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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蓝石

[穿越重生] 《嫁夫》作者:灏漫(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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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1 11:2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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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 乱臣贼子(上)
    当中的一座宽大帐幕中,宽敞的帐幕中陈设华丽,虽是匆匆临时,但每一处都是极精致舒适。在帐顶垂下的两盏琉璃灯盏中,正有柔和的光亮渗出。

    帐幕正北面,在铺了白虎皮的毡垫软座之中,荣烈懒懒靠坐其上。

    欣长的身体在一身幽光闪闪的黑缎红边长袍包裹下,虽是坐着,也显出了几分秀雅挺拔,此际,他很是自在的舒展着身体,意态闲适之极。

    象牙色的肌肤极其细腻,在柔和的光线中生出一种让人情不自禁忍不住想触摸真实的冲动,可一触及那五官如雕刻般俊美面容上那双眼时,这种冲动便会化为心颤,然后,只能畏怯的却步。

    即便,此刻,他神情慵懒,唇角微勾,可那双永远带着琉璃淡金色的琥珀双眸却是依旧让人不敢与其对视。

    便是沙罗和布罗两人,也极少敢同他们这个自小跟大的主子直视。

    荣烈唇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头歪在软座靠背之上,满头长及腰的发丝,只用一根红色丝带从额前束过脑后。此刻,几缕垂到胸前,而更多的则是披散在那白虎皮之上,将那狰狞的虎头部位恰好挡住。

    他一手持盏,一手搭在扶手上。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纤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节律。此刻,他手中的青玉龙柄长方折角杯和杯中的葡萄酒都是此番从麓郡经过时,拜访襄城侯府所得。

    沙鲁和布罗二人站在离他三尺远处,两人看了一眼荣烈,又面面相觑。

    余光瞟了一眼两人,荣烈抬了抬眉梢,端起白玉折角杯缓缓饮了一口,淡淡道,“下次记住,块头太大就莫要站灯前。”

    布罗“噗”地笑开。被荣烈眼刀一甩,又赶紧刹车闭嘴,面上却仍旧是忍笑。

    沙鲁呆了呆,顿了一瞬,才明白主子是在说他。赶紧退开一步,可方一退,那头就撞到了帐顶垂下的琉璃灯盏,“哐”地一声。他赶紧伸手去扶,却不想那满头的小辫子其中一个正好被那灯盏翘起的铜质檐角给勾住了!

    这一扶,没扶住灯,却把自己给扯得吸口冷气。

    看着那灯被扯得横起,火苗在灯盏乱颤,沙鲁还在那儿甩头,布罗嘴角抽了抽,只能低头死死忍笑,余光却还在偷瞄。

    沙鲁滞了滞,停住甩头的动作。捣鼓了半天,终于把自个儿的辫子给摘下来了。

    转首看了一眼正翘着腿。好整以暇看他看得极认真的荣烈,沙鲁本来就黑红的脸膛更是涨红,“主子……属下,还是出去看看吧。”

    荣烈看着他,唇角轻勾,琥珀眼中波光粼闪,似笑非笑。“看什么?”

    沙鲁一噎,呐呐道,“自然是看看那鲁王……”

    荣烈蓦地轻笑。眼角余光朝帐门外的夜色瞟了一眼,“急什么?”又一顿,垂眸淡淡而笑,“今夜――这门是开定了!”

    话声方落,外间便响起急促的靴步声,紧接着,一个穿着皮革铠甲的将领快步走了进来,面上是大喜之色,“王爷,城门开了!”

    沙鲁和布罗霎时惊喜对望,荣烈轻轻抿了抿唇,将杯中深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手一抛,那白玉折角杯便落在厚厚的织花地毯上,“轱辘辘”翻了几个身,躺在了角落边。

    荣烈施施然地长身而起,瞥了两个一脸狂喜的亲随一眼,眸中也露出一丝笑意,琥珀双眸霎时淡金生辉,似有星光流转璀璨。

    只见他负手垂眸,一笑淡淡,“愣着作甚?走吧,也该去见见咱们这位大功臣了。”

    随着南城门的打开,早有所备的西胡兵士潮水般的涌进。

    开门降敌的那部分大汉兵士自然是束手就擒,下了武器被引到一处看管。剩下的则抵抗了片刻,实在抵不住,只能朝内撤。

    荣烈一行人抵达南城门时,城门上下已经换防成了一色穿灰色癣挤的西胡兵将。

    鲁王和他两个幕僚恭敬地站在阔大的城门口,三人身侧站着的是早已暗中投靠鲁王的南门副守将。

    荣烈带着满面笑意,慢悠悠地走近,到了跟前,唇角又扬高了些,“鲁王可是让小王好等啊。”

    鲁王赔笑道,“此乃大事,在下事小,可万不敢误了王爷大事,故而得谨慎筹谋才是。”

    听得鲁王自动将往昔“小王”的称呼换成了“在下”,荣烈轻声一笑,“鲁王客气了。如今你我一家,何需分彼此。今日这天大的功劳,鲁王日后前程万里,小王指不定还要沾光一二。”

    说话间,他的眼角微微上扬,浓黑的眉下,一双眼中波光潋滟,淡金点点浮动,薄唇勾起弧度,本就俊美绝伦的深刻五官顿时生辉邪魅。

    那鲁王心里暗暗道了一声“妖孽”,看了一眼后便不敢再看,只连连赔笑,“睿亲王真正说笑,在下日后才是多多仰仗睿亲王才是。”

    荣烈注视着鲁王,没有漏掉他眼底的那抹游移之色,唇角一勾,“鲁王倒是会说笑――”语声一顿,将目光投向那副守将,笑问,“如今宫城内有多少禁卫军?”

    那副守将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原先是三万,如今却不知。”

    眼下城已破,应该会有一些会撤进去,具体人数他就不知晓了。

    荣烈轻轻颔首,将目光投向北方的宫城,“来人!”

    语声一落,身后的一个将领便上前听命。

    荣烈挑了挑眉,“两个时辰内给我拿下其他三门――”顿住,轻声一笑,“闲着的人,就同本王去宫门逛逛。对了,别忘了,找几个嗓门大的跟着本王。”

    一笑间,眼灿若金星,霎时流光溢彩。

    鲁王和那副守将蓦地一呆,垂眸,心中不约而同低低一声――“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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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和宫。

    听得玉兰的禀报后,司马陵面色先是一白,玉面瞬间乌沉,凤眸寒光一闪,切齿道,“乱臣贼子!”

    玉兰蹙紧眉头,脸色也有些苍白,“殿下,如今怎么办?”

    司马陵垂了垂眸,提步朝外走,他得去见父皇商议一番,“先守住宫城,秋池的援军约莫这两日就到了。”

    玉兰点了点头,眉间忧色却是不减,看了司马陵一眼,低声道,“殿下,陛下吐血了……”

    司马陵身形一僵,脚步顿了顿,沉了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冷声道,“去乾清宫!”

    夜色中,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匆匆地出了殿门。

    待两人的身形消失,拐角处探出了一个红色的身影,看了看这边的情形,她缩了回去。

    又过了一炷香,她从另外一侧带着一个持灯笼的侍女款款行来。

    两个守卫一见,赶紧躬身行礼,“参见太子妃娘娘!”

    明汐仪态端方地抬了抬手,神情闲适,“殿下让本宫来取份东西。”

    那两个侍卫一愣,对视一眼,皆有些犹豫。他们曾接到过指令,没有太子殿下旨意,谁都不能随意进入殿下寝殿。

    见两个侍卫犹疑,明汐俏面一寒,“殿下方才出去的急,忘了有东西要拿给陛下,这才让我快些回来拿――你们还磨蹭什么?如今这时候,误了殿下的大事,你们有几个脑袋能担当?本宫是奉了殿下口谕而来,你们待会儿一问便知,难道本宫还会矫旨不成?还不快给本宫让开!”

    说着,明汐冷冷瞥了一眼两人,抬起下颌朝内走。

    那两个侍卫再对视一眼,退了开去。

    明汐带着那宫女进到殿内,步伐顿时加快,直接朝太子书房奔去。

    让那侍女留在门外,她快步进到书房内,只见里面宫灯未熄,室内一片光明,各种陈设家具皆是一目了然。

    明汐的目光在书房内扫了一圈,便快步走到书案前,没有去翻书案上的东西,因为她知道太子不会将那样重要的东西放在明显的位置上。

    只能是放在暗阁机关之内。

    在书案下方以及周围细细搜索触摸一阵后,她又走到博古架和书架边开始查找。

    一刻钟中,却还是一无所获。

    明汐顿时有些发急,眸光生寒地恨恨低声,“到底在哪儿?”

    她已经收到城破的消息了,此番前来正是下了决心,要为自己谋条后路。

    又将地面的墨玉地砖挨个敲了一遍,她站起身子,回到书案边。忽地一抬首,便看见对面墙上的两幅字画。

    那《苍鹰图》她是见过的,可那副推松小令却未曾见过。

    她的目光在那字幅上一落,“怎么没落款?”

    眼前一亮,她疾步走了过去,将那字幅揭开,后面却是平整如刀削的砖砌墙面,和其他墙面没有分别。她目光上移,蓦地停在那挂字画的金柄之上,将字幅一把抓下,扔在地上。她伸手握住那凸出的金柄,左右刚一使劲,便听见“嚓嚓”声,墙面上一块青砖便朝后缩了回去,露出了一个半尺见方的方形空洞。一个朱漆鎏金的木匣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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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1 11: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三十章 乱臣贼子(中)
    明汐心中大喜,伸手取出打开。只见匣子里正是一块长方形色如黑铁的古朴金属牌,上面花纹繁复精美,雕着一头五爪腾云金龙,背面正是四个证明其身份的古体字符。

    明汐眸光一亮,伸手蓦地抓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明汐眼底异色一闪,飞快地将龙符藏到身后。

    右手方藏到背后,书房的门就“哗啦”一声被猛然推开,一身华贵紫色宫装的紫茹出现在门前,神情却是警惕戒备,“太子妃你怎到殿下书房来了?”

    见是紫茹,明汐暗自松了口气,目光在紫茹身后那两个持灯笼的侍女身上一扫而过,紧接着在紫茹高高隆起的腹部恨恨地停了一瞬,吸了一口气,头高高昂起,似笑非笑,“本宫说是谁呢?原来是茹夫人――本宫奉殿下之命行事,茹夫人莫非还想逾制来干涉本宫行事不成?”话顿,丽容一寒,冷斥道,“还不给本宫出去!这地方也是你这贱婢来得的?”

    那两个侍女一听,神情顿时瑟缩怯怯,望了紫茹一眼,不敢吭声。

    可明汐这话只能吓唬那两个侍女,紫茹却是不信。

    因身怀六甲,她用了晚膳总是会胸闷,故而才出来走走。走到此处便听得外间两个侍卫的对话,说太子妃娘娘怎还未出来?

    她一问才知明汐进了太子寝殿,心下便是犹疑。太子殿下可能让任何人来替他取东西,但这个人绝无可能是明汐!

    故而,她便同那两个侍卫说进来看看。那两个侍卫知这茹夫人是如今后宫中唯一怀有龙嗣的夫人,地位自然不同。听她说要进去看看,太子妃进去良久,他们二人正当迟疑,却又不敢随意闯入看个究竟,闻紫茹之言,也觉正好。便让她进来了。

    见得书房内的情形,她自然是疑心大起,非但没有退步,反倒是走了进来。

    明汐心下一惊,凤目寒光一闪,斥那两个侍女,“还不将门关了退出去,殿下书房重地岂是你等能窥视的?长了几个脑袋?”

    跟着明汐进来的那个侍女早被她收买。此际见她示意,便伸手将书房门关拢,呵斥紫茹那两个侍女退开。

    那两个侍女胆小,只得跟着她退到了殿外等候。

    紫茹心下生疑,可此时也容不得她退,在明汐身上一打量,目光在墙上落了落,便走了过来,故作平静道,“太子妃能进来。臣妾为何就进不得?“

    明汐早已将紫茹恨死,此刻闻言更是怒火中烧。咬牙切齿,“你这**!别以为怀了龙种就有资格同本宫平坐,你不过是一个背主的贱种罢了!”

    “臣妾是出身下贱,”紫茹不以为意的轻笑,脚步慢慢走近,“可殿下就是愿意让臣妾怀上龙种,也不要你这个出身高贵的侯府**――”

    明汐闻言大怒。紫茹一边说一边到了跟前,忽地一手快速伸到明汐身后,将她手中的龙符抢了过来!

    一看便是大惊。“你――”

    说了一字,很快反应过来,惊觉不对,紫茹转身就跑。但她身子笨重哪里能跑得过,刚跑到门口三步处,发髻便被揪住,一股大力传来,她被重重的掼到了地上!

    刚想张口呼叫,明汐便狰狞地捂住了她的嘴,一手拔下头上金簪,用力的在紫茹的脖子上刺了一下。紫茹惊慌地瞪着她,一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另一手用力推搪她。

    明汐阴狠地目光在紫茹高高隆起的腹部一顿,瞬间更是狠戾,紫茹眸光一颤,明汐已经狰狞恨恨地举起金簪朝她腹部狠狠地捅了好几下。

    紫茹的眼蓦地睁大,死死地瞪住明汐,有些浮肿的面孔因剧痛扭曲惨白。

    血从几处伤口缓缓流出,很快便淌满了她的身下……

    明汐阴沉地望着她,见她眼睛慢慢合拢,身体开始无力抽搐,这才慢慢松开手。

    紫茹此刻已经无力大叫,躺在地上只是身体微颤。

    明汐冷笑着低哼一声,用紫茹的衣裙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又将金簪上的血迹抹干,插回发髻,站起来,“上天有路你不走,还想来坏本宫的事!那你就到地下去等着你的主子吧!对了,还有你肚子里这个小贱种!”

    得意低笑两声,明汐只觉这两年的郁气也出了不少,瞥了紫茹一眼,就提步朝外走。

    “你知道你为何不能怀上龙种么?”紫茹用最后的神智让自己清醒,此刻,她不能让这个女人离开这里,只能想法子拖延。

    明汐身子一僵,转回头。

    紫茹惨白着脸笑,“殿下从未幸过你,从来没有,一次都没有……呵呵……”

    说话间,又有血迹从唇角溢出。

    明汐蓦地惊愣睁大眼,低声阴狠,“你这贱婢,莫想骗我,想拖延――”

    “我可对天发誓――字字皆真,”紫茹低低而笑,那浮肿的脸带着惨白带着血迹,还有散乱的发丝,十分狼狈,可她却笑得很开心,“殿下让我怀龙种,不过是为了同皇后娘娘交差――殿下从未碰过过其他的女人,你知道为什么么?”

    明汐死死地盯住她,紫茹却只是低笑。

    明汐吸了一口气,“你这贱婢的话,本宫一个字都不信!”言毕,便朝门口行去。

    “殿下心中只有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像仙女一样,你连她的一根脚趾头也比不上!殿下从来就没看上过你――那三回伺寝,只是给你下了药,摸你身子的是玉兰……”紫茹竭力让自己声音大些,可失血过多,让她越来越无力,声音也越来越低。

    “你说什么?”明汐终于忍不住了,回转身,眸光寒厉,语声阴厉急促,“是谁?你说殿下心里的那个女人,是谁?”

    紫茹却只是笑,“你永远比不过她,永远都比不过……”

    明汐只觉心中一股气直冲头顶,美艳的面容在这一刻全然扭曲狰狞。她走到紫茹身边,忽地提脚在紫茹肚子上狠狠地碾了一脚,“贱婢!想气我?想拖延时间――我就早些送你上路!”

    紫茹剧痛不已,却反抗不得,只用眼角余光朝外期盼。

    明汐见得她的神情,蓦地冷笑低声,“果然是想等人来――”呵呵低笑,眼中带了些得意。“本宫不妨告诉你吧――今夜,你那殿下只怕是不会回来的。如今城门已经破了,他忙着呢!再等一下,还有他忙得呢……呵呵。”

    说完,她在紫茹身上将鞋底擦了擦,“你就慢慢等着吧……命好些,还能等到你家殿下来看你最后一眼。”

    冷冷一笑,最后瞥了气若游丝的紫茹一眼,转身走了。

    走到殿外,她看着紫茹那两个侍女。“到外面去等着,茹夫人想在书房等殿下。本宫已经准了。”

    那两个侍女对望一眼,只好退出。

    明汐昂首而出,三个侍女跟在她身后。到了外面,她瞥了那两个侍卫一眼,“如今不同平日,你们给本宫仔细点。殿下说了,若有半分疏漏。全都提头来见!茹夫人在殿内等殿下,本宫已经准了。你们二人在这个我好生看着!”

    那两个侍卫被明汐这气势逼人,劈头盖脸的一阵训斥。弄得有些莫名,可这是太子妃娘娘,说得也好像在理,他们也只好诺诺称是。

    明汐垂眸一笑,提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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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

    建熙帝坐在宽大的鎏金盘龙靠椅上,身体有些歪斜无力,面色青白。

    上官皇后和司马陵站在椅前,看着建熙帝疲惫无力的模样,两人面色皆是沉重,却也无言。

    静默了片刻,上官皇后强笑道,“陛下不必多虑,宫城还在,咱们只需守过这两日,待北府军援军一到――”

    正说着,只听宫门外传来惊呼,“茹夫人――”

    上官皇后心中一跳,顿住话头,朝外看去。

    只听纷沓慌乱的脚步声响起,须臾后,一身是血的紫茹在几个宫人侍女的搀扶下,半走半拖地到了殿前。

    上官皇后蓦地一惊,上前一步,“这是怎么回事?”

    听得上官皇后的惊声,司马陵这才转过身,见得这般场景,面色也是一僵,吸了口气,“出什么事儿了?”

    听见太子的声音,紫茹神智一清,抬起面若金纸的惨白面孔,“殿,殿下……快去追太子妃……她,她盗了龙符……”

    “什么?”上官皇后失声惊愣,犹不敢信,“你说,太子妃盗了殿下的龙符?她怎敢――”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传来隐隐地喧嚣声,似欢呼,又似惊呼……

    上官皇后顿住了口,惊恐地朝宫门外望去,只听在那喧嚣声后,隐约地兵器碰撞声便响起――

    上官皇后惊呆!

    这样的声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宫门已破!

    那个**用龙符打开了宫门!

    紫茹的面容也绝望了,她用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对着司马陵,用最后的力气,“殿下……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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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乱臣贼子(下)
    忽地,一个太监的声音惊慌响起,“陛下――”

    众人转首,只见盘龙椅上的建熙帝口角边,血迹斑斑,头歪倒一边,已经昏死过去。

    司马陵面色倏地唰白,冲到建熙帝身边,“父皇,父皇!”又转首厉声,“快传御医!”

    宫人们却站着不动,只惊恐地相互望着,双腿发颤。

    上官皇后此刻却镇定下来了,她挺直了脊背,神情威严地从那些宫人伸手扫过,“不必了,要走的,都走吧。”

    面色惊慌地宫人们再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侍女先挪动了步子,紧接着两个、三个……只片刻,殿内就只剩下了玉兰和其他三四人,连扶着紫茹的两个侍女也将气息奄奄的紫茹放躺在地上,转身走了。

    偌大的宫殿顿时空旷。

    上官皇后垂眸一笑,低低似讽,“树倒猢狲散……”沉了口气,她倏地抬首,看向她身边一直跟着她的嬷嬷,眸间闪过一丝柔色,放缓了语声,唇边一抹淡淡笑意,“李嬷嬷――该去准备了……”

    那李嬷嬷闻言一僵,望了龙椅上的建熙帝一眼,面容惨然地点了点头,“是,娘娘。”

    随即转身快步朝内。

    司马陵将建熙帝抱在怀中,双眸通红,仍旧唤着,“父皇,父皇,你醒醒……”

    上官皇后爱怜地看了他们父子一眼,转首看向玉兰,神情淡然,“去把人带过来。”

    玉兰见皇后面色,心下已经了然,咬了咬唇,猛然转身飞奔出去。

    上官皇后垂了垂眸,转身朝建熙帝走去,这时,宫门处又传来脚步声。上官皇后不由奇怪地回首望去,却是一身粉蓝宫装的明雪。

    上官皇后一怔,遂淡淡一笑,“如今宫门已破,你不去同你那姐姐汇合讨功,来这里作甚?”

    明雪雪白着脸,一步步坚定地步入,到了跟前。站定,目光只痴痴地望着司马陵,没有看向皇后,忽地轻轻一笑,“她是她,我是我――我生是殿下的人,死也是殿下的鬼。”

    语声幽幽,却是平静。

    司马陵缓缓地抬首看向明雪,眸色沉了沉,“你走吧――孤从未喜欢过你。如今更不需你同情!”

    明雪痴痴地望着司马陵――这一年多来,除了必要的场合。他再也没到过她殿里,她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见到,他也是冷冷淡淡,从不正眼看她一眼。

    “殿下,我知道你恨我――”明雪笑了笑,眼泪缓缓滑落,“你喜欢她没错。可我喜欢殿下就有错么?”

    她故意泄露消息给明汐,不过是绝望下的嫉火攻心,她从未想过要她死……她没有想过!

    如果知道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她情愿自己永远不知晓殿下的秘密――可是她知道了,她忍不住……

    再善良的女子,面对绝望的爱情时,也会方寸大失。

    她又何尝想如此?

    司马陵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将目光转回到怀中的建熙帝面上,眼底几分沉恸。

    这时,脚步声又响起,在空旷寂静中,直给人一种沉重压抑感。

    紧接着,只见李嬷嬷端着一个紫檀木托盘从殿内缓缓走出,脸色神情分外端凝郑重。

    黑漆光亮的托盘上,是一只长长细颈的白玉酒壶,和数个小小的白玉酒杯。

    她走到皇后跟前站定不动,看到皇后神情的那一刻,她凝重的表情才现出些许淡淡的凄凉,“娘娘,奴婢备好了。”

    上官皇后目光在那托盘上一落,便轻轻挪开,未有言语,又将目光投向殿外。

    外间的喧嚣声如今愈来愈大,兵器相交声也愈来愈清晰,其中还夹杂着慌乱杂乱的脚步声。

    她知道,那是那些四散逃跑的宫人。

    真正的树倒猢狲散啊……

    她缓缓闭了闭眼。

    又过片刻,听得脚步声从殿外传入,她才睁开眼。

    果然,是玉兰带着那替身来了。

    锦袍玉带,紫金冠,面若冠玉,眉心一点朱砂,面容同司马陵却是有六七分相似。

    那替身被玉兰点了穴带入殿中,见这般情形,面上顿时露出惊恐,却出声不得。

    上官皇后看着他微微一笑,柔声道,“这么多年你也算享尽富贵,如今,该是你出力的时候了。”顿住,“香橼,赐酒――”

    香橼抿紧了唇,走到李嬷嬷面前,倒了一杯酒,端到那替身面前,玉兰挟制住他,香橼一手捏着他的下颌,便将那酒灌了进去。

    那替身想挣扎,却哪里反抗得过,一杯酒几乎是一滴不剩的流入了喉间。

    只剩惊恐绝望的眼神……

    见那酒已灌进,玉兰手一松,那替身便软软倒在地上,只一瞬间,口鼻便沁出血迹。

    “把门关了!”上官皇后冷冷道。

    玉兰转身大步,香橼也跟上,两人合力将沉重的宫门合拢,再用横木闩好。

    上官皇后赞许地笑了笑,朝二人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只怔怔望着建熙帝的司马陵,闭了闭眼,又睁开,“陵儿,过来。”

    司马陵呆呆地抬首起来,上官皇后淡淡一笑,“站起来!”

    司马陵缓缓起身,将建熙帝小心地放靠在龙椅之上,朝皇后走了过来。

    上官皇后轻轻地伸手在他面颊上一抚,转身走到李嬷嬷身边,斟了一杯酒,端起朝建熙帝走去。在龙椅旁俯下身子,低声柔呼,“陛下,陛下,臣妾是露儿……”

    建熙帝慢慢地睁开眼,双眼眸光已经有些散乱浑浊,“露儿……”想伸出手,却没有力气,抬了一寸起来便使不出劲儿。

    上官皇后双眼湿润,伸手握住他的手,脸上却是笑意,“陛下累了,臣妾送陛下一程,可好?”

    建熙帝的目光在她手中的酒杯上一落,顿时明了。眼神会意似赞同,却又将目光转向司马陵,上官皇后见状低声道,“陛下放心,臣妾会安排好的。”

    建熙帝眼里露出一丝笑意,没有血色的干涸唇瓣微微动了动,“好……”

    上官皇后含笑颔首,将酒杯送到他唇边。喂他徐徐饮下。

    司马陵死死地盯着,袖中手已握紧,下唇被咬得沁出了血丝,面上一片惨白。

    建熙帝饮下鸠酒后,上官皇后将他身子调整半躺后,又用袖口替他抹去口鼻间的血迹。上官皇后站起身来挡住龙椅,望了呆愣僵直的司马陵一眼,她肃然沉声,“文公公――”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灰衣老太监从龙椅旁走到上官皇后跟前,红着老眼深深地望了一眼已经了无生息的建熙帝一眼。他咬牙跪倒在上官皇后跟前,“奴才在。请娘娘吩咐!”

    上官皇后露出笑意点了点头,转身在龙椅扶手上一按,扶手上便露出一个方正的金漆匣子。

    上官皇后将匣子取出交给他,“太子和这传国玉玺,本宫就交给你了。”

    文公公是自建熙帝幼年便跟在身边的,也是如今宫中寒衣堂的执印太监。要照料太子,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文公公吸了口气。伸手接过传国玉玺,“咚咚咚”重重叩了三个头,“娘娘放心。但凡奴才还有一口气,就定会照顾好主子!”

    “不!”司马陵这时才回过神,明白上官皇后的打算,他惨白着脸,退了一步,“母后,我不走!我不走!要死,咱们都死在一块儿!”

    国破家亡,父母皆去,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看着龙椅上平静似睡着的建熙帝,他的眼泪终于滚滚而下,摇首凄然,“母后,我不想走,我不会走的……”

    上官皇后唇边浮出一抹笑意,朝司马陵招了招手,柔声道,“陵儿,过来。”

    司马陵缓缓走过去,站在台阶下,抬首含泪望向上官皇后。

    上官皇后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眸光柔柔,忽地低头附耳,“陵儿,她没有死,去找她吧。”

    司马陵身形蓦地一僵,眸色惊然,方要开口――上官皇后却抬首朝文公公使了一个眼色,文公公一个箭步上前,一指点在司马陵后颈上,司马陵便软软倒下,文公公忙伸手扶住。

    上官皇后爱怜地看了司马陵一眼,深深呼了一口气,“文公公,太子就交给你了。密道你知晓,用过后,就将断龙石放下。”断龙石一下,再无人知晓。

    文公公一点头,上官皇后冷声道,“走吧。”

    文公公将司马陵负在背上,他功力深厚,提气便行,只两个纵身,人影消失在内殿中。

    上官皇后看向殿内剩下的人,淡淡一笑,“各位,今日便有劳各位陪殿下和本宫一道了。”将目光看向玉兰,“本宫不能让你陪着太子走,你可明白道理?”

    玉兰面色平静,“奴婢明白,奴婢无憾。”

    宫中无人不知她对殿下的忠心,若她不在,旁人定会生疑。

    用自己这条命换的殿下的安好,她无怨无悔。

    上官皇后笑着颔首,又看向明雪,还未开口。只见明雪便莲步轻移,走到李嬷嬷身边,倒了一杯酒,仰首饮下,将酒杯一扔,“纭钡囊簧,落地溅玉!

    明雪抬首望向上官皇后,一字一顿,“太子殿下虽有一个下贱的太子妃,可也得有一个忠义的太子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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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1 11: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三十二章 谋求后路
    紫茹昏阙了半响,此刻被那酒杯碎裂声唤醒,悠悠醒转,听得明雪之言,目光朝殿内一看,见太子不在,这才安了些心,用力的撑起身子,“娘娘,臣妾……未能护好……殿下的骨肉……就请娘娘……赐臣妾最后一杯,也让臣妾……最后……尽一分……”

    她的话没有完,就被软软倒下了明雪给打断了。她本是回光返照,此刻说话,也是最后的余力。这一打断,便说不出话来,只殷殷恳切哀求地望着上官皇后。

    上官皇后在心中低低一叹,“香橼――”

    香橼会意,走到李嬷嬷身边倒了一杯鸠酒,转身走到紫茹身边。紫茹扬起浮肿苍白地脸虚弱地笑了笑,就着香橼的手,将酒饮下,手一松,躺在墨玉光洁的地板上,满足地缓缓闭了眼。

    她的身下已经淌出了大片的血迹,和那墨玉的地板几乎混为了一色,黑中泛红,红中却是发黑。

    上官皇后垂眸笑了笑,下了最后一道懿旨,“玉兰,等本宫和陛下进去,就可以放火了。”

    玉兰默然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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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峨的宫楼前,正前方三道最大的宫门已经敞开。

    在无数的高举的火把和红纱灯笼的映照下,往日肃然庄重的宫门此刻在夜色中显得气氛分外不同。

    很多人。

    无数的西胡兵士举着火把,望着跪到在睿亲王跟前的那个宫装绝色美人,神情各一。

    他们的眼里,有的好奇,有的色欲,有的,还带了一些鄙视。

    这就是大京城第一美人儿,大汉的太子妃啊……

    无数个目睹这一刻的兵士。心里不约而同的心道,虽是同样的一句话,却含义各不相同。

    有些将目光贪婪地停留在那若隐若现的白嫩乳沟之上,有的将目光驻留在那精心妆点过的美艳面庞上――此刻,那张脸上正带着一抹含泪楚楚的表情,似羞还怯……

    荣烈的目光从手上的龙符上移开,投向跪在他面前的明汐,看了片刻。忽地勾唇一笑,“倒是个美人儿……起来吧。”

    明汐娇艳的脸上蓦地腾起一抹红晕,仪态优雅又刻意带了几分柔弱地站了起来。目光在荣烈俊美的面容上一落,顿时心如鹿撞,红霞飞乱,“王爷……”

    似嗔还颦地低低道了一句,便垂首羞怯。

    荣烈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讥诮,垂了垂眸隐去,似笑非笑的抬眸,“你的太子殿下呢?”

    明汐娇羞的神情蓦地一僵。心念几转后,咬了咬唇。抬首起来,“在他眼里,我还不及一个贱婢――我为何还要顾念他?如今大汉气数已尽,小女子也是顺从天意民心。”顿住,面上又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甚至连眼角也湿润了,睁着一双大大的凤眼望着荣烈。哀戚道,“王爷……自小女子进宫,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视小女子为敝履……”

    说着。掩面低低哀泣起来。

    荣烈斜睨了她一眼,唇角淡淡勾了勾,“带下去,交由太子处置。”

    明汐一呆,将衣袖放下,不置信地望着荣烈。她今日经历了千难万险,如今才达到目的,到了这个男人跟前。

    她将自己打扮得如此出众,他竟然不留下她?

    在收到城破的消息那刻,她便开始计算开了。如今大势已去,就算北府军援军到来,也是一场苦战。胜负之数也是敌多我少。而太子这一年多再未近过她的身,连老太君和母亲也不再想法子帮她。即便是保住了京城,她也没有盼头,何况,这京城最后能不能保住还是未知之数。

    这一想,她便当机立断的做了决定,要重新为自己谋出路。

    她知晓,这次领帅攻打大京城的正是是西胡的睿亲王和太子。她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两个人身上。对两人的资料,她虽了解不算太多,但也知这两人的身份是如今西胡一等一高贵。两人都无正妃,而太子却已经有了三位侧妃,她便将目光集中在了正妃侧妃皆无的荣烈身上。

    西胡太子既已有了三位侧妃,想必受荣宠的已经不少了,她想去分羹却是不易,再加上那太子正妃之位定然是她不可奢望的,于是,她只希望凭借自己的容貌和这立下的不世大功,可以获得荣烈的垂青。

    西胡太子,她未曾见过,可这睿亲王,她却是见过几回的。

    西胡十七皇子容貌堪称绝世,大汉世家闺阁**私下也有悄议。说这十七皇子的容貌和大汉太子可说是不分轩轾,可惜,却是西胡野人,不比太子殿下血统高贵。

    可是,到了如今,还有什么高贵不高贵的!成王败寇!胜的就是高贵!

    明汐恨声如是道。

    对于司马陵,她心里是狠狠地憋了一口气的。心道,既然你司马陵有眼无珠,那我偏要找一个不差于你的。让你明白,我纳兰明汐并非那些下贱女子可比!没了你,我还能找到更好的!

    所以,她才这般百般作态,意图勾起荣烈的怜香惜玉之心。她想,只要荣烈能将自己收入府中,凭借自己的能耐和容貌,不说那正妃,侧妃定然是有望的!

    紫茹那**说自己是处子,她如今也不敢断定真假。不过,若是真的,那她就有足够资本觊觎那正妃之位!

    她也读过不少史书,知道西胡人原本是游牧部落出身,甚至,在四代以前,还有子承父妻的传统――自己不过的担了个太子妃的虚名,未必就不能再出人头地!

    看着明汐惊呆的模样,荣烈轻声一笑,瞥她一眼,语声懒懒,“本王那侄子最是怜香惜玉不过,本王给你寻了个好去处――机会把不把得住。就看你自个儿的本事了。”

    明汐愣了愣,犹不甘心,珠泪盈盈的上前,咬唇道,“王爷,小女子,小女子愿――”

    不待她说完,荣烈忽地面色一冷。瞟了她一眼,语声几分不耐,“带下去!”

    这句话却是对身边的布罗说的。

    明汐蓦地僵住,布罗瞅了一眼荣烈,笑嘻嘻地上前,“纳兰**,请――”

    明汐垂了垂眸,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跟着布罗走了。

    荣烈扫了她婀娜多姿的背影一眼,将手中的龙符朝旁边站着的沙鲁一扔。“拿着!”

    沙鲁块头虽大,动作却灵活。赶紧伸手抓住,看了看,揣进怀中,看了一眼明汐离开的方向,凑近过来低声道,“主子,这可是个绝色美人啊!主子何不――”

    他就算反应迟钝些。可那美人的意思,便是瞎子也看出来了!他又如何不知,这大京第一美人是想向主子自荐枕席。

    方说了一半。荣烈冷冷一个眼刀飞过去,沙鲁粗犷的面孔顿时一噎,呐呐顿住了口。

    荣烈瞟他一眼,“你可知有种叫刀螂的虫子?”

    沙鲁愣住,“刀螂?”

    一愣之后,他点了点头。刀螂又称拒斧、螳螂,算是极普遍出现的虫子,他自是见过的。

    荣烈轻轻勾唇一笑,“你可知这种母虫子有何特性?”

    沙鲁愕然,傻愣愣地摇首。

    荣烈斜睨他一眼,唇角笑意似讽,却不再说话了。

    沙鲁知道荣烈这模样就是不会再说了,心里暗道,回头等布罗回来,再好好问问,这母刀螂有啥特性。

    打定了主意,他朝宫门内望了一眼,又转头看向荣烈,“主子,这宫门开了,咱们怎还不进去?”

    荣烈垂眸淡淡,“自然是要等太子爷――这等天大的功劳,本王一个人如何吃得下?”

    沙鲁一怔,看了荣烈一眼,遂不再多言。

    心底却是气闷不已。

    ######

    明汐跟着布罗朝后走着,刚走到数百米远,便听得马蹄声。从声音看来,人数还不少。

    布罗知道定然是太子的队列来了,便驻足不动。

    明汐望了他一眼,也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只片刻,就见前方旌旗飘飘,一个大大的“胡”字镶嵌在褐边红缎旗之上,正正迎风招展。一队气势不同的人马当面而来。

    这一列人马,正前当中一人分外打眼。这是一名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相貌虽不如荣烈俊美,却也英俊。肤色微褐,眉眼柔和,英俊中带了几分儒雅之气,让人一见,倒不自觉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他头戴六宝重金顶冠,褐色的长发被编成一条整齐的长辫,用琥珀琉璃宝串扎在身后。身上穿得是西胡皇族传统的质孙服。一身金色,肩上是精致华贵的刺绣,窄袖,右衽,大方领,下身却是百折的裙式,穿着绑腿的黑色绸裤,长长的马靴。

    一身贵气逼人,看得明汐不觉有些粉颊飞红。

    这个英俊儒雅的年轻男子,正是现年只比荣烈小一岁的西胡太子容俊。

    见布罗在路旁,他微微讶然,勒马停住,笑道,“我十七叔呢?”

    语气温和,态度自在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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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各有所得

    布罗嘿嘿一笑,上前行了个礼,“属下参见殿下。”又扫了身后的明汐一眼,他恭敬道,“主子让属下将人交给殿下处置。”

    顿住口,又上前低声道,“这就是大汉的太子妃。”

    荣俊身为西胡太子,宫城一破,荣烈便飞鸽传信给他。他自是知道事情始末,闻言一愣,便将兴味的目光朝明汐看去。


“倒是个美人……”看了片刻,他唇角噙笑着道了一句,同荣烈说的却是同样的一句话。

    明汐只隔了几步远,听得仔仔细细,闻言却是心中一慌!来不及品味这位西胡太子言中的含义,只担心这太子又如同荣烈一样——心下念头一转,便眼一闭,软软地倒在地上。

    一干人等的目光都注视在这个美人儿身上,除了布罗。见好好地说着话,太子神情一怔,后面马上那一堆人也神色异样,他才回首看去,却是一呆,“怎么晕了?”

    荣俊也是生奇,他不过说了一句“美人”,这太子妃就倒了下去,不觉讶然。

    布罗挠挠头,看向荣俊,“殿下,这····`·”

    荣俊轻声一笑,随意地抬了抬手,“带下去,寻个轿子来带走

    身后便跳了两个人下来,将明汐给抬了起来,带到了一边,等人寻轿子来。

    他们叔侄关系还算来往得不错,对荣烈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他既是让自己安置,也就是说这个美人给了自己了。

    他用兴味的目光,在明汐曲线玲珑的身体上,上下打量了一圈,唇角现出笑意淡淡,看向布罗,“回去给你主子复命吧·就说人我收下了。”

    布罗一笑,颔首,“王爷还在宫门口等着殿下呢。”

    荣俊“哦”了一声,似无奈的笑着摇了摇首,一勒缰绳·“那孤便先行一步,免得十七叔久等。”

    布罗颔首行礼。

    荣俊打马便行,马蹄声响起,一行从布罗身前过去了。

    布罗好奇地又看了一眼被人扶到路边还未醒过来的明汐,眸带不解地摇了摇首,提步走了。

    荣烈和荣俊汇合后,在降顺的宫人带领下,直接就到了乾清宫。

    夜色中,紧闭的殿门缝隙中有淡淡烟雾气散出,抬首朝上看去·只见宫墙内火舌已经串到了重檐之上,将黑黝黝的夜幕撕开。

    方圆半里之内,都亮若白昼。

    荣俊看了一眼荣烈,“都在里面?”

    荣烈淡淡挑眉道,“打开一看便知。”

    言毕,身后便有数人寻了粗大的木头来欲撞殿门。

    只撞了一下,那殿门便“哗啦”一声开了,玉兰身形笔直的站在殿中·秀丽的面容上平静若水。

    在她身后是紧闭的内殿殿门,有隐隐的红光从缝隙中透出。

    李嬷嬷、香橼,还有两个中年蓝衣太监,四人皆是面色发紫地倒在内殿门前。双眼紧闭,鼻端口旁都是发黑的血迹,面上神情却都一色的平和。

    玉兰看着两人·忽地轻蔑一笑,“西胡蛮夷!”

    荣俊荣烈两人身后的带刀侍卫一听,便怒目相向,把刀欲上。

    荣烈抬手止住,目光在殿中徐徐一扫,最后·看向玉兰挑眉一笑,“都死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这个女人他是见过的,资料也清楚,是司马陵身边一等一的红人。

    荣烈瞟了一眼后面的内殿门,没有再说话。

    玉兰冷冷地看着他·垂了垂眸·复抬起,定定看着他们二人·“陛下、皇后娘娘、殿下、侧妃娘娘,还有茹夫人都在里面—太后也自尽在慈宁宫,你们要如何处置?”

    这问的处置的意思,自然是说如何处置他们的遗骸。

    荣烈淡淡看了她一眼,将目光转向荣俊。

    荣俊温文尔雅的一笑,提步上前,“你不是说我们都是西胡蛮夷么?怎还问我们这个?”顿住,又抿唇笑了笑,眸光柔和似劝导,“这位姑娘,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身后百年,谁还记得?这人啊,就该及时行乐,死了一闭眼,就啥都没——”

    说到此处,忽地顿住,轻垂了下眼帘,才又抬眸笑道,“好了,你也不必担心——好歹是皇族,孤会奏请父皇,尽量给他们个脸面的。”

    玉兰静静地看了他半晌,也知如今能得到的也就这话了。垂眸笑了笑,转身走向侧门,忽地加速,朝红漆的立柱撞了过去——血花四溅,她唇边露出了一抹飘忽笑意,缓缓地顺着柱子,倒了下去。

    荣俊转开眼,摇了摇首,“来人,开门!”

    身后的人上前,将内殿的门撞开。

    只见里面火光熊熊,火舌吞吐间,只见殿内整整齐齐的摆着五具尸骸,身上已经燃起了火舌,但细看之下,依稀还能辨出男女和各自身份。

    荣俊瞥了一眼,退开,“灭火,把人移出来!”

    数人上前,将几具烧得漆黑遗体灭了火,搬了出来。

    荣烈招了招手,数个灯笼火把涌进,又有侍卫带了数个宫人进来辨认。

    宫人们不忍相看,强忍着看了几眼,将几具尸体身份道出,又有宫人忍不住抽泣,“皇后让奴才们走后,就将殿门关了······没人再出来了……”

    荣俊转身笑看荣烈,“十七叔,怎么看?”荣烈垂眸,淡淡道,“还能怎么看?”

    荣俊呵呵一笑,伸手拉了他一把,“走,咱们逛逛去。”想了想,“不如去司马陵那小儿的宫里看看去—你不是爱字画么?听说这位太子爷跟你是同好。”

    荣烈可有可无地笑了笑,斜看他一眼,“你自个儿想淘宝贝,倒借我的名头。”

    说归说,还是跟着提步走了。

    在宫人引领下,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仁和宫。

    四散的宫人已经被西胡兵士押看起来,瑟缩的缩在墙边·有的面前还摆着一个古玩摆设,金器等等。

    两人扫了一眼,便直接朝内走,到了太子寝殿跟前,引路的宫人怯怯道·“这便是殿下寝殿。”

    两人对视一眼,抬步便行。

    在寝殿内逛了一圈,两人索然无味的四处看了看,便朝书房行去。

    到了门口,荣俊便皱了皱眉,“怎么好大的腥味儿?”

    说着,低头一看,原来一路都是蜿蜒半干的血迹。因是夜间,持灯笼的侍卫在两人前后几步远,他又只顾左右着看·未注意脚下。此刻,连他的马靴底也沾了些血迹。

    门是虚掩,荣烈抬脚一推,便开了,他的靴底却是干干净净。

    荣俊嘴角抽了抽,不满地看了荣烈一眼,“十七叔,你可不厚道。”

    荣烈挑了挑眉梢·看他一眼,“吃一堑,长一智——下回你就记住了。这走路,得看路。”

    说完便抬眼朝门内望去,门内倒是通亮一片——只见门前不远处,是一大滩已经变黑的血迹·却还未完全凝固。

    荣俊嫌恶地看了一眼,这样他如何能进去看,遂吩咐道,“来人,给孤把这儿弄干净些!”

    一炷香后,清理干净了·两人才迈步而入。

    荣俊走到博古架边,目光一一扫过,轻声一笑,“倒还真是些好玩意儿!”

    荣烈站在屋中目光四下淡淡一扫,忽地顿住,定在了书案对面的墙上。荣俊被他神色一引·走了过来·“看到什么好东西了?”

    荣烈淡淡一笑,“这鹰还画得不错。”


“哦·我也看看”荣俊笑了笑,走到跟前。

    他知荣烈眼界高,轻易不赞人,闻言也起了好奇心,站定抬眼望去——一看之下,却是眼角一跳,蓦地一愣!

    荣烈听得他说了半句,未见下文,转首一看,只见荣俊的神情却有些奇异,不由失笑,“怎么了?即便我说好,你也不用这般吧?”

    荣俊回过神,神色瞬间恢复,呵呵一笑,上前将那画儿取下,回转过来,“十七叔,这画儿怎没落款?”

    荣烈瞥了一眼,“这字儿是那司马陵的—这画儿么,倒不似他的笔法。”

    荣俊垂了垂眸,忽地抬首笑道,“这画儿有些意思,十七叔不如···…”

    没有说完,言下之意却是明显。

    荣烈看了上面司马陵的题诗一眼,眼底讽色闪过,“你要就拿去吧。”

    荣俊笑了笑,将画儿递给一旁的侍卫,看向荣烈,“那十七叔就再看看,我出去转转。”

    荣烈轻轻颔首,荣俊便转身出去了。

    在室内又看了一圈,荣烈无趣,便准备转身,脚步一动,却踢到了一个卷轴。

    低头一看,似乎是一副字幅。

    布罗和沙鲁此刻也站在书房门前,见荣烈将那卷轴踢了踢,似想翻开。布罗赶紧走了进来,将那卷轴拾起,在荣烈面前展开。

    看得上面字迹,荣烈神情一怔,浮起了几分熟悉感。

    布罗见荣烈神色,也探首看去,边看便读,“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著全无是处。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读完后,抬首起来,“主子,这字儿怎么有些眼熟啊?”

    荣烈眸光一闪,倏地变幻片刻,唇边慢慢浮起了一丝带了三分趣味儿的笑意。

    瞥了布罗一眼,也未说明,只淡淡两字便转身提步,“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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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三十四章 黄泉碧落

岁月有情还无情,流光最易把人抛。

日月如梭,转眼间,离大京城破的那个血『色』夜晚又是半年之遥了。

在这半年间,上演了无数的悲欢离合,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悲。

半年前,西胡二十七万大军借助麓郡襄城王府的掩护,从大汉西边尖刀『插』进,直入大汉心房,只用了七日时间,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攻下大京城。

同夜,攻破宫城。

司马皇室嫡系皇亲尽皆自尽殉国,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而后,西胡太子坐镇大京城。睿亲王荣烈分军八万大军北上,与镇守西胡王庭的右柱国刚察的十七万大军,呈夹击之势。将北府军的二十五万大军,紧紧包围,几头分击。

北府军虽骁勇善战,可兵将们闻听大京城破,陛下太子皆殉国的消息后,皆是痛哭不已,士气终究大伤。

几个月下来,士气敌涨我消,尤其听闻东南西三府在第三月就尽皆降顺的消息后,逃兵也愈来愈多。

战事进展到这年十一月,除了东南两地还有少数的郡县在殊死顽抗后,大汉广袤的版图,已经十之七八落入了西胡掌握。

到了十二月,东南两地仅余的郡县也全数被攻破,纳入西胡版图。

最后,只剩下苍郡北府军还有仅剩的三万人马在北府将军秋池的率领下游击突围。

士气低『迷』又缺粮少衣,这支大汉仅剩的残军在坚持了二十多日后,终于被睿亲王和刚擦堵在了苍郡南部的千丈坳中。

这批兵将虽是士气低『迷』,但能留下来的却都是死忠之辈,三万人对抗十几万大军,足足坚持了五天五夜。到了最后,整个千丈坳都找不到一块原来颜『色』的地面,全是红『色』。血红的红『色』。

西胡皇帝荣安虽下了严令不可伤大汉百姓,但对于这样的死忠兵将,却只有一个字——杀!

他深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对大汉百姓手软怀柔,对司马皇室和嫡系兵部死忠却奉行的斩草除根之策。

故而,在这几月中。除了宫城中的司马皇族嫡系,左柱国温多尔受命南下东去后,将司马皇室这最近三代内分封出去的庶出皇子皇孙。也全部杀了个干干净净。

对于北府军,那就更勿须多言。

四十多年的切齿之辱,今日一朝偿还,岂会心软?

五天五夜杀红了天,这支北府军的精锐虽有孤勇,但双拳难敌四手,在弹尽粮绝之下。苦苦支撑到最后一刻——全军覆灭……

最后,清点战场都足足花了半月的时间。

全是血,全是断肢残骸,最后的时刻,北府军采取的更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许多西胡兵士都是和北府军兵士死死地抱在一块,死在了一起。

还好的是,时正冬寒,大雪纷分,不至于腐臭难闻。

半月后,战场清理完成——没有找到北府将军秋池的尸体。却只找到了他手下的第一猛将兼副将包不同的遗骸。

在清理遗骸时,还发生一件事儿。

那样的场景,在场的许多西胡兵士到老都不曾忘记。

那日正是大雪,是这最后一场仗开战到结束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从天不见亮就开始下,只不到一个时辰,地上都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雪。

打扫战场的西胡兵士心中直骂娘,这样大的雪,又得多费劲儿了!

天色刚刚放亮。千丈坳外便行来一个人影,兵士们放下手中的各种工具,好奇的看去。

走得近了,才看仔细。那是一个女人。

身形高挑,肤色白皙秀美,穿着一身大红彩绣的裙褂,头上戴着精美的钗饰,打扮十分整齐,面容十分平静婉约,就朝着这全是残肢死尸的千丈坳款款行来。

她举着一把油纸伞,拎着一个大大的包裹,似闲庭散步般走来。步伐不快也不慢,眼神从容而淡定。从她的神情看,好像把这狰狞可怖的战场,当做了自家的后花园来散步一般。

惊愕的西胡兵士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道,“她穿的不是大汉新娘子的打扮么?”

那女子走到他们跟前,微微福身一礼后,盈盈浅笑的望着他们,“我是来寻我家夫君的。”

那兵士噎了噎,转首望了一眼死尸遍布的战场,说不出话,另一个年长些的兵士开口道,“这里人太多,只怕是不好寻。”

态度还是温和的,虽知这女子的夫君定然是北府军的兵将,可西胡人看不起懦夫,却对勇士还是敬佩景仰的。

人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要计较太多。

将军百战死,今日是别人躺在这儿,来日若再有战,说不定躺在这里就是自己了。

那女子微微一笑,“不,你们都认得他的——我的夫君是包不同。”

周围围过来的兵士一听,神情皆惊愣,这个女子竟然是包不同的妻子?

那个身中八刀十一箭,断了一只手还不曾倒下,最后大笑而亡的包不同?

眼神霎时变化,情不自禁地带出了几分肃然敬意。

包不同是上头上了名号的北府军重要人物,他的遗骸是最先发现,已经收捡在了一边。

众兵士没有说话,只将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到一边搭好的棚下——一边是西胡的兵将,一边是北府军上头点过名的人物。

那个女人朝他们笑了笑,道了声多谢,就顺着他们目光所指的方向去了。

到了棚下,她似乎没有找,就心有灵犀般朝着最东边去了。

最东边的第一位,正是包不同的遗骸。

可是,几乎是面目全非。

西胡兵士们互相对望一眼,不由自主的挪动步子跟了过去。

到了棚子外,只见那个女子从袖中抽出一张绢帕,在旁边抓了一把雪搓着浸湿,然后细细地替那具满面血污的尸体擦面,擦脖子、擦手、擦头发。最后还除了靴袜子,替他擦脚。

尸体僵硬,靴子冻在了一起,除不下来。她却似早有预料,从包袱拿了一把剪刀出来,将那靴子袜子全剪开。

擦干净脚,她又用剪刀将他破烂脏污的戎装剪开。脱下。

赤 裸 裸的僵硬身体呈现她的面前,身后是密密的西胡兵士,她却神态自然自若之极。用绢布细细替他每一分都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羞涩。甚至,那眸光,从始至终都带着柔和的爱怜。

身后的西胡兵士,有的已经不忍地转过了头。

擦干净他的身体后,她将包袱中一套雪白崭新的中衣并一件大红的长袍,还有一双绣了金线的黑色云靴取出来。

一件一件,一样一样。替他穿戴整齐。

他的身子僵硬,她穿得很慢,但最后却全都整齐洁净的给他穿戴好了。

最后,她取出一把梳子,替他将擦干净的头发细细柔柔的梳着。那红『色』的包袱皮展开却是很大一张,她将它垫在他们身下,就那样将他扶起,让他的头垫在她的腿上。动作轻柔,似怕拽疼了他一般,用玉白的素手轻缓地动作着。

她的表情是那样温柔。没有一丝泪光,唇边还带着些许笑意,就那样爱怜地望着他的面容。

过了许久,站在后排的西胡兵士才听到她的声音。

他是一个新兵,不敢同老兵较资历,前面的位置都挤满了,他只能站在后排。

不能看,可还是能听。

她的语声很低,也很柔美。

她说。“你让我重新找人嫁,我也好生想过了。那我就重新再嫁一回吧,重新再嫁你一回。不是我找不到人嫁,可是。我找来找去,还是觉得你最好。**说过,若是对的那个人,便是千山万水也是甘愿——”

她的声音顿了顿,又似带了出一抹笑意,缓缓柔柔道,“不同,如今,你责任已了。黄泉碧落太孤单,就让彩儿再嫁你一回,你莫要嫌我不听话……”

最后一句,却有些模糊,听不清楚了。

他朝前挤了挤,却见前排的大块头兵士红着眼恶狠狠地转首,“挤什么挤?再看也不是你家的婆娘!”

可这一偏首,他还是看清楚了。

那个女子,白皙秀美的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闭着眼,抱着她的夫君,软软地倒在那大红似锦被的包袱皮上。

在她心口处,是一把没入柄的匕首。

他们的脸依偎在一起,两人皆是一身崭新的大红。

那男子的面容此刻也现出一种沉静的平和来,和那女子笑意婉约的面容,出奇的相衬……

鹅毛大雪飘飘而落,不多时,他的身上就落下一层薄薄的雪衣。

他却呆呆地看着,只觉鼻翼热热酸涩,就算在战场殊死拼杀时也没有过这种难受的感觉。

那个瞪他的大块头兵士转身过来,见他这模样,一愣,没有再呵斥他,看了他一眼,提步走了。

他在身后,隐隐听得那兵士在低低哼唱他们家乡的一首小调,“好儿郎啊,雄鹰啊,最爱那天山的雪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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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三十五章 山村泼妇
    大雪山是大汉境内最高,也最大的一座山。

    自西向东,绵延一百八十里。

    南面原本属大汉,北面位于西胡境内。因此山太过孤高寒冷,山顶高处常年积雪不化,故而此山虽占地辽阔,但两国疆域界限并未明显划分,也未曾因这不明显的疆域发生过任何争执。

    而如今,大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疆域空前辽阔的大胡国,这边界问题就更不存在了。

    大雪山不是一座山,而是数座雪峰起伏相连而成。

    最东面临海。

    据说,若是登上最高的拉亚山,面朝千仞绝壁,极目东眺,便可看到隔海相望的千岛之国图思国。

    而最西面,则与北方七郡中,最大也是声名最响的苍郡接壤。

    虽山高雪后,气候寒冷,但大雪山上仍旧有村落。

    人类是自然界最神奇的动物。

    看似柔弱,却有极其坚韧的意志和适应力。无论什么样的气候和自然条件,只要有土壤,有水,就能如野草一般扎根,生长。

    彭家村便是这样一个村落。

    相传,他们高祖是从前朝动乱时迁徙到此地的。繁衍近千年,再也没有离开。

    说是彭家村,实际却有三个姓氏,除了代代相传的村长彭氏一族人数最多外,还有叶氏一支和燕氏一支。

    多年的繁衍,原本的一个村子分成了数个,分别在大雪山山脚和半山腰各处扎下根基,平素靠打猎和采山货为生。

    日子虽不富足,却也乐得无拘无束的逍遥。

    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女人的地方就更多计较。这一点,却是与人多人少无关。

    此刻,天色薄暮,幽幽暗蓝的天幕下。是一片起伏连绵的雪白。

    半山腰,数个屋舍处相邻,组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在宁静祥和的暮色,各家屋舍灶房烟囱上,都冒出了聊聊炊烟。

    这个小村落外,大约相邻百十米的地方,是两个相邻的小院子。

    这是一家外姓姓姚的兄弟逃荒到此地来建的。村里人虽淳朴,但也排外。只允许他们将房子建在村外相邻处。

    他们想着有个照应也好,故而也就未在讨价还价,房子就这样建起来了。

    虽简陋,却是结实实用。

    后来两妯娌不和,弟弟一家便将房子卖给了两姐妹,然后搬走了。

    这家的嫂子原本想撵走了弟媳一家,好占弟弟一家的房子。这深山老林的,房子建得再好,也没市场。

    谁知半路杀出程咬金,弟媳拿这一笔不菲的银子。欢天喜地的搬走了,却搬来两个看似柔弱。却凶悍得紧的姐妹俩。

    这家姐妹搬来三个月,开始还平静。

    但因这姚嫂子心有不甘,又爱贪小便宜,想着两个弱女子好欺,便有些持强凌弱的意思。可这两姐妹也不是好相与的,小亏吃,大亏不吃。少亏吃,次数多了,却还是不让的。

    久而久之。两家摩擦就多了。

    所幸的是,姚家大哥人还老实,所以,虽说小摩擦不少,但大动干戈的时候,却还没有出现过的。

    这一日,两家的女人隔着半人高木栅墙,又争执开了。

    姚家嫂子身材高瘦,身上穿着一身蓝底红花的袄子,脸颊瘦削无肉,此刻,她叉脚叉腰地站在雪地里,如同一个穿了衣服的人形圆规。

    她一手提着锅铲,斜看着和她只隔了一道木栅的帽儿,撇了撇嘴,“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拿了?你家院子的东西丢了就问我家要,那我还说我家还丢了东西呢?我找谁要去?”

    帽儿气呼呼地看着她,“这儿就咱们两家,除了你还有谁?我家小――”顿了顿,“我姐姐天亮时才从外头陷坑里拿回来的山鸡,放在院子里用雪捂着,你把鸡刨了,又把雪堆捂上,你当我不知道么?就你才干这种事儿!又不是头一回了,快把我家的山鸡还回来!”

    她们来时,虽然让人运了不少粮食上来,可这肉类却是奇缺,腌肉虽不少,但新鲜肉便奇缺。

    明思便琢磨着那些动物的属性,在一些地方挖了陷阱,放了饵料。

    时不时的巡一回,还是会有所收获。

    这新鲜肉平时还好,如今家中有病患,正当需要熬汤补用,故而,帽儿才气愤得紧。

    见帽儿气得紧,姚嫂子愈加得意,反正也没人看见她拿,便有些有恃无恐,呵呵娇笑着,“圆规”霎时不规则地乱颤,“真是好笑!你家拣了个野男人,养不活就养不活,还偏要管别人家要东西――没本事就别拣啊,一个瘸子,一个丑八怪,想男人想疯了吧!”

    “你才丑呢!”帽儿气急,原先不会骂人,如今也调教出来了,“你看看你自个儿那德行,身无二两肉,就是骨头蒙了层皮子――人丑心更丑,一天到晚偷鸡摸狗。人家连村子都不让你进了,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丑!就不知是谁,被自己男人打得脸都肿了!那才叫丑呢!”

    “你――”姚嫂子脸皮涨红。帽儿此言正正戳到她的痛脚,一个月前,村里来人同她男人说了,如果发现她再进村子,就让他们一家离开。

    老实巴交的姚大哥也是要脸的,当夜,关着门狠狠地揍了她一顿,勒令她不许再进村。

    说到这个,帽儿很是泄愤。

    这三个月,她们可是没少被这女人折腾。

    最开始,她们抱着与人为善的态度,想着远亲不如近邻,每每她有所求,总是大方应允。

    后来发现,这姚嫂子从来是有借无还,活脱脱一只人形貔貅,只进不出。于是,慢慢地,便不再随意借东西给她了。

    后来,却总发现自家的东西老是不翼而飞。

    从晾晒在院子的衣服,到从村里买来堆在院中的柴火,甚至有一回。没关灶房门,连刚切好的腊肉都少了半盘……

    先是忍,到了后来,愈来愈烈,忍无可忍,便勿须再忍了。

    好在姚大哥为人实在,每每上诉,总能将东西拿回。

    而这姚嫂子也学精了。每回只趁姚大哥进山时才犯案,等主持公道的人回来,该藏的藏,该吃的吃,这公道也就不好讨了。

    今日,便是这样的情况。

    姚大哥一早进山,按惯例,只是三五日才回。

    她在屋中偷偷瞄着隔壁院子,明思提了那山鸡回来,她便看到了。

    趁午时。明思她们在屋中用膳,便翻过来。将那山鸡刨了,依原样将那雪堆刨拢堆好。

    到了晚膳,帽儿出来一刨,哪里还有?

    帽儿气不过,自然是站在栅栏处喊着姚嫂子还东西,不管东西能不能拿回,这口气却是必须出的。

    于是。两人一照面,便吵开了。

    此际,姚嫂子见帽儿的嘴愈发伶俐。嗓门也大,连百十米外的村子都有人站到村口听戏,便冷哼一声,转身回屋。

    方欲转身,就见她家七岁的小丫头虎妞站在她身侧,只见瘦巴巴的虎妞手里拿着一只鸡腿一边啃,一边好奇地看着她和帽儿。

    她一愣,竖起眉毛怒道,“谁叫你吃的?这鸡腿是给你两个哥哥留的,谁叫你吃的?”

    “我给的。”一道平静的女声响起。

    她抬首循声望去,只见明思端着她家的锅,已经绕过了木栅门,走到了院子外。

    她一呆,瞬间急怒,冲了上去,“你偷我家的鸡――”

    帽儿却早在同她吵架时就看到明思从后院绕过去的身影了,此际,见明思得手,便提前出来接应,欢天喜地的接了锅子就朝屋中走。

    步伐虽稍有异,但不细看,却是看不出的。

    明思将锅子交给帽儿后,便拍了拍手掌,转身望着她,“下次,要是我家再丢东西――”顿住,从腰后抽出一把砍柴刀,“唰”地一声,狠狠地劈在木栅上,“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看着那在木栅上颤巍巍地雪亮砍柴刀,姚嫂子的步子一僵,立在了原地。

    明思冷笑一声,挑了挑眉毛,也叉着腰,微抬下颌望着两步之远僵愣的姚嫂子,“要不,今日咱们先打一架――反正都是女人,也说不上谁欺负谁。若是你能打过我,那下回你再偷!若是打不过,你就最好掂量掂量,管好自己的爪子!对了,还有嘴!下回,我要再听到什么瘸不瘸的话,我就让她知道,什么样子才是真的瘸!”

    这是三月来,姚嫂子头一回看到明思这般发威,平时大多时候都是她和帽儿在交锋,就连向她当家的告状,也都是帽儿。

    她一直以为这个姐姐是个不爱出声的,胆小的,故而才愈来愈放肆。

    此刻,将明思这般模样,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架势,再一看,那明晃晃的砍柴刀,心里便发虚了。

    俗话说,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

    明思摆出这幅架势,她是真正怕了。

    明思面上冷冷地看着她,心里却是忍笑。这时,帽儿端着空锅子出来。明思努努嘴,帽儿得意的将锅子朝姚嫂子面前一塞,她没回过神,伸手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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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三十六章 自欺欺人
    明思哼了一声,一手将砍柴刀用力拔起,转身走了。

    帽儿走了两步,笑嘻嘻回头,“多谢姚嫂子替我们炖了鸡汤――味儿不错!”

    姚嫂子一听,差点没气得倒仰。回首一看,她家虎妞啃着鸡腿也跟着出来了,她一口气顺不过,一把将那鸡腿抢了,“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个赔钱货!也不给你哥留两口!”

    一边数落着,气汹汹地拉了虎妞回了院子。

    暮色中的山坳,再度恢复了平静。

    山坳下的拐弯处,一队十来人的人马正在林边休整。

    这大雪山里走走停停十来日,日子正显枯燥。今日得见这出村妇之间的闹剧,也看得津津有味。

    荣烈依旧是一声黑袍,不过外面却罩了一件乌金裘质地的鹤氅,雪地中,黑白分明,却在暮色中并不打眼。

    见得两方罢战,他依旧斜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目光似无聊的看着前方。一只长腿踏在树旁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手里拿着一只牛皮酒囊,时不时的饮一口。

    他们来得晚,来的时候正好是明思从姚嫂子家里端着锅出来,然后亮柴刀的一幕。

    一帮汉子看着婆娘们斗嘴,看得颇有趣味,彼此间也嘻哈着低声说笑。

    明思虽是穿着极普通的蓝花白底的对襟小袄子配着同色的棉裙,可远远看去,依旧是掩不住那的婀娜腰身,加上行走时的步态与人不同。

    一帮汉子在山里转悠数日,连母猪都未见过一只,见明思款款而行,早生出些心馋的遐想。

    一个穿皮夹袄的汉子表情猥琐的对相邻的同伴低笑道,“这小娘子身段倒是不错,就不知床上带劲儿不带?”

    他那同伴瞥她一眼,很是瞧不起他,“看你那馋德行。这山里的野味儿,你也看得上――那女人黄焉焉的,跟只黄鸡似的,有啥好的?我跟你说啊,这女人样子丑点不打紧,就这一身的皮肉白嫩滑溜才能真个儿销魂。”说着,撇嘴摇首,很有经验似的。“那女人肯定不行的,看那黄皮子,那身上指不定多粗呢――我说啊,你就别瞎想了,弄得虚火下不了气儿,等回了大京,那楼子里多的是白花花的娘们随你操弄――”

    这时,荣烈用余光冷冷斜睨了他们一眼,却并未出声。沙鲁见得荣烈面色,就知他此际心情不好。便干咳了咳。

    那两个汉字一噤,猥琐的对笑眨眼后。便缩着脖子不出声了。

    此刻他们却不知,在未来,他们二人为了此刻前说的话,却是受尽了苦楚折磨,欲哭无泪。

    而折磨他们的那个人,却未想过,他先前心里道的却是“粗野泼妇”四字。

    荣烈垂了垂眸。提着酒囊,迈开长腿朝另一侧行去。

    走了百十米,便到一处空旷地。对面两雪峰之间便是大雪山最高的拉亚山。

    白雪皑皑,犹如冰雪所铸就,远远看去,那山形却似一对男女相拥缠绵而坐。故而,当地人又将此山称为神仙峰。

    传说,那时候,这大雪山还是一片青葱的山岭,并无这般寒冷。

    一位天上的神女恋慕上了大雪山上的一个猎户,却为天所不容。最后,神女放弃神位,和她的爱人相拥坐化在此。天上的雪神不忍他们的遗骸腐化,便日日降下大雪,久而久之,这大雪山便真正成了大雪山。

    而那对恋人因受雪神的怜悯,在他们身上落下的雪,从来都不会化,最后便成了这座被当地人称作神仙峰的拉亚山。

    此际,天色渐渐黯淡下来。

    西边是一轮似乎丝毫没有热气的红日,东边却悬起了一轮浅淡如随笔涂抹上去的银钩。

    拉亚上便位于这日月之间,皑皑白雪在落日余晖中晶莹剔透。远远望去,两个毗邻的山头,果真似一对男女亲密依偎的头颅。

    雪白晶莹间,又似透着淡淡的幽蓝之色,让人只觉纯净。

    荣烈望着那山头,神色却是淡淡,提起酒囊不时饮上一口。就这样站了半晌,再提起酒囊欲饮时,里面却空空如也,滴酒都倒不出来了。

    他垂了垂眸,随手将那酒囊一抛,随着一条高高的抛物线,那酒囊便飞到了数十步之外,“啪”的一声,落在雪地上。

    沙鲁一直眼瞅着荣烈的动作,此刻见那酒囊被抛出,眼角一跳,粗犷的面容不由地一噤。看了荣烈一眼,走到队列中一个穿侍卫队长服饰的年轻男子身边,低声道,“瓦格,你会说话,过去陪主子说说话。”

    那瓦格却似有心事,沙鲁声音低,说了一遍,他还在愣神,沙鲁用肩膀蹭了他一下,“听见没?我嘴笨不会说话,你去陪主子说说话儿。”

    瓦格这才听清楚,只一怔,“说什么?”

    沙鲁勒了他一眼,瞪着铜铃眼,压低了嗓门,“你平时不是最会说那趣话儿么?”又用身子撞他一下,嘴一努,催促道,“快去――”

    这时,一只灰色的信鸽从天际箭射而下,“扑棱棱”的落到沙鲁肩头。

    沙鲁一愣,停住话头,将信鸽捉下来,取下脚上的一个小小的纸卷。展开一看,神色顿时一亮,快步朝荣烈走过去,那瓦格顿了一瞬,也提步跟着他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沙鲁将纸条递给荣烈,神情兴奋,“主子,有那秋池的消息了!”

    荣烈却未像他那般兴奋,看了看,将纸条递回给他,看着他面前的两人,“你们谁去?”

    这一路行来,已经收到了类似的信息两回了。人马也分了两路出去,却至今未有确实的消息传回。

    沙鲁还未出声,瓦格先开了口,“王爷,属下去吧。”

    荣烈垂了垂眼帘,瞟了一眼两人,沙鲁上前一步,“王爷,还是属下去吧。那北边山陡。瓦格腿受了伤,才好没两月。还是属下去吧。”

    瓦格还欲争辩,沙鲁一瞪眼,“好了,别跟老子抢功劳,老子说老子去就老子去!”

    瓦格一噎,无语。

    荣烈挑了挑眉,淡淡道。“那你挑半数人马跟着你,”顿了顿,扫他一眼,“山势不好,莫要好狠斗勇,仔细些。”

    沙鲁咧嘴笑了笑,钵头大的拳头在厚实的胸膛前连捶两下,豪气道,“主子放心就是。”

    说完,转身大步走了。

    荣烈看了瓦格一眼。“腿如何?”

    极简单的三字。他素来不会说好听的,这般问话便算是极关怀了。

    瓦格回看他一眼。颔首,“好了。”

    荣烈“嗯”了一声,便转过了头,继续去望那拉亚雪峰。

    瓦格怔了怔,望了远处已经有些朦胧的雪山一眼,走到荣烈身边,“王爷可是觉得这神仙峰好看?”

    “好看?”荣烈抬眉淡淡。“如何好看?”

    瓦格一滞。

    不好看,还看了这么半晌?

    荣烈微微掀了掀唇角,语声懒懒似嘲讽。“我不过在想那山那样高,到底有没有人爬上去过?”

    说到这个,瓦格不禁带了三分感概,“这神仙峰的山形看着倒真像那故事讲的那般,就不知是不是真有神女在里头?”

    这神仙峰的传说,他们原先就知晓。

    在这个传说中,还有一个后续。那就说这对至死都要在一起恋人为后来人许下愿力。只要有人能不辞艰辛不畏生死,靠自己的力量爬上这座神仙峰的最高处――那么神女最后的愿力就会为这个人满足一个愿望。

    可惜这座山,远看美是美,却是通体冰雪,山高千仞。加之上面寸草不生,一上一下不知需用多久,还危险重重。谁没事会去甘冒如此大险,去验证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呢。

    荣烈自然是不信这个的。

    他看了那么久,真的是在判断爬上那山的可能性。

    却是与这个传说无干。这样的传说,他只觉讽刺。

    女人?神女?为了一个凡尘男子?

    他心中只觉讥诮。

    女人是什么?

    是这世上最虚荣,最自私,最丑陋的东西――皮囊美丑也罢,身份贵贱也罢,都一样。

    相依相守,不过是彼此利益相连,一致对外罢了。

    听得瓦格语声中的感概余意,荣烈唇边浮起了一抹淡淡笑意,讥讽之意隐隐,“你觉得真有人会去爬那山?”

    听他这样说,瓦格一噎,也认真地看了看那通体晶莹的千仞雪山,他也算见闻广博了,的确没听见人说过有人上去过。

    思虑片刻,他老老实实摇首道,“没有功夫,想爬那山,只怕是不易。”

    荣烈偏首看他,“你会去爬么?”

    瓦格滞了滞,摇首。

    谁没事儿去爬那个,不是自个儿找虐么?

    荣烈轻轻挑了挑眉,“所以啊,人总是自个儿骗自个儿。”说着,双手抱胸,支起一手摸了摸自己下颌,晶亮的琥珀双眸微微眯着,“你说,这人为何老是喜欢自个儿骗自个儿,还骗得挺开心的?”

    若真是信,为何没人去爬过?可见其实连自己都不信,说起来却是诸多感概向往。

    真正好笑。

    瓦格噎住。

    见他神情,荣烈意态慵懒地笑了笑,放下手,甩开步子,“走吧,该找地方宿营了。”

    布罗和另外一个手下带了十几人走,沙鲁又带了六人走,如今这队伍也就剩下连他在内的六个人。

    荣烈看着仅剩的几个手下,垂了垂眼睑,唇边笑意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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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三十七章 人是物非
    明思和帽儿回到灶房,帽儿将鸡汤和饭菜分别装在两个大海碗中,放上托盘。做好一切后,她看向明思。

    将军虽是啥都不记得了,可每回**送的饭菜,他总是会吃光的。

    明思垂了垂眸,上前端起托盘,转身出了灶房门。

    到了靠南的那间房前,帽儿快一步过来,将房门推开。

    简陋而整洁的房间内,只有一床一柜一桌子,并一把椅子。原本这是明思的房间,后来就让给了秋池了。

    此刻,秋池便静静地躺在这张床上。

    床头柜子上是一盏油灯,他的身上盖着白底紫藤图案的棉被,白纱布的帐子垂了一半下来,另一半用一根木钩勾起挂在帐竿上。

    听得声响,他睁开了眼,朝这边一看,便挣扎着要坐起,可因内伤不轻,一动,面色便有些发白拧眉。

    帽儿赶紧过去将他搀扶起来,顺手拿了枕头给他垫好。

    他坐稳之后,朝帽儿露出一抹笑意,“多谢。”

    帽儿眨了眨眼,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个自醒来后对她突然变得很客气礼貌的将军,笑了笑,退开一步站好。

    秋池的目光在帽儿的腿上轻轻一落,然后转开,看向明思,“四儿姑娘。”

    明思轻轻颔首,端着托盘走过去,帽儿又上前将油灯拿开放到桌子上。

    明思将托盘放下,把饭菜和汤都拿出来,把汤摆到他面前,“先喝汤吧,容易吸收些。”

    秋池点了点头,看了明思一眼,接过了明思递过的汤匙,开始喝汤。汤喝完之后,明思将汤碗收了,又将装饭菜的大海碗移过去。碗里只有一些和腊肉一起炒的土豆白菜。这样的冬季,也惟有这两样蔬菜可吃。还是明思上山前就储备好的。

    秋池吃法素来利落,如今虽是受了伤,吃饭的速度还是保持了干脆的风格。

    不多时,一大海碗饭就吃完了。

    帽儿嘻嘻一笑,从桌上的粗瓷茶壶里倒了一盅茶出来,递给秋池,“喝盏茶。”

    秋池接过喝了。又道了一声,“多谢。”

    帽儿梗了梗,着实不习惯,接回茶盏,看了明思一眼,又好奇地看向秋池,“你现在想啥没?”

    秋池愣了愣,随即茫然地看着帽儿,摇了摇头。

    帽儿心里叹了口气,看着秋池这般模样。忽生同情。

    这山里虽是消息不算通便,但**也会定期到村子里去打听那些下山的人。他们带回的消息不算详细。可北府军覆灭,苍郡被占,大胡国建国,这样的消息,他们还是听闻了的。

    她们二人之所以选择在这儿大雪山落脚,其原因有三。其中之一,便是**心里忧心蓝彩。此处离苍郡近。而且属于几不管地带,藏身和打听消息相对而言比较方便。

    自一年多前,她离开大京和**汇合后。蓝彩便跟着包不同去了苍郡。

    战事一起,**除了担心四老爷四夫人之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京的五少爷和苍郡的蓝彩了。

    四老爷四夫人那里,**在刚有所怀疑时,就去了信,让他们去元国暂避。

    可五少爷那边,**一是不敢确定自己的猜疑,二是怕给纳兰侯府惹麻烦,故而不能通信。

    这一年多,她跟着**自西向东走遍了大汉版图上的大半个郡县,最后见战事已经无力回天,**便带着她来了这大雪山。

    一为避战祸,二为采那七叶花,三却是为了方便打探苍郡的消息。

    三个月过去,蓝彩的消息没打听到,却在半个月前将伤重昏阙的将军给拣了回来。

    更让帽儿意外的是,六天前将军醒来的时候,居然看了她们半天,最后却问她们是谁……

    问她们也就罢了,他竟然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了。

    将军竟然得了失魂症……

    帽儿很是同情,不过转瞬,她也暗自叹气。

    失魂了也好,如今大汉没了,北府军也没了,他不知道自己反倒还好些。

    看秋池迷茫的样子,帽儿心中顿生怜悯,偏首望着明思,“**,将――”一顿,想起明思叮嘱过,赶紧改口,“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以后怎么叫他?是不是该取个名字?”

    秋池也看向明思。

    明思看了秋池一眼,垂了垂眸,“你看着取个吧,叫着顺口就行。”

    帽儿接受这么大的任务,有些兴奋,很是认真的想了想,“要不就叫牛哥吧――”

    秋池神情一噎,明思嘴角也不禁抽了抽,“还是换个吧。”

    帽儿蹙起眉头,觉得这名字挺顺口的,以她肚中的墨水还真想不出啥更合适的,呐呐道,“**,这山里人不都这哥那哥的叫么?”又看了秋池那剑眉星目悬胆鼻的俊朗面容一眼,也觉得好像有些不大相配,遂挠了挠首,“**,还是别让我取了,你知道我笨得很。”

    明思抿唇笑了笑,看了秋池一眼,淡淡道,“那就叫帅哥吧。”

    “帅哥?”帽儿仔细砸吧着,眸光一亮,“好啊,是大帅的帅吧,这个合适――叫着响亮!”

    明思嘴角颤了颤,无奈一笑,又平静表情看向秋池,“你好生歇着吧,我们姐妹就不打扰了。”

    言毕,便将碗收起,托盘拿起,转身出去了。

    帽儿冲秋池嘻嘻一笑,“帅哥,好生休息,晚些再给你送药过来!”

    秋池掀起唇角,也露出一个淡淡笑意,轻轻颔首。

    帽儿抿唇一笑,转身出去,将门带上。

    看着帽儿微跛的身影消失在门前,秋池脸上的笑意缓缓敛起,整个人瞬间沉寂下来。

    看着那紧闭的粗陋原木房门,他的眼底忽地浮起一抹苍凉深切的悲凉。

    看了良久,天色渐黑,屋内光线也开始模糊不清,他才轻轻地闭上了眼,仰首靠在床头,一动再不动。

    明思和帽儿回到灶房。简单的用鸡汤泡了饭,各自用了一碗便放下。

    帽儿站起来收碗,收到灶台上,又取了茶叶筒子,打开一看,心里叹了口气。取了一撮出来,用尾火灶上的开水给明思沏了一盏白毫银针茶端过来,笑眯眯地。“**,喝盏茶。”

    明思笑着看了她一眼,将暖暖地茶盏捧在掌心,“你也泡一杯,坐下吧,就几个碗,什么时候洗都使得。”

    帽儿嘻嘻一笑,点了点头,转身替自己泡了一杯,却是用的粗茶。

    明思看了看。笑着摇首,“这么省做什么?那银毫茶没了就没了。我又不是不喝那茶就不能过日子。”

    帽儿在桌边坐下,看了周遭简陋的环境一眼,低声道,“如今这里,也就只那茶还……”

    **自小哪里过过这样的苦日子,甚至,还要自己去挖陷阱。抓野味――

    明思轻声一笑,看着她满脸替自己委屈的模样,心中却是失笑。“傻丫头,你说错了。如今这日子,我真不觉得苦。相反,我还觉得很有意思。”

    帽儿满脸不解。

    明思微笑,眸光柔和的看着,“我这一生,从未过过这样的日子。可是,正因为没过过,才觉得有意思。人一辈子,总该多经历一些。什么样的日子都经过,都能过,这样的人生才有意思。”说着又一笑,“你不知道我每回去看那些陷坑的路上,心里都在想,今日会不会有收获?会有什么样的收获?看到了陷坑里有猎物,心里便会特别开心。那种感觉,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帽儿,不要替我操心,我真的不觉得难过。甚至,同姚嫂子吵架,我也觉得特别痛快,开心。”

    明思看着帽儿,萎黄的肤色上是一双黑亮晶透的眼,此际,正湛然生辉,神彩熠熠。

    帽儿似乎有些明白了。

    确定明思真的没有觉得委屈的感觉,帽儿心里松了口气。她本是极简单的性子,明思这么一说,她心里大石也就放下了。嘻嘻笑着端起茶盏大大喝了一口,认真点头道,“我也觉得这茶挺好喝,**就别操心我了。让我喝那好茶,也是牛吃花。”

    她听明思说过“牛嚼牡丹”,却记不真切,只记得是一种花,便随口说了。

    明思忍笑,摇首宠溺,“傻丫头。”

    遂不再多言,只捧了茶盏,看着青碧茶汤中的根根悬针,陷入了沉思。

    帽儿瞅着她的神情,便知她在想心事,也不打扰,只学着明思也捧了那茶盏,暖着手慢慢喝着。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并不宽敞的灶间里,灶台上的余火红光从灶口透出,随之而出的还有阵阵暖意。

    屋内光线渐渐黯淡影绰,只那灶口的红光,让这不大的空间呈现出一种温暖静谧的宁静祥和。

    看着明思茶盏中的水差不多了,帽儿起身为明思续水。

    明思将续过水的茶盏重新捧起,依旧静静不语。

    帽儿看了她一眼,坐下,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咱们不是给将军和蓝彩都去了信么?怎么这仗一下子就被打垮了?”

    这个问题一直都在她心头萦绕,自秋池来后,就更是心急想问个究竟,偏生秋池昏迷了几天,好不容易醒了,却啥都不记得了。

    帽儿真真是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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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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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三十八章 雪夜烈酒
    明思半垂着眼帘,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如今,我只担心蓝彩……”

    眼下的消息并不好,北府军最后的兵力在千丈坳被围攻而灭。秋池虽逃出来了,可身边一人都无。依包不同对秋池忠心的程度,若是无大恙,这种情形下,定该是随侍左右的……

    而蓝彩……这个丫头却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

    这几日,明思一想到这个问题,心里就会隐隐发慌。

    垂下眼睑,她在心里默默念道,蓝彩啊蓝彩,你可要好好的……

    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眸,明思放下茶盏,起身一笑,“我先回房了。”

    帽儿也知此刻又到了明思每日雷打不动的锻炼时间,也按捺住心情,颔首起身,“那我洗碗,稍后给将——帅哥送药过去。”

    明思笑着点了点头,走回了她和帽儿的房间。

    这院子一共也就两间卧房,一间给了秋池,她便和帽儿同住。

    回到房间,她脱下棉袄棉裙,换了一身轻便些的衣服,便开始压腿热身。

    从她离开大京时就想好了,暂时不选择定居,而是选择从西部开始,随性而走。过程中,她仔细研究了四夫人给她的册子上那“归女丸”的配方后,便下了决心,要自己想办法集齐这七十二种原料,来调整自己的身体。

    其中半数的药材虽然稀少,但只要有银子还是能寻到的。而另一半中,有六七成十分珍惜。在她走访各地药堂名医后,也能查出一些踪迹,花了一些力气和成本,还是收集到了不少。而最最难得的却是最后那十来味。许多人连听都未听过,就算是听过的,也道从未见过。

    明思只好根据册子上描述的生长特性来寻找。

    而其中有一味七叶花便是克制寒毒的重要药引,偏生还生长在至高至寒之处。

    种种缘由一起,明思就毅然而然的选择定居在了这大雪山的半山处。

    算来运气还不错,经过一个多月的查找询问。一位村里的猎户看了明思画的图告诉明思。他曾在看到过类似的植物。不过时间久远并不记得确切位置,只记得在半山西面的一处阴面山崖下。

    明思雇了几个憨厚的猎户一起帮着去找,终于寻到了那山崖,找到了那七叶花。

    正好是快成熟的时候。此地人迹罕至,此花未成熟时模样如同野草,也不担心人来采摘。明思请猎户们帮忙用大石砌了一个小型的山洞。将那七叶花护住,免得野兽不小心刨了。

    剩下的,就只是等候了。

    等候花开。等候消息……

    想着明思的身体,帽儿原本不同意在此安家,可明思却是另一套说辞,“身体有寒症不代表我就要畏寒如虎,即便我远离寒冷气候,可身体寒症还是在的。不如以毒攻毒,提高自己的抗寒能力。”

    帽儿似明非明。但想着小姐这一年来,每日早晚从未间断过的锻炼。也知明思毅力惊人,断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也就未有再反对了。

    明思穿着棉袜,在铺了垫子的木地板上一直锻炼到自己浑身出了一身大汗才停歇。

    这时,帽儿已经给秋池送完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给明思兑好了放了药材的洗澡水。过来一看,正好见明思拿着棉巾抹汗,遂笑道,“‘小姐,去泡澡吧。”

    明思两颊飞红,颔首一笑,走了出来,到帽儿身边脚步一顿,“他如何了?”

    帽儿一愣,反应过来,想了想,“身子好像好多了,就是精神不大好似的。”

    明思垂了垂眸,轻轻“嗯”了一声,走了出去。

    帽儿跟着明思背后,总觉得这回拣了将军回来,小姐的神情不大对,可是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

    将军逃出来了,怎么说也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儿吧?

    想不明白。

    只得无奈一叹,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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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大雪山西面一处半山。

    又是一个雪舞纷飞的夜晚。

    荣烈靠在岩洞壁上,懒懒地伸直长腿,手里提着酒囊,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篝火,他的面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是一个前后皆通的岩洞,一侧是他们进来的入口,另一侧却开在长而陡峭的斜坡峭壁之上。岩洞虽然长,但是空间并不大。故而其他几人便在洞口不远处生了火,一则是守卫,二则是替荣烈挡风。

    几个人围着篝火,一面烤着猎物,一面喝酒御寒,小声说笑着。

    热烈的篝火将深灰色的岩壁映出暖意融融的一片红,投射在荣烈深邃俊美的脸上,那象牙色的肌肤却是显出了一层淡金红。

    在这层近似神圣光泽辉映下,他微微抬着线条优美的下颌,神情淡淡。衬着那通透深幽的琥珀双眸,让他原本就如雕刻一般的面容,在此刻,更是显出一种犹如神祗的俊美来。

    坐在洞口的瓦格一面神情自然的低声附和着同伴们的说笑,一面用微不可查的眼角余光,瞄看独坐在洞内深处的荣烈。

    他莫名有些心慌。

    这两日,荣烈有些奇怪。

    按理说,缉拿北府将军秋池是一件要务。以他对荣烈的了解,如果他真是用了心思的话,应该不会像这两日这般,只听他们说怎么走就怎么走。往日话就不多,这几日就更少了,更不用说对他们下什么指令。

    他好似对缉拿秋池这件事,并不上心。

    看着荣烈那平静得近似有些漠然的俊美侧面,瓦格一时呆怔,心慌意乱之下,连同伴说的笑话也忘了回应。迟了片刻。反应过来,才强笑了两声。

    又过了一个时辰,便近子时,洞外天色已经是黑黝黝一片。

    走了一天的路,几个汉子吃饱喝足之后,便有些酒意上头的昏昏欲睡。

    瓦格是队长。见时候差不多了就笑着分配一番。让那几人休息,自己来值上半夜。军中都是些粗豪汉子,闻言也不矫情,各自在洞口处寻了个位置。铺开毡子,躺下合身就地一裹就闭了眼。只片刻,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便起来了。

    瓦格在洞口又坐了片刻。给火堆加了几根干柴,走了进来,低声道。“王爷怎还不歇息?”

    荣烈看他一眼,眼神淡淡在身侧示意,“坐。”

    言简意赅。

    瓦格微愣之后,坐在了他身旁,“王爷这两天可是有心事?”

    荣烈垂眸淡笑,轻“哦”了一声,目光飘忽地落在火舌的最高处。“此话怎讲?”

    瓦格看了他一眼,“咱们经过那几个村子。王爷都未曾细查过,只是派人去探问……”

    这不是荣烈以往行事的风格,太过草率。

    那些村民十分排外,对西胡人比大汉人更无好感,都是三言两语说声“没有”就打发了他们。

    荣烈唇角浅浅笑意,静了片刻,忽道,“那你呢?你有何心事?”

    宁静的山洞中,荣烈的语声并不高,也似随意而问。瓦格听在耳中却惊响,心中猛然一跳!

    虽然荣烈并未看他,他还是不自然地垂了垂眼帘,“属下无甚心事。只是在想这秋池能逃到何处?右柱国传来的消息说,二十日前,曾在苍郡和这雪山交界处曾和秋池遭遇过——这大雪山路不好行,秋池又受了那一锤,想必是不能走远的。”

    荣烈唇角一勾,又倒了口酒,“说的不错。”

    荣烈不赞他,他还想继续说,这一赞,他却嗫嗫不好说了了。

    看了荣烈一眼,起身道,“属下去拿酒,陪王爷一起喝。”

    荣烈笑看他,颔首,“好。”

    酒拿过来了,两人对了一下,便各自开始喝,却都静默无言。

    一时静谧,只有液体荡动的声音不时在空间内低低隐约。

    荣烈先喝了许久,酒囊中只剩小半酒液,这一喝,不多时便空了。

    刚荡了荡酒囊,瓦格将自己的酒囊放在身侧便起身,“属下去给王爷取酒。”

    不待荣烈出声,就径直起身去了。

    荣烈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复转首平静。

    待瓦格取了新的酒囊回来,荣烈笑了笑,伸手取过瓦格喝了一半的酒囊,“我喝得差不多了,喝你这个就成。”

    瓦格微怔,稍稍一顿,“王爷不嫌就成。”又看了荣烈一眼,遂坐下继续。

    又过了片刻,荣烈朝洞口处沉睡无声的四人看了一眼,忽地神情慵懒地斜睨瓦格,朱唇勾起,“是不是觉得我未像他们一样中你的迷药,有些奇怪?”

    瓦格闻言身子一颤,面上却未露讶色,反倒是低低垂首,“王爷恕罪。”

    先是惊讶的,可想起陛下所言,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看到他这般模样,荣烈的目光蓦地在手中酒囊上一落,心中倏地一惊——遂暗暗一提气,只觉体内寒滞一片,连内力也调动不得了!

    面无表情的抬眸,冷冷道,“酒中有毒?——你是他的人!”

    前一句半肯定,后一句,却是肯定。

    瓦格缓缓起身,在荣烈面前“咚”的一声,重重落跪,语声沉痛低沉,“待属下送王爷回去后,便以命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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