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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汤圆儿

[穿越重生] 《良陈美锦》作者:沉香灰烬(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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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2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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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害她
    宋妈妈正指挥着丫头把屋子里的幔帐换了,换成了幅天青色斜织福纹,看上去就清爽了许多。顾锦朝看了看,又让把高几上的文竹换成了刚开的四季海棠。

    乳娘在给长锁穿衣,小袄子套在他身上,长锁乖乖让乳娘抓他的小手穿袖子。

    陈玄越过来看他了。

    他高兴地要往陈玄越那儿爬过去,笑嘻嘻地喊着:“九哥、九哥。”

    陈玄越把他抱在怀里,笑着说:“长锁,你吃过早膳了吗?”

    长锁没有听懂。顾锦朝就说:“他吃了两个糖包子。”

    长锁拍着手说:“包子!包子!”

    陈玄越抱着长锁玩了会儿,顾锦朝才用热水绞帕子抹了手过来坐下。

    “……等你再吃几副药,你这药就可以停下来了。可惜还是耽搁了你……”顾锦朝有点遗憾。

    陈玄越十岁才真的开始进学,他天资出众,又能过目不忘。教导得好,中个进士肯定是没问题的。

    陈四爷被软禁后,顾锦朝就在考虑陈玄越的事,让罗永平从江南给他请了个神医过来,医治他的‘痴呆之症’。阖府都知道九少爷渐渐恢复清明了。

    陈玄越却不在意地笑笑,抬头道:“婶娘,这世上的路有得是。陈家是书香传世,所以子孙都做文官。但我志不在此,我也不想谋划十多年。要是运气好还好说,就能像三叔,而立之年进入内阁。运气不好的那些翰林,熬了一辈子都只是小官。况且我也不愿意学八股……”

    他一向都有自己的想法。前世就走了军功这条路。

    后来的确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都督兼甘肃总兵。

    顾锦朝笑了笑:“那我就懒得管你了。你要是想学那些簪缨之家,在沙场建功立业也好。”

    陈玄越把满床乱爬的长锁抱到自己怀里,想了想说:“我倒还真有这个打算……”

    一会儿针线房的婆子过来了。

    陈玄越正是长个头的时候,他又长得快。即便前世过得苦,他的个子都不输于几个兄弟。现在更隐约有要超过的势头。给他做的直裰、袍子。半年就不能穿了。

    陈玄越站起来让婆子给他量尺寸,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婶娘何必麻烦。我这衣服还穿得!”

    “袖子都短了一截了,你也不怕别人笑你。”顾锦朝摇摇头,“你手臂抬高点,不然量得不准。”

    陈玄越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别过脸低声说了句什么。

    顾锦朝问他:“你嘀咕说什么呢?”

    陈玄越却笑了笑不说话。

    俞晚雪过来请安,带了些给孩子做的小衣物。

    “以后我去肃宁了,肯定赶不上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这个月就做了些衣裳。孩子出生的时候正好能穿……”她让丫头把包裹打开给锦朝看。

    锦朝接下了看了看,针脚都做得十分好。

    陈玄青跟在俞晚雪身后进来。给她请了安。

    顾锦朝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陈玄青道:“应该就是近几天的事,我到时候再来给您辞别。”

    顾锦朝点点头:“你早点走也好,毕竟是一方父母官,管一方黎明百姓的。”他本来就不应该回来的。像二房的陈玄风,就是三年才回来一次。

    陈玄青抬头看了看她。她梳了堕马髻,但是发髻松松的,插了只羊脂玉镂雕的簪子,越发显得气质温婉。明艳的五官都柔和了不少。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却戴了手指宽的金镯子。

    为什么总是搭得不好看呢……应该戴翠玉的,或者是碧玺石的才好。

    他暗暗地叹气。越发觉得她在某些方面还真是不太擅长。

    送顾锦朝那枚紫玉原石,他一眼就看中了,却花了三个月的俸禄。后来他有段时间生活都拮据了。

    但顾锦朝应该不会做成首饰戴出来的,这不像她的个性。

    ……明明不应该买的,还是想送给她。心想她就是不戴也没有关系,不过是块玉石而已。但等到她真的不屑一顾了。他却又觉得钝痛起来。一种心意不被重视的感觉。

    长锁玩累了就要母亲抱他,顾锦朝抱了他起来。伸手一摸他的背,发现有点出汗了。又把他的小袄子解开。拿了熟水来喂他喝。

    陈玄青站起来告别,顾锦朝点头应了,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木樨堂。

    陈玄越也要离开了,“……先生还吩咐了要练十篇字,我明天再来看您吧!”

    都不能顾锦朝说话他就离开了,远远看都陈玄青走在俞晚雪身后。

    他走得很慢,到了一株刚长处嫩叶的榆树边停下来。

    “九弟跟着我干什么。”他淡淡地问。

    好歹是陈三爷的儿子,不会太笨。

    陈玄越跟上去,笑着说:“就是想问问七哥,你这次去任上不会再回来了吧?”

    陈玄青看着这个隔房的弟弟。

    他教过陈玄越两个月,当时觉得九弟虽然愚笨,却也是心思恪纯。听说顾锦朝找了人来给他医治痴傻之症,几副药下去还真的见好了,不过陈玄越好后,他却没有和这个弟弟说过什么话。

    陈玄越今年也要十二岁了,不见痴傻之态后他自然有种相当贵气的感觉。

    五官隽秀,在他面前站定,正看着他微笑。

    不过说的话实在是算不上友好。

    陈玄青也笑:“九弟究竟想说什么?”

    “七哥心里也明白得很吧。”陈玄越仍然是笑,“别人看不出来就罢了,七哥肯定是很明白的。”

    陈玄青不想跟他耗下去,皱了皱眉:“我还有事,就不陪九弟说话了。九弟请回吧。”

    他走出好几步,才听到陈玄越淡淡地说:“你会害了她的。”

    他的脚步顿了顿。

    “你再这么下去总会害了她的,所以最好是不要回来。”

    陈玄青差点没站稳,深深地吸了口气。陈玄越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不知道,他脑海里一片混乱。但是陈玄越说得很对,他本来就不应该回来的。

    他继续往前走,好像根本没听到陈玄越的话一样。

    陈玄越静静地看着他,又说:“七哥,你要是害了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陈玄青终于停下来,却也没有回头:“我都知道——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来说。”

    “确实和我无关,你们这些人和我有什么关系。”陈玄越毫不在意地笑着说。“这家里除了婶娘,有谁真的对我好呢?你觉得我想说这些吗。”

    陈玄青紧抿嘴唇,这个弟弟着实太牙尖嘴利了。

    “九弟想必是神智还未完全清醒才说出这些话,下次可记得管着自己的嘴。”

    陈玄青不再理会他,径直朝前走去。

    陈玄越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外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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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四十三章:嘱托
    二月里夜凉如水,屋子里却忙碌得很。几个桐木箱子打开,炕床上摆了好些东西,丫头正帮着拾掇。

    “您觉得带哪个枕面的好?”俞晚雪手里拿了两个枕面,有点犹豫不定,递给陈玄青看,“这个鸭绿绒面靠着舒服,这个杭绸面的竹叶绣得好看,拿来放在您的书房里也相称……”

    陈玄青正靠着床栏看书,其实他也没有看进去,他心里还想着陈玄越说的话。陈玄越不过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而他是嫡房长子,这样的人本来他不用在意的。但是陈玄越的话说得很对,说得也相当尖锐。他的确不能这么下去,也会真的会连累顾锦朝。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就说:“都挺好的。”

    又低下头看书。

    俞晚雪脸上的笑容一滞,觉得自己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怕他太冷淡,拉了拉他的衣裳,微笑着问:“这书里写了什么,就有这么好看,您都不理我……”

    陈玄青淡淡地道:“我没有不理你。”

    俞晚雪就默默地低下头,慢慢收拾着手里那些东西,却一下子没有了高兴的感觉。也许陈玄青根本不愿意自己跟着他去任上。也是啊,他去做县令还要带着她,肯定也是嫌弃她麻烦。毕竟是女人家家的,她有什么地方惹得他不高兴了,自己都不知道。

    “母亲说,让我跟您去任上是父亲的意思。其实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和母亲说了不去。”俞晚雪轻轻地说,“免得麻烦。”

    陈玄青听后沉默好久:“……这是父亲的意思?”

    俞晚雪颔首。

    陈玄青不再说话,手握着书页的指骨节都泛白了。片刻后才道:“我也没有不愿意你去。你不要去母亲面前说这些……我看你柜子里那些衣裳都没有收拾,你不带去吗?”

    俞晚雪笑着摇头:“那些料子太贵重,我跟着您去肃宁,穿着也不合适……”

    陈玄青就道:“带着也没有关系,要是不出门就可以穿。你穿着也好看。”

    俞晚雪心中一动,抬起头看着他。

    他靠着床栏,侧脸十分清俊,而且沉稳。好像喜怒都不明显,对什么都很平淡,她也捉摸不透。

    他就是这样的人。她总不能强求人家笑颜以对吧!俞晚雪心里又说自己。

    婆子拿了一匣子的首饰过来,问她是全部带走还是挑一些带去。

    俞晚雪就不再和陈玄青说话,忙着要收拾东西了。

    等晚上沐浴了,她看到他已经躺在床内侧。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犹豫……大红的罗帐她没有拆下来,拔步床雕着鸟兽繁花。十分的精致。那床被褥上绣的是戏水鸳鸯,一只偏着头,啄另一只的脖子。

    陈玄青可能已经睡着了,闭着眼睛没有半点动静。

    俞晚雪轻轻揭了被褥躺到床上,丫头就在外面放了幔帐,吹了蜡烛,槅扇也被关上了。

    突然有人翻身抱住她。俞晚雪惊得低呼一声,背抵着一个温热的胸膛。她很快就意识到什么,脸都热起来。

    “东西都收拾好了?”他却只是抱着她问,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俞晚雪却浑身僵硬。轻轻地说:“不知道您书房里那些书要不要带去……”

    “我要用的书都拿过去了,不用带。”陈玄青回答。

    俞晚雪本来就是随便找了话跟他说,但又觉得自己找的话不好。她又不是不聪明,就是在他面前总是显得愚笨……这么被他抱着,浑身都在发热。两人睡觉一向是分了被褥,他又规矩得不越雷池一步。从来不会这么亲昵。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隔了好久的沉默,俞晚雪才说:“我带了些银票过去。不知道钱够不够使……”

    “有我在,总不会饿着你。”陈玄青闭上了眼睛。说,“睡吧。”

    就这么睡着了,明天起来她肯定要腰酸背痛。俞晚雪心里想,却什么都没有说。

    就算是要腰酸背痛,她都舍不得说。

    虽然觉得不舒服,她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

    陈玄青走之前,陈三爷连夜和他说了话。一直谈到了凌晨。

    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陈玄青早上出来的时候,脸色却有些苍白。

    陈三爷只是跟他说了几句话,唯余的是他的震惊和思考。

    “其实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让俞氏跟你去,你现在都这么大了,凡事自己要学会思量。不过有些时候,面上看到的东西未必是真的,你还太年轻了,需要安静下来想。”

    “你四叔被软禁的事你知道,很多人都在猜为什么我要这么做,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软禁他。他背叛了陈家……而因为某些原因,不只是因为你四叔,现在陈家有一场很大的危机。你们离开北直隶是好事,就算是我有事,你也有反应的余地。”

    “不用问我究竟有什么事,你不能插手。”

    “你以后好好为官,要是我真的会出事。你最好还是致仕,不然以后你的前程会相当艰难。但你要坚持为官我也不会管你,路是你自己选的。”

    陈三爷静静地看着他:“我虽然怒其不争,却始终是你的父亲。能为你打算的已经打算了。”

    陈玄青听得十分混乱,其实他已经察觉到家里有问题。

    宁辉堂增多的护卫,父亲手底下的人频繁的来往。远在陕西的赵怀被调回来……

    肯定有大事要发生了。

    他抿了抿嘴唇,突然觉得肩上也沉重了。

    陈家将有大难,他却还在想些儿女私情的事,着实是浅薄了。

    半晌后才说:“我知道了,父亲。”

    他插不上手的事。只能听从父亲的话。在他的心里,父亲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

    陈彦允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儿子,他也是真的成人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一定要学会处事不惊。不然谁都帮不了他。

    陈彦允一直都这么觉得,他这个儿子不缺才学。但是经历太少了。也许这下才能真的让他成长。想了一会儿,他又取了个东西给他。

    陈玄青把那东西紧紧握在手里。

    ……

    陈玄青和俞晚雪后天就去了任上,俞晚雪就带了两个丫头两个婆子,箱子却装了两个马车。

    顾锦朝只送他们出了垂花门。陈曦却舍不得哥哥,哭哭啼啼送到了影壁。

    陈三爷却没有去送,等顾锦朝回来就看到他在书房里和谁在说话。等走近了才发现是个很年轻的男子。长得也算是俊朗,却穿了件宝蓝色吉纹的直裰,看上去十分的贵气。

    陈三爷没料到她回来的这么快,只能指了指跟他说话的男子:“这位是郑国公常海。”

    早闻其名却不见其人,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而且器宇轩昂。

    顾锦朝屈身行礼,常海笑眯眯地说:“夫人不用客气,我和陈三是从穿开裆裤就有交情的!他小时候做什么坏事不想承认,都是我帮他兜着的……”

    陈三爷笑着道:“你是说反了吧?”

    常海能进里面来,必定是有要事和陈三爷说。顾锦朝不好多打扰,就只是笑了笑:“……妾身还有事,就先告退了。”她走进了抄手游廊里,陈彦允却叫住了跟在后面采芙:“……夫人的药我已经让小厨房熬好了。就在炉子上温着。你记得端给夫人喝。”

    采芙屈身应诺。

    常海在一旁看着,啧了一声:“难怪要藏着不给我看啊!你这也管得太紧了……人家喝药都要说。”

    陈彦允只是笑了笑,又说:“行了。找你来是说正事的。进来再说吧!”

    常海脸上也严肃起来:“陈三,你没有足够的把握可不要做这事,实在是太冒险了!”

    “不冒险又能怎么办。”陈彦允端了茶杯给常海沏茶,“寻常的办法奈何不了张居廉,而且朝堂上的根基他肯定比我深厚得多……也就是险中求胜而已。”

    常海接了茶也没有喝:“张居廉也知道兵权为重,这些年里虽然他自己没有掌控兵部。实际上他在兵部的权力很大。五军都督府分裂几派,我这派也就算了。左军都督府更是他势力最集中的地方……”

    看到陈彦允的手指轻扣着桌面,常海就停下来了。

    陈彦允心里都知道。不用他说这些。

    “好吧——反正我跟着你做事就行了!我也看那老贼不舒服。虽然谋略我不行,但是带兵也是可以的。”常海又一脸无所谓,“那个老匹夫,沙场上还敌得过我不成?”

    陈彦允只是笑了笑:“用不着你带兵,你是常家的独苗。你要是有个意外,让老夫人怎么办?”

    常海有点意外:“陈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了跟着你出生入死的。我常海说话什么时候反悔过——”陈彦允抬了手,示意他先停下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陈彦允说,“我只嘱咐你一件事。”

    “要是事情败露了,我有闪失,我想你护陈家一个安宁。或者是迁出京城,远离北直隶都可以。要是其他几房不想离开就算了。我已经让人在杭州置了宅子,你暗中送想出去的人出去。”

    覆巢之下无完卵,陈彦允已经在算计自己失败后的事了。

    常海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喉咙哽了团气,上不了下不去的,很不舒服。

    陈三不让他跟着做事,其实是为了他好。他也是真的信任他,才把家人交到他手上。这份嘱托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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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四十四章:谏言
    他回来的时候锦朝哄长锁睡着了。

    她自己也靠着小床阖了眼,应该已经梳洗过了,青丝只是松松绾了髻。什么珠翠都没有戴,她平时觉得自己年轻压不住场,总是戴一些显老的首饰。这样脂粉未施的样子显得有些稚气。

    脸颊粉嘟嘟的,好像有层绒光一样。

    他没有喊她,静静地坐下来。想她这样靠着睡会不舒服,就轻轻地把她抱进了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睡。她脸上压出了几条红痕,睡得很深。陈彦允沉默地看着她好久。

    顾锦朝醒来的时候,是感觉到自己被放到了床上。身子先放稳了,抱着自己的手才抽了回去。应该是陈三爷回来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想到自己刚哄儿子睡觉,忙拉住了要抽回去的手:“长锁……”

    “他睡得好好的,没事。”陈三爷柔声说。

    顾锦朝才清醒了过来,拉着陈三爷要他坐下:“您今天和郑国公说话,是不是因为张居廉?”

    陈三爷嗯了声。顾锦朝正想再问什么,他却站起身说:“我先去洗漱再过来。”

    顾锦朝只能把话咽回去,叫了婆子打热水。

    等陈三爷收拾好准备要睡了,看到她还半坐着等他。明明就很困了,还强撑着精神在看书,眼睛都一眯一眯的打盹。看到他过来才合上书。陈三爷躺到她身边准备要睡了,才被她拉住手臂。

    “我还要问您事情呢……您要对付张居廉,成的把握大不大?”

    婆子摄手摄脚吹了灯出去了,顾锦朝看不太清楚。只看到他侧脸的轮廓。

    他明明闭着眼,伸手却很准地按下她的头:“好了,你这么困该睡了。”

    顾锦朝额头碰到他胸膛,有点羞恼,抓住他的大手用力掐了掐。觉得陈三爷又开始像以前一样,有话在瞒着她。对她这点力道,他却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依旧闭着眼一副我在睡觉随你闹的样子。

    顾锦朝干脆整个人都靠到了他怀里。“……陈彦允,我不问清楚是不会睡的。”

    他睁开眼叹了一声,顾锦朝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叫他的名字,他只能侧过身把她搂进怀里。“行吧。你问……我不一定回答。”

    “您都设计好了,要郑国公要帮您吗?难道最后要兵刃相见?”

    郑国公在左军都督府任要职,他手里也有私兵。顾锦朝猜测陈三爷找郑国公来,就是因为料到最后会动用到兵权。那可不是小事!要是稍不注意就有性命之虞。

    陈三爷在黑夜里看着她。伸出手缓缓摸着她的头发,他不想骗她。“必要的时候会动干戈的。”

    “一定会动吗。能不能避免……”

    顾锦朝很清楚,一旦牵涉兵权了,那肯定是你死我活的事。

    陈三爷只是轻轻地说:“这我不能决定。”

    她心想这也的确是,自己也不该这么问,明知道这种事是一旦失手就会粉身碎骨的,绝对不能有妇人之仁。顾锦朝拉住他的手,犹豫了一下:“要是太凶险的话,其实您可以求自保的……”

    陈三爷摇头笑笑:“锦朝。若是你猎了一只老虎。老虎跟你说,你将它放归山林它就既往不咎,不会伤害你了。你相信吗?”

    她当然不相信。张居廉也不会信,而且陈三爷不会退缩的。

    顾锦朝心里只是还隐隐有这样的期待。

    他让她好好躺下来,夜里静静的,顾锦朝只听到他柔和又低沉的声音。

    “锦朝,你说过你预料到我死的情景。你现在告诉我是什么场景吧……”

    顾锦朝跟他解释过去帮助叶限宫变的事,提到了他可能会死。但那件事已经被改了。现在她帮不了他了。说起来也是可笑,当年她能帮叶限。现在真的想帮陈三爷,却又帮不了他。

    顾锦朝就勉强地笑了笑:“您也怕死吗?”

    “当然怕死。”他却也笑了。“你说谁不怕死呢?不过我是不会死的,我还要等你生个小锦朝出来,还要教小锦朝的哥哥读书识字,你原来求过我的事,我要是做不到,你心里还不怨我啊。”

    他这么一说,顾锦朝反倒有些放心了。还能说笑,应该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可怕吧……

    陈三爷才收紧了搂着她腰的手,叹道:“行了……就是你不睡我也要睡了,我明天还有朝会。”

    顾锦朝有点不好意思,确实打扰了他休息。“你睡就是了。”她靠着他也不再动了。

    等她入睡了,陈三爷却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

    怕自己还还想看,却已经永远看不到了。

    他周密布置好的计划马上就要开始了。要是其中有关节出错,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这些都要等着看了。

    ……

    朱骏安穿了件略薄的褂子,外面才套了朝服。天气热得很早,就这样穿也不冷。

    他坐得高,文武官的神情就能尽收眼底。锦衣卫的指挥使曾经教过他:“您看那抬头看您的,肯定是升官不满三年的,那低着头的都是任满五年的。官大的人却都是平视前方,不卑不亢的……”

    他这么一看还真的觉得对。

    像刚入职的侍郎、少卿,就端正地抬着头。而**辅何文信、掌院学士高赞这些人就垂着眼看金砖铺的地面,不知道那地面有什么好看的。光亮得照得见人的银子,难道就是在看自己的影子?那怎么不回家照镜子呢,来上朝干什么呢。

    而像张居廉、陈彦允这些人,就平视着前方。无论是身后谁站出来上奏本,都不会回头看。

    站在最末的叶限也是,他更过分些。站着都能打盹起来,太妃曾经说过他不讲规矩,那是说真的。

    朱骏安知道他为什么打盹,朝堂上的事这么无聊。大家都看着金砖的银子打发时间,怎么不打盹呢。

    最后没有人上奏本了,殿头官才带头唱礼。

    户部侍郎李英最后却出列了:“臣有本奏。”

    声音空荡荡地在殿内回响。张居廉和陈彦允依旧没有动静。

    朱骏安让殿头官传话示意他继续说。

    李英慢慢地说,“臣参河间盐运使强抢民女,谋害他人性命。后又怕事情败露,反诬刘大人清誉。其劣迹斑斑,罄竹难书!若是放其逍遥法外,着实情理难容!”

    李英的声音很坚定,殿内又空旷,声音听着有些振聋发聩。

    那些低头看金砖的都抬起了头,满朝文武都露出相当惊讶的神色。

    这个李英——难不成是不要命了!事情都过去几个月了,提出来做什么?他难道不怕张居廉恼羞成怒,痛下杀手不成?

    若只是冲动,这也太冲动了些。

    张居廉却浑身僵硬,紧紧抿了嘴唇,侧头看了陈彦允一眼。李英可是他手底下的人。

    陈彦允好像也没明白发生什么事了,皱了皱眉。又用眼神示意他,自己也是不知情的。

    朱骏安就有些好奇地道:“李爱卿。你既不在刑部供职,也非是大理寺、都察院的人。怎么你管司庾的户部侍郎也要管这些事吗?”

    李英平静地道:“之所以是臣来说,是因为这些人尸位素餐,没人敢说个明白!也没有人敢管。今天臣偏要说——臣不仅要参周浒生,还要参刑部尚书何文信、大理寺卿贺应亭、都察院左右都御使……等人各一本,知情不报、包庇纵容,形同从犯!臣还要参当今的内阁首辅张居廉张大人一本,他连同大理寺卿贺应亭捏造刘新云贪墨一事,就是为了替周浒生开脱罪责,让刘大人去无可去之处!”

    “张大人这么多年辅佐皇上,本该是功劳不浅,如今却功高震主,玩弄权术,结党营私!这样劣迹斑斑,如何能再辅佐圣上英明!”

    到了最后他更是激愤。

    张居廉刚开始开很生气,听到最后却垂下了眼,平静了下来。

    以前不是没有人参过他,只是还没有捅到皇上这里就被拦下了,朝堂里总有些迂腐的老学究忧国忧民,要跳出来说话——而这些人一般死得最快!

    朱骏安还没有说话,被李英点名的几个人出列了,都是有本要奏。

    这变故实在太突然,李英说的话又是大家想了很久却不敢说的,胆子小的现在已经在浑身冒冷汗了。整个皇极殿内静得掉根针都听得到。却看到朱骏安摆摆手要上奏的几人:“你们先别说话,等我问清楚再说。”

    他转向李英,问道:“你说刘新云是冤枉的,周浒生确实有罪。你可有什么证据?”

    张居廉眉毛一跳。

    “微臣自然有。”李英果断地道,“张大人和贺大人密谈此事,有人亲耳听到,事情说得一清二楚。”

    朱骏安点点头,却没有提他参别人的事:“既然你手里有证据,那周浒生又是真的有罪——你带着人去抓他就是了。要是什么大理寺、都察院的人你都喊不动,那朕的金吾卫和神机营就借你使唤吧!”

    他叫了内侍的名字:“把两营的指挥使给我找过来!”

    大理寺、都察院的人听到这里,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连忙跪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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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四十五章:密谈

    张居廉有些错愕,上前一步跪下:“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朱骏安点头:“爱卿讲就是了。”

    “周浒生虽是我外甥,我却不会包庇纵容他。这件事是经过了大理寺、都察院经审的,证词、物证明明白白,并不是微臣包庇外甥。皇上若是想抓人,那也该先查清楚才是……”

    “爱卿说的也是。”朱骏安笑了起来,“但是朕现在就想抓他,难道就不行了?”

    他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能阻止他的旨意。

    就算他张居廉执掌九卿,贵为首辅,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反对天子的意思。

    张居廉好久才说:“自然是皇上说了算。”

    他身居高位,好久没人敢对他这么不敬了。心里就隐隐不痛快起来。

    周浒生是他妹妹的独子,他妹妹嫁人后就生了这么个嫡子,那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等到长大后考了功名,又是他帮着做了个盐运使的位置。谁知这厮却不争气,要是想纳妾,哪里不是女人!非要去抢刘新云的女儿。出事之后他把人领回来,本来是想打几鞭子教训一下的。家里的老母亲却拉着他不要他动手。

    虽然再怎么不争气,毕竟也是自己的外甥。张居廉只能把他保下来。

    当时本来是想让陈彦允出面运作,一箭双雕的事。

    却不想陈彦允笑着拒绝了。他手里头原本握着的陈四也不能用了,这下就没有能控制陈彦允的棋子了。他就有些不安起来,陈彦允这样的人一旦握不住,很有可能会反咬。

    今天这事要是说陈彦允没关系,他是肯定不会信的。

    别人不了解他,他却是陈彦允的老师,这些年看着陈彦允走到今天,还能不明白他的手段吗。要真不是他安排,他张居廉三个字可以倒着写了!

    金吾卫指挥使很快就来了。朱骏安就吩咐他:“你跟着李大人去捉拿周浒生归案,重审的事不用交给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负责。我记得李大人原来在湖北做知府的时候,也是破过奇案的。这事就交给李大人主审,”他转向李英继续说,“我再派翰林院掌院学士高大人辅佐你,免得你品阶不高,有人不看重你。”

    李英跪下谢恩。

    “那诸位爱卿现在没什么事了吧?”朱骏安又问道。

    以往他问这句话都是轻轻的,不过是走过场而已。今天却不知怎么的,问得人背脊发寒。

    朱骏安自顾自地点点头:“既然都没有说话了,那肯定没什么事了。退朝吧。”

    **臣跪下等皇上离开,张居廉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第一次发现这个小皇帝有了少年的背脊和肩宽。

    凶兽长大了总会咬人的。

    如果他是贤臣,看到年幼的君王长大了,就应该放权才是。

    但这些东西是他苦心经营的,拱手让给他人?

    这肯定是不行的。

    张居廉带着人率先出了门,回头深深地看了陈彦允一眼:“彦允,你跟我过来。”

    陈彦允略整了衣襟,平静地跟在张居廉身后往文渊阁走去。

    姚平、何文信等人紧随其后。范晖却不敢走得太近,远远落后了一段路。

    张居廉让陈彦允进了房门,自己亲自关门,又让人端了热茶上来。

    屋子里静静的,张居廉虚手一请:“彦允,你我师生多年了。也不用见外了。”

    “老师心里怀疑我是应该的。”陈彦允低低地叹气,“但我承蒙老师恩情多年,怎么会害您呢。何况要是我想害您,也不会让李大人出来说话。李大人是我手底下的,我要是让他谏言,肯定会让您怀疑我……”

    张居廉递了茶给他:“我明白,前段时间对你太过严厉。你心里有不甘是应该的……”

    陈彦允却立刻站起来,立刻道:“老师这话折杀我了,我绝对不会不甘心的。”

    张居廉笑了笑,眼神却冰冷下来。

    “我知道你心里尊敬我,你坐下来我们再说。”

    等陈彦允坐下来,他才继续说,“这事便不是你做的,那也是有人在背后插手。不然就凭李英那个胆子,是肯定不敢站出来说那些话的……我让你下去好好查查,究竟是谁胆子这么大!”

    陈彦允这才拱手应下。“定不负老师嘱托,学生下去一定好好查。”

    等陈彦允走后,张居廉靠着圈椅慢慢喝茶。

    香炉里面的烟徐徐地飘出来。

    冯程山很快就过来了,来了就坐下来,自己捧了茶。

    “今儿朝上这么大的事张大人竟然也不急,还坐在这儿喝茶。您倒是沉得住气啊!”

    他幼时家穷,才被送了宫里净了身。说话的声音有种独特的轻柔。冯程山面皮白净,只是脸绷不住皮,隐隐有点凶相。他笑起来则要慈眉善目得多,“要是咱家,肯定已经心慌了!”

    “只是让冯秉笔看着皇上,你竟然也做不好。”张居廉放下茶杯,“这些天皇上没有什么异动?”

    “今天之前,咱家什么都没看到过——”冯程山说,“跟往常一样喜欢去敬妃那里,给太后娘娘请安,和长兴候世子爷逗鸟玩、喂鱼,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咱家真没看出来!”

    “陈彦允没有单独找过他?”

    张居廉慢慢地问。

    冯程山眼中精光一闪:“张太师,你连陈三爷都怀疑起来了?”

    “不是怀疑。”张居廉露出冷笑,“我很肯定是他。”

    “这怎么说的?陈彦允不是一向对你忠心耿耿吗,刚才我过来,路上还跟他说话来着……”

    张居廉淡淡地道:“发现了陈四下毒的事,他肯定已经恼怒了。陈四果然也不中用,我原先还想拿他来制衡陈彦允——他简直就是愚蠢!”

    冯程山笑眯眯地道:“陈三爷要是威胁您了,您杀了就是——就是死个人,多大个事呢!”

    “我不说破,暗中看看他干什么吧。”张居廉语气冷厉,“倒是皇上那边,他要是真有心要对付我。才是最麻烦的。你一定要注意着,免得到时候措不及防!”

    冯程山转念一想就笑起来:“张大人要是真忌惮那小祖宗,还不如自己取而代之。不然迟早有这么一天,那小祖宗有天真的掌权了,还能容得下您不成?”

    张居廉听后皱眉。

    他用了这么多年才到了这个位置,如今朝堂各处都是他的党羽和眼线,他也喜欢这种一切掌握在手的感觉。但是谋反这种事却最好不要做,要是睿王还在,倒是可以借了他的名头。但如果是以他张居廉的名头,又怎么能服众呢?那个位置虽然很好,但也要有命享受才是!

    他摆了摆手:“行了,你好好注意皇上就是,这些事我自有主意。”

    冯程山也没有劝他,站起来道:“张大人记得咱家的话就是。咱们皇上心有大志,那总有不甘心的一天。”他拿了自己的扳指,慢悠悠地出了房门。

    张居廉让内侍进来,去请金吾卫指挥使过来。

    ……

    “三爷,今天李大人这么一闹,张大人肯定是怀疑您的。李大人那边,要不要派人保护?”

    马车里烧着炉子,江严正在看火。陈彦允靠着车壁在休息。

    “我已经让陈义带着人去了。金吾卫指挥使是张居廉的人,肯定是要从中阻挠的。”陈彦允手里盘着佛珠,慢慢细数,“也就是赌运气的时候,看能不能成了。”

    江严点点头,将烧好的热水递给陈彦允。

    陈彦允接过刚喝了一口。

    马车突然停下来。

    胡荣撩了车帘子进来,喘了口气才说:“三爷……外头有人想见您。”

    陈彦允皱了皱眉。

    他和拦马车那人找了九春坊的茶寮子喝茶,微笑着道:“世子爷——下次你要是想见我,麻烦递个拜帖,或者派个侍从来通传一声。实在是不用拦陈某的马车,你倒是把我的车夫吓着了。”

    叶限不可置否,让店家上了两碟干落花生、炒胡豆。又吩咐说:“拿一坛秋露白过来。”

    店家笑着求饶:“世子爷,我这是小本生意,哪里给您找秋露白去。不然您给小的银子,小的去那头的酒楼给您买来?”

    叶限眉一挑:“那你有什么?”

    “汾酒、黄酒还有枸杞泡酒……”

    “随便拿吧。”叶限不是很在意,这是给陈彦允点的酒,反正他也不喝酒。他好像这才想起来,转头问陈彦允,“陈大人,你喜欢什么酒?”

    “陈某不喝酒,谢过世子爷好意了。”陈彦允道。

    原来都是不喝酒的,他还在这儿问半天!叶限挥了挥手:“那就算了,刚好我也省些银子,你下去吧。”

    店家关了门,李先槐和江严立刻守在了门外。

    陈彦允没有说话,也没有问叶限找他干什么。他慢慢把玩着茶杯,等叶限自己说话。

    叶限自己喝了口茶,却想了好久才问:“陈彦允,你还真是胆子大!”

    陈彦允笑着问道:“世子爷想说什么?”

    叶限看着他。陈彦允显得相当平静,实际上这个人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包括今天在朝上,他也是这样泰山崩于眼前神色不动的样子。他肯定在谋划着什么,只有他心里在算计,才会更加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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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四十六章:缘由
叶限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不过陈大人心里肯定清楚。”

    “陈大人不满张居廉很久了吧?那老东西什么都把持得太紧了,别人攥在他手里,被捏得半点生气都没有。也许等到他死后才能真的换代,到时候朝堂上腥风血雨,肯定是三年都杀不尽其党羽。我跟皇上也算是能略说几句话,这些天声势突变,我大概也能猜到你们的意图。其实皇上是不怕输的,反正他也没什么可以输。怕的应该是你陈三爷,这手里荣华富贵转眼没了不说,连家人都要受到牵连。”

    陈彦允静静地看着他。

    窗扇外护城河早春风光,一派的繁荣昌盛。

    叶限停顿了一下问,“陈大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陈某的事,世子爷费心太多了。”陈彦允只是淡淡道,“世子爷天资卓绝,自然是对情形洞若观火,只是以世子如今的情况,在下劝你还是藏拙为好。”

    叶限笑了笑,叹息:“陈彦允,你不相信我?觉得我找你说这些话,只是心中不轨?”

    “难不成世子爷是因为黎庶苍生,才想插手这件事的?我和张居廉都得个你死我活,才更符合长兴侯府的利益。”陈彦允也是笑,“世子爷若是没有目的,陈某断然不敢信。”

    “我的确有目的。”叶限点头笑道,“那我想问问。陈大人不希望我插手。是怕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还只是因为莫名的嫉妒呢?”

    陈彦允没有说话。

    叶限继续说:“我认识顾锦朝比你早,那时候她比现在过得艰难。我帮过她,不过还是她帮我比较多。我当时说过一定会答应她个要求的。陈彦允,我会帮你的——也对。就是因为顾锦朝。”

    “我原来挺希望你死的。你死之后顾锦朝没有人庇护,我再继续护着她好了,反正我不在乎。但是那天她被掳后,你来找她。我突然觉得……要是你真的死了,顾锦朝肯定会很难过的。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能再给她一个陈彦允。”说完这些。他好像好轻松了些,又有些自嘲。

    即便是他心高气傲,从来不对别人屈服,他也不得不承认,陈彦允这个人……是真的不能替代。

    “我话说到这里。要不要同意你看着办吧。”叶限说,“你没有兵权,如果真的和张居廉正面冲突,难免会落在下乘。郑国公的私兵兵力不如我铁骑营的一半。兵部里,他的势力又不如长兴候家深厚,他应该帮不了你太多的。”

    陈彦允低头喝茶,轻声问,“世子爷想不想让长兴侯府光复?”

    叶限皱了皱眉。一时不明白陈彦允的意思。

    这应该是他在劝陈彦允吧!陈彦允就算因为别的考量不想与他为盟,总该因为他手里的兵权相让几分。叶限自己没有什么能帮顾锦朝的了,帮她保陈彦允的命。他还是可以的。

    “我很愿意与世子爷结盟。”陈彦允却说,“但不是以顾锦朝的名义——倒不是因为嫉妒。世子爷说因为顾锦朝才来帮我,但是顾锦朝是你什么人呢?她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拼了性命也会保护她,帮她。但你却没有立场,如果你感恩之情不再了。反咬我一口怎么办呢?一个随时可能变卦翻脸的盟友,我恐怕是信不过的。如果世子爷没有别的缘由。就请麻烦看在内人的面上不要插手吧。”

    叶限被他这么一堵,差点说不出话来。他语气有些不快:“陈彦允。你还想怎么样?”

    “世子爷觉得到了这个关头,我还想做什么?”陈彦允笑了笑,“陈某没这么运筹帷幄,我也怕失败,我甚至在给家人安排退路。所以世子爷现在说的什么嫉妒、狭隘,我已经没空考虑了。并不是我不在意,而是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说这些没有意思。”

    “如果世子爷是为了长兴侯府复兴,为了给你父亲报仇。我恭候大驾。”陈彦允轻轻道,“当年萧游设计你长兴侯府,你真的认为你只是他和睿王的手笔?世子爷有鸿鹄之志,忍辱负重也是为了以后有手刃仇敌的时候。世子爷好好想吧,陈某就在这等着。”

    叶限想了一会儿,脸色才变得凝重起来。

    父亲中箭的画面,萧游在他弩弓下倒下的画面……这些都历历在目。

    他不是不记得仇恨,他总觉得一切都有时间。而他还年轻,有筹谋的机会。

    还真是眼界太小了。

    他脸上不见原先漫不经心的神态,而是淡淡地说:“陈大人倒是聪明得很,我从来没说过这句话,却也不得不说一句,我心里服了。你先走吧,我一个人想想。”

    陈彦允并没有多停留,实际上他也没有时间了。赵怀今日从陕西回来,两人要谋划事情。

    不过他心里知道,叶限是不会反悔了。

    他跟叶限道别,从茶寮里出来。外头杨柳树上已经长满新叶了,满街的青色。

    ……

    顾锦朝知道这件事却不是从陈三爷那里,因为周浒生被抓后几天,整个北直隶就传遍了,连她们这种内宅妇人都听到了风声。张居廉包庇纵容侄子行凶一事,更是传得绘声绘色。

    传的速度如此之快,背后没有人在暗中做推手,肯定是不可能的。

    顾锦朝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陈三爷开始动作的征兆。她细想了一下,觉得这件事做得相当聪明。三爷当时就应该留下张居廉的把柄了,虽然这样的事不会对张居廉造成实质伤害,却能够破坏他的声誉。他是当朝首辅,没有声誉自然是不行的。

    等陈三爷回来。她还特地问了他。

    陈三爷在书房里练字,听了锦朝的话停下笔,点点头:“自然是我。不过李大人也够倒霉的,这些天明里谏他的暗里杀他的多得很,我派去保护他的人寸步不敢离身的……”

    顾锦朝知道李英。原来的户部侍郎,父亲的上司。

    她挽了袖子帮他研墨:“那李大人处境危险吗,要是出意外怎么办?”

    陈三爷道:“他本来就抱着必死的心……能躲过一劫最好,要真是出意外,残害忠良的名声张居廉是逃不过了。”

    顾锦朝心里暗叹,这局其实相当缜密。

    这是个两头难的事。

    如果任由李英继续。张居廉会怕他挖出更多内幕,拖自己下水。但他要是害了李英,又怕朝堂、民间的舆论压力过大,自己落个陷害忠良的下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杀不杀都头痛。

    陈三爷把毛笔搁下。跟她解释说:“所以也只有上谏李英了,不过李英这个人一向清正廉明,家里也处处符合规制,他们揪不到错处。”

    顾锦朝听着点头:“那这岂不是很好?”

    陈彦允摇摇头:“也好也不好。”

    张居廉已经找他说过好几次话了,旁敲侧击地打探这件事。

    看来他也有点着急,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他就要强硬动用手腕了。

    所以还不能继续查下去。

    他说了一句就没有继续说下去,顾锦朝也不问了。她看了看陈彦允练好的字。是一篇静心的佛经。笔锋遒劲,浸透纸背。看来其实他心里是不平静的。

    顾锦朝把纸收入箱中,陈三爷又由丫头服侍着洗了手。准备要吃晚膳了。

    有护卫过来传话,说陈老夫人今天去看陈四爷了,他们不知该不该阻拦,但是老夫人大病初愈,却又不好拦。两人在屋子里说了好一会儿话。陈老夫人出来的时候,眼眶红肿。人也不太精神。

    “……四爷还说了,想见您一面。他有话要跟您说。”

    陈三爷只是淡淡嗯了声,继续喝着丝瓜汤:“以后老夫人去看四爷。不用拦着。至于四爷说过什么话,一律不用转述给我听。”

    护卫应声退下了。

    难怪今天傍晚去定省的时候,半竹畔里没有人……

    顾锦朝暗想着,又给陈三爷盛了碗汤:“这几天母亲总是问起你的起居,说您好几日没去看她了。您要是有空不妨也去一次。毕竟要是有什么误会,当面说清楚也好。”

    “有空再说吧。”他这些天忙着早出晚归,也无暇顾及母亲那边。

    母亲想去看老四就看吧,毕竟陈彦文也是她亲生的孩子。他再怎么残忍,也不能切断人家母子的情分。

    锦朝也心疼他的忙碌,而且又是这个时候,还是别让家里的事烦心他了。

    她就不再说陈老夫人的事了。

    第二天去请安的时候,陈老夫人正在问陈玄新几人的功课。她每几天都会问问,要是有谁没跟上先生讲的功课,她会额外叮嘱几句。秦氏正笑着看献哥儿答话。

    陈玄越站在几个兄弟的最后面,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黑漆的地板。

    顾锦朝投去疑问的一眼,他就朝她无奈地笑笑。

    等陈老夫人问到他的时候,陈玄越答得吞吞吐吐,很不熟练。谁都知道他傻了十多年,这才恢复清醒不久,自然不能一下子什么都懂了。

    陈老夫人对这个孙子始终没什么感觉,就是看他病才好,便要多关照几分。拉着他叮嘱了很久,顾锦朝才知道陈玄越为什么那副表情。他不喜欢听别人多说话。

    太聪明的人好像都是这样,叶限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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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四十七章:削发

秦氏对这个突然恢复神智的庶子的态度却相当微妙。

    她原来也找过大夫来给陈玄越诊治,却没有人把陈玄越的病只好。

    但是这不明不白的,怎么突然就好了?

    她还特地找给陈玄越授课的先生问过话,先生说是九少爷根底浅,能更上教学已经不容易了,更别说读得出色。她心里才放松了几分,要是陈玄越当真心智超**,她恐怕还要费心了。

    陈玄越答完了话后很自然地坐到了顾锦朝身边,乳娘怀里的长锁笑着喊九哥,伸着身子要扑过来。陈玄越把他接了过来,长锁就亲昵地用小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再也不撒手了。

    陈曦站在锦朝身后,也看了陈玄越一眼。

    她现在越发长大懂事了,也就没有原来容易害羞。陈玄越正在逗长锁说话,长锁稚气地跟着他念。他听得很高兴,笑容也十分的潇洒……她看着还是有些发怔。

    要说长相好看,陈曦看到过最好看的应该是自己七哥,不过陈家玄字辈的堂兄都长得不差。但是陈玄越却有种很不一般的气质。十分的从容,他的长相也有种淡淡的贵气。

    顾锦朝并没有注意到,她瞧着秦氏看了陈玄越好几眼,心里想秦氏心里不慌才怪!

    只要陈玄越不装痴傻了,他周身的气质就相当出众,一看就非池中物。

    陈老夫人招了众人一起吃刚出的香椿饼。

    刚发出的香椿嫩叶。吃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陈老夫人这儿有个婆子手艺好,会做各种糕点。香椿饼做得一点也不油腻,顾锦朝都吃了好些。

    等众人吃完了,丫头快手脚把碗碟收下去,陈老夫人才说:“老三媳妇留下陪我说话。别人都先回去吧。”

    怎么单独留她说话?

    顾锦朝有些错愕,还以为陈老夫人会说陈四爷的事。

    等到人都退下去了,陈老夫人才跟顾锦朝说了。她这是身子骨好了,打算把陈二爷养在外面的那对母子接回来。“那孩子都过半岁了,总不能一直是他母亲带着身边。”陈老夫人还是不喜欢孩子生母的出生,低声跟顾锦朝说。“孩子要被教养歪了可不好。你明日安排人去接她们回来……”

    顾锦朝正为陈老夫人按摩小腿,闻言点点头,问道:“那二嫂那边怎么说?”

    陈老夫人摆摆手:“这你不用管,我来说就是了。”

    “二嫂要知道二老爷养了外室,也不知道会怎么的生气。您可得好好安抚她才是。”顾锦朝叹道。

    陈老夫人笑了笑:“她又不傻,这男人哪里能一直守着个女人呢,总是能想开的。”说到这儿又觉得顾锦朝听着不好,继续说,“倒是老三情深,他从小就这样,认定什么就是什么。可惜老四的事……”

    提到陈四爷,陈老夫人心里就不好受。

    她想到自己对陈三爷说过的那些话。

    老三过得不容易啊。外头忙着支撑陈家的繁荣富贵。家里头的人还让他不省心,任是个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她还要怀疑陈三爷所做的事,以为他是心思狠毒。容不下兄弟……

    她跟陈彦文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眼泪一直掉,一句句地告诉他:“你以为我不知道老五的死有你的责任吗?你自己傻,还当别人看不穿。你早就跟老五看不对眼,那日又恰恰只有你们两人不在。你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你衣摆下沾着草籽,就知道你去了池子边……老五死的时候。你父亲发了多大的脾气。我为了帮你隐瞒,还把伺候老五的几个人全部发配了……你难道就不明白?”

    陈四爷被囚禁几个月。什么人都接触不了,备受折磨。

    他闻言也忍不住一怔。想了好久之后嘴唇发抖,握住母亲的手哑声说:“我……是我差点害了你……是我的错……”

    他瘦得手背骨头支棱,皮肤苍白,精神也不太好了。喃喃地说着这几句话,又哭又笑的。

    陈老夫人看得痛心,忍不住抱着儿子痛哭。回来后想起三儿子的冷淡疏远,更是心如刀割。

    顾锦朝不知道陈老夫人和陈三爷有什么事。

    她猜这其中应该有个误会,因为陈老夫人显得十分愧疚。

    一个母亲,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觉得愧对儿子呢?

    她握住陈老夫人的手,说:“娘,三爷并非是要疏远您。他这些天也是忙得很,不如等明晚我和他一起来给您请安。您看好不好?”

    “我知道他忙。”陈老夫人点头,“现在朝廷这么动荡,我还是不去打扰他了。”

    “就是老四想见见他。老四跟我说过,老三是不会答应见他的,让我帮着说一声……你帮我转达吧!”

    顾锦朝点头应下来了。

    等陈三爷回来后,她跟他说了陈四爷想见他的事。

    陈三爷凝神思考。

    “我本来……是不打算见他的。”提到陈四爷,陈三爷脸上有种疲倦感。

    顾锦朝忙道:“是母亲让我转达的,我想陈四爷应该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不然也不会让母亲转达了。您还是见见他吧,也耽搁不了什么……”

    “好。”陈三爷却很快答应下来。

    顾锦朝有些错愕,陈三爷却看着她笑笑,“你都这么说了,我去见见他也无妨。”

    顾锦朝想笑,拿了斗篷来给他:“就算是开春了,夜风也冷得很。你早去早回。”

    陈三爷嗯了声,很快就出门了。

    顾锦朝陪着长锁在罗汉床上认东西,他胖胖地小手抓了块栗子糕,吃得满床都是。等到自己吃不下了就递给顾锦朝。往她嘴边递:“……娘亲吃。”

    顾锦朝笑着揉揉他的小脸,长锁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娘亲。

    顾锦朝让乳娘抱了长锁下去洗手洗脸,又亲自哄了他睡觉。

    她刚让采芙点了几盏烛台,她靠着做夏袜,刚绣了几针。陈三爷就已经回来了。

    顾锦朝把笸箩放在了小几底下迎上去,陈三爷却是沉默。

    “怎么了?”顾锦朝轻声问。

    难道是陈四爷又做什么事了?这不可能吧,他都已经这样了……

    “老四给了我一些东西。”陈三爷跟顾锦朝说,“是关于司礼监的。”

    司礼监的东西?顾锦朝问道:“是张居廉勾结司礼监的证据?”当初要不是有司礼监帮助,张居廉又怎么能仅凭自己手握大权呢?冯程山管小皇帝御笔朱批,所以自然是张居廉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陈三爷揉了揉她的发:“也算是吧!只是他手里头的东西太少……不能有大作用。”

    那他这样是为什么呢?顾锦朝有点不明白。

    陈三爷让她坐下来。跟她说:“他想去宝相寺里修行,削发为僧。”

    ……顾锦朝听后有些惊讶,陈四爷竟然起了这个念头!难怪陈三爷要沉默了。

    “那您怎么打算的,真要让陈四爷去宝相寺?”

    其实陈四爷做过的那些事,也够他死好几次了。现在被软禁也算是咎由自取。若是他有意想去寺庙里修行,也算是积些功德。只是陈老夫人那里怎么说,王氏又该怎么办。这些却是问题……

    陈三爷又是沉默。

    这几个月的软禁生活后,陈四爷的性情都有点变了,看起来也比原来明白了不少。刚才和他说的那些话也显得理智许多,如果让他去宝相寺里一生礼佛,倒是比困在陈家好。

    陈三爷说:“我同意了,等这件事过了就让他过去。”

    顾锦朝并不惊讶。如果是她,她也会答应陈四爷的选择。她抱住陈三爷的胳膊,笑着说。“也好,比起软禁一辈子,总算是有个他想要的去处。等您不和张居廉斗了,我肚子里这孩子也该出世了,玄麟的名字就是你取的,这孩子的名字我来取可好?我看‘玄静’就不错。取个‘岁月静好’的意头。而且男孩女孩都可以拿来用……”

    她是渴望宁静的生活吧!

    陈三爷任由她抱着自己,微微一笑。“听你的就是了。”手轻轻地摸着她微凸的肚子,这也快要六个月了。孩子正是活泼的时候。突然小小地踢脚,他很容易感觉得到。锦朝靠着他,任他摸自己的肚子,说:“和玄麟一样活泼,有时候还会翻身呢……”

    陈三爷搂着她躺在自己身上,笑着没有答话。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孩子出世……

    第二天一早陈三爷就离开了,顾锦朝安排了人去接那对母子回来。

    那瘦马下马车之后她看了一眼,典型的江南女子。身姿纤弱,腰上系着翡翠噤步,显得身段十分的好,也不像是生过孩子的人。孩子穿着件团花的刻丝小袄,坐在乳娘的怀里,张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到处看。

    陈老夫人抱了孩子过来看,孩子乖乖地不哭。陈老夫人看着孩子稚嫩的小脸,就忍不住心软。

    “这孩子长得好!”

    她早和秦氏说了这件事,秦氏还有些恍惚,现在看到真人了才反应过来。

    她却先把周围的人都打量了一遍。顾锦朝是把人接回来的那个,肯定是早知道这对母子的存在了。葛氏低着头看地,王氏却出神地看着那名女子。

    秦氏心里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又像是觉得可悲,胸口发凉。

    她却挺直了背脊,坐得很端正。她是秦家出来的嫡女,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人看笑话的。

    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把汗巾掐得死紧。

    陈老夫人看过了孩子,就叫了那女子上前来说话。这女子自称唤映元,声音娇娇弱弱的,答什么都要犹豫半天,偶尔还要拂耳边的落发,手上那嵌绿宝石的赤金镯子很耀眼。虽然穿金戴银,气质却和秦氏是天壤之别。

    秦氏一直不知道丈夫喜欢这样水一样的人儿,他的几个妾室是她选的,温顺听话,从不造次。她心里一直都看不起这样的女子,觉得她们娇娇气气的,手指一掐就能留个印一样。也从来上不得台面。

    丈夫却喜欢这么个她看不上眼的东西,怎么会不难受呢。

    顾锦朝看着秦氏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竟不由有些同情,不管秦氏做过什么,她也确实有些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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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四十八章:发现
陈老夫人只问了映元几句话,就喝着茶淡淡道:“以后孩子就留在我身边养着,我看你在二爷身边伺候也不方便。”

    映元本来是笑着,闻言笑容也收起来了,一双眼睛水波幽幽的闪,很是犹豫。

    孩子坐在乳娘怀里,又还不会说话,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生母。

    秦氏也开口道:“孩子你带着不方便,既然回了陈家,以后就要好好伺候二爷,等二爷回来就给你抬个姨娘,现下你就先在二房里住着吧。赵姨娘住的芙蕖馆还少个同住的。”

    映元脸色一白,对着秦氏屈身盈盈一拜:“二夫人安好,妾身柳氏。还未得向您请安。”

    她地位太低,要不是因为生了个儿子,陈老夫人都未必要见她。自然也没必要跟她介绍在场的人。

    听这话的语气,她自然知道这就是二爷的正室夫人。

    她在外头跟二爷情深意重,他也愿意宠着她。有时候还真是忘了,他远在北直隶还有这么个家。秦氏虽然年纪大了,并不显得十分好看。但是周身端重又华贵的气质是她不能比的。

    原来在外头的时候,她觉得只要两人情深意重就好了。等这到了陈家,才知道处处都不是她能想的。她的孩子要给别人养,二爷没回来之前,她在陈家的地位不明不白的。就算以后抬了姨娘又能怎么样呢?二爷的姨娘又不止她一个,总不能只顾着她一个人。

    秦氏的目光落在映元脸上。她就头都不敢抬起来。

    秦氏却不再刁难她,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映元跟着嬷嬷下去了。孩子看到母亲要走了,就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乳娘也被孩子的哭声吓到了,连忙抱着就哄,生怕惹了陈老夫人的嫌弃。陈老夫人就让她抱去了碧纱橱里喂奶。哭声渐渐就小了,传来孩子咽奶的声音。

    秦氏却再也没有看过这孩子一眼。

    等陈老夫人歇息下了,顾锦朝才出了半竹畔。天气渐渐热起来,这不过才四月份,阳光就有些毒辣了。绣渠拿了纸伞过来给锦朝遮阳,笑着跟她说:“再过一月。您冬天储下的那些冰就能用了,回去做个红豆浇糖雪,吃起来也爽口。加些山楂更开胃……”

    顾锦朝怕太凉了伤身,笑着摇头说:“我可不敢吃,倒是可以做些给玄越送过去。他喜欢吃冰的。我冬天存的那些冻梨让他吃了大半。”

    “九少爷也是奇怪。冬天的时候拿了羊乳和冰做甜食,还分给咱们这些下人尝,倒是好吃得很。”

    顾锦朝还记得这事,陈玄越用半桶羊乳熬了小半碗酪出来,全搅在了冰渣子里头。

    他也不知道那羊乳有多贵……

    顾锦朝摇摇头:“他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身后突然有人喊住她,是秦氏的声音。

    顾锦朝转过身,果然是秦氏被众人围拥着向她走过来。

    难道是要问她这瘦马的事?顾锦朝心里暗自猜测,脸上就先露出笑容。秦氏叫住了她。指了不远处的湖心亭让她一起去坐。二层的亭子,雕梁画栋十分的精致。随后又屏退了左右。

    秦氏从顾锦朝随身的攒盒捡了个杏儿果脯吃,慢慢问她:“三弟妹。这柳氏是扬州瘦马吧。你知道这事多久了?”

    果然是要问柳氏的事。顾锦朝还以为秦氏要兜几个圈子呢。

    秦氏本来就和她有争斗,这下恐怕更看她不顺眼了。顾锦朝也没有瞒她:“三月余了,娘让我帮衬着她们些。所以我没有和二嫂说,何况这事也确实不好说……二嫂要是怪我,我也不会说什么。”

    秦氏却笑了:“怪你干什么?”

    她继续道,“真要是怪谁的话。我应该怪二爷、怪我自己,我怎么都不会怪你的。我就是还想问你。让你照顾她,是不是二爷的意思?”还没有等顾锦朝回答。她又笑着摇摇头,“算了,是我傻。没有二爷开口,这女人连陈家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娘一向维护二爷,我又不是不知道……”

    顾锦朝叹了口气:“二嫂不必妄自菲薄。你育有三子,又是正室,背后还有秦家相助。管这么个人做什么呢。”

    秦氏听得一怔。

    顾锦朝很明白秦氏这样的女人,她再怎么能干精明,丈夫也是她的天,能随意决定她的心情。

    “管那些姨娘通房的做什么,二嫂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任她花开花败的,你可听过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顾锦朝笑了笑,“能永远留在二老爷身边的,也只有二嫂而已。”

    秦氏抬头看着顾锦朝,好像第一次把这个女子看得通透了。

    道理她也明白,只是到了自己身上,却像被糊了眼睛一样想不开。

    想不到顾锦朝还愿意跟她说这些。

    顾锦朝又道:“随口之言,二嫂听听就是了。”

    秦氏没有说话,顾锦朝准备要走了,叫了绣渠过来拾掇攒盒。

    等到她站起来了,才听到秦氏在背后低声说:“谢谢了……”

    顾锦朝笑着摇摇头:“谢我做什么,愚笨的人别人再怎么说都不明白。二嫂自己是明白的,我只是帮着二嫂想明白而已。况且别人也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到了自己身上,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秦氏也笑了起来:“三弟妹,你应该管家的。娘选你才是对的。”

    两人倒是难得和气一次。

    顾锦朝才不相信秦氏的话,也没有当一回事。笑笑就过去了。

    等回了木樨堂,顾锦朝才看到罗永平来见她,还带了自己两个儿子给她请安。

    现在罗永平的长子、次子都在香河的铺子里当掌柜。两个人都很能干。

    要是没有重要的事,罗永平是不会来见她的。他现在是她的大掌柜,凡事也是忙不开身。顾锦朝想到后就让宋妈妈带着罗永平的长子、次子先去厨房吃点东西。

    等带着罗永平到了花厅坐下,罗永平就立刻拿了本账簿出来。

    “夫人,这是陈大管事让给我经营绸庄的账簿。我觉得这里头有些异常。就拿来给您看看。而且这些异常的账目数目很大……”

    他指了好几处地方,“三月初五的时候,京城清平坊的杭绸铺子平白多一千两银子,记账的是卖一批杭绸来的钱。但是原丝进量并没有增多,这多出来的绸缎是怎么回事?而且一千两也着实太多了——就算是卖得最好的杭绸,一月能有几百两就已经够了。”

    顾锦朝听后拿了过来看。账目的确不太对。

    但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是有人要做假账,也没有这样把银子往人家口袋里装的傻子!

    罗永平继续说:“不止这一个铺子有这个情况,还有别的地方。我找陈大管事问过,陈大管事说是三爷吩咐的,他给您的嫁妆贴钱。我就更加疑惑了。哪里有这么给别人贴钱的……”

    顾锦朝刚开始还不明白,听了罗永平的话不禁浑身发冷。

    如果是陈三爷的吩咐,那她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去叫曹子衡过来。”顾锦朝跟他说,“现在就叫他过来,我有要紧事要问他!”

    罗永平被顾锦朝的样子吓到了,也不敢耽搁,连忙就让下人套了马车去曹子衡管账的铺子。

    曹子衡正好在宛平办事。

    他连身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连忙朝陈家赶来。

    顾锦朝和他谈了许久。又叫了宋妈妈和赵管事过来,问近日三房和中公的安排。

    她才终于能判定,陈三爷是在给她们铺后路!

    把他私库的银子转到她名下。三房突然变卖的一些财产也转了过来。鹤延楼护卫突然增多,却不是在保护陈三爷,而是在保护她……

    她不知道陈彦允有没有安排别的东西!

    明知道陈彦允做的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心里不好受。护卫都来保护她了,那他自己呢?银子转到他这里了,他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信誓旦旦跟她说。成事的把握很大,不会有问题的。都安排到这个地步上了。真的不会有问题?

    顾锦朝深吸了一口气,让宋妈妈去外院守着。等陈三爷一回来就来告诉她。

    她在屋子里等他回来。

    陈三爷刚去见了李英回来,接到了婆子的传信,以为顾锦朝有什么大事找他,径直到了木樨堂。

    屋子里点着蜡烛,顾锦朝正在看书。

    他放下梁冠走过去:“究竟怎么了?你火急火燎的要找我……”

    担心她有什么事,他一路回来都走得急促。

    顾锦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淡淡地问:“你把你私库的银子,都转到我这里了?”

    陈彦允坐到她身边,“是啊,那是我早年管中公的时候有的银子,你拿去做个本还是可以的。这些银子毕竟原来是中公的,我不好直接给你,所以就做了个伪账……怎么,你就是要问我这个?”

    顾锦朝却忍不住眼眶一红,揪住了他的朝服衣袖:“陈彦允……你给我说明白些。你是不是在打算你出意外死后的事?你原来说过的,你说成事的把握很大……”

    陈彦允有些无奈,他没想到顾锦朝已经发现了,那时候为了定她的心,自然要这么说。

    “……是。”

    “为何不告诉我?”她还是要继续问,“你总是这样,屡说不改。”

    陈彦允把她的手拿下来,轻声道:“你让我怎么跟你说?这事本来就艰险,你又怀着身孕,我不告诉你才是最好的。这人是张居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不能完全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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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四十九章:结盟
    他的语气还是很平和,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好像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顾锦朝直直地看着他,陈彦允是什么样的人她又不是不知道!

    “那现在究竟如何了?”顾锦朝问道,又补充了一句,“你必须要和我说。”

    陈三爷叹气:“周浒生的事是个突破口,但是如果张居廉想的话,压下去还是很容易的。所以这事不能撼动他,我们后面还有计划,你不用担心。”

    “张居廉总不会坐以待毙的,他会怎么反击……您是不是有危险?”

    陈三爷只是笑笑:“知道是我动的手,他自然是要打压我了。接下来我这方派系会有大量损失……朝堂上的事还是他说了算的。如果他想暗中动手脚,最方便的就是从我和我身边的人下手……我一死对他来说就什么都解决了,但是我身边也有高手,想弄死我不容易。”

    顾锦朝听到他平静的语气,觉得心里发紧。

    什么叫想弄死他不容易!

    顾锦朝握住他的手掌:“张居廉身边,应该也有高手吧?”

    陈三爷点点头,又说:“他和我有不同,家人对他来书虽然重要,但不至于会牵绊他的计划。我就不一样了,如果真是威胁到你或者母亲,还有孩子的时候,我肯定会犹豫的。所以我是有弱点的。”

    顾锦朝突然被他一双深潭般的眼睛看着。

    “所以我派人保护你,我给你安排后路。也是在弥补自己的缺点。”陈三爷说,“只有后顾无忧了,我才放心得下。你现在还怪我不告诉你吗?”

    说来说去倒是她的不是了。

    顾锦朝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我只怕您有意外而已……”

    前世他的死并没有对顾锦朝造成什么影响,一个和她不相关的人死了,她能有什么感觉呢?

    只是如今,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陈彦允这个人,看不到他坐在罗汉床上安静看说,听不到他柔和的说话,看不到他睡在身边的侧影……顾锦朝就觉得胸口发堵,一刻都忍不下去。

    “人总是会死的。”陈三爷却安慰她道,“你看,就算我这次没事。我比你大这么多,总会死在你前头的。”

    顾锦朝看着他不说话。

    如果人没有这么多劫难就好了,平平淡淡的过一世,一切都很好。

    她只是伸手抱住他,有些泄气一样,也不想说话。把头埋进他胸膛里。

    陈三爷也搂住她,虽然在安慰她,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表情渐渐深沉起来。

    虽然他们保护严密,李英还是遇刺了……

    他请了御药房的人过来给李英医治,却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他们还是低估张居廉了,不知道他竟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不在意舆论对他的压制了。

    张居廉带了他这么多年,他先前是相当钦佩这个人的。可能是人的年纪大了,心胸竟然越来越狭隘起来,手段也越来越毒辣了。这样也许正好,对付起来没有这么麻烦,但是他的手段却会更难预料。

    顾锦朝的担心很对,因为他自己也有这样的担忧。

    陈彦允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是沐休的时候,陈三爷没有去内阁。但是他却也很忙,去给陈老夫人请了安后,就在书房里一直跟江严他们商量事情,一会儿常海也过来了。

    顾锦朝就抱着长锁避去了葛氏那里。

    陈六爷正吃了早膳从葛氏房里出来,笑着喊了她三嫂,又要抱长锁玩。

    顾锦朝教长锁喊六叔,长锁乖乖地喊了,陈六爷听得很高兴:“还是麟哥儿聪明,来,六叔抱你带你去吃糕糕。”他很喜欢小孩子,性格也像个大孩子一样。

    葛氏从堂屋里出来迎她,笑着说:“您不会抱孩子,伤着麟哥儿怎么办!”

    陈六爷不耐烦起来:“我自己的侄儿,我知道分寸。”

    顾锦朝也没有阻止,长锁喜欢别人带他到处玩,她让伺候长锁的婆子和乳娘跟着陈六爷去了。

    葛氏陪她进了西次间,让丫头拿了果脯的攒盒过来吃。里面都是些梅子、杏儿的,照顾锦朝的口味。

    陈六爷自从在寺庙里呆了一年回来,人就老实了不少,葛氏现在气色都好多了。说起要过端午的事,柔声细气的。顾锦朝问起她妹妹的事:“……上次你说要来北直隶,不知道她还来不来了?”

    葛氏摇了摇头:“本来说是让她来北直隶,我给她寻一门好夫家的。前段时间娘身子不好,我又要伺候她,就不太方便,所以没有让她过来。家里的父亲已经把妹妹的亲事定下来了……”

    顾锦朝笑了笑:“那也挺好的。”

    葛氏听着有些不明白,顾锦朝说什么好?

    总算葛氏也是因祸得福,如果她那妹妹到北直隶来了,还有得热闹。

    顾锦朝只是说:“各自有各自的缘分,强求不得。”

    葛氏也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我这最小的嫡妹,从小娇生惯养的。嫁的人家虽然家产不多,丈夫却是个少年举人!这样也好,到北直隶找世家大族的,未必就能有这个才气……”

    顾锦朝含笑点头,拿了茶杯喝水。刚啜了一口,雨竹就隔着帘子在外面通传了。

    丫头打了帘子让她进来,雨竹走得很快,说是找顾锦朝有要事。

    顾锦朝刚出了堂屋的门,雨竹就在她耳边轻声说:“世子爷过来了!”

    顾锦朝有点震惊地问她:“没有看错?”

    雨竹点点头,额头都是细汗:“奴婢看到他进了木樨堂的,进了三老爷的书房。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这总不是来找您的吧!”

    顾锦朝也不太清楚,这个人做事别人怎么摸得着门路。

    她向葛氏告辞了,带着丫头婆子往回赶,正好看到叶限在前一进的院子里和陈三爷说话。

    两人站在水杉树下的大缸边,那缸子里养着几尾鲈鱼。

    叶限背对着她,顾锦朝只看到陈三爷嘴边带着淡笑,凝神细听叶限说话。陈三爷穿了件细葛布的直裰,身材修长。叶限穿了淡青色圆领右衽袍,两人倒是显得很平和。

    站在旁边的江严先看到顾锦朝,拱手跟她请安。

    陈三爷才笑着看向她:“你回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和六弟妹多说会儿话。”

    顾锦朝扯了扯嘴角,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叶限就转过身看她,笑着道:“原来是陈三夫人,倒是我失礼了。”说着也拱了拱手。

    陈三爷脸上仍是笑容,拿了旁边端茶的小厮手里的茶杯,低头喝茶。

    叶限脸上的神情十分的平静,顾锦朝反倒是觉得没什么了。屈身喊了一句世子爷。

    “我还是打消三夫人的顾虑吧,陈三夫人不要担心。”叶限点点头,笑眯眯地说,“我是来找陈三爷的,只是此事要保密,所以才在内院想见。还望三夫人也不用说出去比较好。”

    “她不会的。”陈三爷看她一眼,“锦朝,你还是先进去吧。”

    叶限来找陈三爷做什么……顾锦朝突然有种预感,他们两个总不会是要结盟吧!

    她被自己的猜测震惊了一下。

    不然为什么要避到内院来说话,这是不让别人查探到风声。

    她嗯了一声,就要快步走过月门。

    叶限又喊了她一声:“陈三夫人,在下还有事情想问。”

    他指了指那口大缸,“怎么这里面养的是鲈鱼?放几尾锦鲤岂不是更好看,若是没有锦鲤,养一缸子睡莲也好。到夏天的时候簇簇拥拥的开一缸的花。”

    顾锦朝说:“……都是三爷在喂,他没事就看看,养了半大放进池子里。”

    陈三爷微微一笑继续补充:“原来也是养了花的,我家夫人喜欢吃鲈鱼,就改养了鱼。”

    叶限听后抿了抿嘴淡笑,就不再问顾锦朝话了,顾锦朝呆下去也不好,就先从抄手游廊进去了。

    陈三爷竟然和叶限有私交了!

    顾锦朝觉得这样很好,两个人同仇敌忾,自然应该站在同一条阵线。就是不知道他们谁先找了谁。这两个人的个性,好像都不是那种会主动找对方的人……

    两人这样站在一起闲适地说话,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好像他们还是冷面以对更适合些。

    只是顾锦朝想到叶限,心里还是放松了许多。叶限有多擅长这些东西,她再清楚不过了。有叶限的帮忙,三爷的把握应该更大才是!

    ……

    等顾锦朝离开了,叶限伸手拨了两下水。那些小鱼都被他吓到了,连忙窜到了缸底,不敢再浮起来讨食。叶限看着这些鱼不说话。

    陈三爷知道长兴候世子这个人相当的古怪,也没有理会他这些举动。

    叶限抬起头淡淡说:“李英现在没死吧?”

    这件事还在保密中,叶限竟然知道得这么快……陈三爷面上不动声色:“李大人只是在查案而已。”

    “我已经和你结盟了。”叶限却说,“你不用防备我。”

    “倒不是防备你,只是他这个人至关重要,我需得小心些。”陈彦允也说,“明日朝堂上我会说这件事,同时我手底下应该会有几个人被弹劾,我也会遭受斥责……如果世子爷这个时候动手,应该是最合适的。”

    他的手比了个下刀的姿势。

    叶限心领神会,嘴角微弯:“放心吧,我让他三更死,他肯定活不过五更天。”

    这个他还是有相当的自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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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五十章:登高
    第二日的朝会上,陈彦允说了李英遇刺一事。

    朱骏安毕竟年纪还小,压不住心里的愤怒,手紧握成了拳。

    张居廉站在**臣的最前面,似乎并不惊讶,也不想装出惊讶的样子。平淡地直视前方,他知道很多人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但是没有人敢出声说他什么。小皇帝看上去却很激动,嘴唇微微有些发抖。那倒不是因为怕他,是因为恨他。

    他给朱骏安当了几年老师,知道这个人绝不算是软弱可欺的。

    实际上他胸有韬略,嫉恶如仇,相当的关心民间疾苦。

    他本来是没有打算针对朱骏安的,毕竟他是正统皇家血脉。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这权力还要交回到朱骏安手上,只要他打下的根基能保证张家世代兴荣,倒也无所谓。不然他能杀死朱骏安的机会这么多,怎么会没有动手呢?朱骏安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不甘心。

    爪牙都还没有长全,就想跟他斗了。

    就算有个陈彦允帮他,他就能成事了吗?陈彦允以为他不敢对李英动手,他不也是动手了。

    他倒要看看,这朝廷上谁还敢直谏他!

    谁不想活命了,尽管来就是。

    “究竟是谁下此重手,一定要给朕严查出来……陈爱卿就负责此事,朕让顺天府协助你。”朱骏安低声道,“可还有人愿意协助陈大人?”

    没有人站出来,他又问了一遍。

    众臣默默地看着高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身影还有些孱弱。

    竟然觉得有些同情。

    许多老臣低下头看着金砖铺的地,或者有人也看向张居廉。

    上头的那个是皇帝。下头的那个却才是无冕之王,手头握着绝对的权势。

    孰轻孰重,甚至都不用判断,他们自己就知道该怎么选了。

    张居廉站出一步,跪下拱手道:“皇上。既然没有人愿意主动站出来,那臣来指定几个人就是。虽然此事和臣有关,但臣自认心胸坦荡,也知道皇上不会忠奸不分,错杀了好人。如果皇上信得过微臣,微臣想请都察院都督来继续查办此事。”

    朱骏安闻言不由得紧绷。他没料到张居廉会说这种话。而且陈彦允事先也没有告诉过他。

    他侧脸看向陈彦允。

    陈彦允心里叹了声,也上前一步跪下道:“一切全凭皇上做主,李大人的冤屈不可不申,但求皇上也别冤枉了贤德之臣。”

    朱骏安听着有些紧张起来,陈彦允这话是什么意思。那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由他做主吗……他肯定是不愿意给张居廉管的。但如果是不冤枉张居廉,应该做何决断呢……

    朱骏安稳住了心神,就说:“那就让……顺天府和都察院一起办案吧。陈大人内阁事务繁忙,就由都督查办之后告知陈大人,陈大人再来转述给朕。”

    被点到的几个人都跪下应是。

    朱骏安这才安心了一些。看张居廉和陈彦允都不再说话了,心想应该是没有说错话。

    下朝之后,陈彦允独身一人往文渊阁去。

    张居廉慢慢走了上来,身后还贴身跟着两个侍卫。他也没有看陈彦允。温声问他:“九衡,李英出事得蹊跷,你怎么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倒是让我慌乱了一番。”

    陈彦允也笑道:“老师既然早就知道了。我何必告知呢。”

    张居廉眉一挑,慢慢地道:“你这可是怀疑我的意思?咱们师生一场,想不到终究还是生分了……”

    “老师这话怎么说,学生怎么会怀疑您呢。”陈彦允轻声道,“老师从未和我亲近过,有什么生分可说呢。老师让陈四拿佛珠给我的时候。也应该先告诉我一声才是。您当时要是说了,我今天肯定也什么都如实告诉您。”

    张居廉笑起来:“哦。我怎么没说过。当初你刚开始信佛我就告诉你了,信佛使人心性软弱。会害了你的,但当时你并没有听我的。佛珠的事是陈四告诉你的?他这人也是实诚,我让他做什么,二话不说转身就干。比狗还听话……就是陷害亲兄弟也不犹豫,你们俩也不亏是兄弟。”

    论起杀人不见血的说话功夫,还是张居廉略胜一筹。

    陈彦允依旧笑得儒雅:“我这点功夫,也是老师教出来的,实在不敢夸耀!”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也是老了。”张居廉叹息了一声,“九衡,我以前说过,你这个人的确很好,但却有个相当致命的缺点,你还记得吗?”

    “老师这些年提点我颇多,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张居廉顿了顿:“你还是太优柔寡断了。”

    陈彦允只是笑着听,并没有反对,也不像是赞同。

    “老师就算是再不中用,也在朝野上花了十多年的功夫。你和咱们小皇帝那点动作,我心里很清楚。”两人已经走到了文渊阁的台阶前,张居廉停了下来,眺望着远处已然看不清的皇极殿。

    天际高旷,皇城显得很低。匍匐得好像是臣服于他一样。

    他喜欢远眺,那就是一切尽在他的手里。万里江山,千万众臣民,都在他的脚下。蝼蚁一样卑微。

    权力的感觉相当的让人入迷,恐怕没有几个人愿意松手。

    “陈彦允,你手里能有什么呢?”张居廉淡淡地说,“我想杀李英就能杀,我杀了他,整个朝廷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帮你。你又能干什么呢?我要是你,那就只有孤注一掷,拼了性命来和对手鱼死网破。偏偏你舍不得命,你说,你是不是优柔寡断?”

    陈彦允听后却不喜不怒,轻声问他:“老师。你站得这么高,你能看到什么?”

    张居廉皱了皱眉。

    能看到什么呢,自然是江山了。

    “很多东西你都看不到了。”陈彦允笑了笑,“可能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他说完就告退走了。

    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

    张居廉竟然觉得有点心下不安,陈彦允到底在说什么……他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文渊阁议事完了。冯程山过来找他。

    “我听说李英死了。”冯程山先开口说,“张大人下手挺快啊!”

    “你找我什么事?”婢女在给他揉腿,张居廉仰躺在东坡椅上,闭着眼休息。

    冯程山轻声笑,“张大人若是不待见咱家,咱家以后不来就是了。”

    张居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做太监的东西就是这样。阴里阴气。上不了台面就算了,私底下心思太多了。

    “我知道张大人在烦什么,”冯程山坦言说,“还不就是陈三爷那点事!你发落了他这么多党羽,他二话不说。连争辩都没有帮那**人争辩,这么无情的人,那帮因为他被你打杀的人竟然也个个嘴巴死紧,撬不出半点东西。你奈何不了陈彦允,私底下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回来过,肯定有点忍不住了。”

    冯程山笑眯眯地道:“这还不够,我知道个相当好玩的事。”

    张居廉听后凝眉,坐起身。挥手让婢女退下去,又叫了幕僚进来:“去请诸先生过来。”

    然后他才问:“什么事?”

    “叶限可能和陈彦允勾结了。”冯程山也没有卖关子,“皇上身边有个宫女是叶限的人。我看到她偷偷给江夏的徒弟递信了。”

    张居廉眉头一皱:“江夏是陈彦允的人,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冯程山说:“原先不确定,就是那宫女动作异常,不然我还不敢确定。”

    叶限怎么可能跟陈彦允勾结?

    张居廉有点怀疑这事的真实性,看到他们内斗,最得益的应该就是长兴候家。再说叶限和陈彦允之间一向有成见。二人不和不是一两天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冯程山弹了弹指甲。“铁骑营虽然厉害,还不到能和京卫营抗衡的地步。都督府兵权又在你手底下的人手里。我只是来说一声。太师要当断即断。”

    “太师也知道,最快解决问题的方法是什么。”

    张居廉自然知道,这事他不是不敢做,而是做了之后他就很难有立场了。

    但凡是篡位的,几个能有好下场?

    “只要那小祖宗一死,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冯程山笑着说,“您就算是不想龙袍加身,那也可以再找个人嘛。睿王的长孙不是还流落民间,捡回来当个皇帝还是可以的。”

    张居廉却摇了摇头:“你不要给我乱来!好好做你的秉笔太监。这事我自有算计……”

    这些没根的人心思阴毒,做事没有远见,要是任着他们的意思胡来,恐怕才真的不行。

    冯程山有点不高兴,他大老远跑过来劝张居廉,想不到他还是油盐不进的。

    “反正咱家的话都摆出来了,张大人自己看着办吧。”

    冯程山站起来准备要走了,张居廉末了还要叮嘱他,“凡事三思后行。”

    冯程山冷笑道:“若是我不三思后行,早就拿根绳子亲自下手了。”

    张居廉看到冯程山走了,复又躺下闭目养神。过一会儿诸先生过来了,他才让下人端了茶水上来,跟诸先生说:“陈彦允那里下不了手,就从能动手的地方下手。他倒是极看重他那个夫人,当年暗地里为她做了不少事……你总得给我找到拿捏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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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五十一章:激怒
    顾锦朝明显能察觉到,今日有些不同寻常。

    采芙告诉她,昨晚前院潜入几个大汉,黑衣蒙面,皆不知为何而来。被值夜的护卫发现,缠斗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把他们拿下来了。陈义一整天都在审这些人,听说个个都是死士,受尽酷刑也没有开口。

    陈三爷听后皱眉想了会儿,立刻就增加了内外院巡护的人数。

    顾锦朝边喂长锁吃蛋羹,边听陈玄越讲这些事。

    “可能是来刺探情况的,”陈玄越说,“或者找三叔的把柄。反正有三叔在呢,您不用急。”他拨开花生壳,把花生仁扔到嘴里,嚼得很香。

    长锁看到也想吃花生,把母亲递过来的蛋羹都推开了。

    “那头连死士都派出来了,情形肯定很严重了。”顾锦朝就把蛋羹碗放在黑漆四方托盘上,让乳娘抱着长锁出去玩,他可吃不得花生。长锁却扯着母亲的衣襟不肯松手,“吃花生,娘亲,长锁吃。”

    顾锦朝笑着点点他的额头:“你也是个能吃的,看到什么都想吃!好好坐着,不准闹我了。”

    长锁委委屈屈地坐在顾锦朝旁边,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九哥,又怕母亲不高兴,不敢开口明着要。

    陈玄越被他的小眼神逗得大笑。

    等到父亲回来了,长锁扭着小身子就往父亲身上扑,小胳膊搂住父亲的脖子,喊:“爹爹,”又告顾锦朝的状,“娘亲坏坏!”

    陈三爷抱着儿子坐下来。笑着问他,“她怎么坏了?”

    长锁咬着手指头说:“不给我吃香香。”

    陈三爷有点疑惑地看着儿子,听不懂他的童言童语,道:“什么香香?”

    顾锦朝笑得爬不起来,这孩子还记仇。懒得理他!

    她去给陈三爷端了碗参汤进来,问那几个死士的事。“张居廉也是被你逼得没办法了,再逼急下去就不得了了。他会不会真的谋反?我看他老谋深算的,估计可能性不大。”

    陈三爷只是笑笑,模棱两可地说:“看吧!”

    哄长锁睡下了,两人才睡下。

    半夜顾锦朝听到外面有人喊陈三爷。他很快就披了件衣裳起来了。顾锦朝顿时没有了睡意,半夜过来叫人,想必是很要紧的事吧!

    她起身用折子点了蜡烛,听到次间里有个男人的声音,非常陌生。

    “世子爷说事成了。现在宫闱里乱作一团,世子爷的人趁乱混进了锦衣卫里。再过一个时辰,消息就会传遍了……”

    顾锦朝又听到陈三爷的声音:“金吾卫指挥使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你回去跟世子说一声……叫他在锦衣卫那边先不要轻举妄动。”

    说话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很快又没有动静了。

    陈三爷进门来,看到顾锦朝正站在槅扇外偷听,白玉镶嵌的精致槅扇,烛火映衬得她侧脸暖融融的。她也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轻声说:“哦,我就是看到您起来了才来看看的……”

    陈三爷拉着她往回走,就穿了中衣。她也不怕着凉!

    顾锦朝上了床盖好了被褥,陈三爷才躺进来,告诉她。

    “冯程山死了。”

    顾锦朝有点吃惊,“他……他不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吗?怎么死的?”

    陈三爷闭上眼睛休息,慢慢说:“谋逆。”

    冯程山是张居廉的人,准确来说……他地位与张居廉不相上下。但是做事情需要听从张居廉的指挥。张居廉都没有准备好谋逆,他怎么回去谋逆呢!

    顾锦朝怀疑地看着他:“真的?”

    陈三爷笑了笑:“我骗你做什么?有宫人看到了。他拿了匕首潜入皇上的寝殿欲行刺皇上,却被锦衣卫的人按下了。怀里还有张字条。是张居廉的笔迹,写的是‘丑末取人头,西山苑接应’。”

    顾锦朝翻起身,揪着他的衣襟说。

    “还说没有骗我呢,张居廉要是吩咐他这么重要的事,还会给自己留下个罪证?”她心中念头一转,立刻反应过来,“你想陷害他?”

    “谁说是我想陷害他了。”陈三爷伸手按下她,“你好好睡着,不要乱动……”

    “难不成这是叶限的计策?”顾锦朝想想也觉得有可能。

    叶限很可能想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陈三爷说:“是我的计策。”

    他顿了顿说,“不过陷害他只是顺便,主要是想除去冯程山。有冯程山把持着司礼监,皇上就没有能做主之日。古往今来太监把持朝纲,都是要灭国之兆。冯程山一死,张居廉在内阁的权益就不稳固了,他心慌意乱起来……那我说他谋逆,就不是在冤枉他了。”

    顾锦朝哦了一声,躺在他身边静了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问他:“那些死士……是不是想刺杀您?”

    陈三爷简短地道:“嗯。”

    顾锦朝把他的腰抱得更紧了些,感觉到他身体的温暖。

    “我现在每天都在帮您念经。”顾锦朝说,“我听伺候您的嬷嬷说,我难产的时候,你跟佛珠说只要保我平安,就为他手抄佛经。现在我每日去小佛堂里上香,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不如我也跟着母亲信佛好了,祈祷的时候,应该就能显得虔诚一些……”

    陈三爷听后心有所动,终究是睁开眼,侧过身看着怀里的她。

    “你信佛吗?”

    顾锦朝其实是不太信佛的,她说:“我觉得,敬畏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是最好的。”

    陈三爷笑着顺她的头发:“你别勉强自己了。”

    顾锦朝又看他:“真的不要?我看咱们家就娘一个人信佛,你又是个半吊子……”

    陈三爷只管搂着她笑,佯装认真地说:“真的不要了。”

    顾锦朝看他的脸离自己这么近,深褐色的眼瞳,因为总是笑,所以就是不笑的时候,他嘴边都有淡淡的笑痕。但抿着唇又不见了,就像现在,他嘴边就有淡淡的笑痕……

    她凑上去,轻轻地亲了他的嘴角一下:“那好吧,睡了。”

    陈三爷一怔,她主动亲他,就好像没有亲一样,轻轻一点水就走了。水面上却满是涟漪。

    她却把脸埋进他怀里,真的睡了。

    陈彦允只能闭上眼,嘴角的感觉却好久都没有消失。

    紫禁城内城却是全城戒严。

    叶限一整晚都不敢睡,坐在书房里听那些人来回话。大晚上的,老侯爷也拄着拐杖过来找他。他那些新旧部下都让叶限给喊去了,不惊动他才怪!老侯爷坐在太师椅上问叶限:“你这是干什么?”

    叶限摆弄着茶盅。

    “爷爷,长兴侯府现在我当家。”

    老侯爷气得发笑,“所以你就真当自己做主了?别以为我真不知你在干什么。”

    叶限摆摆手,笑:“反正我又不会害了咱们家,您说是不是?”

    老侯爷不知道说什么好,梗了半天:“你……行!反正我告诉你吧,你想和陈彦允合作,可以。但是咱们家能用的兵力再加上陈彦允能用的,都比不过五军都督府。”

    叶限说:“要是比得过的话,我早就弄死他了。就是因为比不过,才跟他玩儿这些阴谋阳谋的。”

    又有人进来汇报,说是左都督傅骏带着人去张居廉那里了。

    老侯爷坐着喝了会儿茶,看到自己孙儿已经把事情吩咐完了。他过来拿了披风跟老侯爷说,“我要进宫里一趟,您先回去吧。”

    老侯爷眉头一皱:“这时候去做什么?”

    叶限淡淡道,“我怕张居廉假戏真做。”

    他带着人很快就出门了。老侯爷看着自己孙子离开半天,挥手让人去找侯爷过来。

    张居廉只是和傅骏谈了一夜。

    从知道冯程山死的那刻起,张居廉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冯程山究竟有没有做,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那么谁嫁祸冯程山的,就相当明显了。不会是陈彦允,陈彦允在锦衣卫和金吾卫势力很弱,那肯定是叶限!

    冯程山说这两个人结盟了,也并不是在诳他。

    他也有人在金吾卫里,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他也很快就知道了。

    傅骏道:“冯秉笔这一死倒是不要紧,却把您给拖下水了。等明日消息传开了,恐怕非议您的人更多,以后在内阁里,没有了冯秉笔,凡事就要皇上过目了,到时候恐怕才不好办!”

    张居廉垂眸思考,找了幕僚过来问:“司礼监可还有有用之人?”

    幕僚们点来点去的,也算是推出了几个,却没一个能压得住皇上的。

    张居廉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

    他脸色阴沉如水。

    还是小看了陈彦允啊,没料到这时候他会除掉冯程山。其实他早就应该料到的,就算他这边布置得再严密,冯程山却是他管不了的。冯程山每天要贴身伺候皇上,难不成派人去保护他?

    傅骏小声问:“那……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张居廉笑了。

    “陈彦允把路给我铺好了,苦心费尽,就是希望我去谋反。”张居廉心里有股怒意,声音却越发的冷静,“那我就谋反给他看看!”

    以为能用谋反的罪名来压制他么?那陈彦允大可来试试,最后到底是谁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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