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溪网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快捷登录

版块导航

管理反馈
疑问建议
楼主: 汤圆儿

[穿越重生] 《良陈美锦》作者:沉香灰烬(完结)

[复制链接]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初中三年级

Rank: 10Rank: 10Rank: 10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36 | 显示全部楼层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立即注册 已有账号?点击登录

x
第三百二十六章:逃跑
    顾锦朝把这几天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马车里的炉火静静地燃着,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

    陈彦允听得很认真。

    顾锦朝说完又有些疑惑:“那些南海珠子,你没有找到吗?”

    陈彦允笑着摇头:“许是被别人捡去了吧。再说天色又黑,要想找到你留的那些珠子,还必须要拿着火把一寸寸地找不可。”

    顾锦朝想想觉得也是,当时她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她又紧张地拉住陈三爷的衣袖:“采芙和宋氏留在那里了,你救她们出来了吗?”

    陈三爷点头,把她按进怀里:“你好好休息,不要担心,这些事我都处理好了。等你睡一会儿起来,我们再谈你被劫持的事吧。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问你。”

    顾锦朝是觉得很累,可是她不敢睡。

    “你刚才说,还有人逃脱了……”顾锦朝说,“三爷,这些人一定不能放过,特别是谢思行,此人武功高强,心思又深。留他下来肯定后患无穷!”

    要是谢思行仍然活下来,再发起出川蜀之难,那简直是一场巨大的浩劫。

    当年的川蜀,谢思行所到之处尸殍千里,男盗女娼者众。

    后来他死后有人抄他的家,还在他的府邸下发现一块七杀碑,上书,“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一时间为人所震惊。

    “肯定不会放过他的。”陈三爷笑了笑,眼睛里却寒冷如坚冰。

    敢动顾锦朝,那必然是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有人在外面叩门,传来陈义的声音:“三爷,长兴候世子爷在外面等您,说想请您说几句话。”

    陈三爷颔首。又低声跟顾锦朝说:“以后如果不是带着陈义,你不准到处去了。这次你被俘虏,我实在是……”他握着顾锦朝的肩膀的手用力了些。动了动嘴唇却又说不出来,直直地看着她。声音低哑地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看这个丰神俊貌的人脸颊削瘦,下巴上长了青色胡渣,她怎么会不懂呢。

    她何尝不然度日如年呢!

    顾锦朝轻轻滴回抱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陈三爷却感觉到她的眼泪浸透了衣襟,湿湿热热的发酸。

    他神色平静了些,摸着她的发:“你要是还想到处去,不准离开我半步。”在顾锦朝的叙述中。其实有很多机会他们可以转危为安,但是锦朝没有危机意识,也没有应对局面的能力和智慧。她毕竟是个女儿家,如果有他在就完全不一样了。自己也不会再让她身处险境了。

    “我让陈义守在外面,要是有事吩咐,你叫他就是了。”他亲了亲她的眉心才出了马车。

    江严立刻跟上去,叶限在门口等着他。看着他负手站定,寒风吹起斗篷衣角。

    他站在台阶之上揣着手,淡淡地道“陈大人,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的什么东西?”

    陈三爷笑着看他:“世子爷这话怎么讲?”

    叶限笑着说:“你这个道貌岸然的样子啊。顾锦朝看不透你。我还能看不透你?只是她喜欢你,我也不好插手罢了。你这么心思深沉,果断狠决的人。怎么会性格温和呢。”

    “锦绣裁断无人惜,却怜指上朱砂痕。”陈三爷念了一句,也笑了,“但这又干你叶限什么事呢。”他平静地直视他,第一次露出冰冷的情绪,“她是我的妻,你要是想作为长辈关心,我不会阻止。但要是怀有目的,我恐怕不会坐视不理的。”

    陈三爷几步上了台阶。

    这还能看到旁侧府学胡同里刚落叶的柳树。一片萧条。

    “本来也是想感谢你的,可惜世子爷私心太重。陈某的谢字也说不出口。”他淡淡地说。“该断则断,不管你想不想断。都必须要断了。”

    他不会再继续容忍的,他的涵养其实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

    他毕竟也是男人,最知道男人的想法。得不到的东西,他们可以惦记一辈子。

    叶限没有说话,抬头看着寒空的星子。

    “陈大人,这天就快要变了,你信不信。”

    陈三爷看也不看他:“那又能如何呢?”

    叶限无意味地笑了笑。

    突然有人从门内快跑出来,是叶限的护卫,跑得很急,脸上全是汗:“世子爷……西边走水了!”

    叶限让他带着常海去耳房带谢思行出来,但是他们到那里的时候,西边已经燃起大火,已经都快把正房给烧完了。被关在里面的谢思行也不知所踪。现在李先槐正带着人扑火。

    叶限听后脸色铁青。

    这可是长兴侯府内,竟然还有人敢放火!

    他带着人立刻往长兴侯府里走,走了几步才发现陈三爷也跟上来了。

    他皱了皱眉:“你跟上来干什么?”

    陈彦允倒是很镇定地道:“过去看看,既然有人跑了,总要找回来才是。”

    叶限也没有管他,两人朝关押谢思行的地方走去。常海手下的人也帮着救火,好一会儿才把火完全扑灭了。陈三爷带着人走进废墟里,叶限找了看守的人过来问话。

    “……奇怪得很,属下几个稀里糊涂就睡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看到房子都烧着了,想进去把那人提出来。但进去之后里头什么都没有。”看守的人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有人从月门里走进来,是侯爷身边的随侍。

    “世子爷,侯爷找您去问话。”

    大半夜搞得长兴侯府鸡飞狗跳的,长兴候侯爷自然要过问。

    叶限蹙起眉:“你回话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来人恭敬地拱手退下了。

    陈三爷带的人已经从废墟里捡起一样东西,交给了他。

    他拿着看了看,放到叶限面前:“这东西世子应该熟得很吧。”三抓钩,用来攀沿墙壁的东西。

    看来是有人进来把谢思行救走了。为了打乱他们的阵脚,这些人还纵了把大火。

    “东西掉下来,那必定是火势太猛来不及捡了。”陈彦允说。“人恐怕还在长兴候府中,他们准备趁乱混出去。世子爷先下令包围侯府。再派人搜查后院吧。”

    后院女眷众多,是防备最薄弱的地方。

    叶限拿着那被火烧得发烫的东西,深深地看了陈彦允一眼:“陈大人是文官吧?”

    陈彦允笑了笑:“怎么,百无一用是书生吗?”

    叶限听后不再说话,带着人去搜查后院了。

    ……

    陈三爷离开之后,顾锦朝才长舒了一口气。拢着斗篷向火,心里渐渐地轻松下来。

    有他在身边,顾锦朝是最放松的。

    她靠着马车壁。心想还要把陈四爷的事告诉陈三爷,这一连串的事实在是太复杂了。

    马车突然晃动了一下,马儿嘶鸣了一声,外面传来陈义的声音:“原地不动,护着马车就好!”

    外面出什么事了?

    顾锦朝挑开了车帘,唤了陈义过来问话。

    陈义拱手道:“北边有火光升起,火势不小,怕是走水了!”

    顾锦朝往北方看去,正好是长兴侯府西南方向,红色的火光映着天都泛红了。火势果然很大,不过也烧不到他们这里来。顾锦朝四下看去才发现周围果然站着许多陈家护卫,再外面是穿着甲胄的行兵。戒备森严,一直到巷子外都还有人……

    陈三爷竟然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顾锦朝又问陈义:“陈三爷没有私兵,这些官兵是从哪里调集的?”

    文臣豢养私兵是大忌。

    陈义笑了笑:“夫人不知,三爷和国公爷关系甚好,又和五城兵马司有关系。再说远一些,神机营指挥使也是可以调动的。再说借人过来也是追查这些匪徒的,哪里借兵都能借啊。”

    顾锦朝沉默地想了会儿,才叹道:“其实不太好是不是?”

    陈义有些惊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顾锦朝却已经坐回去了。

    和张居廉撕破脸势在必行。她却没想到有这么快。

    陈三爷不见了,也不知道长兴侯府里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走水呢?

    顾锦朝想到了谢思行。

    这个人肯定没那么简单,会不会是他做的?三爷有人保护。应该不会有事吧。

    她深深地出了口气,更加睡不着了。

    可别把他给放跑了!

    又过了会儿,陈义给她端了一碗热粥、一碟四个肉包子来。“夫人先吃些东西,属下只找到家早开的铺子,您先将就着。那边倒还有卖咸豆浆的,就是看着不大干净……”

    已经都快天亮了吗?

    肉包子个头太大,顾锦朝只能吃一个,剩下的给了陈义。他倒是不嫌弃,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顾锦朝又想家里的长锁,也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他看上去好带,但要是没有她哄着睡,他又会闹脾气。陈三爷又在侯府里没有出来,采芙和孙妈妈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顾锦朝有点归心似箭了。

    她正想着,陈义又隔着帘子说话了:“夫人,三爷刚传信过来。要属下先送您回去!您先休息着,一会儿就到宛平了……”

    那陈三爷呢?长兴侯府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顾锦朝想了想,还是没有再问陈义。

    他守着自己寸步不离,估计里面的事也不知道。(未完待续)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初中三年级

Rank: 10Rank: 10Rank: 10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二十七章:回家
    宛平陈家那边,消息还没有传回来。

    顾锦朝到之后被扶下马车,看了一眼木樨堂的黑漆的门扉,恍如隔世。

    她进门之后才看到雨竹、采芙几个人正等着她,看到她回来都是热泪盈眶的。采芙是最克制的人,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向前低声道:“夫人先洗个澡吧,奴婢已经让人准备好热水了!”

    佟妈妈则不住的擦眼泪,能回来就好!

    顾锦朝身上的衣裳这几天没有换洗,穿着也难受。

    她点了点头,采芙就去吩咐小丫头抬热水了。

    顾锦朝心里挂念着孩子,进了西次间后没有看到长锁,心里已经想着他了。她叫了绣渠过来问:“小少爷这几日还好吗,现在人在哪里?”

    绣渠听雨竹说了这一次的惊险,也很为他们担惊受怕。眼眶红肿地道:“小少爷这几天不太安稳,夜里总是哭,乳娘也哄不住。刚才喂了奶才睡下,就在暖房里。”

    顾锦朝去了暖房看他,果然正睡着。她小心地亲了亲他的脸蛋,才轻轻退出了暖房。

    采芙已经准备好了桐木热水桶、玫瑰露和澡帕。正等着她去洗澡。

    她周身都洗了干净,换上了件蓝色宝杵纹杭绸褙子,浅色的综裙。靠着罗汉床休息,采芙用梳篦一下下给她篦头发。又从旁的琉璃碗里沾起花露,梳在她头发上。

    这样平时常做的小事,才让她有种真的回到生活的感觉。

    好像被挟持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梳好了头发,顾锦朝把佟妈妈叫了过来。问她自己不在的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

    佟妈妈说得很详细:“……三爷知道您出事后,就立刻带人救您了。吩咐奴婢一定要把木樨堂照看好,雨竹带着小少爷回来的消息却是瞒不住的,小少爷毕竟年幼。离了您整夜的哭。三爷就让奴婢给别人说。小少爷是因为在宝坻住不惯,水土不服才早早送回了大兴的。您出事的事,也只有咱们几个知道……”

    顾锦朝听到长锁整夜啼哭。忍不住觉得心疼。

    她又问佟妈妈:“母亲有没有问过?”

    佟妈妈说:“让奴婢抱小少爷去看过一次,还喂小少爷吃了羊奶粥。别的也没有说什么。”

    “二夫人有没有说过什么?”顾锦朝问道。

    佟妈妈犹豫了一下:“倒是没有,就是过来看过小少爷一次。奴婢推说小少爷都睡了,就没有抱出来,只请她喝了碗茶。”

    顾锦朝松了口气,让采芙找了她惯用的首饰来戴上。

    她这是刚回来,应该要去给陈老夫人请安。

    去的时候陈老夫人正被郑嬷嬷扶着,在抄手游廊里走路。她完全不知道顾锦朝的事,而且看起来气色也很好。笑着让顾锦朝进去坐了。捧了杯荷叶茶给她吃。

    “我最近都喝这荷叶茶,听说是清肺火的,感觉口味倒还过得去,就是比茶水寡淡些。”

    顾锦朝捧着喝了口,问陈老夫人的身体如何。

    一如往常的问候。

    陈老夫人笑眯眯的:“年纪大了,身子什么坏毛病就多起来了。唉,时好时坏的,你可别惦记!……你去宝坻那里好玩吗,还把长锁先送回来了,纪吴氏向来都是个风趣的。我和她相处也很舒服。”

    她从小在纪家长大,熟得不能再熟,哪里有什么好玩的呢。

    可惜她还给陈老夫人带了东西回来。都扔在宝坻驿站里头了。

    顾锦朝笑着说:“长锁是水土不服才送回来的,倒是暄姐儿还过得不错,听说是有身孕了。”

    陈老夫人很高兴,连连的点头称:“那就好!”

    再过一会儿王氏和葛氏来定省了,看到顾锦朝回来了,两人均很高兴,说了好一会儿话。

    陈老夫人问起葛氏:“老六今早又没有过来给我请安,他去哪里了?”

    葛氏喏喏地道:“母亲,您也知道。他出门是从来不和我说的……我要是问得多了,他还要发脾气呢。不过他向三老爷保证过。说不去那些下三滥的地方……”

    顾锦朝定定地看着葛氏。

    她突然问:“六弟妹,上次我还听你提起过你妹妹。现在可说亲了?”

    葛氏听到她转移话题,只以为是帮自己脱困,还感激地看了她:“倒是还没有!顺德那地方没有什么大户,她上次给我写信,还说要来京城看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来。”

    陈老夫人无奈地看着顾锦朝,暗自摇了摇头。

    顾锦朝却不是为葛氏说话,她问这个是有原因的。

    葛氏最后变成那个样子,和她这个妹妹有相当大的关系。

    葛氏的家族并不显赫,她父亲在顺德做过府同知,但是到了她这一代,只出了两个举人。和秦氏的家族不能比,王氏的家族虽然沾商了,但钱财还是很多的。葛氏有一个妹妹。

    这个妹妹是她嫡亲的妹妹,家里最小的女孩子,今年才满十六岁。她父亲老来得子,她有只有这么个妹妹,简直是捧到了手心里宠着。葛氏自己手上有什么好东西,肯定要先给妹妹。

    这样养出来的小丫头,天真烂漫,可爱娇俏。

    后来她到了宛平就住在六房里,那时候葛氏还很为她的婚事费心。心想顺德没有大户,而且她但是这京城四周大家族不少,一心想给自己的妹妹说个有门户的嫡子。不用回到顺德去,随便找个秀才或者举人儿子什么的嫁了。

    再后来,她这个嫡亲的妹妹却和陈六混到了床上。

    陈六为了儿子本来是不纳妾的,这次却铁了心了,非要纳葛氏的妹妹为妾。

    葛氏阻止不了,对着自己的妹子又是哭又是说,却始终都恨不起来。

    那一次陈老夫人差点气得背过气了。陈三爷差点把陈六打死,但是和以往一样,陈六是个一旦下定决心就相当固执的人,谁也不能阻止他纳妾。

    这事越闹越大,就越闹越丑。葛氏终于受不了了,退步说愿意让陈六纳妾。

    出丑事的是自己的妹妹,不包容还能怎么样。难道送妹妹去浸猪笼吗?

    这一件事过后,葛氏整个人的生气都弱了下来。她实在没有力气,去和从小疼到大的亲妹妹争宠。

    顾锦朝当时觉得葛氏可怜又可恨,她同情不起来。

    她现在却想要帮帮她。

    顾锦朝笑道:“那等你妹妹要来的时候,可一定要和我说啊。”

    葛氏笑着答应了。眼角就泛起几条不明显的皱纹。

    顾锦朝也累了,很快就告退回到木樨堂里。

    她刚回到木樨堂,就听到孩子啼哭的声音,哭得声音都不对了。

    她连忙几步走进暖房里,看到乳娘正抱着孩子哄。孩子却始终哄不好,扭着身子不要她抱。小小的身子穿着件短褂子,瓜皮小帽都歪了。

    她还没有去抱,孩子就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侧过身,立刻要朝她扑过来。

    顾锦朝忙把他抱起来,拍着他的背细声哄他。

    长锁却好像真的委屈起来了,更是哇哇大哭。等到哭得没力气了,揪着她衣襟不断地抽气,可怜极了。顾锦朝想要乳娘抱他去喂,他却不干,赖在顾锦朝怀里呀呀地叫,往她胳膊里钻。

    他不会说话,不知道怎么表达害怕的感觉。

    他可能觉得一看到就不见了。

    顾锦朝还是说:“算了,端一碗羊乳来!”

    她把这小东西抱出来,一勺勺地喂他喝温热的羊乳。

    他喝一勺就看看顾锦朝的脸,好像在认她一样。喝得很快,一碗羊乳很快就见底了。以前要喂他可没有那么省心,他喜欢扭来扭去跟自己玩,半天都喂不到一勺子。

    长锁喝完了羊乳。顾锦朝拍着他的背让他打了嗝,拿出他的手摇铃给他玩,把他逗得笑嘻嘻的。也愿意要乳娘抱着哄了……

    顾锦朝把长锁哄睡着了,看到槅扇外天都黑了。

这都要一天过去了,也不知道陈三爷什么时候才回来!
这都要一天过去了,也不知道陈三爷什么时候才回来!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初中三年级

Rank: 10Rank: 10Rank: 10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二十八章:前世

    顾锦朝带着孩子睡下了。

    半夜的时候才听到屋外有说话的声音。

    她起身轻手轻脚地点了烛台,给孩子盖好了被子。

    陈三爷在前一进的书房里和别人说话,时不时传来几句笑语。听说顾锦朝过来了,陈三爷有点惊讶:“……你怎么不睡了?”

    书房里江严向顾锦朝拱手请安,先退了出去。

    顾锦朝把斗篷解开,问道:“长兴侯府走水,是谢思行出什么意外了吗?”

    陈三爷喝了口茶,示意她坐下来说话:“我们搜查到天亮才把人找出来,没事,现在已经把他关到刑部大牢里了。犯下这么多条命案,他肯定是难逃一死。”

    抓到了就好,顾锦朝松了口气。

    那他后来又去做什么了?这时候才回来!

    陈三爷好像知道她疑惑什么,笑了笑说:“老师叫我去说话了,毕竟动静闹得太大了。”

    他起身走到窗扇边,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盏莲花石座的灯亮着。

    他微眯起眼,觉得风吹得有点冷了。

    确实要变天了。

    张居廉最后看他一眼,那种意味深长的神色,他很多次都看见过,可以让人不寒而栗。

    袁仲儒也曾和他同窗共事,张居廉何时对他心软过?

    顾锦朝看他沉默不语,站起身走到他身后,轻轻地喊:“三爷,怎么了?”

    陈三爷才说:“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有话要问你。”

    他转过身直视顾锦朝,神情很郑重。

    顾锦朝点点头:“我知道。”她也沉默了一下。“正好,我也有话想对您说。”

    陈三爷看到她突然冷静下来的神色,心里低叹。

    他现在不应该只把她当成妻子来看待,顾锦朝有很多秘密,甚至她自己也从来不说。

    他让顾锦朝坐到自己对面。亲自拿了茶壶过来。摆上了白瓷的茶杯。

    锦朝喜欢白瓷茶杯,斗彩的、青花的这些都没有看到她用过。他自己没有什么习惯,也就由着她了。

    “长兴候宫变的那天,睿王被长兴候斩于刀下。当时我觉得很奇怪,是谁给叶限通风报信了呢?”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当时想过萧游,他和叶限多年师徒,不可能没有情分在里面。但是后来我又觉得不是,如果真的是萧游反叛,他根本就不会让长兴候去禁宫之中。所以肯定不是萧游。”

    他指骨分明的手握着茶杯。递到顾锦朝手上。

    顾锦朝有些惊讶,随即心里一紧。

    陈三爷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她一直都这么认为。但是她毕竟帮的是叶限,她不知道陈彦允会怎么想……也许现在就是那个时候了,什么都要坦白了跟他说。因为他即将面对一场浩劫。

    虽然谢思行死了,但是张居廉还没有。陈三爷总有一天会和张居廉对上。

    她镇定下来,轻声说:“不是萧游……”

    “的确不是萧游,而且萧游已经死了。”

    陈彦允看着杯中的茶叶舒展。

    “所以我认为叶限的背后还有一个人。是这个人在帮他。而我一直试图把这个人找出来……可惜我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一直在我身边。”他抬起头,很平静地说。

    “锦朝,怎么会是你呢。”

    原来他一直想找的人,就是顾锦朝啊。她夜夜与他同榻而眠,自己却还在满天下的找人。

    难怪那天他问起来,叶限的神情显得惊讶又怪异。

    的确是可笑了。

    “我知道一些事。”锦朝叹着说,“只是我知道得不多。那次帮他,也是偶然在外祖母那里。听到了睿王他们商船运送兵器的事。”顾锦朝知道三言两语是不能搪塞陈彦允的,她想把一切都说明白。

    她应该信任陈三爷。

    “我说的事情。可能有点难以理解,但都是真的。”顾锦朝说。

    如果他不相信她,她根本不能安稳地坐在这里。

    顾锦朝心里很明白。

    “庄生梦蝶,蝶梦庄生。我知道……一些可能会发生的事,也就是能预兆先机,但我也不太确定。上次您受伤的时候,我就假托过佛祖。其实也不算是假托佛祖,这些事或许是佛祖在里头呢。”顾锦朝只是笑,“但我一内宅妇人,不懂命数不懂朝堂,我就是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

    比他想的还让人震惊。

    锦朝能预兆先机?

    陈三爷直皱眉:“你有没有和别人说过?”

    顾锦朝摇头:“和您说我都会犹豫再三,别人我半个字都不透露的。”

    陈彦允听后思考了很久。

    他试探着问:“如果……我要问陈家会繁兴多久,你能知道吗?”

    顾锦朝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可能发生的事。而且这些事有可能会变。例如我知道纪二表哥可能会娶永阳伯四**,最后他却娶了五**。这我不能预料到。而我看到我母亲会死,我努力想改变,但是她最后还是死了。这都说不定的……”

    陈彦允听后又沉思很久,才问:“也就是说,你也只是知道可能发生的事。而且还很不全面。但足够让你给别人预警了。就好像上次你说我可能会受伤一样,是不是?”

    顾锦朝才点点头,她觉得这样解释是最好的。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我便放心了,这还不算什么。你要是真能通晓古今,才是麻烦!”

    陈三爷这个反应她始料未及,顾锦朝有点愣住了。

    她摇了摇他的手:“我还以为……您希望我知道很多事呢!”

    陈彦允却果断地摇摇头:“慧极必伤。”

    就像那街边算命的,算得多了还要折损寿数呢。也不知道锦朝这个本事,会不会折损她的寿数。

    他想到这里,难免还要叮嘱她:“要是没有必要就不说了。像你表哥的姻缘,那就是别人的定数。你大可不必去看。方仲永你总该知道吧!”

    顾锦朝才笑起来,继续拉着他的手道:“您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就可以和我商量,说不定我知道呢!”

    陈彦允却想了一下。

    “你被匪盗劫持的时候。让雨竹跟我说,要我提防老四和张大人,也是你看到的结果了?”

    顾锦朝又摇摇头:“这可不是!我要是一开始就知道的话,我会让您提防的。这我是一点点在猜,因为……”顾锦朝不想说陈三爷死的事,就先避开了。“陈家的永昌商号,外祖母发现有不对的地方……她跟我说的。永昌商号的生意有问题,四老爷和织造太监勾结,搜刮民脂民膏。永昌商号的丝绸,都是从织染局里面出的。用的也是税丝和服役的工匠,所以价格才如此低廉。”

    “我当时就想,织造太监是从司礼监派出去的。而张大人和司礼监秉笔太监冯程山关系匪浅……四老爷在这事犯了大错,要是被张大人握在手里,那恐怕是要用来威胁您的!”

    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民膏,还敢动税丝,这显然是重罪。

    陈三爷的脸色一肃。“这事当真?”

    顾锦朝点头。

    恐怕陈三爷也想不到。陈四爷会在背后咬他一口吧。被自己的同胞兄弟背叛,谁又能想到呢。

    “他是在怨我啊。”陈三爷看着烛火辰时,好久才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要他做官吗?”

    他原来说过啊。顾锦朝道:“您说是因为陈四爷的性子……”

    陈彦允只是笑笑:“不过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是他曾经做过的一件事。”

    顾锦朝静静地听着。

    “他杀了老五——”陈彦允的声音压得很轻,“他以为没有人知道,其实我是知道的。那时候老五溺水身亡,他说自己在书房里写字。其实我去书房找过他,他根本不在里面。他从荷塘回来,袖子上还沾着几粒泥点。老五的生母李姨娘还没有死。哭得很伤心,他还去安慰了她几句。”

    “我看着老四。简直觉得不认识这个人。”

    “当时我和老五很要好,娘也对老五很好。他心里其实很不满……但是我猜不到。他竟然会痛下杀手。而且还能装得什么事都没有去安慰别人。”

    陈彦允苦笑道:“我也有点私心。一个这样薄情寡义的人,要是以后真的功成名就了,会怎么对我们呢?”他慢慢摸着顾锦朝的脸,“所以我不愿意跟你说,也不想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顾锦朝搭住他冰冷的手背,心里很感概。

    其实不算是陈四爷杀了陈五,他只是见死不救而已。但是这和杀有没有区别?

    顾锦朝真的不知道。

    要是看见顾澜在池塘里扑腾,说不定她也不会救,肯定转身就走了。淹死人了也和她没关系。当然她和顾澜的仇太深了,她是恨不得自己把顾澜退下池塘的。

    “这事现在还没人知道,您和陈四爷说说,总能够把问题解决好的。”顾锦朝安慰道,“现在太晚了,您还是先睡吧。这几晚您也没有睡好……”

    她起身要吩咐丫头给他热水,陈三爷却拉住她。

    “锦朝,我以后的下场很惨吧。”陈彦允看着燃到末尾的蜡烛,轻轻地说,“不然,你不会这么注意这些事了。我以后会怎么样,身败名裂?还是会被人所害?你可以告诉我。”

    顾锦朝想到他的死,还是觉得心里发堵。

    “会没事的……有我在呢,您说是不是?”她勉强地笑。

    陈彦允却笑了笑:“你说过。你看到你母亲可能会死,你用尽了办法也没有能救她。”他闭了闭眼睛,声音低哑了很多,“如果我真的要死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他握着顾锦朝的手却很紧。

    风华正茂,权势在握,他却已经要思考死亡了。

    顾锦朝辩驳道:“但是……长兴侯爷本来也是要死的,但是他却没有!您不要多想,这一切也不是没有变数的。”虽然她所知道的事,大部分都没有偏离轨迹。

    顾锦朝不会告诉陈三爷这句话的。

    他嗯了一声,伸手用力抱紧她。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初中三年级

Rank: 10Rank: 10Rank: 10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二十九章:后妃

    秋雨细密,槅扇外的荷池里起了涟漪。

    朱骏安裹了件灰鼠皮潞绸内衬的斗篷,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看书。

    鎏金仙鹤香炉飘出缕缕香雾。

    他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抬头,只看到两个内室垂手站在书房外面,难免要问:“陈大人还没有过来?”

    守在他身侧的冯程山笑道:“皇上您别着急,陈大人正和张大人商量事情呢,一会儿就过来了。”

    朱骏安看向冯程山:“商量什么事?他和朕说好了要午时三刻见的。”

    冯程山面容白净,垂手恭敬地道:“老奴也不知道,不然老奴立刻就去催催陈大人吧。只是现在内阁议事的时候,老奴贸然进去传话,就怕打扰了几位大人商量国之大计……皇上要请教陈大人,总应该就是几句话的事,多等一会儿倒也无碍,您说呢?”

    朱骏安握着书页的手捏得发白。

    半晌他才笑了笑:“既然陈大人在和张大人议事,朕就先等等吧。”

    冯程山让人端了碗红枣川贝银耳粥上来给朱骏安喝。

    朱骏安端起碗,喝了一口就皱眉了:“怎么这么甜?”

    冯程山又道:“这是庄嫔亲手为您熬好的,刚才才吩咐人送过来呢!这川贝只有珍珠大小,相当的好,皇上您前些日子有些咳嗽,喝这个正好。”

    朱骏安今年已经要十五了。

    要是寻常的皇子,现在应该都有好些侍妾了。快些的说不定都有孩子了。

    不过朱骏安自登基以来就选过一次秀女,他又不喜欢后宫这些事,后宫妃嫔寥寥无几。这庄嫔就是张居廉的侄女。选进来之后与母亲为他立的一妃一嫔地位相当,还隐隐有超然之态。

    这些奴才不就是迫不及待地要讨好她吗!

    朱骏安不喜欢庄嫔,不是因为庄嫔长得不好看。而是庄嫔总是想管他的事,但凡点滴都要过问。他心里很烦,却又不敢说出口。何况太后也告诫他。外戚专权是大忌,现在张居廉的势力已经太大了,要是再让他把后宫给把持了,他就真的是个傀儡了。

    这个位置坐得真窝囊!朱骏安心里很屈辱。他连个臣子都召不过来!

    他实在受不了这个甜味,喝了一口就把银耳汤放在旁边,继续看书算了。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陈彦允就过来了,张居廉竟然也跟着来了。

    “微臣和张大人议事过晚,来得迟了一些,还请皇上见谅。”陈彦允拱手道。

    朱骏安清秀的脸庞露出笑容:“我的事是小事,迟些时候问也没有关系!倒是没想到张大人也跟着来了。张大人最近来得少,我也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张居廉站起来拱手:“皇上要是想念微臣,随便叫人来唤一声就可以了。今天微臣也是想来看看,皇上的书读到哪里了,听说您前几天在读《吕氏春秋》?”

    陈三爷也坐下来,喝着茶听张居廉指点朱骏安读书。

    昨天他才和大理寺卿监审谢思行那伙人,谢思行等几个判了斩首,其他判了流放。今天张居廉找他就是问这件事。虽然有十多条人命在上头,但毕竟只是个小案,张居廉大可不必过问。他却和着自己说了半个时辰。到朱骏安这里来可不就已经晚了。

    张居廉站在朱骏安身侧,鬓边发白,浓眉长入发鬓,不怒自威。

    “……‘尝得学黄帝之所以诲颛顼矣,爰有大圜在上,大矩在下。汝能法之,为民父母。’盖闻古之清世。是法天地。皇上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朱骏安脸发红:“我才刚开始看几日,哪里懂是什么意思。”

    张居廉笑道:“臣原来教皇上读书的时候。皇上就是这个性子。读书的时候不通其义,又怎么能把书读好呢,您说是不是?这句话是以黄帝教导颛顼为榜样来说的道理,上有天,下有地,只要按照天地的准则治国,就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朱骏安只能点头。

    张居廉收回手喝茶,笑着看向陈彦允:“可见他没把你教得好啊!”

    陈三爷又站起来,淡笑着谦逊道:“我和老师比自然是远远不如的。”

    张居廉也淡淡道:“你那是客气话,当年你中探花的时候,可是名动北直隶啊。”

    他一低头,就看到朱骏安的书案上摆了碗银耳汤:“我看这汤都冷了,皇上怎么不喝呢?可是不合胃口的缘故?”

    朱骏安哪里敢说实话:“这是庄嫔给朕做的,我自然喜欢喝……就是晌午多吃了半碗饭,现在没有胃口罢了。”

    张居廉笑道:“庄嫔虽然才貌不及别的嫔妃,但是性子温和,又做得一手好羹汤,能尽心伺候皇上最好。上次庄嫔还托话给她母亲,说和敬妃一见如故,就是宫殿不在同一处,两人说话都不方便。皇上要是看庄嫔能尽心伺候您,不妨让庄嫔和敬妃住到一处去……”

    不同等级的妃自然各有各的住处。

    他这是要为自己侄女求个妃位啊!

    陈三爷低下头喝茶。

    朱骏安却反应了片刻,然后脸色发白。他艰难地说:“朕回去和母后商量一番吧!”

    张居廉忙道:“微臣也只是随口一说。皇上要是觉得她不够抬举,可千万别看了微臣的面子封她。微臣不该说这些后宫的事……也就是想起侄女一时间失了分寸,还望皇上饶恕!”

    朱骏安点头:“朕知道,不怪爱卿。”

    他的语气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张居廉却好像没有发现一样,样子十分的恭从。

    陈三爷看到朱骏安的手背的筋都紧绷起来,知道他是忍不住了。

    他毕竟还小,耐性又能有多好呢?

    陈彦允又想到顾锦朝说的话。他这两天忙着论谢思行的罪,还没来得及去处理陈四爷的事。不过他已经让手底下的人去查了。如果陈彦文真的和司礼监有勾结,肯定是张居廉授意的……

    他不喜欢被别人掌控,不论这个人是谁。

    要是张居廉真的做到这个地步,他就不用留情面了。

    张居廉已经老了。这些年的作风越发的昏庸,他手底下的势力倾轧越来越严重。

    只是张居廉毕竟做过他的老师,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张居廉对他有恩。

    他不可能立刻就狠得下心。

    陈彦允心里也有重重的顾虑。

    ……

    顾锦朝在看着陈玄越写字。

    他的馆阁体写得很不好看,歪歪斜斜的,好像被风吹过站不稳一样。

    顾锦朝看了半天,无奈地摇头:“我原以为你的字写得不好看是装出来的。倒没想还真是……等三爷回来,我让他找几本字帖给你描红吧!”

    陈玄越也很无奈:“婶娘,我没办法了,说不定我就不是这块料呢!”

    “你想躲懒?”顾锦朝揭穿他,把他练字的东西都收起来。“熟能生巧,苦练之下就能写好了。”

    陈玄越痛苦地唔了声,往后仰躺在罗汉床上。

    长锁在罗汉床上翻来翻去和自己玩,他学会翻身之后经常这么玩。还一定要别人看着他玩。

    看到陈玄越突然倒下来,他好像挺好奇的,翻过身瞅他,还用小手揪陈玄越的头发。

    陈玄越抓住长锁的手,把他抱进怀里笑眯眯地道:“小长锁。九哥带你玩飞飞好不好?”

    飞飞就是抱着长锁转圈圈,他最喜欢别人和他玩这个。

    长锁好像听懂了,对着陈玄越直笑。

    顾锦朝阻止他:“你才多大的力气。别和他玩这个!”

    陈玄越说:“婶娘,我这都练了这么久了,没事。我也不把他抱得多高。”

    说的也是,他跟着鹤延楼的师傅学,这大半年个头窜高了很多,已经和陈玄新差不多高了。

    陈玄越就盘坐着抱起长锁。和他玩了一会儿,长锁高兴得咯咯直笑。反正他是一点都不怕,反而觉得很好玩。玩累了就赖在陈玄越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到处看。

    陈玄越额头都出汗了,朝她笑笑:“你看,你要相信我不是!”

    顾锦朝懒得说话了,让丫头打热水来给他擦脸。

    陈曦过来了。

    她也长高了不少,穿了件粉樱花的短褙子,十二幅浅色湘**,粉雕玉琢的小脸,娇娇俏俏得像花一样。

    她一来就拉住顾锦朝的手,可怜兮兮地说:“您这些天没回来,我都不知道去哪里玩好!”

    顾锦朝问她琴练得怎么样了,她又跟着新来的绣娘学绣艺,不知道有没有长进。

    等陈曦和顾锦朝说完了话,她才坐到罗汉床上。看到陈玄越抱着长锁玩笔,小声地问他:“九哥,你在玩什么?”

    陈玄越抬头看她,挑眉笑道:“怎么了?”

    陈曦却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她红着脸喃喃地说:“就是问问……”

    陈玄越转过头不理她,淡淡地说:“问来干什么。”

    陈曦愣住了,她觉得九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好像不傻了……但是那种感觉好奇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长锁却向陈曦挥着小胖手,呀呀地说话。

    顾锦朝去找了本书进来,喊了陈曦过去:“和你九哥说什么呢?”

    陈曦摇摇头不说话,顾锦朝觉得她的表情有点奇怪,难道发现陈玄越的事了?

    陈玄越这么一直装傻也不好,顾锦朝想寻个机会,把陈玄越的事说出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机合适,而且又关乎陈彦文,她想等陈三爷把陈四爷的事解决了再说。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初中三年级

Rank: 10Rank: 10Rank: 10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三十章:心狠

      冯隽和江严在宁辉堂前接了三爷。

    陈三爷从马车上下来,边解开披风边往书房里走。

    冯隽和江严跟在他身后,等他在书案前坐下来,他垂手站在陈三爷身前。

    陈三爷静静地沉思了片刻。

    他在想很多事,张居廉、朱骏安、叶限……迟早会有冲突的。

    冯隽上前一步,低声说:“三爷,您吩咐让我们查四爷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嗯,你说。”陈三爷点点头,闭眸细听。

    “四爷……的确和司礼监有勾结。他在扬州的丝厂其实只挂了个名字,永昌商行的纻丝、罗、绢都来自于扬州、苏州等地的织造局。四爷的收成有三成是分给织造太监的,又有三成在陈家明面的账面上。其余四成四爷都秘密转到别的地方了。四爷还利用过二夫人的商铺来转移这些账面,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江严接着说:“按照您说的,我们查过四爷和张大人有没有接触。四爷倒是没有直接见过张大人,不过他和张大人的三舅子吴子擎来往密切,两人常约了一同去喝酒,一般是在聚仙酒楼。问过聚仙酒楼的伙计,两人喝酒从不叫人作陪,也从不请客,一向都要关在房里好几个时辰。”

    “永昌商号的勾结织造局,**相当的严重。四爷和织造太监胡广、冯安合作已有一年余,吞下的银子不下十五万两。而胡广、冯安也利用四爷做过别的事,在北直隶为其大行方便。藏污纳垢已让人惊心了。”江严拿出一本帐,轻轻地放在书案上,“人情帐都在上面。三爷过目。”

    陈三爷拿起来翻了几页,他的表情变得很冷。

    账本扔回书案,他淡淡地道:“把陈彦文叫过来吧!”

    江严应诺下去了。

    陈彦文被江严请过去的时候,正在尤姨娘的房里。

    尤姨娘要拉着他喝酒,他就着尤姨娘的手喝了一口。

    尤姨娘又从床上翻起身。软软地趴在他身上,附在他耳边嘻嘻地笑:“要不要妾身把那两个丫头一起叫进来……”

    陈彦文兴致并不好,他觉得陈三爷最近太古怪了。他拿过酒杯一饮而尽,说:“你倒是不吃醋了。”

    尤姨娘笑道:“妾身不是夫人,就是吃醋,心里也是以老爷为重。老爷高兴妾身就高兴了。”

    陈彦文最喜欢她说这样的话。

    果然他的脸色松缓了许多,复搂住她的腰:“行了,不用别人伺候……”

    两人正低声说着荤话,就有小丫头通传说喊陈四爷去。

    尤姨娘满心的不乐意,拉着陈彦文的衣带:“肯定是夫人喊您过去了。妾身不要您走……”

    陈四爷很平静地摸着她的背脊:“才说你不吃醋,眼下就开始了。”

    冰冷的手指让尤姨娘的背脊发寒。

    她娇笑着搂陈四爷的胳膊:“您难道想走吗?”

    外面的人又说了一声,陈四爷才听清楚是江严过来了。

    他一把挥开尤姨娘,皱眉道:“胡闹,外头的是江先生!”尤姨娘也才听清楚,连忙拉上滑到腰间的肚兜,伺候陈四爷穿衣裳。这一通下来,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

    江严看到陈彦文出来。笑着拱手:“四爷让我好等!三爷在宁辉堂等您,有要事相商。”

    如果不是要事,也不会晚上来喊人了。

    陈彦文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是在宁辉堂。平日陈三爷找他,都是直接在木樨堂里说话的。今天却是在宁辉堂……恐怕是有大事发生了,他心里已经沉下来了。

    陈彦文到宁辉堂的时候,陈三爷在练字。

    陈三爷惯用左手,笔仿佛游龙走凤,手腕上的佛珠串纳在袖中。隐约可见。

    陈彦文看到这串佛珠,不由得问:“已经有段时间不见三哥戴佛珠了。怎么又用起来了……”

    陈三爷练字的时候不说话,因此也没有回答他。

    陈彦文低声说:“我记得我曾送过三哥一串佛珠。虽然是常见的样式,却是高僧开光的。为了求那串珠子,我还亲自去了五台山……”

    陈三爷搁下笔。

    抬起头看着陈彦文:“你知不知道,我为何叫你过来?”

    陈彦文还没来得及说话,陈三爷一本账本就扔了过来。

    陈彦文下意识接下来,有些疑惑地翻开。他一页页地看下去,脸色越来越差,嘴唇也紧抿起来。

    “张居廉许你什么好处?”陈三爷淡淡地问。

    陈彦文拿着账本,沉默不语。

    “我再问一次,许你什么好处?”他的语气很轻。

    陈彦文笑了笑:“既然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你发现这些账目,那就肯定知道我和司礼监的事了。是啊,这些都是我做的。你能干什么呢?你都断了我的官途了,还想送我去坐牢吗?就算是送我去坐牢也丢的是陈家的脸,不过你倒是能落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啊。”

    这个只小他一岁的弟弟,说话向来都狠毒。

    陈三爷却平静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断你前途吗?”

    “因为就算给你前途——你也要不起!你心思太狭隘了,也太薄情了。我大概也猜得到张居廉给你什么好处了。那好,现在我问你,你就恨我恨到想我死吗?”

    “死倒是不至于啊。”陈彦文阴柔的脸上神情很平和,“三哥你是君子,你有谋略。我和你不一样,况且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早就真的被你弄得无还手之力了吧!张居廉只是想用这事要挟你,以后要你为他做一些污秽的事时,你不好脱手。我心里明白得很。但是我不仅没有阻止,我反而还纵容了……陈家就我和你是嫡出的,嫡出前途的相差能有这么大。你知道外人说我什么吗?”

    陈彦允轻轻地说:“我为你们做牛做马的,偏偏士农工商里头我还是最低的那个。我明明也是两榜进士,偏偏要沾得满身铜臭,我就喜欢了?”

    陈三爷笑道:“你不愿意做?我倒是看不出来!永昌商行多少内账到你私库里,我就不说了。你私底下用我的人脉做过多少事,我可曾问过你一句?你真的当我不知道吗?”

    “我若是想把你弄得毫无还手之力,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儿和我说话!你觉得你能干吗?要是没有陈家,没有我,你能做起一个永昌商行?你刚开始经营陈家产业的时候,有多少亏空?又是谁来堵的。陈彦文,你问过自己没有!”

    陈彦文脸色发白。

    其实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有能力的。只不过是因为陈家,因为陈彦允,他没得前途罢了!谁想到陈三爷竟然能说出这些话来,他冷冷地看着陈彦允,一言不发。

    “你不服气?”陈三爷觉得好笑,“那行,我不和你说这些。”

    他走到陈彦文身前,站定看着他。

    “如果你不是我的胞弟,不是娘的儿子。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你吗?”陈三爷手背在身后,语气很平静,“你当年害五弟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心狠。偏偏我还是信你了,你知道做这些事会让我落入张居廉的手中,一辈子为虎作伥,甚至可能会害陈家,你还是没有停手。我现在就问你,你还当不当自己是陈家的人?”

    三哥知道自己害了陈五,害了那个明明是庶出,却比自己还受宠的孩子。

    他竟然一直都没有说。

    这份心智果然是常人不能及的。

    陈彦文依旧不说话。

    多年积攒的恨,他根本就不可能一时忘了。

    良久之后他才叹道:“血浓于水……我虽然……但是我自然当自己是陈家的人。张居廉说过,要是你不行了,就让我去做官。我到时候照样能保住陈家的富贵繁荣,我还不至于这么狠心,想要害陈家。”

    这些话他竟然都信以为真?

    陈三爷听得想笑,他这个弟弟,说他心狠是真的狠,说他天真愚蠢他也是真的蠢!

    陈彦文却不觉得自己可笑,沉默了好久才问陈三爷。

    “反正事我已经做了,你想怎么办?”

    “这就不需要你关心了。”陈三爷淡淡道,“从今日开始,你还可以照看陈家的生意,不过我会派人来接手,不会让你再负责了。我知道你不甘心,你回去后给我好好想想。血浓于水是你说的,再怎么样你还是陈家的陈四爷。我最后问你……除了这些,你还有没有隐瞒我的?”

    陈彦文目光一闪,他笑了笑:“你还肯信我吗?”

    陈三爷沉默。

    他缓缓地问:“你应该问问自己,你值得信吗。”

    陈彦文说:“三哥,你说我心狠,其实你自己不也是多疑得很吗。咱们谁都别说谁,就先这样吧!”

    他站起身,拍了拍直裰的下摆,好像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然后慢慢走出了宁辉堂。

    外头有人通禀,采芙过来了。

    陈三爷这么久都没有回去,顾锦朝让她过来问问。

    陈三爷说:“我这里还有点事,吩咐完就过去了,你让夫人先睡吧,别忘了给她多加床被褥。”

    采芙笑着应喏回去了。

    陈三爷看着槅扇外黑沉沉的天,心思沉重。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初中三年级

Rank: 10Rank: 10Rank: 10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陈四爷回来后闷声去了书房,摔了好几个花盆花瓠。他最喜欢的那扇嵌紫玉的大理石围屏,都让他摔得开裂了。王氏被声音吵醒,披了外衣去看他。

  他仰躺在东坡椅上,闭着眼直喘气。

  王氏不敢问他的话,只能轻声招了婆子进来,让她们把东西收拾了。

  他却突然厉声道:“谁让你们碰的,都滚出去!”

  王氏吓了一跳,连忙带着婆子先退出去。

  她一个人坐在西梢间里,越想越觉得不对,他不是去尤姨娘那里过夜了吗,怎么回来就发这么大的火?

  王氏叹了口气,还是把贴身丫头石榴叫了进来,让她去尤姨娘那里问问。

  蒋妈妈给她端了碗热汤进来,王氏喝了口汤,就忍不住掉眼泪。

  蒋妈妈轻轻地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您掉眼泪又做什么呢,值不得啊。”

  王氏叹道,“就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才觉得苦。”

  蒋妈妈说:“等少爷长大就好了吧!”

  王氏默默地不说话,她也只能这么劝自己了。

  石榴回来了,说是陈三爷找四爷去说过话了,而且跟着陈四爷回来的还有两个护卫,是陈三爷身边的人。现在就在院子外面,守着寸步不离。

  和尤姨娘没有关系……王氏算是松了口气。又疑惑起来:“三爷和四老爷说什么,让他发这么大火?”

  那边却有小厮过来传话,说陈四爷找王氏过去。

  王氏和蒋妈妈对视了一眼,才站起身朝陈四爷的书房走去。

  陈四爷看到她进来,指了指椅子:“坐下来,听我说。”

  王氏看到他前所未有的严肃脸色,心里更加忐忑,小声地问:“四爷,是不是妾身……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

  陈四爷不耐烦地皱眉:“你听不听?”

  “你听着就是了,别说话。”陈四爷接着说,“我被三哥剥夺管家的权力了,以后陈家的一切事宜我都只能参与,不能决定了。我在做商行的时候,转了很多暗账到四房里,你把这些东西看管好。以后在娘面前,你就低调些,别太显露了。”

  王氏听后一怔,下意识就想问。陈三爷怎么会夺了陈四爷管家的权力了,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有什么矛盾在里头?她看到陈四爷阴沉的脸色,才把话都咽了回去。

  “是,妾身知道。”她站起身屈身行礼。

  陈四爷闭上眼,挥了挥手:“行了,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去睡吧!”

  王氏打开槅扇后,又回头看看他,看到他躺在东坡椅上休息,才轻轻出了房门。

  ……

  第二天醒来,顾锦朝看到陈三爷靠着床看书。

  她眨了眨眼睛,才想起来今日十五沐休。

  “醒了?”他依旧看着书问她。

  天气渐渐地冷了,被褥里倒是很暖和,他靠着床还没有起来,只披了一件外衣。

  顾锦朝嗯了一声:“您倒是醒得早,昨晚不是睡得很迟吗?”她又问,”昨晚您干什么去了?“

  他垂下眼睛看她,顾锦朝的脸映衬着大红色的挑金丝鸳鸯迎枕,显得十分白皙。

  陈三爷说:“昨晚处理老四的事,他倒也没有狡辩,都承认了下来。我派了护卫贴身监视他,以免他再有异动。只是他留下了的扬州丝厂的事很麻烦,昨晚和江严谈到很晚才定下来。”

  顾锦朝支起身,拉住他的衣袖:“那张大人知道后,您不就……彻底和他撕破脸了吗?”

  陈三爷淡笑:“早在我去救你的时候,就和他撕破脸了……现在只是时机问题,他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明面上做什么,要只是更忌惮的话,那就随他去吧!”

  顾锦朝犹豫了一下,才问:“您决定要和张大人为敌了?”

  张居廉做了他数年的老师,顾锦朝很清楚。要真的说起来,张居廉还是有恩于陈三爷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陈三爷笑着说,“官场无父子,何况是师生呢。”

  他终于还是决定了。

  顾锦朝握紧他的手,轻声问:“那您打算怎么做?其实……我倒是可以帮忙。”

  他合上书卷:“老师的门生满天下,党羽无数。如今又把持内阁,寻常的方法根本撼动不了他。”陈三爷看着顾锦朝,“你要是有法子,你就说一说。”

  他这样问起来,顾锦朝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虽然知道一些事,但和这些擅长政斗的人比起来,她又算什么呢!

  顾锦朝想了一会儿才说:“您说过,张大人本人虽然不贪墨,但是他的亲信却仗着张家的势力横行,卖官鬻爵,不如就从他的亲信入手,先逐个击破。等张大人手底下无可用之人的时候,再动他也就容易了。张大人手里没有兵权,靠得也是人脉和权势,要是撼动了大树,恐怕他也支撑不住。”

  顾锦朝说完也觉得太理想了,她脸一红,又补充道:“我之愚见而已。”

  陈三爷听后思考了一下,笑着跟她说:“倒也可行。只是细说起来问题也不少,抓其党羽受到张大人阻挠怎么办?要是党羽没抓到,反倒引起朝堂动荡怎么办?老师手里虽然没有兵权,却和五官都督府的都督交好,不然他能仅凭权势就如此作为。等到真的要动兵权的时候,无论是常海还是叶限,恐怕都阻拦不住他……就算这些都不说,我要想一步步把老师的党羽除掉,没有五年是不行的。到时候我也死无数次了。”

  顾锦朝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说。

  “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她语气低了些,“你何必当真呢!”

  陈三爷抱歉地笑笑:“好好,我不当真!”

  他俯下身抱住她,叹道,“所以要动他,必须要直掐咽喉,一击致命。要是没能杀得死让他有还手的余地,谁都别想活……”

  顾锦朝听得很认真,问道:“难道……您要派人暗杀张大人吗?”

  陈三爷摇摇头说:“暗杀他?老师比谁都惜命。府中豢养死士不下五百人,随行都是高手,而且日常饮食极其注意。原来不是没有人想暗杀他,但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他精通此道,才能活到现在……”

  顾锦朝皱眉:“那该怎么办?”

  “等着看吧。”陈三爷亲了亲她的脸,低声说,“我需要时机,如果要是等不到,我就要自己制造……锦朝,你知道兵之大忌是什么吗?”

  顾锦朝看着他等他说。

  “急躁。”陈三爷说得很轻柔,“谁先急躁了,谁就输了。”

  顾锦朝半躺在他怀里,感觉到他胸膛的心跳。

  这是一个玩弄权术的世界,而这时候的陈三爷离她很远。谈笑间就能决定生死,有能力玩的人并不多,因为太过残酷。

  ……

  等到了中午,顾锦朝才和陈三爷一起去陈老夫人那里。

  陈老夫人抱了长锁逗他玩,长锁咯咯地笑。露出刚长出一点的乳牙。

  孩子长牙的时候喜欢咬东西,长锁就是,拿着什么都要往嘴里送。

  王氏和葛氏坐在锦杌上,葛氏笑着看陈老夫人逗弄长锁,王氏却笑容淡淡的。其他几个孙媳妇围着说话,两个哥儿正是闹腾的年纪,在檀山院里到处跑。

  陈老夫人笑着拿了瓣苹果给长锁,他咬得满手都是口水,陈老夫人给他擦都来不及。要把苹果从他嘴里拿走了,他还不同意,拖着陈老夫人的手指就要哭。

  顾锦朝把长锁抱回来。

  陈老夫人才笑着说:“他眼看着又重了些,钰姐儿都要满一岁了,个头还小小的。”

  孙氏正抱着钰姐儿,钰姐儿坐在她怀里乖乖的,玩着一个手摇铃。

  孙氏笑了笑:“是麟哥儿长得快!以后肯定又高又壮的。”

  长锁可怜兮兮地看着母亲的手,抱着她的胳膊呀呀地说话,好像在问她什么一样。

  他那颗小小的乳牙特别可爱。

  顾锦朝把汗巾包着的苹果块递给旁边的乳娘,才笑着道:“他吃得多!”

  “娘,我有几句话跟您说,您请大家先去堂屋坐吧。”陈三爷突然道。

  陈老夫人有些疑惑。陈三爷来这么久都没说话,她还以为他没有什么事……

  她让别的媳妇都先去了堂屋坐。

  王氏的脸紧绷,她自然猜到陈三爷要跟陈老夫人说什么。肯定是要说夺了陈四爷管家权的事!她看了看顾锦朝,她倒是神色自如地抱着孩子,她肯定是知道的……

  为什么陈三爷要夺陈四爷的管家权?王氏完全想不明白,陈三爷如今身在内阁,更加没空管家里的事。陈四爷是他的胞弟,除了陈四爷,难道还有更好的人选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已经走出次间了,还想往里头看,却被顾锦朝拉住手,笑盈盈地和她说:“四弟妹替我抱着长锁吧,他现在倒真是长重了,抱得我手酸。”

  难道乳娘不能搭手吗……

  王氏又不能问,只好帮着抱住长锁。

  等她们到了堂屋坐下,丫头又端了瓜子、盐水花生等吃食上来,王氏就更不好去槅扇外面看了。顾锦朝又跟她说着长锁的事,她也只能笑着应和,却显得很心不在焉。抓了把瓜子慢慢地吃着。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初中三年级

Rank: 10Rank: 10Rank: 10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19 | 显示全部楼层
“你要夺了老四的管家权?”

  陈老夫人听后一脸凝重,“难道是他做了什么错事?”

  陈三爷边喝茶边说:“他那个商行不太干净,以后查起来很麻烦。”

  陈老夫人想了很久,嘴唇微动:“那……不让他做这些,又让他干什么去?这管家权你要交到谁手上,难不成是老六?老六可是万万担当不起的!”

  陈三爷说:“您放心就是,我自然会派人管。”

  陈老夫人听着还是不放心,站起来慢慢地来回走动。又停下来跟陈三爷说:“彦允,你也知道你四弟的性子,狭隘又喜欢记恨。当年你没有让他继续做官,他心里已经不高兴了……现在在这样,他肯定更不愿意!你们是同胞的亲兄弟,要比老二和老六更亲,你知不知道?”

  陈三爷已经知道陈老夫人要说什么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陈老夫人虽然宽容大度,对庶子和待嫡子一样的好。其实只有她心里才清楚,这两种好是不一样的,她对庶子是宠,对嫡子是管。旁人看来自然都没有区别,甚至觉得她是待庶子好。但陈老夫人知道根本不是,做母亲的哪里有不自私的!

  陈彦文肯定还做了别的事,不然老三不会这么对他!

  陈老夫人面容严肃地问:“彦允,你认真告诉我,老四究竟做什么了,是不是害到你了?”

  陈三爷本来不想告诉陈老夫人,她听到肯定会伤心的。

  但是她问起来,陈三爷也不会刻意隐瞒。

  他叹了口气:“老四勾结司礼监的人,捏造我的把柄。如果这些东西被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陈老夫人脸色苍白,喃喃道:“这如何可能,他怎么做这样的事!”

  朝堂上的事弯弯道道,她是搞不清楚的。

  但是她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

  “那你要怎么办?”陈老夫人问他,“你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什么可问的。”陈彦允只是说。

  陈老夫人坐下来:“他也实在是糊涂啊!再怎么说也不能勾结外人……”

  陈老夫人说了这句话,看到自己的儿子没有说话。

  她心里有些担忧。

  陈彦允在这些事上是毫不留情的,自己儿子的性格,陈老夫人最清楚。但是兄弟倾轧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她拉着陈三爷的手叹道:“你想怎么对他……老三,彦文再怎么说也是你亲弟弟……他就是性子太狭隘了,你惩戒他几句,好好地讲讲他,他总是会听的。彦文也是而立之年了,早该明事理了。”

  陈三爷表情平静,声音淡淡的,“娘,您放心吧。我就算不顾虑他是我兄弟,总还要顾虑他是您的儿子。只是夺了他管家的权,以后随时派人贴身监视他而已。我还不会对他做什么。”

   陈老夫人又补充道:“娘不是不明白你的苦衷,只是兄弟相残不是好事。我来训导他几句,母亲的话他总是会听的。他这些事做得也确实过分,你夺了他管家的权力也好!”

  陈三爷只是喝茶。

  陈老夫人的脸色很疲惫。“我这一生,为数不多值得称赞的事,就是把你们哥几个拉扯大……你们也是争气,特别是你和老二,从来不让**心。可惜我做人失败,老四成这个样子也是我的错。”

  陈彦允叹气:“娘,我心里明白。所以我也给老四留了情面,料想他也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陈老夫人紧紧地握住陈彦允的手,心里也觉得难受。

  陈四爷不再管家的事很快阖府就知道了。

  大家连待王氏的态度都微妙了很多。

  陈四爷常被陈老夫人叫去说话,回来就是练字赏花,倒真是赋闲了一段时间。

  眼看着就是入冬,年关也近了。

  因为陈四爷不再管理生意上的事,内院里杂事也多了,顾锦朝都更忙了些。

  她抱着长锁在院子里赏新开的腊梅,长锁穿着件嵌狐毛领的小袄,像个毛茸茸的球一样。

  顾锦朝抱了一会儿就抱不住他了,要把他交给乳娘。他却转身就朝外扑。

  是陈三爷回来了。

  陈三爷把儿子接在怀里,听着他呀呀地说话,不由笑着问他:“你要说什么?”

  长锁又愣愣地看着父亲,既听不懂父亲说什么,又被吸引了注意,要伸手去抓他六梁冠上的珠子。

  顾锦朝笑着往屋里去,西次间烧了地龙,很是暖和。

  她给他解了斗篷递给了旁边的丫头。

  “……周浒生最后还是没事吗?”

  陈彦允任孩子抓他的珠子,最后干脆把六梁冠给他玩。“他没事。”他和顾锦朝说起这件事处理的过程,“……老师也是越来越糊涂了。亲自叫了大理寺卿和都察院的人去说话,把这事压下来了。那小厮当场翻供,周浒生也就被开脱了。”

  “那您都收集好证据了?”

  陈彦允说:“自然的,这事的确太颠倒黑白,朝廷之上为之震惊的人不少。”

  顾锦朝听后松了口气。

  周浒生的案子,是她记得的相当重要的一件事。

  因为当初包庇纵容这个人,陈三爷的行事作风一度为人诟病。

  顾锦朝清楚地记得,万历三年,张居廉的外甥周浒生强占了刘新云的次女为妾,并打死了刘**的乳母和贴身丫头。刘新云递了折子上去,还没到内阁,就被都察院网罗了贪墨的罪名查办。

  陈三爷力压所有为刘新云上书的折子,更把几个牵扯较深的大臣降职贬谪,再也没有人敢为刘新云喊冤。后其全家流放宁古塔。而周浒生不过是被张居廉罚了一个月的禁足。

  顾锦朝现在才想明白,当初陈三爷做些事,应该是被张居廉所胁迫的。他那时候有和制造太监勾结的证据在张居廉手里,不得不帮他做这些事。甚至他给张居廉做这些事,本就是张居廉想彻底的染黑他。

  现在这些事都威胁不到陈彦允了,自然这桩冤案也就不会牵扯到陈三爷了。

  “他还真是活泼,性子像你。我小时候可从来不会这么调皮。”陈三爷笑着抓住长锁的手指,“要是你给父亲玩坏了,也够麻烦的!”要把东西从他手里拿走。

  长锁却咯咯地笑,露出两颗门牙。

  顾锦朝笑着说:“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自然也像我!”

  “像你挺好的。”陈三爷突然凝视着她,轻轻地说。

  顾锦朝正把袜子从笸箩里拿出来,这是给长锁做的冬袜。听后她愣了愣,抬起头看向陈三爷。

  陈三爷却抱着长锁把他起来玩。父亲的手臂有力,举得又高又稳,长锁很喜欢。

  顾锦朝看着窗扇外细碎的小雪,嘴角也露出笑容。

  她希望这样安宁又温馨的日子能够一直长久下去,一直都不改变。

  后天就是顾漪出阁的日子,顾锦朝要提前一天就回顾家去。

  她跟陈三爷说了,陈三爷想了想,就叫了管家过来,拿了好些东西让锦朝拿回去,说要给她的妹妹作添箱。

  永昌商号被查封后,陈家的事陈三爷都交给这几个管家在管,顾锦朝也常见到这些人。管生意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有时候还帮着顾锦朝管她的铺子,今年的收益都多了几成。

  只是大事难免还要陈三爷决断,他也比原来更忙了,眼看着人都清瘦了些。

  顾锦朝现在又在管外院,帮不上他的忙。

  一会儿回事处的管事还要来回话。顾锦朝吃过了午膳,等着在书房见人。

  回事处的管事来的时候,陈三爷在庑廊下看书。管事看到陈三爷也在,忙十分恭敬地拱手请安。

  陈三爷摆手示意他不要多礼,慢慢合上书跟他说话:“……老家是芜湖的?”

  管事笑着应是。

  陈三爷点头:“那地方不错,太平府的知府我还认识……你现在在回事处做事,是谁提拔的?”

  “原先是二夫人提拔我来帮刘管事的……刘管事走后太夫人才赐了我管事的身份。”管事回答得很恭敬,小心地说,“现在受三夫人重用,小的很尽心尽力。”

  “那便好。”陈三爷微微一笑,“三夫人还年轻,她要是压不住你们,那我就要出面帮她说几句了。”

  “这是万万不会的!”

  这管事听着胆都要吓破了。“三夫人虽然年轻,但是做事熟练……”

  等他到了顾锦朝的书房里,满头都是冷汗。

  顾锦朝还不知道这茬,只感觉这管事比平时还恭敬,半点不敢造次。

  她接管外院也是前不久的事,秦氏虽然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她自己铺子上的事也忙不过来。

  只要没人暗中给她下绊子,顾锦朝管起来还是相当顺手的。

  顾锦朝有点纳闷地看了管事一眼,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明日就要出发去大兴了,等和管事说完话,她就去向陈老夫人辞别了。

  陈老夫人还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最后又让人开了箱笼,找了一对赤金嵌镂雕白玉的镯子给锦朝,要她给顾漪当添箱,“……你的姊妹我不能亏待了,等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包喜糖就好了!”

  顾锦朝笑着应下来:“这是当然的,肯定不少您的。”

  还不知道顾漪出嫁是个什么场景!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初中三年级

Rank: 10Rank: 10Rank: 10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19 | 显示全部楼层
大雪棉絮般不断地下,皇城之上灰霾的天压得很低。金笼雀替,琉璃飞檐,越发衬得周围的灰暗。

  “三爷。”

  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陈彦允回过头,看到是梁大人拾阶而来。

  梁大人几步走上汉白玉台阶,笑着向陈彦允拱了拱手。

  “这雪越下越大,一会儿下朝后恐怕还回不去了。”

  “每年这个时候都下得大。”陈彦允拢了斗篷的衣带,慢了几步等梁大人跟上来,两人一起朝皇极殿偏门走去。内里设有歇息的地方,有火炉有热茶。供大人们暂时休息。

  叶限远远就看到陈彦允入了偏门,他也抬头看了看不断飘落的大雪。车夫戴了一顶毡帽,正在用小笤帚扫青帷车盖上的雪,和叶限说话:“世子爷!看着天这么沉,恐怕还要下好几个时辰呢……”

  叶限收回目光,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他抱着手炉慢慢朝皇极殿偏门走去。

  皇极殿内陈设长案、香炉、蒲团。鎏金匾额,两侧依次放着太师椅。

  张居廉也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知道陈彦允进来了,头都没有抬。

  陈彦允先拱手请安,喊老师。梁大人则喊了首辅大人。

  张居廉只是笑了笑。

  两人分开坐下,陈彦允也没有什么话说,安静地喝茶。

  偏门里坐的人却都沉寂下来。

  谁都知道,这几个月来陈大人和张大人关系僵硬,特别是周浒生的案子里,传闻说张大人暗示陈彦允帮忙,他却笑着推辞了。张居廉这两天基本没和陈彦允说过话,倒是陈彦允还要每天给他请安喊老师,似乎并无两样。眼下两人如此生疏,可见传闻不假。

  陈三爷能有今天的地位,在内阁中虽还不是真的次辅,实权却与次辅无异。其中肯定是有张居廉的帮助的。

  难道从此后陈三爷就要被冷落了?众人心里不由暗自揣摩。

  等到要开朝的时候,张居廉站起来,梁大人伸手想要虚扶他,却被张居廉淡淡地拂开手。

  “梁大人不必多礼,我还是能站起来的。”

  梁临面色一红,心想张居廉莫不是不满意他和陈三爷同行?可是他平日和陈三爷关系好,两人还时常品茗聊话,也没有什么忌讳的……他有点担忧地看了陈彦允一眼。

  陈彦允鬓发光整,戴六梁冠,依旧是绯红色朝服,显得人高大整齐,气质儒雅。

  他倒是宠辱不惊的。

  张居廉那边的人看到张居廉这样对梁临,更不敢和陈彦允搭话了。三三两两走到他前面去,有些和陈三爷交好的,或者是做过他的部下,都朝他拱手笑笑。户部侍郎李英慢慢停在他身边。这李英是陈三爷亲手提拔的,原在湖南常德做知府。他轻声说:“下官这话虽然多余,却也想说……您也不必在意张大人,下官无论如何愿为您效犬马之劳,咱们这些人知道您的好。”

  陈彦允听后看了看他。

  其实陈彦允心里很清楚,他和张居廉关系不佳,肯定会影响到他在张居廉派系中的地位,所以他也不在意这些事。倒是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是倾向于他的,除了他自身的原因,肯定还有张居廉的原因在里面。估计很多人也看不惯张居廉现在的行事风格了。

  他低声说,“不是说话的时候……李大人先往前走吧。”

  李英才应了是,往前走去了。

  陈三爷就落在了最后面,他走得很慢,只是身旁无人,显得背影有些孤独。

  叶限看到陈彦允落在后面,就慢慢跟了上去。“陈大人似乎瘦了些啊,没有吃好吗?”

  陈彦允回头看叶限,笑着说:“我倒是觉得世子爷好像长胖了些。”

  叶限说:“我吃得好睡的香,没什么忧愁的……不过陈大人恐怕有点发愁了吧!前几天还和你亲亲热热,参加你儿子的洗三礼。现在就横眉冷对了。别人看了也依壶画瓢,视你陈三爷如洪水猛兽了。要是昔日风光不再了,你陈三爷该怎么办呢?”

  “世子费心了。陈某更艰难的时候都有过,风光不再也不算什么。”陈彦允淡笑看向前方。

  “世子爷去看过周浒生没有?”叶限突然说。

  他也不是真的要陈三爷回答,微微一笑继续说:“还好有张大人这么个舅舅,不然周浒生从大理寺出来,肯定要脱层皮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呢。就是可怜刘新云了,难得的一个清官……”

  “世子爷想说什么?”陈彦允轻声问。

  “只是和陈大人闲聊而已。”叶限答道。

  陈彦允只是笑笑:“陈某的权贵不用世子爷担心,多谢世子爷的好意了。”

  他拱手先走一步,朝前方走去了。

  叶限皱了皱眉。陈三好像真的不在意张居廉一样,难道是他猜错了?这其实是陈三的谋划?那他究竟要谋划什么?

  朝会按例没有什么大事。

  陈三爷站在文官的第二列,张大人正在说河西走廊屯田一事:“……微臣前几年推行开垦荒地,以解决河西军粮不足的问题。如今土地清丈之后,河西屯田多余一万余顷,征税多出十万石粮食,已足够满足甘肃镇守军之需。北方蒙古各部和西番又正在交战,不扰边疆,国泰民安。”

  朱骏安坐在龙椅上,清秀的脸上出现几分笑意:“那还是张大人的功劳在里头,如此以来,主持开垦的工部司庾、户部司庾皆进官一等,奖励黄金五百两吧。”

  文华殿大学士兼任礼部侍郎姚平出列,道:“微臣有奏。”

  朱骏安看殿头官一眼,殿头官就高声道:“奏。”随即引奏官接了奏折,先递给朱骏安过目。

  姚平继续道:“微臣请为张大人加太师衔。张大人劳苦功高,鞠躬尽瘁,多年来辅佐皇上,掌邦治,良政为民。而今天下安康,百姓富足,张大人辛勤功劳也足见成效。且张大人曾为帝师,盖有太宰之贤。太师之名名副其实,故微臣为张大人请太师之衔。”

  陈彦允抬起头,只能看到张居廉官服上的仙鹤纹,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又有几位官出列同意了姚平的提议。

  朱骏安也抬头看了看**臣。张居廉原来就加封的是从一品的太子太师衔,那还是先帝在时加封的。如今他功高至德,要请加太师衔了。虽然只是虚衔,但是这地位的尊贵又不一般了……

  朱骏安看向张居廉正要说话,张居廉却跪下道:“臣有异见,臣为皇上操心乃是臣子本分,着实不用这些虚名。还请皇上三思。”

  朱骏安觉得手里的奏折都发烫了。

  “爱卿请起,姚大人所言有理,我应该要慰劳张大人的。”朱骏安说,“请司礼监冯程山来拟旨,加封张大人为太师衔,赐黄金三千两,俸禄加番。”

  大殿回荡着他稚嫩又端正的声音,掷地有声。

  ……等朝会完了,皇上驾起,诸臣退班。

  众人均纷纷向张居廉道贺,张居廉也露出笑容,拱手还礼。

  陈彦允身边跟着詹事府詹事,笑着迈过门槛,与他低语,又远远落了一截。

  张居廉却停下来等陈彦允,微微一笑:“九衡,你不向老师道贺吗?”

  陈彦允说:“自然要的,只是想等老师有空的时候再说。”

  张居廉笑了笑:“不用等。你也明白,如果不是老师在你也没有今天,老师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他这句话说得很慢,远远走在陈彦允身后的詹事都听到了,脸色微变。

  “学生知道。”陈彦允平静地说。

  “浒生的事就算了,以后老师的话,你还是听听比较好。”张居廉手背在身后,“你还不够老,要懂得顺从谦逊。其实想顺从的人是很多的。”

  陈彦允微笑:“老师教训得是。”

  张居廉虚手一指:“走吧,松蓬下还有集会,你也敬我几杯酒。”

  众人又拥着张居廉要往文渊阁去。

  有一个人正拾阶而上,先是詹事眼尖看到了,有些惊异:“那……那不是刘大人吗!”

  只看到一个着青色右衽圆领官服身影,戴二梁冠,清瘦而虚弱。

  他走得很慢却很稳,一步步登上白玉台阶,年过五旬,只比张居廉大了一岁,如今却是满头的灰白,人也好像苍老了不少。大雪不断地落在他身上,好像压得人都站不住了。

  有人又小声说:“不是正在查他贪墨一事吗,怎么还来朝会了……”

  守在皇极殿门口的侍卫上前几步:“朝会已过了,这位大人请回吧!”

  刘新云颤抖嘴唇道:“有人在午门阻拦我……不然我是赶得上的。我要见皇上,烦请通传一声……”

  侍卫应该已经认出他了,语气也不再客气了,“刘大人,皇上已经回乾清宫了。您现在是待罪之身,还是回去待着吧!再说朝会时间都过了,您也见不着皇上。”

  “有人阻拦我——”刘新云低声说,“你……你帮我传一声话……”

  他的话还没说话,侍卫就笑了:“刘大人,您年老体衰,听不明白了?朝会都散了,您回吧!”

  “我女儿要死了,我恐怕两天后也要下狱了,你就不能让我见皇上吗?”

  侍卫却不耐烦起来,推了他一把:“您有什么话我也不懂,别和我说!”

  刘新云却一个站不稳,摔倒在地上。

  侍卫没想到他身子这么弱,有点愣住了。

  刘新云却双腿一屈跪了下去,慢慢摘下二梁冠,朝着皇极殿的大门磕起头来。

  “皇上——”他怕皇上走远了听不见,高声喊道,“皇上,微臣有冤啊!微臣有冤啊!”

  嘶喊的声音颤抖着,下一句他已经抑制不住哭起来。

  “张居廉是个狗东西啊!他包庇侄儿行凶,害了微臣的女儿啊——”

  “奸臣当道啊——皇上——”

  刘新云的额头很快就红肿了,他好像要发泄什么一样,重重地一磕,顿时头破血流。

  皇极殿外太安静,这嘶哑的哭喊声空荡荡地回响着。

  天上依旧大雪飘扬。

  张居廉淡淡地叹气:“我看刘大人是痛失女儿,精神失常了。”有人要去拉刘新云,张居廉示意他不要过去,“让他喊吧,累了自己就回去了。”

  也不再理会刘新云,朝文渊阁走去。

  陈彦允看着那片刺目的血红,闭了闭眼。

  他想了很多东西,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手纳入袖中,继续向前走。

  所有人都把这绝望的嘶喊声抛在了身后。

  ……

  朱骏安让抬轿辇的内侍停下来。“朕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了。”

  冯程山过来笑着说:“皇上,您还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呢!要不老奴让人去看看?”

  朱骏安摇摇头:“是喊冤的声音——回去看看!”

  冯程山只得叫内侍掉头。

  等到了皇极殿,朱骏安下了轿辇。他只看到地上有一滩血。他问守门的侍卫,却说是刚才有人闹事,已经拖下去了。朱骏安紧紧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这年轻的小皇帝站在原地,冷风灌满了他的衣袖,久久地没有动作。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初中三年级

Rank: 10Rank: 10Rank: 10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三十一章:权术

    陈四爷回来后闷声去了书房,摔了好几个花盆花瓠。他最喜欢的那扇嵌紫玉的大理石围屏,都让他摔得开裂了。王氏被声音吵醒,披了外衣去看他。

    他仰躺在东坡椅上,闭着眼直喘气。

    王氏不敢问他的话,只能轻声招了婆子进来,让她们把东西收拾了。

    他却突然厉声道:“谁让你们碰的,都滚出去!”

    王氏吓了一跳,连忙带着婆子先退出去。

    她一个人坐在西梢间里,越想越觉得不对,他不是去尤姨娘那里过夜了吗,怎么回来就发这么大的火?

    王氏叹了口气,还是把贴身丫头石榴叫了进来,让她去尤姨娘那里问问。

    蒋妈妈给她端了碗热汤进来,王氏喝了口汤,就忍不住掉眼泪。

    蒋妈妈轻轻地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您掉眼泪又做什么呢,值不得啊。”

    王氏叹道,“就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才觉得苦。”

    蒋妈妈说:“等少爷长大就好了吧!”

    王氏默默地不说话,她也只能这么劝自己了。

    石榴回来了,说是陈三爷找四爷去说过话了,而且跟着陈四爷回来的还有两个护卫,是陈三爷身边的人。现在就在院子外面,守着寸步不离。

    和尤姨娘没有关系……王氏算是松了口气。又疑惑起来:“三爷和四老爷说什么,让他发这么大火?”

    那边却有小厮过来传话,说陈四爷找王氏过去。

    王氏和蒋妈妈对视了一眼,才站起身朝陈四爷的书房走去。

    陈四爷看到她进来。指了指椅子:“坐下来,听我说。”

    王氏看到他前所未有的严肃脸色,心里更加忐忑,小声地问:“四爷,是不是妾身……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

    陈四爷不耐烦地皱眉:“你听不听?”

    “你听着就是了。别说话。”陈四爷接着说,“我被三哥剥夺管家的权力了,以后陈家的一切事宜我都只能参与,不能决定了。我在做商行的时候,转了很多暗账到四房里,你把这些东西看管好。以后在娘面前。你就低调些,别太显露了。”

    王氏听后一怔,下意识就想问。陈三爷怎么会夺了陈四爷管家的权力了,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有什么矛盾在里头?她看到陈四爷阴沉的脸色,才把话都咽了回去。

    “是。妾身知道。”她站起身屈身行礼。

    陈四爷闭上眼,挥了挥手:“行了,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去睡吧!”

    王氏打开槅扇后,又回头看看他,看到他躺在东坡椅上休息,才轻轻出了房门。

    ……

    第二天醒来,顾锦朝看到陈三爷靠着床看书。

    她眨了眨眼睛。才想起来今日十五沐休。

    “醒了?”他依旧看着书问她。

    天气渐渐地冷了,被褥里倒是很暖和,他靠着床还没有起来。只披了一件外衣。

    顾锦朝嗯了一声:“您倒是醒得早,昨晚不是睡得很迟吗?”她又问,”昨晚您干什么去了?“

    他垂下眼睛看她,顾锦朝的脸映衬着大红色的挑金丝鸳鸯迎枕,显得十分白皙。

    陈三爷说:“昨晚处理老四的事,他倒也没有狡辩。都承认了下来。我派了护卫贴身监视他,以免他再有异动。只是他留下了的扬州丝厂的事很麻烦。昨晚和江严谈到很晚才定下来。”

    顾锦朝支起身,拉住他的衣袖:“那张大人知道后。您不就……彻底和他撕破脸了吗?”

    陈三爷淡笑:“早在我去救你的时候,就和他撕破脸了……现在只是时机问题,他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明面上做什么,要只是更忌惮的话,那就随他去吧!”

    顾锦朝犹豫了一下,才问:“您决定要和张大人为敌了?”

    张居廉做了他数年的老师,顾锦朝很清楚。要真的说起来,张居廉还是有恩于陈三爷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陈三爷笑着说,“官场无父子,何况是师生呢。”

    他终于还是决定了。

    顾锦朝握紧他的手,轻声问:“那您打算怎么做?其实……我倒是可以帮忙。”

    他合上书卷:“老师的门生满天下,党羽无数。如今又把持内阁,寻常的方法根本撼动不了他。”陈三爷看着顾锦朝,“你要是有法子,你就说一说。”

    他这样问起来,顾锦朝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虽然知道一些事,但和这些擅长政斗的人比起来,她又算什么呢!

    顾锦朝想了一会儿才说:“您说过,张大人本人虽然不贪墨,但是他的亲信却仗着张家的势力横行,卖官鬻爵,不如就从他的亲信入手,先逐个击破。等张大人手底下无可用之人的时候,再动他也就容易了。张大人手里没有兵权,靠得也是人脉和权势,要是撼动了大树,恐怕他也支撑不住。”

    顾锦朝说完也觉得太理想了,她脸一红,又补充道:“我之愚见而已。”

    陈三爷听后思考了一下,笑着跟她说:“倒也可行。只是细说起来问题也不少,抓其党羽受到张大人阻挠怎么办?要是党羽没抓到,反倒引起朝堂动荡怎么办?老师手里虽然没有兵权,却和五官都督府的都督交好,不然他能仅凭权势就如此作为。等到真的要动兵权的时候,无论是常海还是叶限,恐怕都阻拦不住他……就算这些都不说,我要想一步步把老师的党羽除掉,没有五年是不行的。到时候我也死无数次了。”

    顾锦朝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说。

    “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她语气低了些,“你何必当真呢!”

    陈三爷抱歉地笑笑:“好好,我不当真!”

    他俯下身抱住她,叹道,“所以要动他,必须要直掐咽喉,一击致命。要是没能杀得死让他有还手的余地,谁都别想活……”

    顾锦朝听得很认真,问道:“难道……您要派人暗杀张大人吗?”

    陈三爷摇摇头说:“暗杀他?老师比谁都惜命。府中豢养死士不下五百人,随行都是高手,而且日常饮食极其注意。原来不是没有人想暗杀他,但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他精通此道,才能活到现在……”

    顾锦朝皱眉:“那该怎么办?”

    “等着看吧。”陈三爷亲了亲她的脸,低声说,“我需要时机,如果要是等不到,我就要自己制造……锦朝,你知道兵之大忌是什么吗?”

    顾锦朝看着他等他说。

    “急躁。”陈三爷说得很轻柔,“谁先急躁了,谁就输了。”

    顾锦朝半躺在他怀里,感觉到他胸膛的心跳。

    这是一个玩弄权术的世界,而这时候的陈三爷离她很远。谈笑间就能决定生死,有能力玩的人并不多,因为太过残酷。

    ……

    等到了中午,顾锦朝才和陈三爷一起去陈老夫人那里。

    陈老夫人抱了长锁逗他玩,长锁咯咯地笑。露出刚长出一点的乳牙。

    孩子长牙的时候喜欢咬东西,长锁就是,拿着什么都要往嘴里送。

    王氏和葛氏坐在锦杌上,葛氏笑着看陈老夫人逗弄长锁,王氏却笑容淡淡的。其他几个孙媳妇围着说话,两个哥儿正是闹腾的年纪,在檀山院里到处跑。

    陈老夫人笑着拿了瓣苹果给长锁,他咬得满手都是口水,陈老夫人给他擦都来不及。要把苹果从他嘴里拿走了,他还不同意,拖着陈老夫人的手指就要哭。

    顾锦朝把长锁抱回来。

    陈老夫人才笑着说:“他眼看着又重了些,钰姐儿都要满一岁了,个头还小小的。”

    孙氏正抱着钰姐儿,钰姐儿坐在她怀里乖乖的,玩着一个手摇铃。

    孙氏笑了笑:“是麟哥儿长得快!以后肯定又高又壮的。”

    长锁可怜兮兮地看着母亲的手,抱着她的胳膊呀呀地说话,好像在问她什么一样。

    他那颗小小的乳牙特别可爱。

    顾锦朝把汗巾包着的苹果块递给旁边的乳娘,才笑着道:“他吃得多!”

    “娘,我有几句话跟您说,您请大家先去堂屋坐吧。”陈三爷突然道。

    陈老夫人有些疑惑。陈三爷来这么久都没说话,她还以为他没有什么事……

    她让别的媳妇都先去了堂屋坐。

    王氏的脸紧绷,她自然猜到陈三爷要跟陈老夫人说什么。肯定是要说夺了陈四爷管家权的事!她看了看顾锦朝,她倒是神色自如地抱着孩子,她肯定是知道的……

    为什么陈三爷要夺陈四爷的管家权?王氏完全想不明白,陈三爷如今身在内阁,更加没空管家里的事。陈四爷是他的胞弟,除了陈四爷,难道还有更好的人选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已经走出次间了,还想往里头看,却被顾锦朝拉住手,笑盈盈地和她说:“四弟妹替我抱着长锁吧,他现在倒真是长重了,抱得我手酸。”

    难道乳娘不能搭手吗……

    王氏又不能问,只好帮着抱住长锁。

    等她们到了堂屋坐下,丫头又端了瓜子、盐水花生等吃食上来,王氏就更不好去槅扇外面看了。顾锦朝又跟她说着长锁的事,她也只能笑着应和,却显得很心不在焉。抓了把瓜子慢慢地吃着。(未完待续)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初中三年级

Rank: 10Rank: 10Rank: 10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三十二章:管家

    “你要夺了老四的管家权?”

    陈老夫人听后一脸凝重,“难道是他做了什么错事?”

    陈三爷边喝茶边说:“他那个商行不太干净,以后查起来很麻烦。”

    陈老夫人想了很久,嘴唇微动:“那……不让他做这些,又让他干什么去?这管家权你要交到谁手上,难不成是老六?老六可是万万担当不起的!”

    陈三爷说:“您放心就是,我自然会派人管。”

    陈老夫人听着还是不放心,站起来慢慢地来回走动。又停下来跟陈三爷说:“彦允,你也知道你四弟的性子,狭隘又喜欢记恨。当年你没有让他继续做官,他心里已经不高兴了……现在在这样,他肯定更不愿意!你们是同胞的亲兄弟,要比老二和老六更亲,你知不知道?”

    陈三爷已经知道陈老夫人要说什么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陈老夫人虽然宽容大度,对庶子和待嫡子一样的好。其实只有她心里才清楚,这两种好是不一样的,她对庶子是宠,对嫡子是管。旁人看来自然都没有区别,甚至觉得她是待庶子好。但陈老夫人知道根本不是,做母亲的哪里有不自私的!

    陈彦文肯定还做了别的事,不然老三不会这么对他!

    陈老夫人面容严肃地问:“彦允,你认真告诉我,老四究竟做什么了,是不是害到你了?”

    陈三爷本来不想告诉陈老夫人,她听到肯定会伤心的。

    但是她问起来,陈三爷也不会刻意隐瞒。

    他叹了口气:“老四勾结司礼监的人,捏造我的把柄。如果这些东西被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陈老夫人脸色苍白,喃喃道:“这如何可能,他怎么做这样的事!”

    朝堂上的事弯弯道道,她是搞不清楚的。

    但是她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

    “那你要怎么办?”陈老夫人问他,“你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什么可问的。”陈彦允只是说。

    陈老夫人坐下来:“他也实在是糊涂啊!再怎么说也不能勾结外人……”

    陈老夫人说了这句话。看到自己的儿子没有说话。

    她心里有些担忧。

    陈彦允在这些事上是毫不留情的,自己儿子的性格,陈老夫人最清楚。但是兄弟倾轧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她拉着陈三爷的手叹道:“你想怎么对他……老三,彦文再怎么说也是你亲弟弟……他就是性子太狭隘了,你惩戒他几句。好好地讲讲他,他总是会听的。彦文也是而立之年了,早该明事理了。”

    陈三爷表情平静,声音淡淡的,“娘。您放心吧。我就算不顾虑他是我兄弟,总还要顾虑他是您的儿子。只是夺了他管家的权,以后随时派人贴身监视他而已。我还不会对他做什么。”

    陈老夫人又补充道:“娘不是不明白你的苦衷,只是兄弟相残不是好事。我来训导他几句,母亲的话他总是会听的。他这些事做得也确实过分,你夺了他管家的权力也好!”

    陈三爷只是喝茶。

    陈老夫人的脸色很疲惫。“我这一生,为数不多值得称赞的事,就是把你们哥几个拉扯大……你们也是争气。特别是你和老二,从来不让我操心。可惜我做人失败,老四成这个样子也是我的错。”

    陈彦允叹气:“娘。我心里明白。所以我也给老四留了情面,料想他也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陈老夫人紧紧地握住陈彦允的手,心里也觉得难受。

    陈四爷不再管家的事很快阖府就知道了。

    大家连待王氏的态度都微妙了很多。

    陈四爷常被陈老夫人叫去说话,回来就是练字赏花,倒真是赋闲了一段时间。

    眼看着就是入冬,年关也近了。

    因为陈四爷不再管理生意上的事。内院里杂事也多了,顾锦朝都更忙了些。

    她抱着长锁在院子里赏新开的腊梅。长锁穿着件嵌狐毛领的小袄,像个毛茸茸的球一样。

    顾锦朝抱了一会儿就抱不住他了。要把他交给乳娘。他却转身就朝外扑。

    是陈三爷回来了。

    陈三爷把儿子接在怀里,听着他呀呀地说话,不由笑着问他:“你要说什么?”

    长锁又愣愣地看着父亲,既听不懂父亲说什么,又被吸引了注意,要伸手去抓他六梁冠上的珠子。

    顾锦朝笑着往屋里去,西次间烧了地龙,很是暖和。

    她给他解了斗篷递给了旁边的丫头。

    “……周浒生最后还是没事吗?”

    陈彦允任孩子抓他的珠子,最后干脆把六梁冠给他玩。“他没事。”他和顾锦朝说起这件事处理的过程,“……老师也是越来越糊涂了。亲自叫了大理寺卿和都察院的人去说话,把这事压下来了。那小厮当场翻供,周浒生也就被开脱了。”

    “那您都收集好证据了?”

    陈彦允说:“自然的,这事的确太颠倒黑白,朝廷之上为之震惊的人不少。”

    顾锦朝听后松了口气。

    周浒生的案子,是她记得的相当重要的一件事。

    因为当初包庇纵容这个人,陈三爷的行事作风一度为人诟病。

    顾锦朝清楚地记得,万历三年,张居廉的外甥周浒生强占了刘新云的次女为妾,并打死了刘**的乳母和贴身丫头。刘新云递了折子上去,还没到内阁,就被都察院网罗了贪墨的罪名查办。

    陈三爷力压所有为刘新云上书的折子,更把几个牵扯较深的大臣降职贬谪,再也没有人敢为刘新云喊冤。后其全家流放宁古塔。而周浒生不过是被张居廉罚了一个月的禁足。

    顾锦朝现在才想明白,当初陈三爷做些事,应该是被张居廉所胁迫的。他那时候有和制造太监勾结的证据在张居廉手里,不得不帮他做这些事。甚至他给张居廉做这些事,本就是张居廉想彻底的染黑他。

    现在这些事都威胁不到陈彦允了,自然这桩冤案也就不会牵扯到陈三爷了。

    “他还真是活泼,性子像你。我小时候可从来不会这么调皮。”陈三爷笑着抓住长锁的手指,“要是你给父亲玩坏了,也够麻烦的!”要把东西从他手里拿走。

    长锁却咯咯地笑,露出两颗门牙。

    顾锦朝笑着说:“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自然也像我!”

    “像你挺好的。”陈三爷突然凝视着她,轻轻地说。

    顾锦朝正把袜子从笸箩里拿出来,这是给长锁做的冬袜。听后她愣了愣,抬起头看向陈三爷。

    陈三爷却抱着长锁把他起来玩。父亲的手臂有力,举得又高又稳,长锁很喜欢。

    顾锦朝看着窗扇外细碎的小雪,嘴角也露出笑容。

    她希望这样安宁又温馨的日子能够一直长久下去,一直都不改变。

    后天就是顾漪出阁的日子,顾锦朝要提前一天就回顾家去。

    她跟陈三爷说了,陈三爷想了想,就叫了管家过来,拿了好些东西让锦朝拿回去,说要给她的妹妹作添箱。

    永昌商号被查封后,陈家的事陈三爷都交给这几个管家在管,顾锦朝也常见到这些人。管生意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有时候还帮着顾锦朝管她的铺子,今年的收益都多了几成。

    只是大事难免还要陈三爷决断,他也比原来更忙了,眼看着人都清瘦了些。

    顾锦朝现在又在管外院,帮不上他的忙。

    一会儿回事处的管事还要来回话。顾锦朝吃过了午膳,等着在书房见人。

    回事处的管事来的时候,陈三爷在庑廊下看书。管事看到陈三爷也在,忙十分恭敬地拱手请安。

    陈三爷摆手示意他不要多礼,慢慢合上书跟他说话:“……老家是芜湖的?”

    管事笑着应是。

    陈三爷点头:“那地方不错,太平府的知府我还认识……你现在在回事处做事,是谁提拔的?”

    “原先是二夫人提拔我来帮刘管事的……刘管事走后太夫人才赐了我管事的身份。”管事回答得很恭敬,小心地说,“现在受三夫人重用,小的很尽心尽力。”

    “那便好。”陈三爷微微一笑,“三夫人还年轻,她要是压不住你们,那我就要出面帮她说几句了。”

    “这是万万不会的!”

    这管事听着胆都要吓破了。“三夫人虽然年轻,但是做事熟练……”

    等他到了顾锦朝的书房里,满头都是冷汗。

    顾锦朝还不知道这茬,只感觉这管事比平时还恭敬,半点不敢造次。

    她接管外院也是前不久的事,秦氏虽然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她自己铺子上的事也忙不过来。

    只要没人暗中给她下绊子,顾锦朝管起来还是相当顺手的。

    顾锦朝有点纳闷地看了管事一眼,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明日就要出发去大兴了,等和管事说完话,她就去向陈老夫人辞别了。

    陈老夫人还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最后又让人开了箱笼,找了一对赤金嵌镂雕白玉的镯子给锦朝,要她给顾漪当添箱,“……你的姊妹我不能亏待了,等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包喜糖就好了!”

    顾锦朝笑着应下来:“这是当然的,肯定不少您的。”

    还不知道顾漪出嫁是个什么场景!(未完待续)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版权声明|免责声明|小黑屋|屯溪网 ( 皖ICP备14001316号-1 )

GMT+8, 2024-11-28 22:06 , Processed in 0.150095 second(s), 6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1,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