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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毛嘟嘟

[穿越重生] 《榴绽朱门》作者:闲听落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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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9 11: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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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章 手段

寒碧披着件秋香色薄绸连帽斗篷,抱了只秋香色绸布包袱进了后角门,守门的婆子笑着招呼道:“寒碧姑娘这么一早就回来了,好不容易求了一天假,也不多住一天。”

“家里事了了,怕寒香一个人忙不过来。”寒碧笑道,“这一阵子,寒碧姑娘家里事可真不少,没什么大事吧?”婆子殷勤道,寒碧脸色凝了下,下意识的捏了捏包袱,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答话,快步进了角门,往枕翠阁过去。

一个婆子看着寒碧的背影闲话道:“可不,到底二房小娘子,四娘子院子里四个一等丫头,三娘子院里只有两个,走了一个,剩一个忙不过来。”

“这话要让管事嬷嬷听到,又得训斥你,三娘子、四娘子,加上去年出嫁的二娘子,院子里侍候的,都四个教引嬷嬷,两个一等、四个二等、八个三等小丫头,粗使丫头、婆子随院子走,统没分别,那姚黄、魏紫四太太院子里的大丫头,不过给四娘子使唤,月钱人头都算在四太太院里,这话,大太太和大/奶奶可都当众说过好几回了,你再敢说这话,让人听到就大不。”

“你看看我这破嘴!”婆子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笑道:“可不,二太太把身边的大丫头给了五爷两个……唉哟,三爷院里可一个丫头还没有呢,这可个巧宗儿,怎么还没选?听说金嬷嬷家里人来人往,没有空手的,可热闹呢!”

“求她还不如求求沈嬷嬷呢,沈嬷嬷在四娘子面前可说一句算一句!”

“挑小厮那会儿,三爷还没进府,三爷也不个没主意的,这事还能让霞影居插手?再说,三奶奶五月里就进门了,还得走金嬷嬷的门子!”

“说你这脑子不中用,也不想想就凭三奶奶这门第,能嫁进咱们家?四房挑她,不就图个好拿捏,我跟你说,往后你看着,三爷院里的事,统得由霞影居说了算,这三奶奶,中不了用。”

“也,四娘子多厉害的人呢……”

……

寒碧步履急快的进了枕翠阁,李金蕊听到声音,扔了手里的针线下了炕,刚拖上鞋,又忙甩掉鞋坐了回去,寒碧进来,曲膝见了礼,李金蕊不等她说话,已经挥手屏退了屋里的小丫头,寒碧忙从包袱里取了一两银子买的那张进士榜出来,一边递给李金蕊,一边低声道:“第一百二十名就。”

李金蕊满脸惊喜,一把夺过那张薄薄的抄榜,也不看别人,一目十行点到第一百二十名的陈清迈三个字,长长舒了口气笑道:“我就说他个真有才的!”

“姑娘!”寒碧重重叫了一声,顿了顿,低低的嘀咕道:“再有才跟咱们也不相干!”

“哼!”李金蕊歪着头,笑容满面的将那一百二十名陈清迈三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根本不理会寒碧的嘀咕,寒碧无奈的看着李金蕊,到底忍不住,侧身坐到炕沿上低声道:“姑娘可别犯糊涂,这陈清迈又哪儿好了?除了中了个进士,要什么没什么,再说又不知根知底的,跟大太太说的那些人家比,比哪家都不如,姑娘可不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这不一样,你别管,我心里有数。”李金蕊举着薄纸又看了几遍,才小心的折起来,左右转着看了看,寻了个匣子收了起来。

殿试紧连着省试,三鼎甲着红戴花穿街过巷的热闹还没散尽,京城又出了个哄动满城的热闹事,三皇子端王妃娘家弟弟、镇宁开国公府三爷邹书明和枢密使黄大人家六爷黄世庆,两个京城出了名的荒唐胡闹小衙内,为了抢一个像姑,砸了半个伎馆,再一路打出来,打的满城哄动,正巧那天大皇子敬王爷正包下不远处的长丰楼,宴请诸新进才俊,眼看着两家一路大打出手,直往长丰楼下打过来,敬王爷大怒,一迭连声的命人打出去,将闹事的捆回来。

这一打出去,街上更混乱不堪,加上那些混迹在京城的无数帮闲恶少年闻风而来,这中间有专为看热闹来的,也有拿过银子怀着心思来的,混在看热闹的汹涌人群中,打太平拳、挑事说怪话、混水摸鱼,这一通大乱,从潘楼街直往御街漫去,直到殿前三衙出动了马步军,才算弹压了下去。

长丰楼一楼也被砸的不成样子,几个看热闹的新科进士,离热闹太近了些,竟还被人打的一脸青肿,敬王直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也等不及再去京府衙门,反正衙门里诸官吏,镇宁开国公邹应清、枢密使黄大人,连端王也都已经赶到这里了。

敬王气的坐不住,怒吼着让人提了捆的棕子一般的邹书明和黄世庆扔上来,两人在混战中也没能保全,衣衫撕到露肉就不用说了,头脸青紫肿大的如同猪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沾着血迹,两人虽说混帐荒唐,却不笨,异口同声把事全推到了伎馆和那个像姑身上,一通哭诉,两人俨然成了两朵怯生生不知世事,被人骗了的白莲花。

伎馆里的人被捆成一串拖进来,真问什么答什么,答什么都竹筒倒豆子,没两句就供出了那个引的两位衙内大打出手的天仙像姑,这位像姑却伎馆的客人,这会儿正堵在伎馆脱身不得,满场的人都伸长脖子等着看这位传说中花容月貌、羞花闭月、天上没有,世间就一个的像姑。

两个脸上忍笑忍到内伤的王府护卫拖了个高大粗壮、须发旺盛的壮大汉子上来,推着他跪在地上,连敬王在内,满场鸦雀无声、愕然的看着紧紧捂着脸伏在地上的壮汉,两个护卫用手指了半天,才忍住笑说出话来:“爷,就他。”话没说完,就笑的说不下去了。

端王无限闷气的指着壮汉,看着邹书明和黄世庆问道:“这就美人儿?”一句话问的满场哄然大笑,敬王笑的手里的杯子也摔到了地上,看着端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令内弟品味不俗,黄大人,您这爱子,品味也极不寻常。”

黄大人气闷非常,指着恨不得钻入地下的壮汉生气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抬起头!”壮汉没抬头,却又紧蜷进去,两个护卫上前用力拉开壮汉的手,顶着他的肩膀提起发髻,压着他抬起头,侍立在敬王身边的狄推官愕然看着壮汉惊叫道:“这不明远侯家六爷?”

这回满场真静悄悄鸭雀无声了。

这场京城几十年没有的轰动热闹事,夜幕未落,就传进了京城家家户户,隔天,各个瓦子里演史讲书说浑话的艺人们,就都用上了这么个事儿,只要略提一提,就能引的满场哄然。




李丹若坐在宁老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捶着背,宁老又叹了一口气后怕道:“太婆也看走了眼,看着好好儿的,怎么这么个腌臜人!亏你觉出不对来。”

“嗯,”李丹若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这事,要不要跟太婆说一声?没想到红云闹的这样大,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竟扯进来两位王爷,还有黄家……

“若姐儿在想什么呢?”宁老转头看着想的出神的李丹若笑问道,李丹若看着宁老,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太婆,有件事不敢瞒您,昨天那事……”李丹若低低的将自己和红云算计明远侯家六少爷的事说了,宁老一下子坐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李丹若问道:“这真那个红云弄出来的?”

“嗯,昨儿她打发人给我送了几块庆胜饼过来。”李丹若低声道,宁老轻轻吸了口凉气,眼睛眯了眯,眼神瞬间变的凌利而狠决,李丹若看的惊心,急忙拉了拉宁老道:“太婆放心,一来我跟红云计划这事谨慎,绝无第二人知道,二来,太婆,我信得过她!”李丹若极肯定的说道,宁老眼神缓了缓,半垂着眼皮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了下头道:“嗯,这个极难得的,这一场事,手段,心计、胆子俱全,可遇不可求,也舍不得,太婆信得过你,你若信得过她,这个红云,往后你留心收拢着,若能收了她的心,拢到袖子里,可极得力之人,只一样,这人,绝不能近身,近了身就老虎,早晚吃了你。”

李丹若忙点了点头低声道:“太婆,我知道了。”

“嗯,这一阵子你别跟她来往了,避过这个风头再说,这孩子,你冒着风险做下这事,你嫂子和戴家七娘子,可统不知道。”宁老点了点李丹若的鼻子说道,李丹若摇头笑道:“不用她们知道,我只求个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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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9 11: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有恃无恐

“太婆,你说,戴家肯定会给七姐姐退亲吧?”李丹若低声问道,宁老夫人笑道:“哪还用戴家退亲,这事闹成这样,明远侯家除非想和满京城的仕宦之家交恶,不然,和戴家这门亲事,不管六少爷这事明远侯夫妻知不知道,这会儿都只能赶紧上门,陪礼谢罪退亲,说不定今天已经过去了,就是戴七这孩子,平白惹了一身臊,这亲事,总得等个半年一年才能重新再提了。”

两人正闲闲说着话,外面丫头禀报了,刘夫人和杨氏说着话,戴氏跟在后面,也过来请安了,见了礼各人归了座,戴氏奉了茶上来,刘夫人满脸后怕的感慨道:“一听到这事,我这心里就没静下来过,当初还登过咱们家门,你说说,戴七那孩子怎么摊了这么挡子糟心事?”

“唉!可不是!”杨氏看着李丹若,心里的后怕一阵接一阵的往上翻,她的若姐儿真是有先见之明,几个人正感慨不已的议论个不停,门外丫头禀报,三娘子过来请安了,李丹若心里怔了怔,李金蕊怎么突然过来请安了?

戴氏已经转身笑迎了李金蕊进来,李金蕊团团见了礼,落了座,谢过戴氏接了茶,笑盈盈的听宁老夫人、刘夫人和杨氏说明远侯家和戴家的这份尴尬姻缘,刘夫人感慨着明远侯府六少爷的不堪:“……看着那么好一个哥儿,跟人说话从来都是和声细气的……”

“他可不和声细气的,他当自己女孩儿家呢!这也算好处?!”李金蕊突兀的接了一句,满屋的人一时怔住了,刘夫人和气的笑道:“怎么不算好?这哥儿脾气好,说话和气,也算是长处。”

“噢~~”李金蕊拖着长音,满眼讥笑的盯着刘夫人,直直的堵了回去:“原来像姑也是长处,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李丹若听话音不对,直起身子就要下榻拉走李金蕊,宁老夫人一把拉住她笑道:“别急,三姐儿今天有话说。”

“我是有话说,”李金蕊放下杯子,转身看着宁老夫人道:“昨儿连仪鸾司管事那样的人家也拿出来了,纵不为我想,连府里的脸面也不要了?”

“仪鸾司管事怎么了?大伯娘家也不过少府监监事家出来的,只家好人好……”刘夫人压着气笑道。

“这倒是,大伯娘不过出身少府监监事家,还能嫁到我们李家呢!”李金蕊斜着刘夫人,一句话堵了回去。

“那你说说,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说了那么多家,你一家也看不中,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行!”戴氏火气上来了,李金蕊傲然睨视着她:“你要下套给我么?哪个未嫁的姑娘家好自己想着要嫁什么样的人家的?你的套,我不踩!你们塞了一堆不是脏就是臭的给我,还非要我咽下?我偏不咽!”

“你父亲也不过一个不入流的工部管事,说到仪鸾司主事家,正好门当户对。”宁老夫人脸上带着笑,冷言冷语道,李金蕊后背挺的笔直,眯着眼睛,直盯着宁老夫人道:“我祖父做过枢密院副使,死赠太子少师,这一条,谁也别想抹了去!谁也抹不去,不管她想成什么样儿!”

宁老夫人嘴唇抖了几下,抬手指着李金蕊,杨氏急忙站起来往外推着李金蕊:“三姐儿今天撞客了,赶紧回去,我让人送几张黄裱纸过去,那园子里花草多,最容易撞着花仙草仙的,赶紧回去。”

“你少假腥腥的到处做好人!我不是傻子,真当我们一家都是傻的?我看的明白着呢!”李金蕊伸手推开杨氏,指着李丹若冲宁老夫人叫道:“你疼她,那是你的事,凭你挑什么样的好人家给她,挑天皇老子家都行,那是你的事,为什么偏偏要抢了我的?她就不怕遭报应?”

“这是什么话?”宁老夫人厉声呵斥道,李金蕊冷笑几声:“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父亲从小到大被你踩成脚底泥……”

“堵了她的嘴!拖回去!快!看样子真是撞客了,把她拖到二太太院里,拿几刀黄裱纸过去,好好烧一烧!”刘夫人站起来厉声吩咐道,几个婆子急奔进来堵了李金蕊的嘴,连拖带架将她拖出去,一路脚不连地送进了二太太苗氏院子里。

宁老夫人看着李金蕊怒目红脸、拼命踢蹬着被拖出去,连喘了几口粗气,转头看着刘夫人厉声呵斥道:“她那话,你听明白了?若姐儿这门亲事是抢了她的,这是哪里传出来的混帐话?去查!连这种话都能传出来,还能传到她耳朵里,你这家是怎么当的?!”刘夫人脸涨得通红,垂着手一声不敢吭,杨氏胆怯的挪了一步低声劝道:“府里人多嘴杂,三姐儿性子又偏了些,听错了也说不定,也不怪大嫂子。”宁老夫人闷闷的哼了一声,声音稍稍和缓了些吩咐道:“赶紧去查,查个清清楚楚,就是人多嘴杂,才更要仔细留心,你媳妇到底年青没经过事,你也不能太放手了。”

刘夫人和戴氏急忙贡曲膝答应,见宁老夫人没再有别的吩咐,躬身垂手,小心的退了下去,宁老夫人看着杨氏,疲倦的挥了挥手道:“你也回去歇着吧,我没事儿,让若姐儿陪我说说话儿。”杨氏忙答应一声,用目光示意李丹若劝劝宁老夫人,自己小心的退了出去。

李丹若沏了杯热茶端过来递给宁老夫人,宁老夫人接过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示意李丹若坐下,李丹若挨着宁老夫人坐下,看着宁老夫人低声劝道:“太婆别跟三姐姐生气,三姐姐这个年纪,最会惹长辈生气,等她大了,自己也为人父母了,就知道长辈的好了。”

“唉,都是孩子,看看你,看看她,唉,从前你二姐姐虽说性子懦不说话,可也没这样?”宁老夫人连声叹着长气,伤感的交待道:“若姐儿,你记着,往后,妾也行通房也行,都能随他,只一样,这庶出子女,无论如何不能有!一个都不能有!”

没多大会儿,二太太苗氏就跪到在正院门口,宁老夫人打发黄嬷嬷传了话:“二太太身子弱,又正病着,先回去好好养着,等身子养好了再说”,苗氏哪敢回去,黄嬷嬷却让人叫了刘夫人过来,连拉带劝将她送了回去。

二爷李玉明从衙门回来,吓的脸色发青,又和二太太苗氏跪在了正院门口请罪,宁老夫人还是一面不见,一样吩咐黄嬷嬷传了话,命人好生送他们回去,李玉明恨的牙痒,回去就要动家法抽鞭子,苗氏几乎哭死过去,死命拦着,李金蕊更是哭的声短气噎,从弟弟玮哥儿的委屈到自己的委屈,只诉的李玉明扔了鞭子,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横流。

刘夫人和戴氏只审了半夜,先从枕翠阁审起,一路审到杨婆子身上,隔天一早,刘夫人和戴氏就押着寒碧和杨婆子过来回了话,宁老夫人端坐在榻上,将事情从前到后听明白了,冷着脸一字没置评,只吩咐将杨婆子一家发到庄子里做苦力,对寒碧却是半句话也没说,更没有半分处置,让人将她好生生的送回了枕翠阁,寒碧心里七上八下,这颗心无论如何安定不下来,李金蕊却淡定的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每天安安静静的绣帕子、绣荷包、绣扇套……

李金蕊的亲事再没人提起过,刘夫人恼的连个‘二’字都不想提,自然是甩手不再管了,戴氏更不会管,原本就是帮婆婆分忧,府里旁的人,也没什么能管这事的人了,杨氏一向不管闲事,再说又忙,二太太苗氏去寻了无数趟刘夫人,一趟也没寻到人过,在路上堵上一二次,偏回事的婆子一个接一个,件件还都是大事,苗氏也明白刘夫人这是不肯再沾手李金蕊的事,几乎天天以泪洗面,李金蕊却不怎么在意,仿佛胸有成竹。

果然,也就过了小半个月,李府门上来了个叫陈清迈的新科进士,递帖子给大老爷李玉靖,求娶府上三娘子李金蕊。

宁老夫人听了李玉靖愕然的不能再愕然的禀告,低低冷笑了两声,也不答话,不大会儿,黄嬷嬷进来,曲膝见了礼低声道:“回老祖宗,就是那个书生。”宁老夫人挥手屏退黄嬷嬷,将元夕节的事和李玉靖说了,看着李玉靖直截了当的说道:“这是她自己寻的好女婿,让你媳妇过去走一趟说一声去,既是她自己挑的,她要嫁,就让她嫁去!”

“母亲,这陈清迈家远在北方苦寒之地,咱们一无所知,看他那样子,不象是书香门第、大族之家出来的,这人眼神过于灵活,言语间奉承过甚,看着是个钻营世侩的,三姐儿跟他,这……”李玉靖为难的摊着手,宁老夫人摆了摆手道:“这事你媳妇都知道,你回去问问你媳妇去,算了,全随她去,若姐儿的亲事是若姐儿挑的,她的亲事也随她自己挑,往后,各人只看各人的命吧。”

李玉靖呆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点头答应了,隔没几天,陈清迈就请座师、礼部尚书孙大人作伐,定下了李金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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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二章 新婚
离李云直成亲的日子没几天了,李丹若陪母亲将新房院子各处又细细看了一遍,见处处妥当,杨氏才舒了口气,带着李丹若转回自己院子里,大丫头素纹上了冰镇果盘,杨氏和李丹若慢慢吃着凉凉的果子,说着闲话。
“你嫂子这就要进门了。”杨氏话里有话的感慨道,李丹若悄悄示意素纹,素纹会意,忙带着众丫头婆子退了出去,李丹若看着母亲笑道:“有件事,正要跟母亲说说。”杨氏忙点头道:“你说。”
“就是母亲的嫁妆,还有,”李丹若顿了顿,声音低落的接着道:“还有若是分了家,咱们这一房从公中应得的那一份,三哥成亲前,母亲最好跟三哥说一说。”杨氏唬了一跳,忙伸手拍着李丹若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什么分家?分什么家!”
“母亲,”李丹若叫了一声,看着母亲伤感的笑道:“你也知道,前一阵子三姐姐闹的那一场事,太婆有多伤心,只怕那时候太婆就有分家的想法了,太婆这个年纪,咱们还能指望几年?后年三伯这一任期满,必要回京述职的,那时候全家人都在,只怕太婆就要分了这家了。”
杨氏看着李丹若,呆了好一会儿,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忙用帕子按着,半晌才哽出话来:“这一阵子……你外婆也……这一阵子总不见好,你太婆又……”
“母亲别哭,太婆身子好好儿的,太婆康健着呢,我不是说太婆身子不好,我是说……唉!母亲,您别哭啊,所谓开枝散叶,不分家,怎么开怎么散?再怎么分,也还是同枝连气着的,您别哭,这不算大事。”李丹若忙劝道。
杨氏连连点头止了眼泪,李丹若起身叫素纹拧了只湿帕子来,亲自侍候母亲净了面,又重沏了杯茶奉上,眼看着杨氏平静下来,才接着说道:“母亲别多想,我不过是打算的长远了些,太婆常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母亲想想,您给我备的嫁妆,嫂子进了门,件件都得看在眼里,看您竟然给我备了那许多嫁妆,这府里又人多嘴杂,净站干岸挑事儿的,嫂子这心里若是因此生了罅隙,往后再弥补就难了。”
“唉!你说的是,那你的意思?”杨氏点头赞同道,李丹若笑道:“母亲的嫁妆,虽说一多半给了我,可给三哥留下的也不少,公中该得的,又都是他的,认真论起来,哪一点也不亏了三哥,只是三哥不知道这些罢了,这话最好事先说明白,让三哥心里有数,三哥心里有了数,嫂子也就明白了。”
杨氏连连点头道:“是这个理儿,话不说不明白,这半年看下来,你三哥是个真正忠厚明理的,说明白了,大家心里舒坦。”
“就是这样,往后母亲有什么话,也都要跟三哥明白说,韩三娘子看着也是个好的,到底如何,进门看个三两个月,也就都明白清楚了,若好,母亲就多疼惜着她,若有那么几分不如意,有三哥在,也偏不到哪儿去。”李丹若低低的说道,杨氏轻轻拍了拍李丹若的手笑道:“看看,倒让你交待我,怪不得你外婆总说母亲不如你。”
“看母亲说的,我不也是母亲教出来的么?”李丹若摇着杨氏的胳膊发嗲道,杨氏笑出了声:“可不是,纵不是我教出来的,那也是我生出来的!”两人笑了一阵子,杨氏又和李丹若说起嫁妆中的金银器具、头面首饰来,一提这事,她兴致最高:“……母亲的意思,除了从前那些,如今时新样的,见样都得打一对出来,反正来得及,咱们照着两年慢慢打,前儿闵大管事寻的那几个金银匠,说从前在宫里做过的,那支累丝牡丹簪你也看过了,倒真不是虚话儿……你大伯娘的意思,别在府里做,到东大直街那处宅院做去,那儿地方大,房子又旧了,做好这些正好翻新给你陪出去,她说的在理儿,三姐儿也在备嫁妆,她如今一幅闹事的脸,咱们躲着点儿好,等她十月里嫁出去就清静了。”
“嗯,三姐姐和我同年,才十七……”
“十八了,她比你大大半年呢,不小了,早点嫁吧,嫁了大家都省了心了。”杨氏叹气道,李丹若也跟着叹了口气,想了半晌,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云直的亲事很是热闹,虽说头一天铺嫁妆时两家都没怎么声张,可正日子那天,李府大门四开,宾客云集,鞭炮一天都没停,该有的热闹半分不少,直热闹到人定时分,贺喜的人群才兴尽而返。
第二天天还没亮,沈嬷嬷带着姚黄、素纹等几个大丫头,和韩三娘子唯一的陪嫁,奶嬷嬷孙氏分点着等会儿新妇拜尊长亲戚要用的巧作、鞋袜等赏贺。
“……老祖宗这一处最要紧,鞋袜就算了,老祖宗只穿流苏她们几个做的鞋袜……这个抹额好,老祖宗正好不喜欢抹额上缀什么珠啊玉的,嫌重……太太性子随和,最疼三爷,三奶奶送什么,太太必定都是喜欢的,就这条富贵平安绡纱披肩吧,这颜色素净,太太平时正好搭一搭用……”
几个人在外面一件件细细盘点,屋里,红烛半残,韩三奶奶已经坐起来,正含羞带怯慌乱的穿着亵衣,李云直用手支着头,满眼笑容的看着她,眼看她穿的差不多了,伸手拉住她笑道:“还早着呢。”
“不早了,早点准备好才安心。”韩三奶奶红着脸推了推李云直的手道,李云直跟着坐起来,韩**奶忙探身从床边架子上取了李云直的纱直缀,垂着头递过去,李云直接过披上,伸手揽了韩三奶奶,稍稍用力,将她揽的紧挨着自己低声笑道:“别急,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嗯,”韩三奶奶悄悄挪了挪,满脸甜蜜的靠在李云直怀里,李云直温柔的抚着她的后背,低声道:“头一回见你,我就想,若能娶到你,这辈子就无憾了。”
“二郎,”韩三奶奶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李云直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下,轻笑道:“是三郎。”
“嗯,”不知道是因为喊错了,还是因为那吻,韩三奶奶红晕满脸,李云直接着道:“不管是二郎还是三郎,这辈子,我只对你好,咱们就象岳父、岳母那样过一辈子,我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三郎,”韩三奶奶声音里满满的全是感动,仰头看着李云直,泪盈于睫,顿了片刻才低声道:“三郎的心,我知道,母亲交待过我,李家是豪门世宦之家,叫我别……妒,纵然三郎有这心……上头还有长辈,赏下来……三郎对我好就行,我……”韩三奶奶双手握在胸前,难过的说不下去了,李云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笑道:“你进门前两天,母亲把我叫过去交待过,让我好好待你,说妾侍通房最能乱家,我若把持的住最好,若……那也不能有庶出子女,你听听,可放心了?我自然把持的住,除了你,我眼里再没有别人,你看看,我身边侍候的全是小厮。”
韩三奶奶一动不动的伏在李云直胸前,好半晌,慢慢伸手环住李云直,将脸贴在他肩胛处低声笑道:“大姐姐说我命好。”
“嗯,”李云直干脆将韩三奶奶抱在怀里,贴着她耳边低声道:“还一件事,你心里有数就行,外头一个字都不必提。”韩三奶奶依在李云直怀里柔顺的‘嗯’了一声,李云直接着道:“这家里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人多嘴杂是非多,往后,你只记着,听四妹妹的话,好好孝敬母亲,只守着这两样,万事无碍。”韩三奶奶忙点头道:“母亲也交待我好好孝敬母亲,我记下了。”
“嗯,母亲嫁妆丰厚……”
“三郎,”韩三奶奶仰头打断了李云直的话道:“咱们不能掂记母亲的嫁妆!那是四妹妹的,我母亲的嫁妆就一分也没给哥哥们留,何况你又不是……”
“我知道,”李云直一边笑,一边低头点了点韩三奶奶的唇笑道:“你的三郎也不是那贪财之人,你听我说完,母亲的嫁妆,这些年生息不少,母亲将她的嫁妆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四妹妹做嫁妆,只是四妹妹那一半,多数是田庄、铺子、古玩等物,留给咱们的,多半是现银,母亲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李府分家也是早晚的事,若是分家,分的都是田庄、铺子之类,所以才给咱们留现银。”
“三郎!”韩三奶奶听的直起了上身,李云直忙拍了拍她道:“你别急,先听我说,我当时听了也吓了一跳,母亲说,既过继了我,这四房往后就交给我撑着了,她能替我打算的,必要打算到,李家的规矩,这出仕为官,四处打点需要的银子,都是各房自出,咱们两个都是没银子的,母亲都替咱们想到了。”
“那四妹妹?”韩三奶奶担忧道,李云直笑着在她唇上琢了下:“母亲的意思就是四妹妹的意思,嗯,倒过来说,四妹妹的意思,就是母亲的意思,母亲凡事都听四妹妹的,就是老祖宗那里,四妹妹也是说一句算一句,所以我才让你凡事都要听听四妹妹的主意。”
“唉!”李云直说着,感慨的长叹了口气:“这事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李家做官要各房自己出银子打点,这事我早就知道,原打算着没银子也不怕,不过在地方苦熬几年,多辗转几任,跟从前比,那也是一步登天了,谁知道母亲和四妹妹是这样……从母亲那里出来,我就去寻了四妹妹,其实不用四妹妹说,我也明白的很,母亲求的,是往后咱们这个娘家人,能替四妹妹撑得起腰,四妹妹求的,不过是咱们好好孝敬母亲,让母亲安享晚年,所以我才把这话跟你说透,母亲那里,无论如何你都得用心孝敬,外头有我,你只管放心,我必给你和母亲挣个一品诰封回来!”
“嗯,我都记下了,我命好,三郎也命好。”韩三奶奶郑重答应了,又低低的感慨了一句:“四妹妹能舍下这么多银子!”
“嗯,时辰差不多了,不想起来了?”李云直弹了弹韩三奶奶的额头笑道,韩三奶奶‘唉哟’一声惊叫,急忙推开李云直跳下床,外面,当值的丫头已经轻轻敲门叫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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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9 11: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管家理事
新婚后连忙了一个多月,头半个月忙着各式各样的礼节,再往后是忙着认人,忙着学府里请安进退等各种讲究和规矩,又要一个个挑选安置院子里伏侍的丫头婆子,韩三奶奶嫁妆极少,陪房也只有一个,就是奶嬷嬷孙氏,一来上了年纪,二来也没见过李府这样的派势,竟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韩三奶奶成亲那天在院子里伏侍的丫头婆子,都是李丹若从自己和母亲院子里借过去的,照府里的规矩,韩三奶奶加上李云直,一共四个一等大丫头,十二个二等丫头,以及粗使婆子丫头,总共三十来人,韩三奶奶虽说知道自己嫁的人家显贵,可没想到光在自己院子里侍候的就有三十多人,出嫁前她特意到二姐家学过几天管理下人,可二姐家里里外外统共也就七八个下人,哪有这样的阵势?一时应付的很是狼狈,亏着李丹若遣了沈嬷嬷天天过来说闲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提点着件件种种,韩三奶奶咬牙撑着,虽说累的够怆,到入了秋,总算理顺了自己那个院子,这府里也稍稍熟悉了一些。
中元节前两天,宁老夫人叫了刘夫人进来,屏退众人商量道:“直哥儿媳妇进门也小两个月了,你看怎么样?”
“旁的统不说,就是这份孝顺,我看了都眼红,侍候茶饭请安这份用心就不用说了,四妹妹说那披肩好是好,就是太薄,要是用细绸子绣出来就好了,你看看,就两天功夫,直哥儿媳妇就给她绣出来了,您也看到了,针角多细密!前儿四妹妹有些不妥当,您看看,直哥儿和他媳妇那份用心,那是打心眼里担忧着急,说句不怕打嘴的话,我跟四妹妹对老祖宗,也没这么孝顺过。”
“你们两个一样孝顺,不比她差!”宁老夫人笑道:“我也觉得这孝顺上头是没什么可挑的,脾气又柔顺,看着也是个心里有数的,我想把她交给你带个一年两年,学着管管家。”宁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上回我也跟你商量过,后年三郎回京述职,我想把家分了,你这里我不愁,二房不去管他,三房在外面这么些年,样样都好好儿的,也不用我多操心,就是四房,你四妹妹,唉,你也知道,万事都好,就是不中用,这些年四房的事,都是我拿着主意,往后分了家,这家,不能指你四妹妹管去,你得带带直哥儿媳妇,我看那孩子是个能教的,若肯用心,又是跟你学,不过一年两年,就能上路了。”
刘夫人忙笑应道:“母亲放心,就交给我,我看这样,明儿您发句话,就说秋冬天忙,三姐儿又要出嫁,志哥儿媳妇一个人忙不过来,深哥儿媳妇孩子小,让她帮着志哥儿媳妇管家去,这管家理事,亲手做一遍,比什么都强,我再私底下跟志哥儿媳妇好好交待交待,让她尽心带带她,外头应酬什么的,往后我只要出去,就把她带上,随时指点,各家走个一遍两遍的也就有了。”宁老夫人点头笑道:“就这样,你是长嫂,往后我要是不在了,四房这边,你就多关照些。”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前儿我还和大老爷商量,怎么给母亲过百岁大寿呢……”刘夫人说着笑着,陪宁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儿闲话,才告退出去了。
韩三奶奶得了要她帮着管家理事的吩咐,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戴大/奶奶亲亲热热的一路拖过去听管事婆子们回事了,这一上午,只听的头晕脑涨,那些婆子回的事中间扯着不知道多少人家,戴大/奶奶的吩咐里扯着连着多少年的陈规旧矩,这些且不说,光那来来去去几十个管事婆子,她还没认全呢。
一上午听的晕头涨脸,戴大/奶奶笑着安慰道:“别急,当初我刚跟着母亲学管家时,也不比你好,家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里头外头连的人家又多,别急,慢慢来,我让把花名册子拿给你,还有几本往年的旧帐,旧例规矩都在那上头,你拿回去先看看,你那里现有个百宝囊,要是有看不懂的,就去寻四妹妹,她是跟着老祖宗学的理家,我下午要回去看趟我们家七妹妹,不然你寻我也行。”戴大/奶奶言语爽利的交待了,让人取了一厚摞花名册和古旧帐册子,交给韩三奶奶带了回去。
韩三奶奶回到院里,早过了午饭饭时,大丫头青叶忙让人热了饭菜端上来,韩三奶奶累的靠着桌子,有力无气的端着碗,慢慢扒着饭,陪房奶嬷嬷孙氏嘟噜着脸进来,没怎么好声气的道:“三奶奶有空没有?我有话跟你说。”
“嬷嬷若不急,就晚一晚,我这会儿还有几件急事儿。”韩三奶奶咽了嘴里的饭陪笑道,青枝忙上前笑道:“三奶奶从早上一直忙到这会儿,连块点心也没空吃,嬷嬷先让奶奶吃顿安稳饭再说话吧。”
“瞧你这话说的,是我不让她吃顿安稳饭的?又不是我让她从早到晚不得闲的!我从前儿个就寻她,来早了没起,晚了又走了,再晚了又歇下了,怎么这家里偏就她一个人忙?”孙嬷嬷虎着脸说道,韩三奶奶放下碗,看着孙嬷嬷苦恼道:“嬷嬷,我这会儿真有急事,吃了饭还得去趟四妹妹那里,您等我晚上回来再说吧。”
“又是四妹妹四妹妹,行了,我就在外面守着,反正这话,今儿我非得说出来不可!”孙嬷嬷甩手出了屋,到外面檐廊下拽了只凳子过来坐下,背靠着墙,双手抱前,眯着眼睛一幅等上了的架势。
韩三娘子慢慢吃了饭,青叶、青枝侍候着净了手脸,韩三娘子往门口探头看了看,低声吩咐道:“让人照看着些,茶水点心别断了。”青叶一边笑一边答应了,青枝带着两个小丫头,抱着那一摞子帐册,跟着韩三奶奶往李丹若院子里过去。
李丹若接进韩三奶奶,让着她在榻上坐了,亲手奉了碗茶过来笑道:“嫂子累坏了吧?”
“可不是,听了一上午,一件没听明白,头都涨了,大/奶奶又拿了一堆帐册子给我,好好儿的,怎么让我管起家来?”韩三奶奶苦恼道,李丹若悄悄示意了姚黄,屏退了众丫头婆子,侧身坐到榻上,看着韩三奶奶笑盈盈道:“这事,不知道三哥跟你说过没有,咱们家,母亲的脾气你也看到了,虽说诸事明白,可却是诸事不愿意操心,我么,总要嫁的啊,嫂子这会儿不赶紧学学,往后家里这些牵东扯西、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谁来管?难不成让三哥来管?”
韩三奶奶怔了怔,立时想起新婚第二天,李云直说的那些话来,李丹若看着她笑道:“这事,也是母亲求了太婆,一路安排下来的,我说句话嫂子别恼,咱们这样的人家,管家正经不易,要管好更难,现在家里上上下下四五百口子人,往后就是少了,也得一两百口子,再说这豪门大族之家,又有不少这样那样不足为外人道的暗规矩讲究,还有家里上下四五代人的那些亲朋故旧,京城各家各户之间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恩怨怨,这一两年里头,嫂子少不得辛苦些。”
韩三奶奶长长的呼了口气道:“多谢妹妹指点,我知道了,让妹妹和母亲这么操心……”
“那不是应该的?我又想起件事来,沈嬷嬷过去你那里忙了一两个月了,昨天回来说嫂子是个极能干的,诸事都妥当了,正好我这边要挑绣品,想让嬷嬷过去掌掌眼,从明天起,人我就叫回来,她就不过去你那儿说话了。”李丹若笑道,韩三奶奶忽的想起孙嬷嬷的抱怨,想了想笑道:“沈嬷嬷若不过去,我一天就得多往四妹妹这边跑几趟了,绣品上头我倒能看看,妹妹要用得着,说一声就是。”
李丹若谢了,叫姚黄进来重新沏了茶,换了点心,和韩三奶奶一起,一本本翻看起那些帐册,细细的和她说着家里诸家诸人的来历过往,还有帐册上那一两句简单记载后面无数乱七八糟的前因后果。
韩三奶奶和李丹若直看到天近傍晚,才打发青叶将帐册子送回去,和李丹若一起往前院宁老夫人处请安侍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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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9 11: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忙碌
李丹若回到院子里,沈嬷嬷端了碗粥进来笑道:“姑娘尝尝这个,今儿程老夫人打发给老祖宗送了些鸡头米,有一包特意指明给姑娘的,那位嬷嬷说,是他们家五爷在庄子里亲手采的。”李丹若探头看了看笑道:“鸡头米又下来了,好快,姜农庄子里的鸡头米是比外面的好。”

“自然比外面好,这可是五爷亲手采的!”脂红忙从沈嬷嬷手里接了碗捧到李丹若面前,李丹若指了指榻几:“放那儿吧,我这会儿不想吃,脂红往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沈嬷嬷抬手拍了下脂红道:“姑娘上次说过你一回了吧?怎么不长记性?下去吧,我有话跟姑娘说。”

脂红忙放下碗,和众人退了出去,沈嬷嬷侧身坐到榻上,看着李丹若道:“听说今儿让三奶奶跟着管家理事了?”

“嗯,”李丹若喝着茶应道,沈嬷嬷挪了挪道:“别的倒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也太快了,她那个院子里……就她那个奶嬷嬷,就没怎么妥当。”

“嬷嬷别跟她计较。”

“我哪会跟她计较?小门小户的,难免小家子气,倒是三奶奶还好,姑娘这又把我叫回来,三奶奶里外应付,可是够忙的。”

“忙一点好,”李丹若看着沈嬷嬷,想了想笑道:“咱们站在孙嬷嬷的地步儿想一想,她那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初三奶奶对府里一无所知,你过去凡事跟她说说,这是济人之急,现在三奶奶差不多的也都明白了,你再天天过去,是不大合宜,至于管家,这是太婆的意思,我觉得也好,人一忙,就没闲心听闲话、生闲气了,再说,跟着管家理事,最能明白事理,知道一个家的难处,再跟那些十八般招式俱全的婆子打打交道,也就分得清好心歹意了。”

沈嬷嬷点头笑道:“可不是,小家子出身就这一样,要么觉得咱们这样的人家跟他们比就是房子大点,要么觉得简直无所不有,管一管家,凡事也就知道深浅分寸了,再说,跟着大/奶奶,可不比姑娘,这一番下来,只要不是糊涂到家,也能识得出姑娘这一片赤心了!”李丹若笑起来:“瞧嬷嬷说的,嬷嬷如今有学问了,连赤心都会用了。”

“那是!”沈嬷嬷笑道,又和李丹若说了些绣品上的事,就告退回去了。

韩三奶奶回去时,孙嬷嬷等的一张脸几乎拧出水来,也不管韩三奶奶累不累、饿不饿,一路跟着站在饭桌边就抱怨上了:“……这院子是三奶奶的,还是四娘子的?啥都是她说了算,我说那件紫檀炕几是三奶奶的嫁妆,就得摆在那最显眼的地儿,她说什么?啊?不般配!那是紫檀的东西,跟什么不般配?这院里,是她当家,还是我当家?我跟三奶奶过来,老太太可交待过,让我好好护着三奶奶,她这算什么?欺负三奶奶好/性儿?欺负咱们门第低是吧?啊?那再低也是他们家上门求来的……”

韩三奶奶一口饭噎在喉咙间,眼泪汪汪的看着孙嬷嬷,怪不得四妹妹让沈嬷嬷回去了,青叶一看不对,忙招手示意着屋里的丫头婆子,瞬间退了个干净,韩三奶奶一丝胃口也没有了,慢慢放下碗,看着孙嬷嬷低声道:“嬷嬷这是帮我呢,还是害我呢?”

“奶奶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奶嬷嬷,自小把你奶大,我当你亲闺女一样,我会害你?我就是看不惯这么欺负人!我告诉你……”

“嬷嬷看到谁欺负三奶奶了?”李云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屋门口,脸上带着丝笑,却极不客气的截住了孙嬷嬷的话:“我娶了三奶奶回来,就算不能给她荣华富贵,也断不能让人欺负了她,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欺负三奶奶?”

“也不是明着欺负,这院子里,又不是她的院子,凭什么都是她姓沈的说了算,我也没说谁明欺负三奶奶。”孙嬷嬷气势立时落到了地板下,对这个姑爷,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是有些害怕。

“是嫌她们没当老封君敬着你是吧?”李云直脸上没了笑容,不紧不慢的说道:“前儿我就和你们奶奶说过了,嬷嬷辛苦了这么些年,这么大年纪还要当差,这是你们奶奶的不是,不知敬老养老,明天一早我就让人送你去你儿子家,往后这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我按月让人送给你,嬷嬷就回去好好荣养吧。”

孙嬷嬷傻怔的半张着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李云直冲韩三奶奶叫道:“姑娘,你听听,你听听,你听见没有?这话,他这话……”

“三爷说的对,这是我的不是,嬷嬷这么大年纪了,还让嬷嬷当差,我给嬷嬷陪不是,明天就让人送嬷嬷回去。”韩三奶奶当真下榻,冲孙嬷嬷曲了曲膝,孙嬷嬷手抬在半空,呆了半晌才慢慢落下来,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捂着脸哭了出去。

韩三奶奶看着孙嬷嬷哭出屋,慢慢转过身,垂着头,拧着帕子站在榻前,李云直伸手拉了她坐到自己身边低声道:“你别怪我,她这样,在府里早晚惹事,害了她自己,也害了你,还不如这会儿好好送出去,往后逢年过节,多让人送些节礼过去,她跟着儿子养老,总比在这府里当差过的好,明天一早我去趟羊草胡同,把这事先跟母亲说一声。”

“嗯,不是这个,我没想到她这样……今天四妹妹跟我说,明儿就不让沈嬷嬷过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韩三奶奶眼泪又要汪出来,她忙了一天,累了一天,如今又是这样的难心事,李云直忙从她手里抽出帕子帮她按了按眼泪道:“别哭,四妹妹不会跟她计较这个,沈嬷嬷过来帮了一两个月了,也该回去了,平福当初也是这样,你别多想,要是觉得心里有结,明天见了四妹妹,就跟她好好解释几句,替孙嬷嬷陪个不是就是。”

韩三奶奶接过帕子按着,点了点头,又低低的将今天开始帮着管家的事说了,李云直轻轻抚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辛苦,可这都是为了咱们好,咱们两个都是小门小户出身,到了这样的豪贵之家,只能辛苦些,好在从老夫人到四妹妹,都是扶着帮着咱们的,能有这样的机会不容易,你就辛苦些,当家难免受气受累,若有什么事,千万别在外面发脾气,有脾气有性子回来跟我使。”

“你比我辛苦,我怎么能跟你使性子。”韩三奶奶低声嗔怪道,李云直笑着低声道:“跟我使没事,还一样,往后当家,不能一味脾气好,象刚才,你就该当场发作了,记下了?”

“嗯,”韩三奶奶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入了秋真是忙的人人不闲,高老夫人一天比一天没精神,杨氏和李丹若隔个三两天就过去看望一趟,这么忙着,时候就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李金蕊铺嫁妆的日子。

陈清迈五月底实补了刑部主事,他殿试不佳,列在五甲之外,原是要守选侯官,因和枢密院副都承旨李大人府上攀了亲,这侯选倒比直授的还快,陈清迈及第、授官,紧接着又要成亲,真是春风得意。

过嫁妆当日,陈清迈守在新赁的三进院子里,眼看着嫁妆一抬抬进来,连前院半个院子也没摆满,李金蕊的嫁妆,就是公中那些和母亲嫁妆的一半,原本苗氏心疼她嫁的不好,要把自己那些嫁妆全都给她,李金蕊却说什么也不肯,一定要留着往后给弟弟玮哥儿打点前程用,苗氏好说歹说,才分了一半给她,可苗氏的嫁妆原本就寒酸的可怜,这一分,更是少的看不上眼,铺嫁妆那天,李金蕊那些嫁妆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送完了。

陈清迈怔神的看着院子里那一点点嫁妆,李府二娘子嫁给狄推官做继室的热闹,他是亲眼看到的,他娶的是李家二房嫡长女,怎么这嫁妆竟还远不如一个庶女?小厮明风取了嫁妆单子过来,陈清迈失望的拎着薄薄的嫁妆册子,看来没错,真的是只有这些了。

头天傍晚,大姑奶奶李水华和二姑奶奶李雨菊就回到李府,准备给李金蕊送嫁,李金蕊根本不搭理李水华的热情,对李雨菊却很是亲热,李水华脸上笑容不变,晃了一圈,径直回去母亲院里喝茶说话去了,李丹若也不愿意凑上去看李金蕊的冷脸,跟在李水华身后晃了一趟出来,径直去了正院,过几天就是宁老夫人生辰,她正忙着拣福豆编福寿串,准备给外婆做个璎珞挂在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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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冬意
陈清迈只有一个小厮和一个老仆人,到京城也不过一年,还有半年功夫只敢埋头苦读备考,对京城诸事都是茫然不熟,定了亲后,李家大爷李云志过来了几趟,热情的指点了许多事,又时常遣小厮、管事过来帮忙打点,这才在短短几个月,赁房子、收拾整理,准备成亲的种种件件,在成亲前,妥妥当当的备齐了成亲必须的诸事。

成亲前两天,李家大女婿、兵部左侍郎裘家二爷,二女婿狄推官就带着府上办过婚娶大礼的家人上门帮忙,姜家五爷姜彦明以子礼守孝,不便过来,姜家大爷,三房嫡长子姜彦宏和长房嫡长子,姜三爷姜彦志却也是一早就带着人过来帮忙,三家府里诸人由狄推官统总调度,都是办老了大事的世家仆从,不过一天功夫,诸事俱已停当。

陈清迈送走狄推官,看着老仆关了院门,深吸深吐了口气,转过身,背着手,微微昂着头,意得志满的看着院内,院子里到处挂着大红灯笼,照的满院喜庆,洒金的双喜字映着微微晃动的烛光,金光喜色交相辉映,那流溢四散的金光晃动着仿佛要直飞冲天,他陈清迈的前程,也将如同这金光一般,就要一飞冲天。

早上看嫁妆的那丝不喜早已被金光喜色冲的无影无踪,这门亲事,甚至比中举更让他狂喜,攀了李府,纵然是白身,那中举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如今中了举,自己也算是个聪明能干的,高官厚禄不过是早晚的事,还不是晚,是早,殿试前四甲又怎么样?不还一个个伸长脖子等着授官呢!自己这个四甲外,却早就得了差遣,吏部主事对自己是何等客气,这刑部主事,可是由着自己挑选的!

陈清迈满足的叹了口气,如今兵部左侍郎裘二爷、京城府衙一等一的实权人物狄推官,和自己都是兄弟相称的连襟,连国公府姜家,往后也是常来常往的姻亲了,陈清迈只觉得头晕晕仿佛醉酒般,这一步,就踩进了京城权贵圈子,嫁妆,那都是小事,有了差遣,有了权,银子就多的是……

陈清迈春风得意马蹄疾,娶回新妇,送走挤满院子的宾客,已经是人定将过,陈清迈醉的脚步斜歪,一路踉跄着进了新房,新房里香气宜人,帘幔或垂或挂、如云如雾,烧的正旺的红烛照的各处耀眼争光,满屋的丫头婆子珠绕锦裹,红彤彤亮闪闪的床上,李金蕊一身大红常服,如一枝含苞等放的花儿般端正坐着,正含羞带怯、眼波横流偷偷看着他,这才是大家气象、富贵享受……

第二天的复面回门,却有些出乎陈清迈的意料,众人虽说个个笑容可掬,却几乎没人说什么话,认了亲,众人呼啦啦转眼间就散了个干净,李金蕊毫不介意,拉着他直奔母亲的正院进去就没再出来。

午后出门上了车,陈清迈看着李金蕊,委婉的笑问道:“我原想和大伯多聊一聊,讨教一二,大伯今天象是忙的很?”

“他怎么会指点你?他连玮哥儿的事都不管,你别做梦了,这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往后咱们只靠自己,你这么有才华,往后一定能出人头地,到时候让他们都仰头看着咱们!”李金蕊期盼道,陈清迈脸色微变,忙又笑道:“你出嫁前,跟姐妹们闹不愉快了?我看着大伯他们不是都挺好?”

“你懂什么?”李金蕊恨恨的往下扯着嘴角,嘀嘀咕咕从父亲生下来连个奶娘都没寻好说起,一路说到自己和弟弟在府里受到的无数打压,只略过了自己被李丹若坏了姜家那段姻缘的事没敢提起,陈清迈只听的脸色发白。

“……我就横下了这条心,也让那老太婆好好看着,不靠他李家,我也能嫁的好好儿的,过的好好儿的,往后必要她看瞎了眼!你好好上进,我跟着你,什么苦都肯吃,我就不信,你还能比不过他们那一帮子没用的?!那一家子,到现在连个举人也没中过一个,一代不如一代,就会窝里斗欺负我们一家,呸!什么东西!”李金蕊一路说的极其痛快,在二门里下了车,还在说个不停。

陈清迈青白着脸,勉强将李金蕊送进二门,笑着打断了李金蕊的话:“你自己进去歇着吧,我刚想起来,衙门里还有几份极要紧的折子,今晚上无论如何也得批出去,你先回去自己歇下。”

“你去吧,我让人给你准备宵夜,别太累着。”李金蕊忙体贴道,陈清迈胡乱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皇上这一阵子小病不断,谨慎起见,宁老夫人严令寿辰不得大办,李玉靖深通其中的关碍,和刘夫人并不多劝,只和刘夫人商量着,拿了一千两银子的私房出来,施医施药周济穷苦之人,又亲自去大相国寺念了一天平安经,为宁老夫人祈寿,也算是稍稍尽了心。

宁老夫人大寿那天,李水华和裘二爷带着孩子,狄推官陪着李雨菊回来热闹了一天,陈清迈和李家诸亲戚,特别是狄推官走动极近,这一天也用心备了厚礼上门贺寿,热热闹闹喝了顿酒,回去却没跟李金蕊提起半句。

入了冬,李丹若外婆高老夫人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杨氏焦急不安,日夜守护在高老夫人身边,可还是没能留住年迈的老母亲,十一月初七日凌晨,高老夫人在女儿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杨氏直哭的晕死过去,李丹若和韩三奶奶轮流守着杨氏,寸步不敢离,直守到高老夫人出了殡,杨氏又多守了一晚,才万分不舍的上车回去。

李丹若心神俱疲的回到霞影居,倒头直睡了大半天,起来梳洗换了衣服,带着魏紫,端着刚刚炖好的红枣莲子羹,往母亲院里过去。

正屋门口,韩三奶奶已经迎出来,低声道:“妹妹来了,母亲这一觉睡的还算踏实,还没醒。”

“我在这儿看着,嫂子回去歇一歇,你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李丹若打量着韩三奶奶道,韩三奶奶忙笑道:“我没事,妹妹比我还瘦,你到暖阁歇一歇?”

“嗯,嫂子别硬撑,赶紧回去好好歇歇,晚上不用过来了,太婆也打发人吩咐过,晚上不必过去请安侍饭,嫂子就回去好好歇这一晚上,母亲这里我看着,明天一早,嫂子再来替换我。”李丹若挽着韩三奶奶,低声劝着将她往外推去,韩三奶奶一脸的迟疑不定,李丹若带着笑接着道:“母亲醒了,心里必定又要难过,我陪她安安静静说说话儿,劝劝她,也累不着,嫂子脸色不好,得好好歇一歇,还有,我刚才让沈嬷嬷去跟大伯娘说过了,请个太医过府给你诊一诊,你这月信都过了小二十天了,说不定……”

“许是这一阵子忙,我也没觉得难过……恶心,哪敢劳动太医?也不是大事。”韩三奶奶飞红着脸低低道,这个小姑子,凡事都这么淡定,连说到这些事,也说的跟赏花喝茶一样淡然,她虽是结了婚的妇人,这一条上头却远不如她,说到这些事,还是不能大大方方的说,总是羞涩的开不了口。

李丹若送走韩三奶奶,轻手轻脚转进室内,探头看了看面朝里睡沉了的母亲,拿了本书,歪在熏炉边的榻上慢慢翻了几页,却无心书上,只看着窗户处那片亮光出了神。

红云不见了,就在她陪母亲送外婆出殡的那几天,李丹若放下书,从荷包里抽出那张字条,歪歪扭扭,是红云的亲笔,字很大,廖廖数个:“我走了,没事,别担心。”她怎么能不担心?沈嬷嬷让平福去打听过,连望京班的杨班主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她给杨班主也是留了张字条,说她回家去了,回家!李丹若的心颤抖了几下,她哪有家?她的家……回家了,走了……

李丹若烦躁的将字条塞回荷包,刚才已经让沈嬷嬷再去细细打听打听了,红云这字条留的……她越想越心惊肉跳,这‘回家’,这‘走了’,一想多了,都不是好话!

她能去哪里?别说这京城里她无亲无故,这个世上,她都是无亲无故、孑然一人,走了,回家,能走到哪儿?能回到哪儿?上回明远侯家六少爷那事,闹的太大了,一连串的人吃了挂落,连三皇子端王都落了不是,京城府衙更是被大皇子骂的抬不起头,还革了半年钱粮,当事的三个衙内,两个打了板子,明远侯家六少爷则被流放了三百里……

李丹若烦躁的起来站到窗下,仰头看着纱窗外已经黄叶落尽的枯干老藤,半晌,慢慢将头抵在窗棂上,心情低落的如同窗外的萧索寒冬,外婆走了,红云生死不明,也许……她真的已经走了,她那样的性子,宁让人恨她,也不愿世人可怜她,纵是赴死,也是笑着挥手只说句‘我走了’,姐妹们都嫁了,也许好,也许不好,这个家也要分了,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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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9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章 阴云

太医诊完脉就贺了喜,韩三奶奶有了身孕,宁老夫人欢喜不尽,命人封了上上封儿谢了太医,刘夫人忙带着戴氏赶到韩三奶奶院子里看了一遍,大大小小都交待到,又吩咐戴氏用心挑几个侍候过生产的妥当婆子添到韩三奶奶院子里侍候,忙完了这一通,才到正院给宁老夫人贺了喜。

杨氏精神大振,扶着李丹若赶紧又过去指挥了一通,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的交待了两三遍,才和李丹若往正院去了。

李丹若长长舒了口气,嫂子这怀孕怀的真是时候,有了这个寄托,母亲就不至于天天以泪洗面了。果然,韩三奶奶怀孕这事,成了杨氏心中继女儿嫁妆之后第二等的大事,女儿嫁妆的事,各样东西定了款式数量,就得慢慢等着工匠打出来,这是紧几天闲几个月的事,不比韩三奶奶怀孕,天天要看要指挥,正好韩三奶奶的院子就在杨氏去正院的路上,杨氏干脆天天早上请安时过去看一趟,请安回来再过去一趟,这一趟就要呆上大半天,有用没用的指挥上一大通,隔三岔五的再把李云直叫进来,交待他别惹三奶奶生气,这怀孕的人,可生不得气……

宁老夫人早免了韩三奶奶早上的请安,晚上那一趟,也是刮风不用去,下雨不用去,太阳大了也不用去,不过李府的媳妇都有这待遇,宁老夫人对媳妇的好,那是满京城都知道的。

韩家老太太和两位姑奶奶、媳妇儿们也过来看了好几趟,见韩三奶奶满脸的安然幸福都是打心里往外透出来,韩家老太太这心就实实在在落回到肚子里,回去一心忙着买料子、寻那些别致吉祥的花样儿,准备三个月后,等胎坐稳了,就动手给孩子做各式各样的鞋子、帽子、肚兜、围嘴……韩家老太太加上三位姑娘,个个都是巧手。

杨氏整天忙着韩三奶奶怀孕这件大事,李丹若清闲不少,府里又只有她一位姑娘了,这一阵子,倒静静的看了不少书,若不看书,就到正院陪宁老夫人说闲话、古话儿。

这天傍晚,宁老夫人坐在南窗下的炕上,和李丹若悠闲的说着闲话儿:“……前儿卢家请你大伯母和母亲过去赏雪,你母亲一听说你舅母也去,上了车又回来了,你大伯母拉都拉不住,你大伯母一心想找个机会劝和劝和你母亲和你舅母,能有多大的事?都这么些年的姑嫂了,见了面,说说笑笑,这一页也就算掀过去了,没想到你母亲这回象是真别上了。”

“这事也不能怪母亲,”过了好一会儿,李丹若才低低的答道:“外婆刚咽了气,饭还没含上,大舅母和二舅母两个,一个叫齐了外婆屋里的丫头婆子看着锁箱子,一个就盯着母亲不转眼,母亲虽说是个不使心的,又不笨,凡事明白的很,只气的……我和母亲、还有嫂子,干脆当着她们的面换的孝衣,那些衣服,也让她们洗好了再拿回来的。”

宁老夫人眼里涌起股浓浓的悲伤,过了好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李丹若垂着头想了想,干脆把话说到底:“到后来,两个舅母没翻出什么东西,就话里话外,说母亲来来往往那么多回,要拿也早拿光了,是我劝着母亲别理会,要是在外婆治丧的时候吵起来,是外婆脸上不好看,其实她们算一算就知道了,表哥、表姐们成亲,哪一个不是外婆贴补出来的?外婆的嫁妆,也就那些。”

“这是你懂事处。”宁老夫人拉着李丹若的手拍了拍,重重叹了几口气道:“你外婆什么都好,就是清高了些,一辈子不屑说钱,你看看,你母亲,你两个舅舅,还有你舅母,都是不知道经营的,你两个舅舅又一直当的清贵官儿,就是不清贵,也不是个肯捞钱、会捞钱的,这些年,竟是过的一年不如一年,落到连脸面都能舍下的地步儿了!唉!既是这样,算了,你母亲和你舅舅那边,先冷一阵子,等大家心里都淡了这事再说吧。”

李丹若跟着叹了口气,外公当年是天下闻名的大儒,两个舅舅也以学问著称,可惜,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这采菊东篱、悠然南山的背后,是要有厚厚的银子撑着的。

年底的好信儿倒是一件接一件,李雨菊也诊出了身孕,狄府遣人报了喜信儿,刘夫人忙打发安氏和几个婆子过府看了几趟,送了不少东西过去。

这些喜事却没有真正冲走宁老夫人心底的凝重担忧,从进了腊月,皇上的病就一天比一天重,大皇子一家忙着四处祈福做法会、道场,施粥施药,连带着整个京城的官宦富贵之家也都跟在后面四处祈福做善事,这个年,竟是在施粥施药祈福中过去的。

宁老夫人将李玉靖叫进来交待了无数回:如此非常时候,安份守拙才最佳,既不能得罪人,也不能卷进哪一处去,皇上的性子,逢着大事,常常有夷匪所思之处。

虽说交待了无数回,宁老夫人还是不怎么放心,李丹若坐在宁老夫人身边慢慢打了根林红络子,说着闲话劝着宁老夫人:“太婆就放心吧,大伯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如今都做到了副都承旨,还能不知足?早就该看明白了,太婆放心,大伯肯定不会搅进这趟混水里。”

“唉,太婆就是不放心,你不知道,这人哪,总是得陇望蜀,当年你翁翁就是这样,做到了枢密副使,就一心要做枢密使,要做本朝头一个使相,唉,那份呕心沥血啊,生生累脱了力,一场小风寒就送了命,你大伯才五十出头不远,这会儿离极品也就一两步之遥,我就怕他一心要位极人臣,反倒惹了祸事,要论才能眼光,你大伯比你翁翁差的远呢,他又是恩荫出身,能做到如今这份上,我都没敢想过,这已经是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就掉下来了,唉,我多说了,又怕他不高兴,算了算了,不提这事,不提了,这都是命,菩萨说,有果必有因,我诚心礼佛这些年,一向于人为善,夜里扪心自思,也没种下过什么恶因,菩萨会保佑的。”

李丹若听的心跳不宁,本朝不成文的规矩,宰相及枢密使等极品重臣,须科举正统出身,大伯父李玉靖却是恩荫出身,若没什么特殊机缘,做到如今这个副都承旨,就是顶端了,可如今大伯父这么上进肯劳……李丹若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仿佛要甩脱这些让人心惊的念头,今年冬天她怎么总想这些不好的事……

“太婆说的是,有因才有果,咱们家这些年,施粥施药,善良待人,哪有什么恶因?大伯是个聪明人,太婆放心好了,对了太婆,听说今年正月底城外老君观要做大醮礼,咱们早些去抢个好位置看热闹好不好?”李丹若岔开了话题,分散着宁老夫人的担忧,也移开自己那些不怎么好的念头。

许是那些行善祈福灵验了,过了年,皇上病体渐好,出了正月,竟又能上朝理事了,笼在整个京城上面的那层看不见的乌云渐渐散尽,宁老夫人念了不知道多少遍佛,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正月里老君观那场大醮礼,她和李丹若没凑上看,为了弥补这一份热闹,宁老夫人干脆带着李丹若,在寒食节前几天就去了城外庄子,到处踏青赏景看热闹,这一年的春天,过的舒适而惬意。

三月底,李丹若嫁妆里的首饰初齐,明晃晃几乎摆了半个院子,杨氏挑剔非常的一件件掂着细看,几个工匠的手艺确实没什么能挑的,杨氏满意非常,姜府里成亲的新房院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刘夫人遣管事婆子来回跑了几趟,量好了各屋各处的尺寸回来,木匠们心里有了数,开始动手做床、几等需合着屋子大小的大家俱。

杨氏带着李丹若清点了一遍自己放陪嫁的仓库,古玩中字画古书倒是不少,可金银玉器就没几件了,摆出来也不怎么好看,杨氏和李丹若商量着要遣人出去采买一二,宁老夫人叫过两人发了话,她那库里古玩最多,这一项就从她那库房里挑,算是给若姐儿添妆了。杨氏大喜过望,宁老夫人库房里的古玩,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随便挑几件出来,就比外面买的好不知道多少了。

四月暮春,李丹若懒洋洋的躺在廊下摇椅上晒着太阳,举着沈嬷嬷刚送进来的邸抄慢慢翻看着,翻到最后,突然直起上身坐了起来,姜家大爷姜彦宏点了大皇子敬王府长史!李丹若一下子站起来,拿着邸抄一路急步跑出了院子,姚黄忙推着魏紫和豆绿跟上,李丹若急奔出院子,奔出一射之地,突然停住步子,呆站了半晌,转身垂着头又回来了。

算了,也不是大事,自己是小心太过了,别跟太婆去说这样的事了,除了让太婆烦心,也没别的用处,这事,程老夫人必是知道的,唉,这一辈子,自己是小心太过了些。

魏紫莫名其妙的看着急奔出院子,又耷拉着肩膀慢吞吞晃回来的李丹若,歪头仔细看了看,小意的问道:“姑娘没事吧?”

“没事。”李丹若垂着头摇了下,魏紫狐疑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姑娘这么跳起来就往外跑,跑出门又这么垂头泄气的回来,还说没事?”

“没事,是这邸抄上,我看错了,自己把自己吓坏了。”李丹若托词了一句,魏紫长舒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胸口道:“姑娘把我也吓坏了!姚黄肯定也吓坏了,下回姑娘可得仔细点看,您一吓着,满院子都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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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9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七章 暗流

李丹若没提邸抄的事,宁老夫人却和她说起了这事:“前儿的邸抄你看了?”

“嗯,姜家大爷点了敬王府长史。”李丹若轻声答道,宁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用太放心上,不算什么大事,一来,敬王府长史这些年换的频繁,二来,这姜彦宏志大才疏,眼高手低,只怕也入不了敬王的眼。”

李丹若抿嘴笑了起来,也是,想攀,也得要人家看的上眼,宁老夫人挪了挪坐舒服了,示意李丹若换了杯茶,接过杯子喝了两口,看着李丹若笑道:“姜家人口也算简单,一共也就四房,四房先不去说他,如今也就五哥儿一个人了,那三房虽说都是嫡出,可这位三老爷,我看程老夫人待他,竟还不如死去的四老爷!这也不怪程老夫人,这位三老爷也是不招人疼,一味的眼高手低、好高骛远,总想着一步登天,这天底下哪有一天登天的事?这样做官,这官也就做不上去,偏还喜欢有事没事的揽事炫耀,我也不喜欢他,这姜大爷跟他父亲一个模子,倒是两个小的好些。”

宁老夫人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压低了声音道:“说起来这是程老夫人厉害,说三房这两口子教不出个好孩子,三房后面这两个儿子一生下来,就让人抱到自己院子里养着,为了这个,三太太在外头半含半露的没少抱怨程老夫人,太婆就喜欢程老夫人这一条,当断则断!”李丹若惊讶的挑着眉梢,她还不知道姜家有这段公案,宁老夫人笑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再说二房,其实二房这两口子,我最喜欢,虽说这位二老爷不怎么上进,唉,哪有一家子个个都上进的?这位二太太脾气性子最好,随和不会使心计这一条上头,象你母亲,不过她比你母亲会享受,唉,也不能这么说,她比你母亲命好,先头我是看中了二房那个小的,就是七哥儿姜彦道,跟六哥儿同年,脾气性格长相,处处都好。”

“那太婆怎么?”李丹若歪着头问道,宁老夫人瞥着李丹若,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您这个不知道害羞的小妮子!我提过一回七哥儿,听程老夫人那意思,这位七哥儿,跟他隔房表妹周家大娘子自小极是相得,两家大人也都有这个意思,那是有主儿的了。”

“噢!”李丹若长长的‘噢’了一声,宁老夫人又弹了她一下道:“我告诉你,还是五哥儿最好,他是庶出房,原我真没想到过他,这会儿一条条细想想,倒真是他最合适,长房的六哥儿也不差,可一来,学问才气不如他,二来,是有点娇养很了,象只小公鸡,骄傲的过了,这是一条,二来,六哥儿是长房次子,下面还有几个庶女,四房可就五哥儿一个,程老夫人比太婆小不了几岁,你嫁过去三年五年,立稳了脚步儿,也就该分家了,这一分家,谁有你日子好过?对了,还一件事,就是五哥儿母亲的嫁妆可全是五哥儿的,那嫁妆当年也是哄动一时的,太婆虽说不贪财,可那银子,有了比没有好,多了比少了好。”

李丹若听的高挑着眉梢,这一条,她倒真没想到过,宁老夫人笑吟吟的瞄着她道:“这门亲事,太婆最看中的就是程老夫人,这程老夫人做人做事,就是让人没话说!这嫁妆的事,程老夫人早就跟太婆话里话外交待过了,都在她手上握着打理呢,一件也没交到五哥儿手里,那些铺子、庄子这些年生息的极好,等你一过了门,这些就交到你手里打理,有了这两样,往后再分家,随他怎么分,你都能定住心了。”

“太婆什么都替我打算到了。”李丹若蹭到宁老夫人身边,撒娇的用脸去蹭宁老夫人的面颊,宁老夫人忙推着她道:“看看,看看,又长回去了!蹭花了太婆脸上的胭脂!”李丹若笑着挽了宁老夫人的胳膊,下巴抵在宁老夫人肩上,叹了口气道:“要是他房里没有那么多通房、外头没那么多红粉知已就更好了。”

宁老夫人斜睇着她道:“你还介意这个?”李丹若认真想了想摇头道:“就是这么一说,男人……就象上回马庄头媳妇来说的那事,不过丰年多收了几斗粮食,那男人就要典个妾快活一年半年了,何况咱们这样的人家?我才不跟自己过不去呢,他爱收多少纳多少都随他去,别惹我就行。”

“谁敢惹你?你嫁过去,三年五年生了儿子,他再纳再收,先灌药绝了生育,随他玩去,别说银钱都在你手里握着,就是程老夫人把他母亲嫁妆交给他自己收着,我都不担心,五哥儿自小我就常见,你降得住他,若是降不住,我也不会把你嫁给他!”宁老夫人自信满满的说道,李丹若无语的看着宁老夫人,不过这话也是,宁老夫人抬手扶了扶李丹若头上歪下来的玉簪子,接着笑道:“还一样,你嫁过去,跟威远侯府要常走动,五哥儿自小跟外家疏离,他外家早就回了原籍,如今也极少听到信儿了,指不得的了,他从小在威远侯府长大,不光死了的威远侯夫人,就是威远侯姚侯爷,也疼他的很,姚侯爷虽说胆子小,待人却极好,姚家那一女一子都是和他一处长大的,待他与诸人不同,他和姚家姐弟的情份也和姜家诸人不一样,这一处,往后你一定要留心走动好。”

李丹若忙点头笑道:“这一处太婆放心,玉烟姐姐对我极好,往后等姚大爷说好媳妇成了亲,我再和他媳妇儿用心交好就是。”

宁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两人这闲话又从姜府说到了威远侯府上。

天渐长夜渐短,李丹若比往常起的略早些,先往园子里逛了一圈,兜了个圈子往正院过去,离正院没多远,姚黄跑的脸红汗出的急步过来,远远看到李丹若,急忙挥着手奔上来,气喘的几乎说不出话:“姑娘,沈嬷嬷让您赶紧,回去一趟,有急的不得了的事。”李丹若吓了一跳,忙吩咐脂红过去正院说一声,就说自己有点事绊着,晚一点过来请安,脂红见姚黄急成这样,知道必是极着急的事,也不多说,忙往正院传话去了,李丹若带着魏紫,转身大步奔回。

“到底什么事?”李丹若边走边问道,姚黄左右看了看,低低的答道:“说是红云姑娘打发人来寻姑娘。”李丹若意外的几乎绊着,魏紫急忙上前扶了她一把,李丹若也不再多问,三人急步如飞,往霞影居进去。

沈嬷嬷就在院门内的倒座间等着,不时伸头往外探看,远远看到李丹若,忙健步如飞迎出来,直截了当的说道:“姑娘,她说是红云姑娘让她来的,再多问就一句没有,只说要见了姑娘才肯说,她神神秘秘的,这个天裹的一丝不露,刚还说,姑娘再不来,她就走了,我好不容易才劝住。”

“人呢?”李丹若低声急问道,

“我把她带进来了,后角门人来人往的,她站都不肯站,现在倒座间坐着呢,让她进去也不肯,红云姑娘这是怎么了?遣这么个人来?跟贼一样。”沈嬷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抱怨,还是担忧,李丹若顾不上理会她,两步上了台阶,刚转过屏风,就看到倒座间头一个门里站着一个身形很高很直、一身靛蓝粗布衣裙,裹着靛蓝粗布头巾,长相普通、极年青的妇人。

妇人眼睛很亮,飞快的扫了遍李丹若和魏紫等三人,声音低暗嘶哑的冲李丹若道:“事要紧,只能跟你说。”李丹若头也不回的点了下,魏紫和姚黄相互看了眼,一个转身站在到院门外,一个守在了里面的垂花门处,沈嬷嬷犹豫了下,远远退到院子一角盯着这边。

“她说你能托付,”妇人满意的看着行动默契迅速的两个丫头,干脆直接的说道:“她要用银子,三千两,要银票子。”李丹若直视着妇人,又一路打量下去,不客气的问道:“她在哪儿?你是谁?她是谁?”

妇人露出丝笑意:“她说,就算天上下场雨,都是他脸大求来的,我不知道,若没有,我就走了。”妇人说着,转身就要走,李丹若急忙伸手拦住道:“嬷嬷请稍等。”妇人站住,目光里没有丝毫表情的看着李丹若,李丹若往后退了半步,冲站在垂花门下的姚黄招了招手,姚黄提着裙子几步过来,李丹若吩咐道:“把放钱的匣子拿出来,看看统共有多少银票子。”

姚黄迟疑了下,拉着李丹若往旁边走了两步,贴到她耳边道:“有五千两,平福一早刚送进来,今儿不是要付那些绣品钱么。”李丹若抬手按了按胸口,点头吩咐道:“赶紧取三千两来,仔细包好,快!”姚黄急应了奔进去,李丹若远几步看着妇人,面无表情站在笔直,这个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红云还活着,用银子做什么?怎么这么一幅不能见人的模样?这人是谁?

妇人一动不动站的如同石像,眼珠微动间,李丹若极肯定的感觉出她正全神贯注着周围的动静。

片刻功夫,姚黄奔出来,将一只极普通的半旧素荷包塞给李丹若,又奔回到垂花门守着,李丹若抽开荷包,将银票子展给妇人看了眼,妇人伸手接过荷包塞进怀里道:“还烦那位嬷嬷带我出去。”

沈嬷嬷几步过来,看了眼李丹若,引着妇人,一路躲着人送到了后角门。

李丹若站在院门口,心乱如麻,派人跟着她?算了,看样子这是个厉害角儿,自己手里的人,没有能做这个的,红云,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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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9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八章 狄门雨菊

李丹若的日子在嫁妆一天比一天的齐备中安静的流着,七月里,韩三奶奶生了长子,宁老夫人虽然没多说什么,可那份欢喜舒心却是一直露在脸上,这四房总算是香火有继,日子眼看着往好了走,没有比这再让她欢喜的了,杨氏更是抱着孙子不愿意撒手,她本就喜欢小孩子,自己的孙子,更是爱之不尽。

八月里,李雨菊也生下一子,刘夫人该有的礼节体体面面一样不落,还打发安氏时不常的过去看望,狄推官也人前人后表达着自己的欢喜,可到孩子的满月时,满月酒却没办,狄推官特意过府和李玉靖细细解释了一回,一是孩子生下来身子就弱,二来李雨菊生子时难产,到现在还没调养过来,李玉靖从不多管内宅之事,回去和刘夫人转说了这事,刘夫人并不介意,转天和宁老夫人细细解释了,宁老夫人沉默半晌,也没多说什么,只吩咐满月礼加厚三成送过去。

李雨菊满月隔天,李丹若和宁老夫人说了,带着母亲、嫂子和自己备下的满月礼,上车往狄府看望李雨菊。

这是李丹若头一回到狄府,狄府离京府衙门不完,大门极是光鲜,就是太光亮新鲜了些,车子‘咯噔’了下进了二门,李丹若放下车帘子,扶着魏紫的手下了车,二门里,只有春妍一个人孤零零候在外面,见李丹若下车,忙笑着迎上来见礼,李丹若微笑着抬了抬手,目光却落在春妍绾起的发髻上,春妍低低的道:“进府隔月,太太就给我和春华开了脸。”李丹若心里顿时堵了一团麻般,怜惜的拍了拍春妍,一边和她一起往里走,一边低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迎出来?狄家大/奶奶呢?”

“她怎么肯迎出来,她……”春妍脸上满是愤然,却不知怎么说、从哪里开口才好,李丹若忙示意道:“我知道了,是我问差了,不该这么问,听说上个月你们老爷又抬进来一房小妾?”

“嗯,一个清倌人,城南瓦子孝敬过来的,爷如今最宠她。”春妍低低的说道,李丹若暗暗叹了口气,转开话题问起孩子来:“……听说一直吐奶?老祖宗上次打发人来教奶娘喂了奶怎么拍,奶娘学会了没有?”

“没,大/奶奶没让教,说不合家里的规矩,现在还是吐,不过好一点儿了。”春妍低低道,李丹若闷了半晌才轻笑道:“他狄家还有规矩?”春妍没敢接话,李丹若深吸了口气,不再多问,沿路打量着景致,没多大会儿,一行人就进了李雨菊的院子。

春妍引着李丹若进了东厢,还没到开炉节,东厢里只燃着几只炭盆,烧的屋里倒也暖和,只是炭气有些重,李雨菊裹着被子半躺在炕上,见李丹若进来,支着胳膊就要坐起来,李丹若忙示意道:“二姐姐别动,就这么躺着,我坐过去说话。”

说着,除了斗篷,侧身坐到炕上,仔细看着李雨菊的脸色,李雨菊脸上带着笑,声音柔弱的吩咐道:“把老爷昨儿拿来的秋茶泡一碗给四妹妹尝尝。”春华答应了,亲自下去沏了茶上来,李丹若接过抿了一口,夸了两句,看着李雨菊笑道:“孩子呢,我先去瞧瞧他,回来咱们再说话。”

“让她们抱过来你瞧。”李雨菊脸上浮起浓浓的温柔笑道,春妍忙去隔壁叫了奶娘,抱着团大红包被过来,李丹若打量着健壮的奶娘,看着春妍笑道:“这奶娘倒健壮,你们奶奶给寻的?”

“嗯,大/奶奶亲自挑好送过来的。”

“老爷也说我健壮,健壮了才能当好奶娘!”奶娘陪笑抢了一句,李丹若站起来,伸手去接孩子,奶娘忙叫道:“唉哟,大娘子也得小心,这屎娃娃没骨头,可得小心!”李丹若微微蹙了下眉头,也不理会她,伸手接过孩子,抱着坐到炕上,挑开外面的大红绸包被,看着脸瘦小的象只猫、闭着眼睛睡的极沉的孩子,四下看了看,一只手抱着,腾出一只手捏了捏捆的硬绑绑的蜡烛包,看着奶娘笑道:“都不用要什么骨头了,你把哥儿捆成根骨头!这孩子再小也是人,你看看,捆成这样他不难受?换了你,这么捆着你,你难受不难受?”

“大娘子可不能这么说,这孩子就是得这么捆着,不然长大胳膊弯腿弯,长不成人!这是多少辈子传下来的老规矩,还能错了?!”奶娘极不客气的反驳道,

“你这是怎么跟四娘子说话呢?”春妍皱着眉头道,奶娘转头看着春妍,极不客气的堵了回去:“我当是大娘子呢,四娘子一个姑娘家,她懂啥?我这不叫好好说话?我就说给她听听,她不懂。”李丹若冷冷的盯着奶娘看了片刻,抱着孩子,小心的去解那横七竖八、捆得结结实实的绸带子,李雨菊忙探手拉住李丹若的手低声道:“姨娘上回来看过,说,是要这么带的。”

“咱们府上的规矩你不知道?姨娘不知道?”李丹若怔怔的看着李雨菊问道,李雨菊眼神闪烁含糊道:“咱们府上是咱们府上的规矩,姨娘说,老规矩是要这样,再说,这里也是这规矩。”

奶娘得意的看着李丹若,又撇着嘴,拿眼角扫了扫春妍,李丹若心里一股子说不出的酸涩往上涌,半晌才勉强笑道:“二姐姐说的是,孩子是二姐姐的孩子。”李丹若看着怀里的婴孩,极轻极温柔的低头亲了亲额头,将孩子递给奶娘,奶娘抱着孩子,冲李丹若得意的抬着下巴,就要昂昂然转身回去。

“慢!”李丹若声音阴冷的喝住了她:“你听好,哥儿好,你自然好,哥儿若有半分不妥当,你们太太饶得过你,我可不饶!去吧!”奶娘机灵灵打了个寒噤,连往后退了几步,竟是仓惶而去。

“四妹妹别吓她。”李雨菊拉了拉李丹若低声道,李丹若看着李雨菊,冲春妍挥了挥手,春妍会意,忙屏退众丫头婆子,自己侍立到门口,李丹若拉着李雨菊低声问道:“二姐姐和我说实话,你这日子过的,到底是不是舒心?”

李雨菊眼睫抖动不停,闭了闭眼睛,眼泪从眼角一串串滑下,半晌才说出话来:“有什么舒不舒心的,不都这样?哪家不都是这样?”

“唉哟!四娘子来了,你看看,我忙得团团转,竟没顾上迎出去!这家里谁也不管,全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天天忙得我团团转!”不过一个人的声音,这院子里却骤然喧嚣到刺耳,李雨菊急的简直有些仓惶的用帕子按着眼角,李丹若伸手拍了拍她低声道:“看不出来。”李雨菊心下稍定,看着李丹若低声道:“是大/奶奶。”

“嗯,我知道。”李丹若闷气的答道,两句话间,大/奶奶已经冲进了屋,李丹若端坐在在炕上,端起茶,好整以暇的看着大/奶奶,大/奶奶见李丹若看着自己,不动也不说话,微微怔了下笑道:“这就是四娘子吧,哟,生得真是好!”

“你该叫我四姨母吧?”李丹若绽放出一丝笑容,喝了口茶,慢声细语的说道,大/奶奶恼怒的转头狠盯着眼李雨菊,李雨菊寒瑟了下,伸手拉了拉李丹若,李丹若转头看着她笑了笑道:“姐姐放心,头一趟来,这见面礼我哪能忘了。”说着,扬声叫着魏紫吩咐道:“魏紫,把我给大外甥媳妇备的那只荷包拿进来。”吩咐完了,才转头看着大/奶奶,淡淡的笑道:“咱们都是世家大族,头一个礼字,第二条规矩,这两样,无论如何错不得,不然,再怎么有银子,也让满京城的人家瞧不起,你说是不是?”

大/奶奶一张脸涨得紫红,却作声不得,李丹若端着杯子,笑盈盈的抿着茶,看着魏紫拿了荷包进来,才淡然吩咐道:“我陪你母亲说说话儿,你去忙吧。”大/奶奶万般不情愿、却不得不接过魏紫几乎塞进怀里的荷包,铁青着脸曲了曲膝,压着气转身出去了。

李雨菊侧耳听着大/奶奶重重的脚步声远了,才低声笑道:“她也是,上回三妹妹来,也是招了顿没趣,真当咱们姐妹都是我这脾气,你给她的什么?不用太破费。”

“没破费,哪想起来给她备见面礼了,不过平时带着以备万一用的荷包,里面就是一对一两重的银锞子。”李丹若见李雨菊露出笑容,忙语气轻松的笑着解释道,李雨菊轻轻舒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更浓,抿嘴笑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你不用担心我,也没什么好不好的,老爷一个月怎么着也到我屋里歇上一晚两晚的,我也知足,姨娘劝过我,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母亲那么能干要强的人,父亲不也是……老爷也没忘了我,时常也来,如今又有了儿子,我就守着儿子过就行,我没事,这眼泪就从生了孩子才多起来的,月子里就特别爱淌眼泪,没什么事也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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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9 11: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九章 归家

     李丹若吓了一跳,忙问道:“现在好些没有?是不是还觉得特别委屈?”

    “是啊,四妹妹怎么知道?现在好多了,我要是难过想淌眼泪了,就让人把哥儿抱过来,看着孩子,逗着他玩玩,就什么都好了。”李雨菊满足的笑道,李丹若暗暗松了口气,这事她当然知道,很久很久以前,她办公室一个漂亮活泼的同事,就是产后抑郁跳了楼。

    “那就好,等孩子再大些,会笑会玩的,就更好玩了,你逗着孩子,一天过的可快着呢。”李丹若笑着安慰开解道,李雨菊忙连连点着头谢道:“四妹妹的好,我都记着……”

    “记什么呀,咱们是亲姐妹,哪还有比咱们更亲的?对了,三姐姐过来看过你?”李丹若笑着转了话题。李雨菊点头道:“就是大前天来的,唉,你上次什么时候见的她?”李雨菊转问道,李丹若苦笑道:“从她出嫁,我就没再见过她,她过年都没回家,说病了,初三打发人接二伯一家过去了一天,太婆也不管她,也没人提起她的事,她过的好不好?”

    “我看着象是不怎么好,”李雨菊皱着眉头道:“三妹妹的脾气,你也知道,行事……我总觉得有点太执拗了,她和陈家大郎吵了好几回了,听她说起来,回回都是为了陈家大郎和家里来往的事,她恨的什么似的,说陈家大郎不争气,没脸没皮上杆子巴接人,都是一家人,你来我往,怎么扯到巴接人上?”

    李丹若起身给李雨菊倒了杯热水,自己也换了杯热茶,回来坐着听她继续说:“陈家大郎也常来寻我们老爷,两个人很是相得,我听老爷夸过几回,说陈家大郎是个明白伶俐人,再说,男主外,女主内,这当家男人在外头交游往来,女人也不该管,我也没敢深说,就提了一句半句,一来三妹妹那个脾气,二来,也是赶上了,上个月她刚和陈家大郎大吵了一架,来的时候还在气头上,更听不进去。”

    李雨菊顿了顿,迟疑了下低声道:“这件事我听下来,倒是陈家大郎的不是,不过这话我可没跟三妹妹说,怕她听了更生气,回去再跟陈家大郎吵起来,只挑着能说的劝了她一回,这事,唉,四妹妹为人一向体贴,三妹妹的话我也不瞒你,上个月二婶过生辰,其实也不是什么整生辰,三妹妹想着父母不容易,早早就和陈家大郎说了,要接二叔、二婶过来热闹一天,好好给二婶贺个寿,要陈家大郎到衙门里应个卯就回去,谁知道陈家大郎直到人定过了还没回来,中间就打发小厮递了句话,说在外面应酬要紧的文会,三妹妹那脾气,你也知道,哪按得住,送走二叔二婶,捉住小厮一通拷打,唉!”

    李雨菊一声长叹:“原来陈家大郎是和大哥他们喝花酒去了,三妹妹更添了气,打发人一趟接一趟叫了陈家大郎回来,说是真吵了一夜,把陈家大郎的东西扔的满院子都是,她来的时候,说陈家大郎还在外院书房歇着呢。”

    李丹若听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双手捧着杯子,怔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今年太婆生辰,家里都不准备办,今年一年,那么多人过生辰,一个也没办过,往年,除了太婆,别人也不过一碗寿面,各人送各人的贺礼,三姐姐这心结也结的太深了。”

    “嗯,”李雨菊轻轻应了一声,一碗寿面里就有着大不同,各人送各人的礼,就更悬着天地了,李丹若极敏感的人,忙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再怎么,三姐姐不该和陈家大郎这么吵闹,这么一吵,痛快是痛快了,可是有什么用?”

    “就是啊,我也是这么说她,怎么能跟丈夫这么吵?那男人在外面应酬交际,也不是女人家该管的,三妹妹那脾气,唉,她也听不进去……”李雨菊连声叹着气说个不停,李丹若听着李雨菊温柔的絮叨个不断的话语,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慨和酸涩,李家的女孩子,看着仿佛都是一样的娇贵,可这里头的分别,这会儿却清楚明白的就摆在眼前,并没有人教李雨菊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大家主妇,她那些夫妻相处之道,都来自于安姨娘,所以她嫁进来隔月就把自己的丫头开了脸用来留人争宠,她欣喜于老爷一个月能到她这屋里一趟两趟,这会儿来个一趟两趟,床上侍候的,只能是春妍和春华吧?她怕儿媳妇,甚至怕儿媳妇送过来的奶娘,她不懂立威,只会争宠,生生把一个妻,做成了妾。

    李丹若暗暗叹了口气,李雨菊就不提了,这李金蕊,她这份心,自己能体会很多,可这么样的要强,于已哪有半分好处?这个道理,却不是人劝能听得进去,要悟也要经历一番惨烈之痛……

    李雨菊直说了大半个时辰,中间春妍进来送了碗红枣莲子汤,李雨菊吃了,两个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李丹若才起身告辞回去。

    隔月,五爷姜彦明除了服,领了程老夫人的吩咐,先到李府给宁老夫人请了安,陪着说了大半天的话,才告退回去,宁老夫人和杨氏对姜五爷很是满意。

    两家翻黄历找人批吉凶,来来往往了十几趟,总算把婚期商定在了明年五月十二日,这日子一定下来,成亲前要走的繁琐礼节也都能定下来了。

    十一月中,李家三老爷捎了信来,已得了回京述职的旨意,明年三月初,一家人就能回到京城了,宁老夫人高兴的直抹眼泪,这个三儿子一直辗转任上,头些年官做的小,就是转任,也用不着回京述职,这一眨眼,都十几年没回来过了,当初离京赴任时,三老爷和妻子严氏不过二十来岁,抱着女儿和她挥手作别的情形,她记的一清二楚,仿若就在眼前,后来又有了两个嫡孙子,大的今年都十三了,她还一趟没见过。

    宁老夫人兴奋了几天,又想起正事,叫了刘夫人和李玉靖进来,吩咐趁着过年,细细清点一遍田庄、铺子、宅院,按收益等分出一二三来,再对着帐单子清点一遍库房和现银,三老爷回来,她就准备分家了。

    刘夫人和戴氏要忙着过年的事、忙着李丹若的亲事,收着年底对帐,收各个庄子、铺子的收益,又要盘点家底,直忙的脚不连地,韩三奶奶也跟着忙的团团转,常常是李云直回来了,她还和管事婆子忙着对帐查库没回来。

    一路忙过了年,到二月初,李家的家底儿全部盘了一遍,每一笔帐都对清楚了,才交到宁老夫人手里,只等三老爷回来,就行这分家大事。

    刚进三月,刘夫人就遣人到三老爷进京必经的最后一个驿站守着,宁老夫人盼的几乎坐不住,带着李丹若,将三老爷李玉绍夫妻、五娘子李凌波、四爷李云庆和六爷李云慧的院子看了好几趟,又吩咐开了自己的库房,亲自挑了一堆古玩陈设,亲自安置摆放到李凌波和李云庆、李云慧屋里。

    看好住处,又将各院丫头、小厮、婆子看了一遍,连粗使丫头婆子也一个个过了目,忙完这些,又急着要吩咐厨房做三老爷一家爱吃之物,吩咐了几样,才想起来,除了儿子,孙女和孙子爱吃之物,她竟是一无所知,不光爱吃之物,对这一个孙女两个孙子,她竟一无所知,宁老夫人又抹起眼泪来,李丹若忙说这说那的劝着,宁老夫人落了几滴眼泪,用帕子按着眼角,叹气道:“可怜五姐儿,跟她父母赴任那会儿,还抱在怀里,这一转眼再回来,都十四了,也不知道大了变样了没有,还有庆哥儿和慧哥儿,听说读书上头极聪明,比你父亲还强些!”

    “三伯父当年就聪慧,我听母亲说过一回,三伯父已经中了举,要不是恩荫,必也是个两榜进士!”李丹若忙笑道,宁老夫人舒心的哈哈笑着,握着李丹若的手拍了拍笑道:“可不间,你三伯父虽说不如你父亲那样,读书上头也算难得了,如今两个哥儿又这样出息,若姐儿,太婆跟你说,你妹妹这么些年没在家,回来我可得多疼些,你不许吃醋!”宁老夫人点着李丹若的鼻子笑道,李丹若蹙了蹙鼻子笑道:“太婆有五个孙女儿,我可就这么一个妹妹,等妹妹回到家,我得先好好疼疼!”宁老夫人听的哈哈笑起来。

    这天一早,守在驿站的长随飞马回来报了,三老爷一家辰末从驿站动身,入了晡时就能到家了,等的望眼欲穿的宁老夫人急的竟抱怨起来:“辰末才动身,怎么这么晚?这个天,卯正天就亮了,唉!”

    “太婆这是看人挑担不吃力,”李丹若笑着说道:“三伯父一家这一路上走了两个多月了,得累成什么样儿?再说六哥儿年纪又小,太婆也真是的,要是知道您盼的这么急,三伯父指定日夜兼程飞奔回来,一到家就得病倒好几个,看太婆心疼哪一头。”宁老夫人点着李丹若冲刘夫人笑道:“你看看,她这是说我呢!”

    “若姐儿说的是这个理儿,”刘夫人笑道:“咱们居家不出门,不知道这赶路的辛苦,母亲还记得上回志哥儿去那个什么榷场,一来一回直去了大半年,一听说快回来了,我急的睡不着觉,天没亮就要到城门接着去,母亲还说我来着。”

    “可不是,唉,也不知道三郎如今变成什么样儿了,总说胖了不少,也不知道到底胖成个什么样儿,太胖了可不行。”宁老夫人接过李丹若奉上的茶,喝了一口,静了静心笑道。

    “外任那么辛苦,能胖多少?倒是五姐儿听说是个极好的,不比若姐儿差,我就喜欢象若姐儿这样的女孩子,看着就舒心。”刘夫人接道,杨氏满眼溺爱的看着李丹若笑道:“若姐儿哪比得上五姐儿?年前送回来给母亲贺寿的那块双面绣插屏,不就是五姐儿亲手绣的?若姐儿哪绣得出来?还有那字,写的诗,要是个哥儿,都能中进士了!听说生的也好。”

    “五姐儿小时候就生的好,说个粉装玉砌一点也不过,她母亲生的就好,母亲这几个媳妇里头,就数她最好看。”刘夫人笑道,杨氏忙点头赞同道:“可不是,生的好,又能干,母亲就是会挑人。”

    几个人说说笑笑,宁老夫人的焦急稍稍平下来,可中午饭也没怎么有心情吃,饭后也没心思午觉,李丹若只好陪着她,说东说西的分散着宁老夫人的焦急,直等到晡时将过,外面几个小丫头飞奔进来,也顾不得规矩了,一边跑一边叫道:“老祖宗,三老爷回来了!三太太回来了!”

    宁老夫人‘呼’的一声站起来就往外冲,吓了李丹若一跳,急跳两步跟上,流苏和璎珞也吓了一跳,忙冲过去掀起帘子,宁老夫人也不用人扶,健步如飞往院门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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