后,这才拿出路十三给的信箭。端详片刻,拉出木棍插在地上,轻轻一拉引线,然后推开。

    只见那小小的信箭忽地拔地而起,带着些许青烟,极快地就朝天际冲去。很快隐没在夜幕中。就在明思担心这玩意儿会不会质量不过关时,数百米高的天空中,忽地闪出了一朵小小的白光,然后变红,又变黄,最后慢慢地,终至消失无影踪。

    看来,技术含量还不低呢……

    明思心下大安,从假山后探出头望了望,四野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动静。

    想来彩衣被自己折腾了这么大半夜,估计也累了,再说,只怕他们也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故而放松了些警惕。只要自己不出这院子,除了彩衣应该无人会进来这院子。

    路十三既然未说过这信箭在使用上有什么忌讳,那自己晚上放,应该也是可以的。

    明思缓缓地吸了口气,轻步走回了房间。刚迈进门槛,彩衣就无声无息的出现了,明思一怔,很快转身,皱眉苦笑道,“吃得太饱,睡不着……”

    彩衣看了她一眼,比划了几个手势。

    明思看明白了。摇首,“不用你陪了,我就再在这屋子里走走就行了。”

    彩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退出去,站在了门外。

    明思心中无奈,知道她不会听自己的,只能在屋中走了几圈,又喝了半盏茶,这才上床睡了。

    彩衣最后有没有离开,她并不知晓。也是累了,上床不多时。她就沉沉睡了过去。

    临睡时,她默默猜想,路十三什么时候会来呢?

    离两人相见那日,已经快两个月了。路十三应该是还未回西胡的。按他的性子,既然给了自己这枚信箭,若是他要离开,怎么着也会给自己一个信息。

    否则。这枚信箭就相当于作废。

    明思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安然睡去。

    ~~~~~~~~~~~~~~~~~~~~~~~~~~~~~我是分割线~~~~~~~~~~~~~~~~~~~~~~~~~~~~

    没想到这一等,便是三日。

    非但路十三没有出现。就连司马陵也未出现。

    明思些许心慌之余,也不觉深感讶然。

    冷静下来,这才想明白。

    自己和秋池和离的消息,现在应该已经散开。司马陵这番想必是为了避人耳目,这样的敏感时刻,他自然不能引人注意。

    这样一想,也就无谓。

    反正现在路十三还未来,他晚一些出现,也是好事。

    又过了两日。

    这日黄昏,明思在书房写字,彩衣在一旁研磨,好奇地看着她在素宣上飞龙走风。只觉她写的字儿,她一个都不识得,偏生字里行间,又有着奇异的气势和规律,心中不免诧异生奇。

    这时,只听外间院门的轮轴摩擦声响起,彩衣一愣,看了明思一眼,放下墨条,走了出去。

    明思的手一顿,心道,该来了终于是来了。

    一顿之后,也未停笔,继续面色平静地凝神挥豪。

    他既是知道自己是方世玉,那这狂书,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司马陵在打开的院门前稍稍停了一瞬,便提步迈进,玉兰紧跟其后。

    彩衣快步迎了上去,到了跟前,恭敬一礼,司马陵抬了抬手,彩衣起身。

    司马陵扫了一眼正房的位置,未言,玉兰领会,遂问彩衣,“六**在房里?”

    彩衣比划了几个手势。

    玉兰颔首,转首含笑低声,“殿下,六**在书房写字。”

    司马陵忽地想起西龙山行宫那日,纳兰笙道“你倒同我六妹妹一样,心里有事就喜欢写字……”

    不觉一怔,垂了垂眸,朝两人淡淡道,“你们在在候着。”

    玉兰和彩衣点头,福身一礼,退到了院门处。

    司马陵提步朝正房次间的书房行去。

    愈是临近,心里便愈是复杂不定。

    影十一回来禀报的情形,让他有些不安。

    这些日子没有来此,一是为了避人耳目,二则是心里总有些莫名的心绪不宁。

    她竟然丝毫没有意外,就那样顺从的跟着影十一上了车……而且,这几日,她每日生活也极规律,从未多言过一句,更别说生气吵闹……

    太过安静,太过顺从,这实在……不像是她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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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一十二章 白发如新

站在房门口,司马陵垂了垂眼睑,复抬首,凤目中已是一片坚定——她只要知晓了自己的计划,知晓了自己为她所做的,知晓了自己的心意,她会知道,自己比秋池更适合她。

这普天之下,只有自己才能给她一片她想要的天地,让她快活,让她自在,让她能将自己的风华,全然展露。

这样一想,凤眸顿时湛然生辉,沉了口气,提步进入。

听得脚步,明思没有抬首,待脚步声在书房门口站定,她才抬首淡淡一笑,“你来了。”

语声平淡而静缓,又有些熟稔的自然,并未有丝毫的生疏感。

司马陵眸光一亮,唇边便显出笑意,神情惊喜莫名——虽然也幻想过多次,可还是不及亲眼看到这般震撼和欣喜。

没有想到,她的真容换上女装,竟然是如此的动人。

欺霜赛雪的肌肤似吹弹可破,肌肤上似泛着一层淡淡玉质光华。就那样婷婷袅袅的站在书案后,只见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娉婷间,只觉风姿卓卓,又是静雅。

一身鹅黄罗衣,腰间粉蓝宫纱一束,显出玲珑小蛮。

素手执笔,抬首静静,意态婉约恬静。

凝脂般的瓜子脸上,蛾眉皓齿,大大的双眼秋波灵动,唇不点而朱。

四目相对,只觉那双乌眸幽黑生光,似秋波潋滟,如有漩涡般,让他挪不开眼。

不觉怔然失神

新月如佳人,潋潋初弄月……

不知为何,司马陵蓦地想起这句诗词。

一时间,只觉一颗心忽地充盈,快活中,又似酸似涨,复杂难辨。难以笔述。

他定了定神,提步走近,唇畔笑意婉约,“明思。”

明思轻轻抿了抿唇,看不出笑意,也看不出生气,眸光微微一闪。“等我写完这幅,就快了。”

说完,将笔在砚池里蘸了蘸。将墨色调匀,低头又继续。

司马陵笑了笑,走到书案前,目光一落下,便是一怔。

明思的草书彩衣不识,他却是能认出的。

明思写的是一首五言——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司马陵脸上的笑意凝住,眸光几闪后,抬首,“此诗,何名?”

明思收了“月”字那最后一笔,垂眸淡笑,轻吐三字,“玉阶怨——”

司马陵面色一僵,最后一抹笑意也消失。垂眸取过另外一张写好被放在一边的素宣,上面却是一首《蝶恋花》。

明思看着他的动作。唇边笑意微微,语声轻诵,“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司马陵手指不觉捏紧,明思微微一笑。淡淡道,“其实,我更偏于喜欢这首,想比那《玉阶怨》。描述得更形象,更直白一些。”

司马陵蓦地抬首,眉间轻蹙,“这就是你不肯进宫,要同秋池假成亲的缘由?”

明思静静地看着他,果然,他全知道了……

明思没有说话。

这几日,她都是写这几首宫怨的诗词,就是等他来。

司马陵看着明思,眸光渐渐深邃,“我们好好谈谈。”

言毕,转身走到门前,“备茶。”又一指院中花圃侧的空地,“摆在此处。”

片刻后,精致的案几设好,香茗在案几上清香四溢。

司马陵回首看向明思,俊美绝伦的面容上,唇畔笑意柔柔,语声温润,“自行宫一别,你我许久未曾相聚一叙,可愿赏面?”

看着他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明思倒有些拿不准了。

垂了垂眸,明思迈步而出。

两人行到院子,案前相对而坐。

明思将茶盏从茶船中取出,双手握住,掌心顿时传来热烫之意。司马陵眉头一紧,极快地伸手从明思手中把茶盏抢过,放在桌上,“新沏的茶也这样握着,不怕烫么?”

又伸手去拉明思的手,明思不着痕迹的将手放在膝上,“我无事,只是习惯一时难改,忘了茶烫。”

司马陵缓缓地收回手,将茶盏重新放回她面前的茶船中。

默然片刻,司马陵抬眸轻声,“在行宫时,我们不是相处得极好么?”

明思轻轻抬首,唇边虽有笑意,眸光却是淡然,“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我并不知晓,有人在我身边洒下了天罗地网。那时,我以为司马陵是一个可交之友,而并非那个处心积虑想算计我,让我身败名裂之人。”

司马陵眸光轻轻一颤,旋即自然,深深地望着明思,“让你吃了些苦头,是我不对。不过,日后,我会补回来的。北将军府,本不是你该呆的地方。纵然没有我,你和秋池也不适合。秋老夫人心胸狭隘,心思狠辣。秋池侍母至孝,你呆在那里,只会愈加难受。我不过——”


“殿下——”明思忽地轻声打断。

闻得这声“殿下”,却是让司马陵霎时眸光一凝。

顿了顿,明思静静开口,“无论我和秋池如何,那也是我们二人之事。殿下设局安排丹红出现,让秋池入套,这种手段未免有**份,也对不起你们二人之间的情谊。我不知他人会如何做想,可是我并不喜欢别人躲在暗处窥探,何论是这样的手段?若是前日,我同丹红一同殒命,殿下不知可会感到满意?难道,殿下还觉得明思该感激?”

司马陵定定凝视她,沉默了须臾,“明思,我说过,日后,我会补偿于你。从今而后,再无人可欺辱于你。”

再无人欺辱?

明思不觉心中轻笑,为何这些男人把这些话都说得如此顺口?

在此刻。心意或许是真,可若是承诺有用,这世上就不会有“信守承诺”这一说了……

明思面色平静,目光四下看了看。

花圃中各色芬芳,缤纷绚烂,空气中,花香馥郁。

黄昏的阳光带着几许慵懒。洒落庭院,也给眼前一身银衣玉带的司马陵镀上了一层淡金,玉面朱唇。眉心朱砂似血,通身光华隐隐,看上去,尊贵而……妖娆。

看着明思这般直白无忌的目光,司马陵也未躲闪,迎着明思的目光,轻轻勾唇。“明思在看什么?难道不识得我了?”


“殿下,”明思轻声道,“所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世所常见,一叶障目者,也不独明思一人。”

话中语意让司马陵不由一噎,沉了口气,心下生出些无奈,若论天下女子之狡黠善辨。这丫头只怕能独得头筹。

先是用那诗词表面她的意思,如今又用此言暗讽于自己表里不一……

偏生自己非但生不出气,还有些暗喜。

也就只有这般聪慧有趣的女子,才能入得自己的那一颗心,才有资格同自己并肩百年。

司马陵无奈摇首,眼中却是宠溺,低笑道,“看来,明思还在怪我。我都陪了不是了。好吧,你说说,要如何才能原谅太子哥哥?但凡有言,无所不从。”

无所不从?

明思忍不住想翻白眼。唇一动,旋即又把到了唇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如今路十三还未联系上,一切得忍耐才是。

明思端起茶盏,“殿下是何时知道明思身份的”

这身份,自然是指的方世玉的身份。

明思问得极平静,司马陵的神情却有些奇怪,眸色微微一暗,凝视着明思,“你进北将军府那日,纳兰笙在我车厢中醉后吐言……”

果然是纳兰笙……明思无语。

司马陵凝目深邃,“其实,在之前,我还见过你一次。”

明思诧异抬眸。

“去年,十一月十五,我在西山见过你同几个丫鬟在瀑布边的茶花林中奏琴——”司马陵语带笑意,“你还说了一个石头记的故事。不过那时,我并不知是你。后来让玉兰去查探过后,才有些疑心是你。”

明思只觉更加无语。

自己向来小心,那一次,也是这么多年,唯一的一回。

那样的地方都能被碰见?

难道这也是天网恢恢,合该自己有此一劫?

看着明思眼中的无语神情,司马陵勾唇轻笑,“可惜那时,我未能确信,若不然——”


“若不然什么?”明思忽地抬眸,“是不是若是早知晓,殿下就不会等到今日才动手,殿下早就将明思请到这牢笼当中——金屋藏之!”

司马陵面上笑容霎时一滞!

明思轻轻勾唇,“明思于殿下,不过是一件新奇之物。故而,殿下从不用问一句明思的心意,只因殿下看见了,看中了,便可取用。可是,明思只怕不能如殿下所愿,恐要叫殿下失望了。殿下虽能将明思困于此地,但殿下的这番好意,明思却是无福,也无心消受。”

司马陵的眸光蓦地一凝!

新奇之物?

她怎么能如此的看低自己,如此的泯灭自己的心意!

他吸了一口气,将心中郁气平复了些许,眸光紧紧盯着明思,一字一顿,“纳兰明思!你是我司马陵这一生唯一想要的女人!我处心积虑,我处处谋划,只为了让你来做我的太子妃,让你同我并肩百年——你怎敢说自己于我,只是一件新奇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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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弃我去者

    看着司马陵眼里压抑的怒气,明思不觉心中一惊!

    饶是思虑无数,也断断想不到司马陵有这般打算!

    让她做太子妃?

    可是,一惊之后,并无喜悦,只觉沉甸。

    缓缓沉了口气,明思轻声道,“殿下这般打算,可还有人知晓?”

    司马陵紧紧地盯着她,不放过她面上的一丝情绪,闻言沉声,“玉兰或许猜到些,如今,只有你。”

    明思舒了口气,须臾后,垂眸复抬起,眸中是认真的疑惑,“明思如何当得殿下如此看重?”

    即便知晓自己是方世玉,即便自己有些才能,可司马陵对她的这份看重,也着实太令她意外。

    司马陵凝视她,低声沉沉,“明思,你还要瞒我么?”

    明思怔了怔。

    “当年,你的病其实早就好了。在冰窖中救我的,是你,对么?”司马陵看着她,“在我衣袋中放字条,救我一命的,还是你!你故意撞翻那碗酸梅汤,是因为你知道山楂会引发曼司花之毒,而我司马氏男子皆有心疾――你是为了救我……”

    明思垂了垂眼帘,目光落在青碧的茶汤之中,未有言语。

    原来,他都知道了……

    想必是从五哥无意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后,他就开始查证了吧。

    当年,他在纳兰侯府也是查探了几年。

    知道了自己有所隐藏,自然也就怀疑了。

    雁过留痕。

    世上没有永恒的秘密,自己这么多年成功的隐藏,不过是因为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一旦有心,又有足够的势力,想查,自然是容易

    除了这些,他知晓的秘密,应该还不止于此。

    司马陵眸光深邃。满目皆是情致殷殷,语声低缓轻柔,“明思,你我之缘,早已开始。非我强求,乃是天定。在你入北将军府那夜,我虽疑心那茶花林中的女子是你,可想着你已经入了北将军府。也想过无论是与否――也就此放弃。偏偏纳兰却醉后吐言,告诉我我从纳兰那里得来的字画皆是由你所作,告诉我,你就是方世玉。我回宫便查了那曼斯花的毒性特征――这才肯定,原来早前你曾三次救我!明思,你也该知晓,我这性子,往昔从未有女子入过我眼。倒钟寺,是我头一次对女子生出好奇!茶花林中,是我头一回对女子动心!而冰窖中的小丫头。之后数年,我从无一日忘却……那一夜。我得知了所有的真相,可惜却太迟!可那一夜,我也对自己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错过!你那两位姐姐,我从未有过半分沾惹。明思,我知你心意。你放心,除了你,我不会再要别的女子!”

    明思依旧垂眸。面上看似平静,实则心中惊愣万分。

    司马陵见明思不语,又深深看着她,“你不用担心,我已有万全之策。只要你应允,我定然有法子让你正大光明的入宫。”

    明思长翘的睫毛颤了几颤,轻轻抬首起来,平静道,“你想用欧阳倩之事废掉五姐?”

    司马陵眸中露出赞许,颔首,语声淡淡傲然,“即便没有你,她也是不配。”

    明思沉默良久。

    司马陵微觉讶然,看着她柔声道,“怎么了?”

    明思吸了一口气,蓦地抬首,“你想让我以什么身份入宫?”

    司马陵忽地一笑,凝视她,“你的身份本该是可以做我的太子妃的,如今,正好拨乱反正,还你本来的身份。”

    明思眸光霎时一凝,定定地看着他不语。

    司马陵轻声道,“你别怕,有我在,自然一切无忧。老太君也不能不认你。至于三夫人三老爷,我可以给他们个情面,明汐之事,只需私下处置。我答应过你五哥,不会伤她性命。当年之事,原本是郑氏陷害,你是受害者。如今水落石出,三老爷三夫人应该只会高兴,又岂会再怨你?到时候,只说是乾天师替你批过命盘,十六岁之前不得同父母相认,需养在别处。过些日子,你以三房嫡女的身份回府,认祖归宗。待再过段时日,你五姐之事一了,你便可入宫。”

    明思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殿下,这是同我商议?还是――知会?”

    司马陵微微一愣,意外明思听完之后的反应,轻轻蹙了蹙眉,“你不愿意?”

    得知她真正身世后,他心中只觉大喜。

    有了这样的身份,倒省去了他诸多周折,她入宫便可正大光明,名正言顺。

    可是,明思此刻的反应,却太过出乎他的意料。

    非但没有喜色,甚至那眸光中……还有一丝寒意。

    司马陵不解。

    “对!”明思看着他,清眸若水,“我不愿意。”

    听了司马陵的那番深情表述,有惊讶,也有些许的感动,可更多的,却是沉重。

    司马陵愈是用心,那代表自己想脱身,便愈是难。

    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身份又高贵,生平只怕未受过任何大的挫折,一切对他而言,都如探囊取物般轻易。

    他不会轻易接受拒绝,更不用说,他已经花了如此多的心思。

    可是,自己对他没有丝毫情意。

    即便是有,自己也绝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

    认祖归宗?认回三老爷三夫人?

    不!绝不!

    她的真实身份是不能让人知晓的。所以,她认祖归宗之后,必定抹杀她作为纳兰明思的一切,抹去她存在过的痕迹。包括四老爷四夫人,也不可能再相认。

    就算走近一些,只怕也是不能的!

    她如何能同意?

    且不论别的,只就这一条,她也万万不会应允!

    司马陵缓缓地蹙紧眉心,看着明思眼里的坚决,他有些莫名,沉了口气,他沉声道,“为何?为何不愿意?”

    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她得回她嫡出嫡女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这原本就是上天的安排!

    所以,在他苦苦思量之极,纳兰笙漏出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是天赐良机,是老天的恩赐,她竟然说不愿意?

    明思将茶盏放下,默然片刻,静静地抬眸,眸色已经平静下来,“明思感激殿下的这份用心。可是,对不起。殿下于明思,从来都只是朋友之谊。就算不论这个――殿下,这世上不是所有东西都能为了一个目的舍弃的。无论这个目的多么重要,多么强烈,也有些东西,是万万不能舍弃的。明思这一生,绝不会认回三老爷和三夫人。在他们舍弃的那一刻,于明思而言,他们就只能是三老爷三夫人。莫说明思对殿下如今只是知交之谊,便是明思真的对殿下生出了情意,也断不会为自己,而抛下父母。弃我去者,昨日之日无需留。没有爹娘,便无今日之明思。”顿了顿,又低声,“就如同,殿下也不可能为了明思舍弃皇上和皇后娘娘一般。所以,若殿下真的念着旧情,就请殿下放过明思。”

    司马陵未有言语,只定定地望着她,半晌,“你不愿意,是因为四老爷四夫人,还是因为你自己不愿?”

    明思看着他,轻声坚定,“两者皆是。”

    既然没有可能,就不该拖泥带水。

    遮遮掩掩,反倒是害人害己。

    司马陵的一双凤眸中眸色渐渐沉凝,唇抿紧,直直地看着明思,看了半晌,忽道,“你可以对秋池假戏真做,为何却要拒绝于我?难道,在你心里,我不及他?”

    明思轻轻摇首,低声道,“我同他也许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所以最后,对彼此都是伤害。如果我今日接受了殿下的情意,那于你我,更是一个极大的错误。明思不想入宫,也不能入宫――殿下,你若真念及那三回旧缘,就放让明思离开吧。”

    夕阳渐渐没入地平线,余晖脉脉。

    院中一片沉寂。

    香茗早已失了温度,也未有清香再溢出。

    茶盏却还都是满,两人皆是一口未饮。

    司马陵的面上淡淡一层霜意,许久之后,他轻声道,“你寻这些理由,不过只因,你如今对我无意罢了。放心,我眼下不会迫你。我们二人好生相处,你自然会知道,会明白我的。”

    说着,抬首看向廊下的玉兰和彩衣,“撤下,摆膳。”

    两人行过来,将案上一动未动的茶盘茶盏取下,退了下去。

    明思看了他一眼,只垂眸不语。

    不多时,玉兰和彩衣各自提了一只食盒上来,玉兰将食盒打开,各式菜肴摆上,数量分量皆不多,却是样样精致。

    玉兰打开另一只食盒,将一盅色泽乳白炖汤放到明思面前。

    明思看了一眼司马陵面前的汤盅,汤色却是全然不同,显然不是同一种。

    玉兰留心到她的神情,笑道,“这是用百日的羔羊肉熬了一日一夜,滋补驱寒,温而不燥。六**不妨尝尝?”

    明思微微弯了弯唇角,颔首轻声,“多谢。”

    司马陵看着明思一笑,又余光看了玉兰一眼,玉兰抿唇退下。

    “尝尝看,若是口味不合适,吩咐彩衣一声就是。”司马陵眸光柔和,“这些菜式皆有调养之效,你多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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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一十四章 断不会有
    明思看了他一眼,拿起汤匙,轻轻勺了一勺汤来喝。

    司马陵微笑,柔声道,“如何?”

    明思笑了笑,“不错。”

    汤味儿醇厚浓香,丝毫不腻,滋味的确绝佳。

    同谁作对,也不会同自个儿的身体作对。司马陵既然说这些菜肴有调养之效,那定然非等闲,难怪自己这几日吃着,觉得滋味不同。

    一笑后,明思也不客套,将一盅汤极利落的喝完,抬首却见司马陵只含笑看着自己,却未动箸,不由噎了噎。

    “殿下,我吃相很难看么?”明思看着他。

    司马陵一怔,不由失笑,摇首道,“何出此言?”

    他只觉看不够,哪里会觉得难看?何况,明思虽然喝得极快,但动作很是优雅,举手投足间都似有韵律,和旁人都不同,真真是好看。

    明思看了他一眼,放下汤匙,拿起象牙银箸,“那就用膳吧,看人吃,是看不到自己肚子里的。”

    司马陵蓦地轻笑,拾起象牙箸,语声极是宠溺喜悦,“你这丫头――好,那就一起用吧。”

    你这丫头?

    明思很是无语,噎了噎,垂眸,用膳。

    心道,两辈子加起来,我刚好和你娘是一般大……

    两人遂静静用膳,一个暗自心喜,一个暗自思量。

    远远看去,倒是气氛和睦。

    站在远处廊下的玉兰不禁欣喜,殿下终于是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天色慢慢地有些发沉,忽地,案几上映上了一层淡淡隐约的红光。明思一愣,转首一看,只见玉兰和彩衣二人在庭院两侧廊下,和正房廊前挂起了一串串的红色灯笼。

    每串皆是九个。

    浅浅的暮色中,隐隐有朦朦红光透出,十分喜气可爱。

    看着那一个个拳头大小的袖珍灯笼。明思不觉一滞。

    这不是……

    司马陵看着她讶然的神情,“当初在行宫时,纳兰让侍女们做了这个,我想你应是喜欢的。便让她们又准备了些。”

    明思怔了怔,只觉心中五味繁杂,回首过来,望着眼前美玉般男子,心中不是没有感动。

    可是也只是感动。这颗心没有悸动……

    淡笑着轻轻颔了颔首,“是挺可爱的。”

    司马陵唇角微勾,玉面湛然生辉,“你喜欢就好。”

    明思垂了垂眸,放下象牙箸,“我已经吃饱了,殿下请慢用。”

    司马陵本无心思用膳,闻言只偏首看向玉兰,玉兰会意,招呼了彩衣过来。将碗盘撤下。

    明思站起身,看了看天色。“殿下几时回宫?”

    司马陵长身而起,“这两日我会留在此地――”见明思愕然,他轻笑,“我请了旨意去祖庙,三日才回。”

    已经安排了替身,他只需后日去将替身换回便可。

    明思无语了。

    看着司马陵浅笑温文的面容,只觉沉重无奈。

    无奈之余。心里惟有默念,路十三,你千万将招子放亮点。别撞着这个时候来……

    明思暗暗叹了口气。

    留下来也好,自己也不能激怒他。为今之计,只能想法子说服他放弃。

    若是不能,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明思复杂地看了司马陵一眼,缓步走到了廊下。

    随着暮色的浓重,一串串的灯笼,光芒淡淡并不亮眼,随风轻摆着,十分玲珑可爱。

    明思用指尖触了触,拈起一只看了看,这才解了惑,灯笼中不是烛火,而是一颗淡淡发光的粉色萤石。

    难怪光亮并不盛……

    再抬首起来,看着满院的灯笼,明思默然。

    萤石虽不及夜明珠珍贵,可这么多萤石,也只有皇家才拿得出吧。

    司马陵提步走到她身侧站定,正当开口,明思放开了手中的灯笼,轻声道,“殿下,请不要再为明思费心了。”

    司马陵轻轻皱了皱眉,看向她,“不是说了,莫要再说这些么?一切莫论,这两日,咱们只好生相处便是。”

    明思垂眸低叹息,“殿下可以不说,但明思不能不说。徒劳无功的事,殿下又何必再执着?莫非我一日不允,殿下就将我在此关一日?若是我一生不允,殿下就能将我关一世?”抬首起来,墨玉般的眸子在暮色中如宝石般澄净,“明思对殿下以前未有男女之情,以后,也断不会有――殿下何苦煞费苦心?你我二人相交为友,不是更好么?明思略有拙才,若殿下看得上,但凡能帮得上殿下的,明思定无二话。”

    司马陵定定地看着她,半晌,眸色暗沉一片,“你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言毕,转身大步,彩衣见状,忙快步走到院门处,将院门打开。

    院门轻轻合拢,明思望了廊下正凝望她的玉兰一眼,垂了垂眸,转身朝屋内行去。

    心里暗暗叹气,还是没忍住啊!还好,还算没有真正激怒他。

    如今,自己可是砧板上的肉……

    暮色初上,彩衣就将屋中各处烛盏点亮,明思看了看,对跟上来的彩衣道,“只留内间和正房的烛火,其他都灭了吧。”

    静谧昏暗些,才好想心事。

    彩衣依言而行。

    待彩衣捧着托盘经过,明思伸手取了托盘上的铜尺将桌上的十三枝烛火压灭至一支,将铜尺放回了托盘。

    彩衣愕然看了她一眼,将托盘放回了柜上。

    明思用余光看了一眼还在外间廊下站着的玉兰,在桌边坐下。

    片刻后,轻轻的脚步声响起,玉兰出现在门前。

    明思抬了抬眸,“玉兰尚仪可是有话?”

    玉兰垂了垂眸,顿了须臾,抬步迈进。

    明思淡淡笑了笑,“尚仪请坐。”

    玉兰抬眼看着明思,“六**是主子,奴婢不敢僭越。”

    明思只一笑,不做他言,取过一个茶杯,倒了茶,用手轻轻捧着。

    玉兰行前一步,在桌边一尺远处站定,“六**可以对秋将军动心,为何不肯应允殿下?”

    对玉兰说话,明思自然没有那诸多顾忌。

    闻言,只轻轻一笑,并不抬眸,“为何我就一定得应允?”

    玉兰一滞,面色不觉微沉,“殿下对六**之情,便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也未必能做到。殿下的这份苦心,六**就丝毫无觉么?”

    明思抬首看了她一眼,垂下,捧起茶盏,就唇轻抿,未有言语。

    玉兰顿时气结,深深地看着明思,“殿下为了六**,至今未曾临幸过任何一个女子――比起秋将军,殿下待六**之心是百倍千倍!六**既然能给秋将军机会,为何不能给殿下一个允诺?”顿了顿,又道,“那丹红之事,殿下最初并不知晓,而是奴婢自作主张,暗示了袁侍郎,将丹红送到了麻面坡。六**可以怪奴婢擅自做主,可奴婢要说,如果换做殿下,断不会动那丹红一根手指!秋将军允诺了六**绝不纳妾,可还不是允了那丹红入府。虽未给名分,但这样的行径,又何尝不是违诺!连这样六**都能接受,殿下哪一点比不上秋将军?”

    语声中似有压抑的愤怒,说到最后,已经微颤。

    明思羽睫轻轻一扇,顿了一瞬,蓦地抬首轻声,“你喜欢太子殿下。”

    声音极轻,却是肯定。

    门前的彩衣身形一颤。

    玉兰的脸色“唰”地一白,呆了呆,语声低声急促,“六**莫要乱说!奴婢只是奴才,只望着主子顺心,岂能有他意?”

    明思将她眼里的慌乱收入眼底,抿唇轻轻而笑,“你是奴才,可你也是女人。你急什么?太子殿下品貌风流,你喜欢他,也无可厚非。”

    玉兰怔了怔,唇欲动,明思却忽地勾唇挑眉,斜睨她,轻声,“可是,玉兰,我真真瞧不起你!”

    玉兰一愣――

    明思静静看着她,眸光深邃,“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将自己低到尘埃中,是最最可悲的!我并非瞧不起你的身份,而是瞧不起你的做法!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可你却因自卑怯懦,连承认都不敢!只是帮着他去做那些他不能明言之事!”顿住,眸光渐渐冷然,“你千万别否认!你若不是猜到他的意图,你敢私下做主么?往朝中重臣身边安插人手,若没有他的默许,你敢么?你敢说,你暗示袁侍郎送人之前,他没有给你任何的暗示么?丹红落得一尸两命,难道你心里除了他,任何人都贱如草芥么?你可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也比丹红高不到哪里去?倘若有一日他人这样对你,你也能甘之如饴么?”

    玉兰这种死忠的性子,这种相当惹人忌讳的大事,岂会擅专?

    司马陵那般聪明细腻之人,玉兰这样的行事,又是通过兵部的袁侍郎,岂能逃过他的耳目?

    明思眸光定定地同玉兰对视,玉兰眸光缩了缩,半晌,轻轻垂下,语声平静,“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六**聪慧能辨,玉兰自知口拙。”

    明思瞟她一眼,唇角淡淡勾了勾,收回目光,端起茶杯慢慢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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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一十五章 此恨綿綿

    少頃,玉蘭的聲音又輕輕響起,“奴婢知道六**心善。六**素來待身邊人親厚,因丹紅的死,又連累帽兒姑娘殘了腿。六**想必心裡是怪罪的。可這並非奴婢本意,也並非殿下本意。就連那丹紅,奴婢也未曾想過要她的命,六**憐惜她,還下水去救她。可六**卻不知,她根本不值得六**如此。她腹中那個孩子,根本不是將軍府的血脈。”

    明思悚然一驚!

    玉蘭淡淡而笑,“麻面坡那日,她並未受孕。那個孩子,不是秋將軍的。”頓住,“六**還會覺得她可憐麼?她不過是一個為了富貴,而不擇手段,不顧廉恥的下賤女子。”

    明思眸光一閃,“你怎知道得如此清楚?”

玉兰坦然道,“她也算是奴婢的人,奴婢自然万事清楚。”

明思眼底沉色闪过,眼帘垂了垂,“是你指使她的,对么?”

玉兰面色平静,看了明思一眼,“她若不愿,奴婢也不会逼她。六**当知晓,这种事,奴婢是逼不了她的。当时,她在袁侍郎的别院中,若非她甘愿,奴婢强逼也不可能。”

明思缓缓抬首起来,眸光奇异,“是不是为了他,你什么都肯做?”

玉兰垂了垂眸,“奴婢的这条命,本就是殿下的。”

明思看她半晌,忽地轻声一笑,“若是有一日,我的存在对他有碍,你会如何做?”

玉兰抬眸,眸间却是不解,“六**乃是纳兰侯府嫡女,若非机缘有差,本该就是殿下的太子妃。六**同殿下再相配不过,六**身份尊贵,聪慧才高,怎会对殿下有碍?”

明思垂眸。语声似轻声淡淡,“不明白?这个道理你不明白,皇后娘娘定然是明白的……”

玉兰怔住。

翌日,明思睡到日高起才起身。

起身梳洗完,用过不算早的早膳,已是辰时过半。

彩衣刚将碗盘收下去,司马陵便来了

一身绯衣翩翩,玉面红唇。眉心朱砂更见鲜艳,一派艳丽风流。

明思不得不承认,这个太子爷,大汉第一美男子之称实是当之无愧。极少有男子能把这般艳丽的绯色穿出男子气概,非但没有丝毫低俗感,还能带出些仙气。

可惜,只是欣赏,生不出其他。

明思看了他一眼,也未做声,直接就起身到书房去练字。

这一回。写的是白居易的《长恨歌》。

取了一卷长宣,从“汉皇重色思倾国”开始。用簪花小楷,一字一字极慢的写。

司马陵看了开头,抬首望了明思一眼,明思却未抬眸,神情只专注在笔端,司马陵便不做声,看着她写。

写到晌午。不过一半,玉兰在门外问,可传膳?

不待司马陵回话。明思将笔搁回砚池,走了出去,在外间廊下站着透气。

玉兰看了一眼司马陵的面色,躬身退下。

不多时,玉兰和彩衣将午膳摆在了正房。

明思深呼吸几口,只觉舒畅,折身回正房,在桌边坐下。

两人安静的用完膳,明思起身在院中走了一刻钟,便回到书房继续。

司马陵一直在正房桌前饮茶,待明思进入书房写了一个时辰后,才起身进去。

走到案前,垂眸看去,长宣已近末端,正写到“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司马陵的唇抿得极紧,眸光中一片沉色,如风雨中,暗海生潮。一旁侍立的彩衣大气不敢出。

明思却淡定从容,凝神平静。

直到最后,明思收笔,司马陵面沉如水,忽地出声,“出去!”

明思没有抬眸,只把狼毫在清水碗中洗了洗,放回了笔架。

彩衣缩了缩身子,快步走了出去。

司马陵目光落在那最后一句,语声低沉,“此恨绵绵无绝期……你――又想说什么?”

明思淡淡一笑,“这个故事,殿下是看得明白的。不过,还要补上些许,那就是,这个受君王宠爱又不得不被君王赐死的宠妃――原本,是这个君王的儿媳。”

司马陵面色倏地一变,眸光一寒,“你可是在讥嘲我……从秋池手中将你夺来?”

夺来?

明思心下轻笑,如今,还不算不上呢。昨日说自己不该将自己比作新奇之物,今日,这“夺”字却是他自己用出来的。

人啊,总是对待自己和别人两套标准……

明思笑了笑,抬眸轻声,“明思只是想告诉殿下,如果殿下一意孤行,那么明思的下场便是如此!”

司马陵眸光一颤,“你胡说什么?若你肯定认主归宗,谁能奈何于你?你不过是怪我使了手段,强迫于你,可是,我不如是做,你只怕早就远走高飞了!你让我还能如何?”

“殿下!”明思轻轻提声,清眸亮起,定定望着司马陵,一字一顿,“我不喜欢殿下,这不是我的错!即便我对殿下动了心,我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冒险!殿下自是轻松,可我自个儿的命我自个儿珍重。殿下还不明白么?无论我喜欢还是不喜欢,我都绝不会去做这个太子妃!这个皇后!”

停住,吸了口气,“即便我认主归宗,可旁人不识得,秋池却是见过的。殿下打算如何同秋池相处?他动怒质问,殿下如何应对?他不动怒,殿下能不疑心他?如今满朝文武中,殿下只秋池一个忠臣、良臣――若明思入宫,殿下是打算要撤掉秋池这个北府将军么?不止如此,这世上之事,没有不透风的墙,殿下这半年来派了多少人手在我身边。就算我认主归宗,旁人难道就没一个疑心于我的?他日再入宫,殿下可以想想,会有多少人查探我的身份。无路是殿下这半年派出的人手,还是明思这十几年的过往,殿下能保证万无一失?殿下有没有想过。如今这局面。如今朝中,吏治、土地,还有东西南三府军都是大汉之痼疾大患――不治,则内腐自败!若治,则非一日之功。皆不可冒进,须得徐徐图之。少则五年八年,多则十数年,方能见成效!殿下要励精图治。要对这三者下手,殿下的敌人便是这天下的士族、勋贵,还有东西南三府――”

明思一连串话说出,司马陵的面色先是一白,而后,是一片寒霜,愈来愈冰凉。

明思顿了顿,轻轻吸了口气,静静地看着他,“不说殿下如今只是太子。上面还有皇上、皇后、太后,就算殿下今日荣登大宝。这些臣子勋贵士族也不会轻易退让他们的利益――一旦他们捉住殿下的把柄……殿下想想当日襄城侯一事……到了那时,殿下迎再蘸之妇入宫为主,还是君夺臣妻……于祖宗宗法,殿下如何交待?其他三大侯府,殿下又如何交待?”垂了垂眸,轻声道,“届时。殿下除了让明思背负惑君之罪名,还能如何?届时,等待明思的。也不过是君王掩面救不得的――宛转蛾眉马前死……”

明思轻轻地住了口,司马陵的面色已经是苍白僵硬一片。

还有一句话,明思没有说。那就是连秋老夫人都容不得秋池独宠,况乎皇后……而且,自己还身有寒症……

所以,进宫于自己――要不,就是退步后的生不如死,要不,就是真正的死路!

支架窗是支起的,格扇窗紧闭,灿烂的阳光透过白色的薄纱将书房内映的分外明亮。

明思静静地看着司马陵,眸光清幽中含着一丝隐隐的祈盼。

她希望司马陵能明白,自己没有爱上他,这才是对两人最好的。

爱情,炙热时,貌似能翻江倒海,让人神魂颠倒,可是,却抵不过许多。譬如岁月,譬如孝道,譬如男人的责任,男人的雄心壮志……更不用说,这执掌这万里江山销魂感……

美人常有,却不长在,江山却是万古长存……岂能等比……

爱情做那锦上添花时,自然是珍之重之,可是一旦成为阻滞和累赘时,就只能挥剑斩情!

司马陵一直在垂眸。

鲜艳的绯衣衬得玉面更加白皙,但此刻却是僵冷一片。

明思没有放过他面色上的一点变化,半晌后,明思轻叹,“殿下,相伴未必相亲,不如知交。明思之言,是否虚妄,殿下自有明断――”

司马陵蓦地抬首,凤目中光彩奇异,“你说,少不过五年八年,有你在身边,定然应在这少之数!明思,你可愿等我五年?”

明思怔住!

司马陵忽地大步迈前,一把捉住明思的手臂,凤眸湛然惊亮,“你可愿等我?不能入宫为主,你可以先入后宫,我不会临幸她人。两月后,甄选夫人,你先用其他身份入宫,待日后大局已定,再恢复你纳兰侯府嫡女身份――届时,天下间,再无人敢阻你我?明思,你可愿?”

明思缓缓抬首,若水的清眸中是从未见过的深幽寒潭,“入宫?”

司马氏目光中惊亮期待,颔首。

明思蓦地低笑,“殿下,你知道那于我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么?――除了你,所有人都会视我为敌!你要我进那样的一个地方,你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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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一十六章 愛恨難分


“你——”司馬陵道了一字,眸中隱怒陣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說到底,不過是拒絕的托詞。以你之聰慧才能,加上有我的看顧,豈會輕易為人謀算?說如許多,你——不過是藉口!可如今卻由不得你,你我之緣分乃是天定,元天師‘解’字之由,斷無可能應在他人身上!明思,你莫想逃,你原本就註定是我司馬陵的人!”

    最後一句,眸光已寒,一字一頓,怒意勃發。

    明思一霎不霎的看著他——這些男人都如許自私,在他們眼裡,只有自己的意願才是意願,別人的全是托詞狡辯!

    吸了口氣,明思眸光反倒平靜下來,“殿下,你說錯了。我們之間沒有緣分。第一次相見,我命在旦夕。你得知真相那日,我已經入了北將軍府。而西山的相見──你若記得,就該知道石頭記講的是甚麼樣的故事。”

司神色一動,一念到,面色便是一僵。

“殿下,閬苑仙笆也好,美玉無暇也好,終究是虛幻無緣。至於,殿下所說的三次相救,也許是明思前世所欠,要還在這三次。她還他一生的淚水,可明思卻不願,所以,也就只應在這三次相救,”明思語聲輕輕,眸光清透之極,如冬日山巔那最純淨清澈的湖水,”殿下,再沒有別的了。明思,也給不出別的。殿下,你我早已錯過,在第一次相見,在我進北將軍那一刻!早已,錯過無緣……”

司馬陵死死地看著她,纖長如玉的手指慢慢一分一寸的收緊,好似想把眼前的這個女子捏成灰!

是的,捏成小小的一團,最後研磨成灰……

看不見她這般的神情,心就不會痛!

成了粉末,她就不會再說這些椎心刺痛的話!

成了灰,自己將她重新塑過,她就永遠都是自己一個人的,永遠不會違逆自己,永遠都不會想著逃離自己!

可是,卻不能……

捨不得她痛,因為自己會比她痛十倍、百倍、千倍!

此刻,他甚至後悔,自己不該來這件她。

不見,自己還可念想,不會這般被她刺得滿心都是痛!

這半年來,那些個日日夜夜念想……白日裡,想到她同秋池的親密,滿心都是嫉恨!只有夜晚,在夢中她,才會巧笑倩兮的對自己嬌言軟語,才會同自己百般恩愛纏綿……

司馬陵只覺此刻心房似被一股無形的大力,一個瞬間,被緊緊擠壓,縮緊的痛,下一個瞬間,又被另一股力量撐得快漲裂般痛!

緊緊地、死死地,就那樣盯住眼前這張思慕了千百次的容顏,司馬陵的精緻絕倫的玉面上一片冰寒,眉心硃砂赤紅得似欲燃起,一雙美麗之極的鳳眸中,已經分不清是似海的情,還是滔天的恨……

恨怒情深,心痛如絞。

鳳眸中忽地水氣晶瑩,下一瞬,眼角已經濕潤剔透,卻只盯住不放,一字一頓,皆是切骨痛意,”早已錯過?納蘭明思!你可曾給我機會?冰窖初見,你不肯讓我見到你的模樣,我尋了你三年,整整三年!你眼睜睜地看著我在納蘭侯府四處查探!你眼睜睜地把你身邊那個小丫頭都做你!你眼睜睜地看著我出醜!看著我鬧笑話!你可曾給我一絲機會?納蘭明思,你最愛道公平,可是,你說,你待我可有一分公平?你將一切藏地死死,你讓我能如何──可上天偏讓我看到了,又知曉了!你以為我未曾痛苦過麼?你以為我未曾猶豫過麼?可是,這一切都抵不過這一顆貪戀之心!這顆心貪你的美,這顆心只戀你一人!對著其他女子,我連親近的念頭都生不出──

頓住須臾,眼角的晶瑩終至溢出,白玉般的面頰已經是赤紅一片,”納蘭明思,你從未給過我機會,如今,卻說無緣!我司馬陵──絕不許!”

看到那兩滴淚,明思終於閉了閉眼,心中也是酸漲,片刻,緩緩睜開,”殿下,不喜歡,不是明思的錯!我是愛道公平!可男女之情,從來並無公平可言!不是說你給,我就必須得接著!不是說大漢太子中意我,我就要當作恩典!殿下,我根本不信男人!無論是你,還是誰,我都不信!為何你們總要將自己的意願當作唯一?秋池是這樣,你也是這樣!可是,我根本就不信!你們總是許諾你們做不到的事,你們總是什麼都想要!秋池說過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我,可是呢,他明明知道了他娘說謊,他卻掩耳盜鈴!而殿下你,說得如此深情,那我問你,倘若有一日,要讓你在我同你的父皇母後中選擇,你如何選?倘若有一日,要在我同你的江山皇位之間選擇,你又如何選?”

司馬陵滯了滯,卻仍舊五指緊握不放,指頭關節已然僵白。

明思輕輕一笑,點漆眸中似有萬點星光匯集,因為太過晶亮,反倒深幽無比,”殿下,千萬不要說不會,秋池也未曾想到他有一日要在我同他母親之間做選擇!秋池會左右為難,而殿下呢?所以,不要再說什麼情意,你們這些男子,愈是位高權重,這情意於你們就永遠不會是最緊要的,也更不會是唯一!所以,我納蘭明思不會信你們這些男人!知道我為何會自願上那馬車麼?因為,我不信你!因為你不值得我相信!你不顧知交之誼,對秋池設局,對五哥脅迫!知交之誼尚且如此,我不過是你一個中意的女子!我如何敢把自己看重?所以,殿下,為什麼要我上自己的命去賭──就因為你們說了喜歡,就因為你們的深情!我就必須接著?你們情意不過是私慾,一句喜歡,你們可曾為我考慮半分?是!我納蘭明思不笨,可就是因為我不笨,我才不會為了那虛無飄渺的喜歡,信口說來的承諾,讓自己陷入困境!”

明思揚起臉,同司馬陵毫不退縮的對視,眸光亮得驚人,迎著窗外的光線,那小小的面孔如玉質般熠熠生輝耀眼,”所以,殿下,不要再說喜歡!你們都不懂什麼叫喜歡!真正的喜歡──那個人定然是最重要的,能風雨同舟!能同生共死!真正的喜歡,是能明白對方想要的!是成全!是不能成全的放手!而不是如殿下此刻這般,讓我去油烹火烤之地掙扎求生!”

司馬陵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手慢慢鬆開,眸光卻一直一顫未顫地駐留在面前這張光彩照人的面孔上,”好,你說我不未曾為你考慮,你說我不能護住你,你說我做不到──那好,我不要你入宮了!你不願入宮就不入,你等我五年,我讓你看看,我司馬陵今日可有虛言!”

明思眸光霎時一凝!

“你要囚禁我?”她輕聲。

司馬陵似已平靜,”我不過是讓你等我──只要五年,你等我五年。在我做到之前,我不回迫你,但你也不能離開。”

言畢,深深地看了明思一眼,轉身大步而出。

明思定定地看著他的背影,眼波亦是平靜。

司馬陵這日下午便離開了。

臨走前,玉蘭過來見了明思,問明思還有什麼需要要求。

明思淡淡笑道,”這裡百般都好,就是連個說話的人都無。”

玉蘭微噎片刻,不知該說什麼。

明思掃她一眼,淡淡一笑,讓她走了。

院子又恢復了寧靜。

如非必要,明思也不會對彩衣開口。面對一個永遠只能同你打手勢的人說話,總覺得自己挺傻。何況,這人明為伺候,實為獄守。

就在這日晚間,明思終於等來了她的希望。

睡得迷迷糊糊中,忽覺得有人輕輕碰觸她放在錦被上的手臂。明思驀地睜眼,霎時驚喜莫名──

床前彎腰看著她的正是一身黑色夜行服的路十三!

面上罩了一張黑巾,可露出的那雙狹長的單瞼,即便此刻光線如此昏暗,明思也就一眼就認出!

猛地起身坐起,青絲絲緞般瀉下,小小的面孔上,是全然喜悅,”你終於來了!”

語聲極低,眸光極亮。

路十三的眼中泛起溫情的笑意,抬手將黑巾摘下,語聲淡淡含笑,”不用怕,隔壁地那個我放了迷藥,天亮前醒不了。”

路十三抿了抿唇,眼中溫潤淡淡。

雖不明天使具體的含意,可看著明思這般全然喜悅的望著他,心裡已然是愉悅。

明思朝床內側退了一些,拉了拉路十三的衣角,指了指床邊,”坐下說話。”

既然有一夜的時間,那就不必著急。

路十三怔了怔,看了一眼朦朧光線中,明思素白寢衣下纖細的身形,輕垂了垂眼瞼,依言坐下。

路十三坐下之後,明思取過身邊的一個寶藍緞得靠枕舒服的抱在懷中,偏首看著他笑,”雖說知道你定然會來,可你再不來,我真是要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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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1 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一十七章 酒后失言

    屋角一灯如豆,幽幽暗暗中,有些颤动的朦胧暖意弥漫在室内,似润物细无声。

    幽蓝的光线中,眼前女子乌眸若水潋滟,羊脂玉般的肌肤似隐隐生光。

    无论是那小小的面孔,还是那紧抱着宝蓝靠枕的素手,都如那白玉一般,只觉冰肌莹彻的美。

    唇畔还有若隐若现的浅涡,在笑意中漾起。

    路十三的语声不觉柔缓,“前几日我不在京中,手下看到了你放的信号。赶了过来,查探之后,不敢惊动,便一直守在外围。我昨日便来了,得知太子在,便未进来。”顿了顿,眸光一闪,“是太子将你掳到此地的?”

    明思瘪了瘪嘴,无奈苦笑,“也算不得掳,是我自己跟着来的。”

    如果不跟着来,估计就该是“掳”了!

    路十三眸色沉了沉。

    明思叹了口气,将缘由经过大略说了。

    路十三深深看了一眼她,垂了垂眸,只觉心中滋味难辨。

    这一刻,心中有些许嫉妒,又有暗喜,可更多的,却是苦涩。

    嫉妒那些男子能正大光明的同她述情,暗喜她并不为之所动,却苦涩――

    她是这般的美好……这份美好,原本是自己第一个发现――可是,早在发现之前,自己就已经失去了资格了……

    眼帘遮去了眸间的无言痛楚,须臾,轻轻抬眸,已是轻声平静,“我带你出去!”

    明思咬了咬下唇,缓缓摇首。“眼下,我还不能走。”

    路十三蹙眉。

    “他生来顺遂,我若这样逃走,他未必甘愿。”明思轻声道,“就算我能不顾及纳兰侯府,可不能不顾及爹娘五哥,还有方师长同蓝彩她们。他若要逼回我,只需下一道旨意将我爹调回京城。我就不能不回来。”

    路十三松开眉头,沉吟片刻,“那你打算如何?”

    明思低声道,“只能想法子,等机会,等他死心。”

    路十三的眉宇轻轻拧起,让太子死心,只怕是不易。

    明思呼了口气,望着他,“你还能不能再给我支信箭。我若要脱身时,再寻你。”停住稍迟疑。“你最近可是很忙?”

    路十三摇首,“我的差事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交待人去做就成。”

    明思轻轻颔首,松了口气,还好不算为难,忽地想到,又问。“如今外间情形如何?北将军府可有动静?”

    路十三看着她,昨日见不便,他也去打听了些。何况,有些消息已经传开,并非秘密,闻得她问,便道,“前些日子,秋池去寻了你那两个丫头,约莫是为和离书的事儿。具体如何,并不知晓。我去了一趟,那大丫头的夫君在,所以未曾问话。不过,如今你们二人和离的事儿,已经都知晓了。纳兰侯府也传了你那丫头去问话,不过后来也未为难,放了她回去。这几日,她都在家中照料那受伤的丫头,未曾出门。”稍停片刻,又道,“秋池派了人手在四处打听。”

    明思心下悄然松气。

    默然片刻,垂眸淡淡一笑,“总会过去的。”

    路十三轻声道,“你离开也好。”

    明思一怔,抬眸起来,路十三看了她一眼,移开了目光。

    明思忽地轻笑,“每次你都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这回不是想着有你给的信箭,我还不敢自投罗网。”

    路十三眼里带出些笑意,顿了顿,忽问,“你为何不早通知我?”

    明思看他一眼,垂眸,手指在靠枕上轻轻滑动,“我知道太子派了人在周围,心里没底。万一你没准备,碰上就麻烦了。”

    都是有功夫的,一明一暗,很难判定强弱。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太子身边的人很有可能识得路十三,她不敢冒险拖他下水。

    路十三狭长的目光一闪,显是猜到了明思的想法,只觉心中顿暖,遂低声道,“你放心,他们打不过我。”

    明思抿唇一笑,未再多言。

    路十三看了看更漏,沉吟道,“我先走了,信箭身上未带,我明晚再来。”

    明思颔首,“好。”

    路十三欣长的身形站起,目光一落,“莫要冒险。”

    虽不知她究竟是何打算,但他心中却有些不安。

    心道,先出去将事情安排了,再替她想法子,这丫头胆子太大,他不能放心。

    看着路十三从后窗离开,又将窗扇无声息的合拢,明思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抱着靠枕,将身子缓缓缩入被窝,翻身侧睡。

    幽暗中,一双乌眸盈盈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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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个夜晚。

    精致的宫室中,四壁通亮的宫灯红艳艳地映出一室的金碧华贵。

    铺就绣花红缎的圆桌旁,还是那一身绯衣,司马陵半垂着眸子,纤长完美的手指挟着一只白玉质的莲瓣纹八方杯的侧柄,缓缓凑近唇边,仰首饮尽。

    一身粉蓝宫装的明雪静静坐在他身侧两尺远的位置,看着司马陵这般饮酒,婉丽的面容上现出些许迟疑。

    司马陵放下杯盏,玉面微红,语声淡淡,“倒酒!”

    明雪顿了顿,垂眸,一手持壶,一手挽住宫装的垂袖,替他斟满。

    司马陵端起杯盏,看她一眼,又垂眸,忽道,“说说你们原先在家学的事儿。”

    言毕,将杯盏凑近唇边,缓缓饮着,目光却落在红缎之上的虚空。

    明雪一怔。

    今夜,太子殿下不期而至,坐下未曾多言,便让她伺酒。这一个时辰,已经喝了一壶半。

    她有心想劝,可见得太子的眸光,那话便不敢出口了。

    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她还是轻声道,“在家学时,也只得我们姐妹几人。大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五妹妹和七妹妹,再加上我。大姐姐在时,六妹妹因体弱,未曾上学。后来,六妹妹来了,大姐姐却因及笄,不用再上――”说着,她顿住,悄悄地看了一眼太子,她素来不会说话,只怕说得无趣,惹太子不快。而此番,却见太子依旧轻轻抿着酒液,神情看不出情绪,但也无恼怒厌烦之色,遂心下一喜,语意轻松了些,“因人少,故而日子也寻常。每日也就是跟着几位师长学功课,那时候胆子小,每日也怕师长训诫――”

    司马陵眸光微动,“哦”了一声,淡淡道,“说说你们姐妹几人,何人更得师长偏爱。”

    明雪想了想,“我们姐妹几人资质不同,明雪拙笨,样样皆是平常。大姐姐也同明雪差不多。三妹妹才学敏捷,故得蔡师长偏爱。而五――太子妃娘娘琴艺精湛,最受吴师长赞许。而女仪的韩师长则对三妹妹和太子妃看重些。至于画艺的柳师长和棋艺的李师长,”笑了笑,“因我们姐妹在这两艺皆无长才,故而倒是一视同仁。只方师长虽对六妹妹的绣艺赞许,但平素对我们姐妹几人却都是一般看待,倒看不出厚薄偏爱。不过……”

    明雪的话声还是柔柔响着,但司马陵已经未曾入耳。

    才学、琴艺、画艺……在这些名门闺秀中,她哪一样不是冠绝大京?

    她却全然藏起!不给自己半分机会……

    仰首将杯中酒尽饮,伸手取过酒壶自斟,明雪愕然顿住口,他冷冷道,“继续说!”

    明雪神情一滞,垂眸继续往下说,声音却小了些,也有些紧张,“……每回功课,三姐姐总是最好……”

    司马陵一杯接一杯,看着不疾不徐,可中间却并无停顿。

    渐渐地,面色愈来愈红,凤目也有些迷离之光。

    明雪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嘴里声音愈加小了。

    终于,司马陵将白玉盏重重地放下,用手撑着额头,微微有些晃动不稳。

    明雪一愣,停住口,伸手去扶他,眼带忧思看着他潮红的侧脸,柔声道,“殿下,可是头晕?”

    司马陵被她扶住,头晃了晃,忽地抬起,只见眼前女子面目模糊。

    他用力睁开眼,蓦地眸光一闪,将明雪拉入怀中,语声喃喃,“你……终于肯理我了……”

    明雪白皙的面容倏地娇红,听着司马陵沉稳的心跳,她只觉身上的血都冲到了脸上。咬了咬唇瓣,她伸手抱住司马陵,声若蚊蝇,“殿下,您幸了臣妾吧。”

    司马陵此刻醉得云里雾里,哪里还听得见明雪的娇羞之言,他揽紧明雪,将醉得发沉的头靠在明雪脖颈边,“明思……我会比秋池……待你更好……”

    自语般的喃喃一句后,头便软软抵住了明雪的脖颈,再也不动,只那湿热的呼吸喷洒在明雪耳畔。

    明雪如遭雷击!

    虽是极低极轻的一句,可是司马陵凑在她耳边,哪里能听不清楚!

    只见她的身体蓦然一僵直,脸上的娇羞红晕,只在这一瞬间便消失无踪,只剩苍白。

    僵硬地转过头,用手托起司马陵的脸,语声颤颤,“殿下,你方才……说的是明思?”

    司马陵俊美的面容上一片潮红,闭着眼,除了呼吸间的热气和酒气,再无半点声息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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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1 11: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一十八章 皆是无情
    “殿下,殿下。”明雪低声唤着。

    脚步声响起,明思转首看去,玉兰匆匆而入。她看了一眼内殿的情形,过来扶住司马陵,身体巧妙的挡住明雪,恭声道,“侧妃娘娘,奴婢来伺候就行了。”

    说着,将司马陵扶来站起,司马陵朦胧地睁开眼,“玉兰,带我去――”

    “奴婢这就送殿下回宫。”玉兰平静的接过司马陵的话,扶着司马陵朝外走。

    看着司马陵倚在玉兰身上,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明雪的手在袖下缓缓攥紧,婉丽的面容上,脸色雪白――自己连碰他,也碰不得么……

    司马陵回到寝殿,王栓将玉兰早已吩咐准备好的醒酒汤送来。

    玉兰伺候司马陵喝了,扶他到锦榻上躺好,小心地脱去鞋袜,王栓递过温热的棉巾,玉兰接过替司马陵净面。

    司马陵半睁开眼看了一眼,阖眼睡去。

    玉兰将金钩松开,精致宫纱所制的纱帐垂下,司马陵宁静的睡颜在纱帐内顿显朦胧。玉兰站在锦榻外定定看了须臾,直到察觉王栓的窥视,她才强作镇定的将锦幔放下,转身冷冷低声,“出去,别扰了殿下歇息。”

    两人前后退出太子寝殿,玉兰在前面,王栓亦步亦趋的跟着。玉兰顿住脚步,偏首看着王栓,“有事?”

    王栓噎了噎,带着些讨好的笑意,“奴才确是有事想求尚仪。”

    玉兰站定,转身,“说吧。”

    王栓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奴才想请尚仪将紫茹调到咱们宫来――”见玉兰神色一变,他赶紧道,“便是做个洒扫庭除的侍女也使得。”

    玉兰皱了皱眉,这仁和宫的人她自是个个有数,遂道,“你不知她是太子妃带进来的人?”

    “奴才知道。”王栓点头。眼里却带出了同情,“可她若再留在太子妃宫里,只怕就活不长了。”

    玉兰一怔,“这话儿怎么说?”

    王栓瞅她一眼,低声道,“她两条胳膊都淤青了,好些还是伤上加伤……”见玉兰蹙眉,他赶紧补充道。“不是她同奴才说的,而是她替奴才补衣裳,送过来时,奴才见她动作有异,这才瞧见的。”

    玉兰垂了垂眸,“你是说是……”

    没有说出来,可意思王栓也明了了。

    王栓四下扫了一眼,轻轻颔首,“咱们宫里素来规矩严,没主子的旨意。自然不会有人敢动私刑。”

    玉兰垂眸想了想,“此事先不急。她毕竟是太子妃的人,你容我再想想。”

    王栓点头。他心里也明白此事殊为不易,他也是同情紫茹,故而才冒着胆子来求玉兰。如今虽是未答应,但只要没有一口拒绝,那还是有点希望的。

    玉兰却是另有打算,不过还需斟酌一二才能定下。

    翌日一早。明雪用了几口早膳,便没了胃口,将汤匙一放。“收了吧。”

    黄莺轻声劝她,“娘娘,您这些日子都不大开脾胃,日子长了可不好,还是再用些吧。”

    明雪摇了摇首,起身走到一边,站在窗前不语。

    黄莺只好唤了宫人将几乎未动的早膳撤下,又走到明雪身畔,朝外看了一眼,“要不奴婢陪娘娘出去走走?如今正当好时候,听说玫瑰园的花儿开得极好,还有不少世所罕见的名品。”

    明雪此刻也觉胸中沉郁,闻言稍顿了顿,便颔首,“也好。”

    整理了下妆容,两人便朝御花园行去。

    两刻钟后,便到了御花园门口,黄莺指着东面,“娘娘,玫瑰园就在那边。”

    明雪颔首,轻移莲步过去。

    到了之后,只见诺大的园中,放眼过去是一片绚烂之极的玫瑰花海,大红和雪白分做两片,中间被整齐的花径隔开。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沁人心腑的花香。

    明雪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黄莺看着她的脸色笑道,“奴婢没说错吧,可是极美?”

    明雪抿唇笑了笑,提步进入。

    刚迈了两步,身后忽地传来一声熟悉的娇声,“二姐姐也来赏花啊。”

    明雪脚步一滞,垂了垂眸,缓缓转身,盈盈一礼,“臣妾见过太子妃――”

    一身大红宫装的明汐仪态万端的款款行到跟前站定,下颌微抬的扫了一眼明雪,又上下打量了下,才似笑非笑地抬了抬手,“二姐姐不必客气――免礼。”

    明雪半垂着首,缓缓起身,膝盖已经有些发酸。

    “我还正想请二姐姐来一同赏花呢,不曾想却是遇着了――”明汐抬了抬眉梢,含笑道,“相请不如偶遇,就一道儿吧。”

    站在明汐身后的紫茹,飞快地抬了下眼,看了明雪一眼。

    明雪勉力扯开一抹笑,“臣妾已经看过了,身子有些累,就不扰太子妃雅兴――”

    “二姐姐这话可不对,”明汐笑着打断她,眸光中是莫名的笑意,“二姐姐只比本宫早一步出宫,怎么就赏过了呢?该不是瞧不起本宫,不愿同本宫同赏吧!”

    明雪一滞,明汐上前一步,拉了她的手臂便朝内行,“二姐姐就给本宫一个面子吧。”

    明雪无奈,只得跟着她的脚步朝内走。

    黄莺落后一步,待明汐和明雪走了一段路,才走到紫茹身边,试探地笑道,“太子妃娘娘今日倒是难得雅兴。”

    不知为何,她见明汐笑得愈是甜,心里就愈是不安。

    紫茹瞥了她一眼,未曾言语,只提步跟上。

    她自然是知道明汐没打好主意,昨夜太子在侧妃宫中留了半宿,她的手臂上又多了几处瘀伤……看了看前方的两人,紫茹垂眸。

    别人不知,她却是清楚的。太子临幸太子妃那三回显是有猫腻,可太子妃却是不自知。想来也是,无论怎么说,明汐也是出身大家,闺房之事也只知隐约,于细节却是不清楚,只每回醒来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便是羞涩。紫茹素来心细,自头回便察觉不对。后来两回,见又是同样的情形,心里便有了几分确定。

    此刻,她看着前方的明雪,心里却在猜疑――太子真的临幸过侧妃么?

    不知为何,她总觉此事有着惊天的蹊跷。

    想着上回回纳兰侯府为老太君贺寿,老太君悄悄请了嬷嬷为太子妃和侧妃诊察……她心里就更加的疑窦重重了……

    墨妈妈从内间走出来时,那神色可是有些奇怪的。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地听见身边的黄莺一声惊呼,“娘娘――”

    她猛然一抬首,只听前方十余步前的明雪“啊”的一声,穿着蓝色宫装的婀娜身形便摔向了花丛。她身畔的明汐大惊失色,“二姐姐,怎么了?”

    说着,伸手欲去拉,却畏惧那花刺,不敢靠前,手便在半空虚伸着。

    黄莺白着脸冲了上去,紫茹也赶紧跟上。只见明雪侧身摔在花丛中,身上的薄缎宫装已经被锐利的花刺勾破了多处,隐隐还有血迹渗出。

    左手撑在花枝上,几根锐刺扎进了手心,无数小刺扎在身上,明雪满面痛楚之色,下唇被紧紧咬住。

    见明雪这般痛苦的模样,黄莺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不顾那花丛中的尖刺,一脚踏了进去,将明雪完好的右手拉住,颤声道,“娘娘,您忍住,奴婢拉你出来。”

    明汐退后一步站定,眼底隐隐笑意得意,语气却关切得紧,“小心些――紫茹还不上去帮忙!”

    紫茹上前,站在花丛边,伸手扶住已经被拉起身的明雪。明雪此刻眼泪都痛出来了,左侧下颌还有两道被花刺擦伤的血痕,浑身上下更是无数血点。站在花径上,不住打颤,面色惨白。

    “二姐姐,怎这么不小心?好好走着,怎就摔了?还好,没伤到眼睛什么的……”明汐抚着胸口,眸带忧虑后怕的看着明雪,“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没事吧?二姐姐。”

    关切地上前,上下探视,看到下颌的那两道血痕时,明汐的眼底微不可查的掠过一丝讥讽笑意。

    明雪面色雪白,咬了咬唇,止住浑身的颤意,“臣妾无事,太子妃娘娘,容臣妾告退。”

    黄莺抹了把泪,扶着明雪一颤一抖的走了。

    待两人身形消失,明汐轻哼一声,心下冷笑得意,瞥了紫茹一眼,淡淡道,“走,回去寻些补药,咱们也得去关心关心。”

    明雪回到寝殿,眼泪才“簌簌”地落,身子不住颤栗。

    黄莺咬着唇,忍泪伺候明雪脱了衣裳,见肩头腰腿各处皆有不少断刺,眼泪终至落下,咬牙恨声,“不就是瞧着殿下昨日幸了娘娘么?也值得下这般狠手!还好娘娘反应快,若是正面摔下去,这脸可就毁了。”

    明雪一听,更觉心房阵阵凄楚刺痛无言,遂闭了闭眼,颤声道,“先把刺给我挑了。”

    黄莺轻轻颔首,扶着明雪到榻上侧卧。

    足足挑了一个时辰,才将所有的断刺挑出。上了药,穿上了丝帛的寝衣,明雪闭上眼,轻轻道,“你先出去,我想歇会儿。”

    黄莺“嗯”了一声,忧心忡忡地退下。

    待黄莺一走,睁眼看了一眼周遭的奢华精致,明雪缓缓地闭上眼,眼角的泪便珠串般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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