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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汤圆儿

[现代都市] 《于尘埃处 》作者:明开夜合(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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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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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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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又坐了片刻,陈麓川瞅见林阅已开始擦桌子端菜,便跟林立明说了一声,起身过去帮忙。

    厨房油烟混杂食物的浓香,何珊正在往大碗里盛山药汤。陈麓川立在门口,同她打了声招呼。何珊抬眼,淡淡地应了一声。

    林阅正忙得不可开交,这会儿多了个苦力,自然求之不得。两人你拿筷子我端碗,很快便将一桌子都布好了。最后,陈麓川去叫大家过来吃饭。

    何珊抓住林阅手臂拽进门内,掩了门,低声说:“人好歹是客人,你使唤起来也太不客气了吧?”

    林阅却笑说:“要是换成柴薇,我也一样使唤。”

    房子到底太小,大家在餐桌旁坐下以后,几乎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好在在座的多数都是年轻人,也不怎么讲究。

    王谈沣跟柴薇先敬了林立明和何珊两位长辈,徐堃和季琳也紧随其后。

    林阅笑说:“我爸喝醉了打牌手气特别好,你们悠着点。”

    “那更得喝了。”说着,徐堃又拎起酒瓶,“林叔,我再敬您一杯!”

    林立明也不推拒,笑呵呵地接了。

    陈麓川不由瞅了一眼。

    正不自在,忽听身旁林阅笑说:“爸,妈,那我们也敬你们一杯,就当给一会儿打牌助兴。”说完,便抓住了他手臂。

    陈麓川立即起身,替林立明和何珊斟酒。这回何珊倒没为难他,虽说脸上仍不见笑意,却是干脆接了。

    喝完坐下,陈麓川撇眼看了看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心里痛快了。

    最后,还剩下杨雯。林阅自然不会让她敬,赶紧先起身替她倒了杯啤酒,感谢她转了店,又热心地提供进货渠道。

    因有两个孕妇在场,大家又顾忌万一喝醉了得给林阅添麻烦,酒都喝得十分克制,倒是对一桌子菜连番赞叹,毫不保留。

    何珊被夸得不好意思,只得又拈了林阅当靶子,“我还觉得可惜呢,林阅半点也没遗传到我的天赋。以后要是成家了,天天下馆子可不是个事儿。”

    柴薇笑着接腔,“阿姨,您这想法就不对了,现在但凡是真男人,哪个舍得自己老婆天天烟熏火燎,是吧?”最后两个字,却是冲着陈麓川说的。

    何珊笑问,“那你家里是谁做饭?”

    “现在安胎,是我妈在照顾,平时王谈沣要是不出差,肯定就他做了。季琳姐,”柴薇偏头去看一旁的季琳,“你家也是徐堃做饭吧?”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她又看向陈麓川,笑说,“陈麓川,你以后肯定也一样是吧?”

    表忠心的机会都递到了嘴边,陈麓川自然不会放过,点头道:“当然。”

    林阅在旁笑了一声,低声说:“你就会下个饺子。”

    陈麓川笑了笑,也小声答:“不会可以学。”

    何珊听见了两人的耳语,轻咳一声,高声说:“吃菜吃菜,大家都别客气。”

    吃完饭,柴薇、季琳和杨雯和何珊凑了一桌麻将,林立明跟王谈沣、徐堃打扑克。剩下林阅和陈麓川两人,自不必说,留在厨房里收拾碗筷。

    陈麓川见外面牌局已经开了起来,总算得闲跟林阅单独相处,便索性将厨房门一掩。

    林阅挽起袖子,拧开水龙头往洗碗池里接水,笑说:“结果尽让你打下手了,别介意。”

    “当然介意,”陈麓川凑到林阅身边,“你那天晚上说什么了?”

    林阅抬头看他,“什么?”

    “信誓旦旦说会罩着我。”

    林阅笑了,“你都来过很多次了,没必要嘛。”

    陈麓川低哼一声,“真是不客气。”

    “拿你当自己人,才不客气呀。”林阅往水池里倒了些洗洁精。

    “我来吧,”陈麓川挽起袖子,把她往旁边一挤,又问,“你跟徐堃相过亲?”

    “嗯,你跟丁露晞在维港吃饭那回,我跟他第一次见面。”

    陈麓川手里动作一顿,低头看她,“你上回不是说没注意吗,那你怎么知道跟我吃饭的是丁露晞。”

    林阅一怔,“我……我是这么说的吗?”

    陈麓川盯着她,“我们去桃叶渡吃饭那天,我问你年前是不是在维港吃过饭,你说没注意,没看见我。”

    随口扯的谎,谁知道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林阅暗暗叫苦,想打个哈哈搪塞过去。

    陈麓川却不打算放过她,“你为什么撒谎?”

    “我……怕尴尬啊。你想,都在相亲,我俩又是老同学,我要是告诉你我也看见你了,你难道不会觉得尴尬吗?”

    “不会。”

    “……”

    陈麓川一边洗碗,一边不时转头看她,“还说了什么谎,现在一块儿交代。”

    “没了。”

    “没了?”

    “真没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以后再让我发现了……”

    “怎样?”

    陈麓川看她一眼,“自己想。”

    林阅笑了,“怕你哦。”

    陈麓川挑了挑眉,“不信试试看。”

    说着,又绕回方才的话题,“你跟徐堃怎么没成?”

    林阅笑问:“那你跟丁露晞怎么没成?”

    陈麓川静了数秒,“我说是因为你,你信吗?”

    “那我也是因为你。”这话,摆明了是不信。

    陈麓川一时沉默,正打算干脆趁着这空当一鼓作气,忽然响起开门声。

    林阅回头,笑说:“怎么不打牌了?”

    柴薇走进来,“有酸奶吗?刚吃得有点儿腻。”

    林阅拉开冰箱门,替她拿了杯酸奶,“状况如何?”

    柴薇笑说:“何阿姨太猛了,我们仨都成了陪练的炮灰。林叔叔也是,手气好得不得了。你们全家今天是串通好了要从我们口袋里掏钱是吧?”

    “对呀,专门摆的鸿门宴。”林阅笑说,“我早起眼皮就在跳,还在想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结果是要进财。”

    柴薇插.入吸管,喝了一小口,“一会儿你打吗?”

    “我不打了,下午要去店里打扫,明天就要开张了。”

    “要不要帮忙?”

    “不用,之前已经大扫除过一回,今天就过去拖个地就行。”

    柴薇点了点头,又回客厅打麻将去了。

    陈麓川听说她下午还有安排,便加快了动作,说:“我陪你去。”

    “不用,外面天热。”

    陈麓川说:“跟你多待一会儿。”

    林阅这下没法拒绝了。

    厨房收拾干净,两人打了声招呼。牌局正酣,压根没人理他们。林阅笑了笑,“算了,我们走吧。”

    到了店里,林阅整体又检查一遍,最后看了看收银台后面的墙壁,问陈麓川,“你觉不觉这儿有点儿空?”

    陈麓川退后几步,端详片刻,点头,“挂点东西比较好?”

    林阅想起之前买了块扎染布帘,放在后面的储物间里。储物间不过数个平方,里面有个木架,一些尚未清理上架的纸箱子堆叠在上面。

    布帘搁在最顶上一层,林阅又出来搬了张椅子垫脚。陈麓川瞧见了,进去帮忙。

    林阅把最顶上的瓦楞纸盒抱下来,递给陈麓川,“接一下。”

    陈麓川接过,正要往地上放,林阅从椅上跳下来,却是一个没站稳,急忙伸手去掌椅子靠背。椅子腿儿在地上划拉一声,撞上了后面的木架上。

    霎时,架子往后晃了一下,忽整个往前倒。

    陈麓川想也没想,丢了箱子,将林阅往怀里一抱——

    纸箱连着木架,轰一下全部砸下来。

    林阅吓得低声一叫,自己立刻被箍得更牢,紧接着,耳畔响起一声似是疼极的闷哼。

    动静停息下来,大大小小的箱子,倒了一地。

    林阅惊魂甫定,挣出怀抱,将架子用力将后一推,同时抬头,“陈麓川?”

    陈麓川咬着牙,一言不发,脸色发白,额头上一层豆大的汗珠。

    林阅心里一咯噔,急忙抓住他手臂,“怎么了?!”

    陈麓川疼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半晌,才觉渐渐缓了过来,哑声说:“没事……你搀我一下……别碰我背……”

    林阅忙将他手臂绕在自己肩上,试探着搀了一下,“……怎么样?”

    麓川闭了闭眼,“……你听我说,别慌,我恐怕得去医院。”

    林阅脸上霎时一白,“……是不是撞到你背上的旧伤了?”

    陈麓川点了点头,紧咬着牙,汗水从眉心滚落而下。

    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林阅生生忍住。经过最开始的慌乱之后,她渐渐镇定下来,让陈麓川半倚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步走到车旁。

    她腾出一手,打开后座车门,将陈麓川慢慢地扶进车里,又几步折回去将店门锁上,一刻不敢迟疑地往医院赶去。

    林阅回头看了一眼,陈麓川仰躺在后座上,脸上额上,冷汗涔涔。

    她咬紧后槽牙,回头直视前方,将油门踩得更猛。

    幸而医院离这儿不远,医护人员先将陈麓川送去拍片。等结果时,林阅先给何珊打了个电话,简要交代事情经过,又嘱咐她让柴薇他们先别过来,否则人一多场面反而混乱。

    紧接着,她翻出陈祖实的电话,说明情况以后,请他务必速来医院。

    做完这些,又等了一会儿,拍片结果出来了,重物撞击导致以往骨头断裂愈合处略有错位,情况倒也不严重,住院一周,复位固定即可。

    林阅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了一半。

    这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双手一直在抖。

    她在门外走廊上坐着,焦灼而耐心等医生治疗。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那端脚步声匆匆而来,却是陈祖实和冯蓉一道过来了。

    林阅赶紧起身,同二人打了声招呼。

    陈祖实点了点头,“麓川情况怎么样?”

    冯蓉却是没有理她,从她身旁越过,径直往治疗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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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林阅这时候也顾不上尴尬,紧跟着上去介绍情况。冯蓉听完并不应答,过了片刻,才淡淡瞥了她一眼,“怎么受的伤?”

    林阅毫不隐瞒,照实说了。

    冯蓉眉头锁得更深,拿眼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别过头去,再不看她。

    陈祖实有心缓和气氛,便安抚冯蓉道道:“医生既然说了情况不严重,就别自己吓自己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冯蓉狠瞪他一眼,“不是从你身上掉下来,你当然不知道心疼。人又不是钢筋水泥做的,再怎么没事,不得伤一会儿疼一会儿?”

    林阅眼眶霎时又红了,难堪倒是其次,只是越发觉得愧疚。

    片刻,林阅包里手机嗡嗡振动,她急忙掏出来,背过身接起。

    何珊问她:“我跟你爸到医院了,几楼?”

    林阅压低了声音说:“妈,你们还是别上来了,冯阿姨跟陈叔叔已经来了。”

    那边顿了一会儿,“那更得上来,账算清楚,该赔的赔,免得人家觉得我们不识礼数。”

    林阅这会儿仍是心有余悸,想了想,要有何珊和林立明在旁边,好歹能够安定心神,便也不多说,报了楼层和科室。

    不一会儿,何珊便跟着林立明上来了。

    冯蓉一见何珊,立即炸了,“你来干什么?”

    何珊却不接她这茬,只问林阅,“情况怎么样?”

    林阅低声答了。

    冯蓉一声冷笑,“我儿子可真是鬼迷心窍救错了人,自己折进去了,外人反倒过来看笑话。”

    何珊神情也不甚好看,语气却是客气:“你要吵架,换个时间我一定奉陪,现在孩子还躺在里面……”

    “那可轮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何珊脸色一黑,然而深吸一口气,忍下去了。

    林阅眼见场面如此尴尬,越发觉得无地自容,低头拉住何珊的手,低低地道了声歉。何珊瞥她一眼,没吭声。

    一个巴掌拍不响,没人应战,冯蓉便也偃旗息鼓了。

    不知等了多久,治疗室门终于打开,陈麓川被推了出来。他这会儿脸上总算有了一点儿血色,笑着跟林立明和何珊打了声招呼。

    冯蓉立即凑上去抓住他的手,连声问他疼不疼、要不要紧。

    几人簇拥着,往病房去了。

    不一会儿,护士过来喊人缴费办住院手续。

    陈祖实正要跟着去,林阅忙说:“陈叔叔,我去吧。”此刻冯蓉围在床边,自己一时半会儿估计也说不上话。

    陈祖实见她满面愁容,笑了笑,安抚道:“没事啊林丫头,你别多心,我去就行了,你在这儿陪着麓川。”

    话音刚落,病床上陈麓川喊她一声,“林阅。”

    陈祖实笑着拍了拍她肩膀,“过去吧。”

    何珊忙将林立明一推,低声说:“你去办。”

    林立明便对陈祖实说:“我去吧,麓川毕竟是为了林阅受的伤,不让我们缴费,心里过意不去。”

    陈祖实笑说:“多大点事儿,你们也太客气了。”

    “应该的。”林立明点了点头,跟着护士出去了。何珊顿了顿,也跟上去。

    林阅被陈麓川喊了一声,立即走过去,却也不敢靠得太近,隔了一步的距离站着。陈麓川朝她伸出手。林阅急忙看了冯蓉一眼,后者面沉如水,神情自然不甚愉悦。

    陈麓川躺在床上,打了个石膏背心,不能乱动,这会儿够不着林阅,只得招了招手,说,“过来。”

    林阅瞥了冯蓉一眼,往前迈了一步。

    陈麓川握住了她手,问:“你没受伤吧?”

    林阅急忙摇头,“没。”

    “那就好。”

    冯蓉看不过去了,轻哼一声,“你自己恨不得都要半瘫了,还有空操心别人。”

    陈麓川笑了笑,“妈,没您说得这么严重,伤筋动骨常有的事,您别担心了。”

    冯蓉立时红了眼眶,“你这一会儿被狗咬了,一会儿钉子扎进脚里了,一会儿爬山摔了……长这么大,就不能让我省点心是不是?”

    陈麓川只得笑着又安抚几句,冯蓉情绪好歹稍稍缓和下来。

    半晌,林立明办完住院手续回来,何珊也拎回一篮子水果和营养品。

    护士过来替陈麓川做常规检查,一会儿还要输液。大家一直在病房不是个事儿,也会打扰陈麓川休息。

    冯蓉便让其他人都走,自己留下来照顾陈麓川。

    林阅忙说:“冯阿姨,我留下来吧。”

    冯蓉瞥她一眼,“我们家的事,就不劳烦你了。”

    林阅脸色发白,不由咬了咬唇,却也并不放弃,坚持道:“冯阿姨,这是我应该做的。”

    陈麓川接腔,“妈,林阅留下来,您回去休息,有空就过来瞅一眼。您去年才做过手术,要是您照顾我,自己累坏了就得不偿失。”

    冯蓉当然不肯松口,陈麓川态度却比她更加坚决,“您要是非得留在医院,我就不住院了。”

    “你别胡闹!”

    “那您跟爸先回去,让林阅留下来。”

    僵持片刻,冯蓉不得不退一步,冷冷淡淡地瞅了林阅一眼,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上来给你送饭。”

    四个人一道走了,病房里安静下来,林阅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些。

    等药瓶挂上,林阅搬过凳子,在床边坐下,低声问:“还疼不疼?”

    陈麓川摇头。

    林阅伸手,握住他没输液的右手,垂下头去。

    片刻,陈麓川听见一声细碎的呜咽,急忙摇了摇她的手,“你别哭,真没事。”

    她之前吓坏了,这会儿才缓过神,精神一放松,只觉后怕,越想心里越慌,瓮声瓮气说:“……你都救我两次了,让我怎么还。”

    陈麓川笑了一声,“那就以身相许。”

    林阅扑哧笑出声,“我信你是真不疼了。”

    坐了一会儿,林阅喂陈麓川喝了点儿水,将一旁的窗帘拉起来,好让他休息。待陈麓川睡着,她出去给何珊打了个电话。

    出了这事以后,何珊再也找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无论她跟冯蓉有什么过节,陈麓川是实打实救了自己女儿。若不是真有心,谁能做到这个地步。

    “你不用跟我道歉,那是我跟冯蓉两个人之间的事。别的你先别管,先好好照顾陈麓川吧。”

    林阅应了一声,又说:“妈,你还记得小时候陈麓川有一回被狗咬了么?”

    “记得,怎么了?”

    她陈述当日情境,“他那回也是为了救我。”

    何珊听完半晌无话,最后叹道:“这孩子是个实诚人。”

    林阅听见这句话,不由扬起嘴角笑了笑,何珊这关,是彻底没问题了。

    何珊叹一口气,“话我先前就说明白了,我不反对你跟他一起,就是怕你嫁过去受委屈,冯蓉是什么态度,你也看见了。”

    “妈,我有心理准备。”

    林阅回到病房,一边盯着药瓶,一边玩之前陈麓川发给她的那个解密游戏打发时间。

    半小时后,陈麓川醒过来了。

    林阅收了手机,问他要不要吃点儿水果。

    陈麓川摇头,“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我不困。”

    陈麓川笑了笑,“看来你明天是开不了张了。”

    林阅瞪他,“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开张不开张,人重要还是钱重要?”

    陈麓川听她这么说,心里觉得舒坦,背也跟着不疼了。心想,受伤就受伤吧,一点不亏。

    傍晚时候,冯蓉提着一个保温桶过来了。自她一进屋,便把林阅当做空气,林阅有心要帮忙,她也只当是没看见。

    林阅反正插不上手,便说:“冯阿姨,这边您先担待,我去给陈麓川拿两套衣服。”

    冯蓉神情平淡,似是没有听见一般。

    陈麓川掏出钥匙递给林阅,嘱咐她注意安全。

    林阅问他:“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带过来的?”

    “充电器。你别着急,吃了晚饭再来。”

    林阅点头,又跟冯蓉打了声招呼,“我去去就回,冯阿姨,先麻烦您了。”

    林阅掩上门出去之后,陈麓川才收回目光,笑了笑,“妈,您这样做就太没风度了。”

    冯蓉当即拉下脸,“这可真稀奇,你现在在床上躺着呢,我还要跟人讲什么风度?”

    “是我心甘情愿这么做的,林阅又没逼我。”

    “那是你傻,被人买了还替人数钱。”

    陈麓川认真说道:“妈,我知道您跟何阿姨有矛盾,但这事说到底跟林阅无关。我是真心喜欢她,也打定主意要跟她结婚。如果您不想跟何阿姨往来,今后跟现在一样就行,只希望您能对林阅公平点,不要迁怒她。她要是难受,我也跟着难受。”

    冯蓉提眼横他,“你这是威胁我?”

    陈麓川笑说:“我哪敢威胁您,这不是在求您高抬贵手吗?”

    冯蓉轻哼一声,“少给我来这套。”

    一小时后,林阅提着两人的换洗衣服回来了。收拾东西的时候,她看见陈麓川放在床头柜上的psp,也一道拿了过来,好让他无聊的时候能打发时间。

    病房里,冯蓉一边跟陈麓川聊天,一边削苹果。

    林阅打了声招呼,冯蓉抬眼看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阅惊讶,不由朝陈麓川望去。

    陈麓川笑了笑,无声说:等会儿再说。





53、

冯蓉削完了苹果,往陈麓川手里一递,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我回去了。”

    陈麓川点头,“家里要是有事,您就别急着过来。”

    “哦,我不过来你喝西北风去?”冯蓉白他一眼,拎上保温桶和提包,“我走了。”顿了顿,朝向林阅不咸不淡地说了声再见。

    林阅忙说:“您路上注意安全。”

    待冯蓉走了之后,林阅一边整理刚在超市新买的洗漱用品,一边问:“你跟冯阿姨说了什么?”

    陈麓川咬了口苹果,笑说:“没说什么,就跟她表了表决心。”

    林阅叹了口气,“我把你害成这样,冯阿姨生我气也是应该的。”

    “瞎说。”

    林阅瞅他一眼,忽笑起来,“你今年是不是命犯太岁,怎么总是遭受无妄之灾。”

    陈麓川笑了一声,“运气是守恒的,一方面幸运了,另一方面就得倒霉。”

    “可我怎么觉得你只剩倒霉了。”

    陈麓川笑看着她,“能跟你重新遇上,还不够幸运?”

    这话极为受用,林阅也跟着笑了,将毛巾从袋子里翻出来,“不跟你说了,我去洗把脸。”

    等她出来,陈麓川手里苹果还剩小半个,“帮我咬两口,吃不完了。”

    林阅看他一眼,就着他举起来的手咬了一小口。

    “……跟老鼠咬的一样。”

    林阅笑了一声,“这是冯阿姨亲自削的,你自己吃。”

    她头发束了起来,刚洗过脸,皮肤上还沾着水滴。陈麓川看着她,“过来。”

    林阅不明所以,“怎么了?”

    “躺久了,肩膀酸。”

    林阅急忙在床沿上坐下,“我帮你捏一捏。”

    陈麓川微闭着眼,任她像是猫爪子挠似的捏着自己肩上的肌肉。

    林阅观察他的神色,“好些了吗?”

    “嗯,”陈麓川拖长了声音,微微挑了挑眉,“你要是亲我一下,就更好了。”

    林阅面上一热,顿了顿,倾身向前,在陈麓川唇上碰了一下,低声问:“好了么?”

    陈麓川闷笑一声。

    又捏了一会儿,陈麓川说:“可以了。”

    林阅从纸袋里掏出特意带过来的psp,“无不无聊?要不要玩会儿游戏?”

    “不玩,”陈麓川看也不看,“你陪我聊天。”

    林阅笑了笑,在凳子上坐下。

    聊了一会儿,陈麓川搁在一旁的手机响起来。林阅替他拿过来,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一愣,“丁露晞。”

    “帮我接吧,估计是问房间号的。”

    林阅犹豫,“你自己接吧。”

    “没事,你接。”

    林阅只得接了,果不其然,丁露晞说已到医院楼下。

    待她挂了电话,陈麓川解释说:“她明天下午就要回北京了,所以今天过来跟我道个别。”

    上回那事,林阅细想之后,有几分愧疚。这事儿说到底是丁露晞的*,非要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来……

    “是不是因为上回……”

    陈麓川摇头,“她家本来就在北京,回去也好,发展机会更多。”

    林阅点了点头,知道陈麓川仗义,更多细节的事,自是不便透露。

    不一会儿,丁露晞抱着一束花进来了。林阅忙从她手里把花接过来,搁在一边的柜子上,又搬来凳子请她坐。

    丁露晞摇了摇头,笑说:“不坐了林阅姐,我说两句话就走,回去还要收拾东西。”

    林阅点了点头,将一旁的钱包和手机拿过来,“那你们先聊,我去买点水上来。”

    丁露晞看着林阅身影走远,转身在凳子上坐下,“还好你俩没生分,不然我真是难辞其咎。”

    “林阅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丁露晞点了点头,“总之,回头我还是跟她道个歉。”

    陈麓川看着她,“真要走?”

    丁露晞脸上笑意淡了,“留下来没意思,平白让林展也跟着膈应。”

    “他什么反应?”

    丁露晞一时没答,叹了声气,“就这样吧,我配不上他。犯了错,总是要付出代价。”

    陈麓川也不知如何安慰,沉默片刻,只得说:“回北京了好好开始。”

    林阅在医院对门的超市里买了一大提水,等电梯时,忽觉前面站着的两人背影十分眼熟,愣了愣,喊了一声:“孙磊?”

    前面两人应声回头,果然是耿浩然和孙磊。

    孙磊见她手里拎着水,忙伸手接过来。

    三人一道进了电梯,耿浩然笑问:“陈麓川情况怎么样?”

    “没事,住一周就能出院,只是要静养一两个月才能痊愈。”

    孙磊问:“听麓川说你在开店,怎么样了?”

    “已经筹备好了,等陈麓川伤好了开张。”

    三人不咸不淡地寒暄着,不一会儿便到了病房外。

    推门进去,恰好丁露晞正要走。她一站起身,转头看见耿浩然,顿时一愣。

    耿浩然也愣住了。

    然而不过半晌,两人又同时生硬地别过目光,若无其事地敛了神色。

    陈麓川跟丁露晞隔得近,将她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就这一瞬间,一个念头飞速闪过,他陡然明白过来,之前跟丁露晞纠葛的那人是谁。

    丁露晞转头看他一眼,“川哥,那……那我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明天出发的时候,给我发条短信。”

    丁露晞点了点头,脚步仓促地往门口走去,“林阅姐,那我走了。”

    林阅点了点头。

    丁露晞便从她身旁绕过去,匆忙走了。

    三人进了病房,耿浩然脸上神情仍有些不自在,想了想,还是没憋住,拐弯抹角道:“老陈,方才这姑娘是你什么人,长得跟明星一样。”

    陈麓川神情冷淡:“朋友。”

    耿浩然干笑一声,还想再问,又怕多说多错,只得暂时住了声。

    两人待了一会儿,眼看时间也差不错了,便起身告辞。

    总算消停下来,林阅问:“今天应该不会再有访客了吧?”

    陈麓川笑了笑,“我这么受欢迎,不一定。”

    林阅瞅他一眼,笑说:“可别有小姑娘来,否则我见一个拦一个。”

    “随便你拦,保证没有。”

    坐了一会儿,林阅扶陈麓川去洗手间洗漱。他背上打了石膏背心,不能弯腰,自然也没法洗澡。

    林阅挤好牙膏,将牙刷递到他手边,商量道:“要不我帮你擦一擦?”

    陈麓川刷着牙,含混应了一声。

    林阅拿了干净衣服、毛巾和盆过来,将衣服挂在一旁的扶手杆上,兑了一盆温水,把毛巾投进去。待陈麓川刷完牙,她帮他解开衣服,拧干毛巾,细致地从脖子擦到腰上。

    擦完,她将毛巾清洗拧干,“唔……剩下的你自己来吧。”

    陈麓川动作一顿,无辜地看着她。

    林阅瞥他,“你手脚又没问题。”

    “不弯腰脱裤子,你做个示范?”

    林阅想了想,还真做不到。

    陈麓川瞅着她,笑起来。

    林阅咬牙,“再笑我不就不管你了。”

    陈麓川使劲憋住,“好。”

    林阅又将门锁检查了一下,反锁得好好的。

    “你……你转过身去。”

    陈麓川照做。

    林阅伸手从他腰上绕过去,解开皮带,将外裤剥下来,到脚脖子时,指挥他:“抬左脚——再抬右脚。”

    下一步脱内.裤,她挣扎了半天,最后一咬牙,瞥下眼,一鼓作气。

    她将一旁的花洒取下来,调好水温递到陈麓川手里,背过身去,“洗好了叫我。”

    陈麓川笑了一声,“又不是没见过。”

    林阅脸上发热:“闭嘴。”

    过了一会儿,林阅听见他喊了一声,立即转过头去。

    谁知陈麓川却转过身来了。

    林阅立即别过头,从耳根一直烧到脖子,羞恼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陈麓川语气分外无辜:“这我自己又控制不了,谁叫你在这儿。”

    “那我出去。”

    “出去之前,先得帮我擦沐浴露。”

    林阅想死的心都有了。

    挣扎了半晌,还是不忍心不管这么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号,只能硬着头皮上。

    最后,待陈麓川冲了水,林阅站在他身后,替他把水擦干。

    她翻出干净的内.裤和睡衣,又十分费力地替他穿好。

    陈麓川笑说:“这事儿这么单纯,你别想多了。”

    林阅瞪他,“我什么时候想多了?”

    “你要想,一般的护工要是你这种态度,工作还做不做了?”

    林阅嘟囔,“我又不是护工。”

    “我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以后天天这样,就只能去请个护工了。”

    “男护工女护工?”

    陈麓川有意逗她,“女的吧,女的心细。”

    “……”

    “你看,请女护工你又不高兴,那没办法,只能委屈你早点适应了。”

    林阅脸上烫得要命,不想再理他,将门打开,“……你快滚蛋吧。”

    陈麓川笑了一声,走出去。

    林阅洗完澡出去,陈麓川正直挺挺地站在床边,她急忙丢下手里的东西,扶他在床上躺下。

    林阅关了大灯,在陪护床上睡下。她侧着身,看着对面床上平躺的陈麓川,“背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

    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头顶两盏小灯,淌着幽幽的光。

    许久,林阅低声开口:“陈麓川。”

    陈麓川偏过头,看着她,眸中里一点微光,映着她的身影。

    “你说,以后你老了,我再这样照顾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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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16 | 显示全部楼层
54、

片刻,她听见陈麓川声音含笑,“我保证坚持锻炼身体,健康地活到七八十岁,争取不用你照顾。”

    林阅也跟着笑了一声,正要开口,陈麓川又说:“还有,求婚这件事一般是男人做的,你把我的工作抢了,我很不高兴。”

    林阅笑起来,“……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经过白天的兵荒马乱,两人都有些疲累,可这样安静的夜晚,却都舍不得睡去。两个人聊着天,都是寻常琐碎的话题,譬如明天什么天气,早饭吃什么,公司是不是要请假等等,有一搭没一搭的。

    有一个瞬间,两人同时静了下来,陈麓川等着她再开口,然而过了片刻,却听她呼吸均匀悠长,已然睡了过去。

    陈麓川苦笑一声,“要说正经的,你又睡了。”

    他扬手关了自己床顶的台灯,够不上林阅那边的,只能任它亮着。好在光线柔和,照得她面容恬静,这样瞧过去,也让人心旷神怡。

    之后柴薇和王谈沣,还有陈麓川那边的一些朋友,以及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也都陆陆续续过来了。小小的一间病房,办事处似的络绎不绝。

    单一峰也特意过来探望,说是陈麓川这关头住院简直要命,这样下去,都不知道《补天》能不能按时上线。

    转头又对林阅笑说:“要是赶不上上线,回头我就找你索赔。”

    林阅分外无辜,“单哥,你听过破窗效应吗?这件事追究起来,柴薇得负主要责任。”

    单一峰哈哈大笑,“几年策划没白干,这锅甩得可真有水平。”

    末了,嘱咐陈麓川好好养伤,要觉得可以了,就赶紧回公司支援。

    林展是最后一个到的。那晚之后,林阅也是第一次见他。瞅着比前段时间消瘦了,目光里多了几分沉郁。

    他先为那天打人的跟陈麓川道了声歉,寒暄之后,枯坐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问道:“露晞离开江城了,你知道么?”

    陈麓川点头,“她来找过我。”

    林展垂着头,沉默了半晌,方才哑声开口,“你有她新手机号吗?”

    陈麓川看着他,心里不忍,但还是尊重丁露晞对他的嘱托,“她不让我告诉你。”

    林展满肚子的话一时又给憋了回去,最后,又问:“你知不知道那王八蛋是谁?”

    陈麓川他也着实不知道如何处理别人的感情纠纷,这会儿只得说:“林展,我劝你还是算了。”

    “……可我总得给她讨个公道。”

    一旁的林阅也加入劝说,“林展,算了吧。你要真喜欢丁露晞,就不要在意这些事。还在意,就别勉强跟她在一起,以后你要是觉得不甘心,算起旧账来,反而伤人伤己。”

    林展抬头瞪她,眼眶泛红,“我不在意,我就想知道她为什么骗我。难道我不值得她信任?”

    林阅暗自叹了声气。

    陈麓川知道真相,然而既然丁露晞早就跟那人断了,如今又已离开江城,再说终究无益。人总会犯点儿错,她迷途知返,又付出了代价,总不能一棍子打死。

    静了一会儿,陈麓川忽对林阅说:“柴薇送来的葡萄再不吃要坏了,你能不能帮忙洗一点。”

    林阅一怔,明白过来,拎起袋子往浴室去了。

    陈麓川看向林展,也不明说,“你平时做不做经济新闻?”

    林展愣了愣,“我主要是跑社会的。”

    “那你找个你认识的,靠得住的,查查这个人。”他摸过一旁的手机,打了两个字递给林展。

    “冯楷?这谁?”

    “以前是一个外贸公司的老总,公司名叫做远凯,后来申请破产了。”

    林展想了想,“似乎有点印象。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能保证有问题,有问题揪问题,没问题……”陈麓川顿了顿,“那就给他使点绊子。”

    林展问:“川哥,你跟他有什么过节吗?”

    “我跟他没过节。”重音落在“我”这个字上。

    林展一愣,立时明白过来,片刻也待不住,马上跟陈麓川告辞。

    等林阅洗完葡萄出来,林展人已经不见了,“走了?”

    陈麓川点头,“跑新闻去了。”

    林阅笑了笑,“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又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给他提供了一条线索,让他去跑新闻。”

    “所以你刚才特意把我支开。”

    陈麓川瞥她,“生气了?”

    林阅摇头,端着洗好的葡萄在床沿上坐下,“你不告诉我,当然有你的道理,我相信你。”说着,拈了个葡萄递到他嘴边,“吃么?”

    陈麓川笑了笑,抓着她的手指,把葡萄喂进嘴里。

    住院的时候,多半还是冯蓉来送饭。何珊也来过几次,结果两人在病房里撞上,那场景简直飞沙走石日月无光:你一言我一语,从食材到米饭硬度,甚至连保温桶的牌子都互相埋汰上了。

    林阅劝了两句,压根没用,只得随她们去,自己则和陈麓川躲在一旁,优哉游哉地喝汤吃饭——自那次之后,冯蓉带饭都会顺带替她也带上一份。

    等他们吃完,那边的战火仍未停息。

    她几乎能够想象要是跟陈麓川结婚,今后的日子一定“异彩纷呈”。

    住了一周,陈麓川出院,又紧接着住进林阅家里。

    冯蓉想让陈麓川回家住,陈麓川只说林阅已经照顾了他一周,凡事都有经验,回家住反而不如让林阅接着照顾来得便宜。

    这段时间,冯蓉趁着中午和晚上送饭的机会,特意观察过林阅,见她耐心细致,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

    如此,她便也没怎么反对。

    家里比医院到底方便太多,然而午晚有人送饭的福利,自然也就没有了。林阅总不好麻烦何珊来家里做饭,又不好意思找她讨教,吃了两天外卖,觉得不是个事,便自己去买了几本菜谱,从头开始研究。

    这天陈麓川一睁眼,就听见厨房里传来笃笃笃的声音。他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起床,便没出声,静静悄悄地走了过去。

    林阅刀工倒还似模似样,虽然不怎么快,但胜在心细又耐心。这会儿,案板上已经堆了些切好的排骨。

    她放了菜刀,正要去拿碗,一转身便看见陈麓川站在门口,顿时吓了一跳,“你怎么走路都没声?”

    她头发束了起来,身上罩了一件围裙,标准的厨娘装扮。

    陈麓川看着她,“你在煲汤?”

    “嗯,上回我妈特意买了一个砂锅,还没用上几回,正好趁现在多煲点汤,给你补一补。”她笑了笑,“我第一次煲汤,要是不好喝,不准告诉我实话。”

    “肯定好喝。”

    林阅笑说:“我自己都没这么有信心。”

    陈麓川走过去,“要不擅长就别勉强了,吃外面的也是一样。”

    林阅摇头,“外面的没营养,现在是特殊时期。你可别多心,我才不会替你做一辈子饭呢。”

    陈麓川笑了,“好,我替你做一辈子。”

    她记起之前在席上同陈麓川的耳语,不由笑了笑。

    最后好在照着食谱一步一步做下来,味道倒也过得去,虽然比起何珊的手艺,是差得有点远了。

    陈麓川倒是一点不挑剔,喝了两大碗还觉得意犹未尽。

    骨头恢复生长的时候,也不能完全不动。每天,陈麓川都会遵照之前医生的指示进行适当的锻炼,晚上吃过饭,还会跟林阅一块儿下去散散步。

    日子缓慢悠长,十分闲适,甚而让他沉溺其中,巴不得自己能好得慢一些。

    然而这念头只是偶尔有之,因为他实在是憋得有点狠,恨不得能早点拆了石膏,好好过把瘾。

    每回林阅替他洗澡,都是一场严酷的折磨——这人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护工,全程神情严肃,颇有些慷慨就义的意思,让他每每生出绮念,一看见他的表情,又只能压抑下去。

    这天,从外面散步回来,两人歇了一会儿,照旧去洗澡。

    林阅今天恰好穿着她那天清货时的那件宽松t恤,在腰上系了个结,伸臂的时候,总会露出腰上一截白皙的皮肤。

    瞅上一眼,便觉得越发难以忍受。

    林阅这会儿刚替他把裤子提上来,正要松手,手指被他一把捏住。

    林阅一怔,“怎么了?”

    陈麓川没说话,忽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她。然而顿了半晌,还是将她手松开了,“没事。”

    林阅眼一撇,往下看了看,脸立时烧起来。

    一时沉默。

    开关就在身侧,她抬手按灭了,往陈麓川跟前走了半步,又走了半步。

    两人身体紧紧挨着,像两块热炭。半晌,她伸出手。陈麓川闷哼一声。

    林阅不得要领,一切只能凭借本能,信马由缰。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想起在柘林湖旅游的那晚,啤酒,晚风,漫天旋转的繁星。

    她顿时停了动作,犹豫片刻,手搭在陈麓川的腰间,缓缓地蹲下去。

    与此同时,陈麓川急忙将她手臂往上一提,急促说道:“起来。”

    林阅却不听,将他手一捉,仍旧继续。

    她想,她愿意的,只要他高兴。

    浓稠的黑暗。

    兴许是花洒没关好,滴滴答答的水声,缓慢地敲在地砖上,让人疑心外面正在落雨。

    然而除此之外,极其安静,却又极其躁动。




55、

水声滴滴答答,方才洗澡时弥散的热气尤未散尽。

    陈麓川气息渐而急促沉重,黑暗使得他的触觉比平日更加灵敏。

    血液仿佛滚烫的熔岩,在他四肢百骸之间奔流逃窜,他大脑被这强力的热度烧得一片空白,只反反复复地,想起记忆里那个梦……

    那些细节与眼前重叠,逼得他快要发疯,便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按住了林阅的后脑勺。

    有一个瞬间,他极想把她推得离自己更近,但最后,他还是抓住她手臂,使劲往上一提,将她拉了起来,按进自己怀中。

    感觉林阅似有挣扎之意,他不由多使了几分力道,梏住她,低下头,拿干燥的嘴唇轻轻摩挲她发烫的耳廓,哑声问:“是不是你?”

    “……什么?”

    “孙磊告诉我,大四散伙饭那天,我喝醉了,是你把我带走的……”

    林阅脑袋里嗡地一响,没有吭声。他呼吸喷进她耳中,有些痒,让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那天晚上……是不是你?”

    过了片刻,他仍是没有听见回答,便摩挲着捏住了她的下颔,低头深深吻她。强硬、掠夺,带几分逼迫之意,黯哑着声音,继续问她:“是不是你?”

    “……”林阅喘了声气,“那天你喝醉了,我本来是打算送你回去的……”

    “我醒来是在宾馆。”

    “是……出租车开到一半,你说胃里难受想吐,我就扶着你下了车。正好前面有家快捷酒店,我就带你进去,开了一间房让你休息……”林阅呼吸不稳,越到后面声音越低。

    “然后呢?”

    “然后……”她呼吸之中仿佛氤氲着水汽,那样清软飘忽,风一吹便要散去,“……你希望是我吗?”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陈麓川心脏发涨,然而还想得到一个更为确切的回答,“……我当然希望是你,你告诉我,是你吗?”

    他觉察到她身体正在微微颤抖,手上不由又多用了几分力,似是鼓励,或是别的什么,他说不清,只有一股想将她揉进骨头里的冲动,害怕她说出一个不字。

    “……是我。”她声音像是滴晨露,缀在发颤的叶梢之上。

    一时之间,陈麓川不由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丁点儿声音便将眼前的寂静的打碎,结果又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春.梦。

    言语无法形容万分之一的震惊与狂喜,他张口数次,仍觉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棉花,索性不说什么,再次箍住她低头深吻,不遗余力。

    直到最后,林阅呼吸不过来,伸手将他轻轻一推。

    他蹭着她灼烫的脸颊,总算出声:“……为什么?”

    “……我想走的时候,你把我抓住了……”林阅垂着眼,低声回答。

    “我喝醉了,你可以拒绝我。”

    “是……”他烂醉如泥,只要她愿意,一脚踹上去就能轻易逃脱。可她当然不愿意,为了这样一个不用计较前尘亦无须担忧未来的夜晚,她平生一股浪掷余生的孤勇。

    然而最终结果,却是天不从人愿……

    “……那为什么没有拒绝?”

    为什么?

    呼吸一时全滞在喉间,她张了张口,突然鼻子发酸,喉咙一梗,“因为……”千回百折的心事,却沉重得轻易找不到一个出口。她抽手掩面,还未开口,眼眶却湿了。

    陈麓川隐约听见两声哽咽,一时有些慌,急忙道歉

    林阅只是摇头,顺了顺呼吸,正打算一鼓作气,忽听见陈麓川问:“游戏你通关了吗?”

    林阅一愣,“还没。”

    陈麓川手掌卸了几分力道,嘴唇在她发顶碰了一下,“走,出去我玩给你看。”

    林阅开了灯,替他穿好衣服,一道走出浴室。

    陈麓川牵着她去沙发上坐下,伸手:“手机给我。”

    林阅也没问什么,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他。

    “密码?”

    林阅小声答:“0818。”

    陈麓川笑了笑。

    手机解锁之后,他打开了“我的秘密日记”,读取存档记录,一看进度,有些无奈:“……你才玩到十三关?”

    “嗯。”

    “笨。”

    林阅没说话,此刻不太有心情理会他的玩笑。

    “认真看。”陈麓川提醒一句,从她存档的地方接着往后玩。一步接一步,一环扣一环,看得林阅几分怔忡。

    “你看着,我给你讲个故事,”陈麓川看他一眼,开始不紧不慢地说道,“……话说从前有两个小孩,从小就是邻居。男生小时候特别不喜欢女生,因为她成绩好,还老被自己家长表扬……”陈麓说着,手里的速度也丝毫没受影响,“后来有一回,男生遇到一场很难的考试,要考不过,暑假就泡汤了,只能铤而走险,拜托坐在自己前面的女生。”

    林阅听出他要说什么,立时一愣。

    “结果没想到,一贯见面都像耗子躲猫的女生居然真的帮了自己。男生既困惑又受宠若惊,然而直到搬家,他也没鼓起勇气去找女生问一句‘为什么’。上了高中,开学那天,男生上楼梯时碰见了女生,他正要打招呼,女生一扭头就从他身边跑了。这样的事,发生了很多次,走廊里,食堂里,操场上,考场上……久而久之,男生也不好意思再打招呼了。”

    在陈麓川的手里,密室里所有的杂乱无章的东西都有迹可循,渐渐地,他完成了十三关、十四关……

    “……有一回,男生跟自己朋友在教室外走廊里玩,突然看见女生从学校的牌坊底下经过。她那天穿着一条白色裙子,很好看,栀子花一样……”陈麓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瞥她一眼,微垂了目光,似在回想,“后来,男生偷偷去女生班上找人打听,结果被告知,女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并且女生打算叠一罐星星,去跟那男生告白。”

    林阅听到此处,呼吸一滞。

    “……上了大学,男生没想到居然还能跟女生一个学校,不但同校,而且同班。然而彼时男生有了女朋友,女生也如往常一样冷淡逃避。大二的时候,男生跟女朋友分手了。就在男生准备孤注一掷的时候,男生的一个朋友说打算追女生,让男生不要跟他抢……”陈麓川停了下来。

    林阅只觉耳中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后来呢?”

    “后来?”陈麓川转头看她一眼,笑了笑,“前面十六关已经打完了,最后一关你自己来。”

    第十七关,房间只有八个不同颜色的架子。林阅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每个架子对应一个宝箱,每个宝箱再对应一把钥匙。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她眼前一时雾气蒙蒙,极力控制着自己发颤的手指,把八个宝箱,按照颜色顺序一一堆放上去,又拿着钥匙分别打开。

    八个字母,按照语序,一一呈现。

    林阅骤然觉得难以呼吸,她盯着那八个字母,许久,方才缓缓地抬眼。

    陈麓川正在看她,目光极为幽深。

    “后来,也就是孙磊结婚那天晚上,耿浩然告诉我,他并没有追过你,那时候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陈麓川定定地看着她,似乎要从她眼里一直看进心底深处,“……林阅,你可能不相信,我从高中开始,就在盼望这一天。”

    林阅睁大了双眼,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

    一时却是沉默,陈麓川低头看着她,等了许久,暗自深呼吸,竭力克制自己的紧张,不由催促道:“你给个反应。”他攥紧了手指,声音也有点抖儿

    “我……”林阅声音有点飘,“你说真的?”

    陈麓川深深点头。

    手机屏幕暗下去,她随意往旁边一仍,朝陈麓川伸出手。

    陈麓川不明就里,却还是拉住了她的手。

    然而林阅也不知道自己牵他手究竟想干什么,她只觉一切都像在梦里,无所适从,可说不出话,心里满满涨涨地疼——做梦应该是不会觉得疼的。

    “我……”

    陈麓川摩挲着掌中几根柔软的手指,“那晚之后,我反而不敢说,怕吓到你,也怕让你为难——好的歹的,你给个回应吧,”他吐了口气,“别吊着我,我有点儿受不了这个。”

    林阅这才低声开口:“……好巧。”

    声音太小,以至于陈麓川一时竟没有听清楚,“嗯?”

    “好巧,”林阅抬眼,只觉得一颗心脏似要从胸膛里跳出,她竭力压制,稍稍提高了音量,“……我也从高中开始,就在盼望这一天。”

    陈麓川顿时一怔,竟觉得自己好像无法分辨出这话里的意思。

    林阅看着他,接着说道:“那罐星星,是叠给你的。”

    还未将这话消化,只听林阅又说:“还有……”

    “还有?”

    还有很多,然而这会儿她突然不想说了,她往前凑了凑,扬头碰上他的唇。陈麓川还有几分怔忡,直到她舌尖抵开了牙齿,他便索性暂时抛开所有的念头,紧跟着搂住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多深的言语,都不如肌肤相近真实有力。

    最后,陈麓川觉得再这样下去恐怕难以收拾,才终于松开她,喘了口气,“……你知道我这会儿想干什么?”

    林阅仰头看他,眼睛里湿漉漉的,明亮且清澈,“不知道。”

    “去民政局门口蹲点。”

    林阅笑起来,“你知道我在想干什么吗?”

    “什么?”

    “……你。”林阅声如蚊蚋。

    “……”陈麓川哑然失笑,将她下巴一掐,挑眉,“跟谁学的。”

    “陈博士。”

    陈麓川嗓子发痒,不由轻咳一声,“……以后收拾你。”

    林阅促狭一笑,又问:“那个游戏,你什么时候做的?”

    “……这个得说实话,不是特意为你做的。”

    林阅瞪他一眼,“那是给谁做的?”

    “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公寓里有个学法律的留学生,委托我帮他做个游戏,好跟他喜欢的姑娘告白。结果我还没做完,他已经把姑娘领回家了。”

    林阅笑不可遏,“幸亏他没用你的游戏,不然活该一辈子单身。”

    陈麓川挑了挑眉,“你什么意思?”

    “游戏太难了,我这么死心眼的人都才能玩到十三关,别的姑娘一早就卸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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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17 | 显示全部楼层
56、

    这一晚,他们几乎整夜没睡。情绪极度亢奋,又要太多的话需要彼此倾诉。

    两人躺在床上,从小学开始一点一点往后梳理。

    陈麓川说:“说实话,你小学的时候可真不招人喜欢。太严肃了,跟我们班上那个时常去跟老师打小报告的三道杠一样。”

    林阅不服气,轻哼一声,“那你自己呢?最烦你们这些成天调皮捣蛋的男生,每天在走廊里打打闹闹,幼稚死了。”

    陈麓川笑了,“我那时候十二岁不到,你是不是要求太严苛了?”

    “谁让你每天那么招摇。”

    “我招摇?”陈麓川看她,“我已经是最不招摇的了。”

    “哪都能看到你。”

    陈麓川挑眉,“你确定不是因为你自己对我太过关注了吗?”

    林阅:“……”

    陈麓川头凑上去在她唇上碰了一下,扬眉笑说:“我知道,被我引狗狂奔的英姿折服了是吧?”

    林阅笑了,伸手推他,“受不了,你太自恋了。”

    “不然你还能记得我腿上有个疤?说,是不是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我那时候才五年级,哪里懂什么‘喜欢不喜欢’。”

    陈麓川笑说:“那你为什么喜欢我?总不能因为我长得好看吧?”

    林阅努力憋着笑,“答对了,就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啧,太肤浅了。”

    “那你呢?”林阅看着他。

    “……”陈麓川顿了顿,“……好看。”

    “啧,还好意思说我肤浅?”

    陈麓川闷笑一声,忽说:“你从牌坊下走过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林阅好奇,“什么梦?”

    “嗯,”陈麓川看着她,几分促狭,“还用问吗,当然是不太好的梦。”

    林阅脸一热,“……你这人不光幼稚、自恋,还有点儿下.流。”

    “是么?”陈麓川沉声一笑,“你不是挺喜欢吗?”

    林阅转过头去,简直无奈,“……我不想理你了!”

    陈麓川紧跟着往前一挪,伸手箍住她的腰,嘴唇在她耳后碰了一下,又问:“说起来,那时候我跟你打招呼,你为什么不理我?”

    林阅低声说:“想理你啊,但是一碰到你脑子就不好使,等我反应过来该怎么回答你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陈麓川不由笑了,“我一直以为你挺讨厌我的,见面就躲。你胆子是不是太小了?那时候你要是稍微给点反应,我们也不至于耗到现在。”

    林阅叹了声气。

    “当然,我也挺后知后觉,只知道每天上学,一半的动力都是因为在学校能见到你。”

    每次做课间操,下楼时如果碰上林阅的班级走在前面,他一路上几乎都无法挪开眼睛。那时候只觉得,她皮肤怎么这样的白,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连麻袋似的校服套在她身上,都不显得难看。她多半是束着马尾,跟身边的同学聊天时,发梢拂在洁白的颈间,一荡,又一荡,他的心思也跟着飘飘浮浮无法停息。

    渐渐的,他心思越发笃定,终于有一天,鼓起勇气去找她班上一个认识的女生。那时候学校正流行叠那个什么吸管星星,下课时老看到班上的女生凑在一块儿一边叠一边聊八卦。他没想到林阅也会加入这个队列,并且早有了告白的对象。

    也不是不难受,然而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处于自尊心极为强烈的阶段,看什么都有一股不可一世的劲儿,当然不乐意承认自己会为了一个女生伤春悲秋。那时的他,只认为自己有太长的**要走,太多的美景要看,断不会为了一人停留脚步。

    所以当高考结束那天,班上的女生同她表白时,他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一则为了虚荣,二则不好给人难堪,三则,未尝不是对自己一腔心事难得回应的愤懑的宣泄。

    经过两个多月暑假,他与那个女生感情日盛,几乎以为自己对林阅再没有别的想法,直到大学开学的第一次班会上,与她再度重逢。

    可他这人实则责任感很强,既做出选择,总得从一而终。是以即便异地极为辛苦,他也竭力维持与女生的关系。直到大二有次没有提前通知,赶去女生所在的学校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在她宿舍楼下等了半晌,却恰好看见她与另一个男生手挽手走过来。

    先是愤怒,愤怒之后,竟觉得如释重负。经过此事,他对待男女关系的态度越发慎重。而朝夕相处之中,他发现百折千回之后,他对林阅的感觉非但未曾消解,反而越发深厚。

    他记得有一回班级团建出去唱歌,林阅被推上前唱了一首。很经典的歌,梁静茹的《勇气》。她唱歌的时候气息有些不稳,怯生生的,可唱到“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一句时,略微颤抖的声音确似有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听得他心脏也跟着莫名一颤……就是那时候,他决定豁出去追她。

    林阅听到此节,喉咙一梗,笑了笑说:“那本来就是唱给你听的。”

    陈麓川闻言一顿,捏住她的手指,凑到唇边轻轻碰了一下。

    林阅接着说:“高考结束那天,我上去找过你,正好看到了你被人表白……”

    陈麓川愣了愣。

    林阅笑看着他,又讲了夜宿婺源那天发生的事,“我这人本来性格就挺磨叽,这样的事连续遇到两次,真的是一点‘勇气’也没有了。我想,大约跟你就是有缘无分,哪怕穿开裆裤时就认识了……”

    林阅看着他,沉声说:“所以,大约一切都有安排。我身边的人,初恋几乎都没成。即便高中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也不一定能走到最后。现在绕了一圈,走了弯路,但正因为如此,我们也都成熟理智了,我能确信,现在的我可以跟你好好地过下去……”

    陈麓川心里动容,声音一时哑了,“……你说得对。”

    安静片刻,陈麓川又问她:“那上次,你为什么要跟我提分手?”

    “因为我一直想不透,你那天晚上为什么来,之后又为什么跟我提出试一试。我怕你仅仅是要对我负责,又怕万一哪天你觉得“试一试”结果不如意,一直患得患失。而且,就像十多年前,我一见到你就脑子不好使,除了臭脸就是逃跑一样,现在我面对你仍然无法坦然……”林阅顿了顿,笑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好像能够受尽所有的委屈,却又受不了一丁儿点委屈。”

    陈麓川看着她,静了片刻,不由撑起手臂,低头吻她。呼吸之间,他沉声说:“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林阅笑了笑,点头,又说,“委屈不委屈,说到底还是要看自己怎么想。其实那时候我真没生你的气,是气我自己在你面前总是自信尽失……”她顿了顿,“问你一件事。”

    “什么?”

    林阅笑看着他,“你不会以为,我大学跟你一个班真的是巧合吧?”

    陈麓川一怔,自然明白过来,一时哑然,“……你专门跟我报的一个专业?”

    林阅笑起来。

    这人,总能一次又一次让他无言以对。他不由伸手在她脑袋上一敲,哑声问:“你是不是傻?”

    “有点吧,因为编程真的太难了,我差点毕不了业。”

    陈麓川又敲她一下,“所以,你也是为了我才进的游戏行业?”

    “一半一半,大学毕业就失业,都在忙着找工作,我也没想好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就想着先找个对口的。当然我也希望自己能亲自去感受一下你喜欢的事业,总觉得……”林阅声音渐低,“这样离你兴许更近一点。”

    话音未落,瞧见陈麓川手掌又要拍下来,她急忙遮着头,“……你还打上瘾了!”

    陈麓川便就势将她手指一抓,紧紧攥住,“……我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一样傻的人了。”

    林阅笑了,“傻人有傻福呗。我要是不跟你一个班,现在兴许你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有个屁的儿子。”

    “啧,讲脏话。”

    “要生儿子,也只跟你生。”

    林阅瞥他,“就你现在这腰,生活都不行,还想生儿子。”

    陈麓川挑眉,“你记着今天的话,今后一块儿收拾。”

    林阅嘻嘻一笑,抬手摸过手机一看,竟已到凌晨三点。可她丝毫不觉得困,更舍不得睡。

    “几点了?”

    “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林阅看他,“要不我们睡吧,你是病号,休息不好身体也恢复不好。”

    陈麓川“嗯”了一声。

    林阅便坐起身,将两旁的台灯关上。黑暗笼罩下来,陈麓川将她一搂,让她枕在自己臂上。

    “这样你睡不好,我怕晚上撞着你。”

    “没事。”

    林阅便笑了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轻声说:“那睡吧,晚安。”

    “晚安。”

    林阅闭上眼,许久之后仍旧觉得毫无睡意。总觉一切都不真实,似在梦里。

    不过过了多久,她觉察到陈麓川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忙问:“你还没睡?”

    陈麓川笑了一声,“你也没睡。”

    林阅头枕在他肩窝处,蹭了蹭,“陈麓川。”

    “嗯?”

    “把手给我。”

    陈麓川什么也没问,便觉林阅手往下,捉住他的手拿了上来。

    “我咬你一口行不行?”

    “怎么?”

    “要觉得疼,你就吱一声。”

    陈麓川笑了,“不是做梦。”

    “是吗?”林阅将他手指扣住,“我不敢睡,怕一醒过来,你就不在这儿了。”

    他何尝不是。可确实太晚了,熬夜太久,恐怕第二天整天都没精神。他只得说:“睡吧,还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说不完,还有一辈子时间,慢慢说。”

    林阅顿觉心里蜜一般甜的甜,又道一声晚安,合上眼。这回,两人都没再出声,渐渐沉入梦乡。

    ·

    醒来,林阅便觉自己腿间抵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立即意识到这是什么,挪了挪,正要起身,听见头顶传来陈麓川低沉含混的声音。

    林阅仰头看他,笑问:“醒了?”

    陈麓川缓缓睁眼,“……早上好。”又问她几点了。

    屋里拉着深色窗帘,又开着空调,看不出外面天色如何。林阅将搁在柜子上的手机摸过来一看,竟已九点半,便问:“饿吗?我去煮个面,随便吃点儿,一会儿就要吃中饭了。”

    陈麓川“嗯”了一声,却是没动。

    林阅便觉那东西似乎又坚硬了几分,耳根一热,小声问:“……你好不好?”昨晚上只到一半就被陈麓川自己给打断了。

    “没事,”陈麓川摇了摇头,沉声说,“你别动,过一会就好了。”

    林阅闭了闭眼,犹豫片刻,忽将陈麓川手臂轻轻睁开,身体一缩,蹿了下去。

    陈麓川急忙去捞,却被林阅伸手一挡。

    她将自己藏在空调被中,小声说:“你不许看。”陈麓川还未开口,她又说:“你别动,要是又伤到背了,我可不负责。”

    话音刚落,他便觉自己被一把握住。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潮湿温热的触感小心翼翼地将他包裹……

    陈麓川闷哼一声,脑袋里轰一下炸开。几乎没有任何技巧,可这笨拙和生疏却显得更加刺激。

    没过多久,他将林阅一推,粗哑着嗓子,“好了……”

    林阅喘着气,从空调被中钻出来,伸手抽过一旁的纸巾塞进他手里,也不看他,小声说了句“我去煮面”就匆匆逃了。

    陈麓川低低笑了一声,自己清理干净,起床换衣服。他将衣柜门拉开,找出干净的衬衫和长裤,正要关上,忽瞧见上回被林阅扔进去的那个硬壳笔记本。

    他拿起来掂了掂,犹豫片刻,还是没翻开,又给她放回原处。

    穿好衣服之后,他慢悠悠地往厨房去看了一眼。

    林阅正在切西红柿,跟他打了声招呼,顿了顿,回头瞥他一眼,忽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穿的衣服?”

    “坐着穿的。”

    “……”林阅想了想,还真可以,“……这么多天你都在耍我!”

    “我没耍你啊,你自己没想到,怎么能赖我头上。”

    “……陈麓川,早饭你别想吃了。”

    陈麓川哈哈大笑,往浴室洗漱去了。

    吃早饭时,林阅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你这是苦肉计!”

    “我是真不能弯腰,又不是装的。”

    “你这人心术不正!”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林阅简直无话可说,这人一旦耍痞,以她的段数完全占不到一丁点便宜。最后,她只得气鼓鼓说道:“今天起,你就自己洗澡,别想让我帮你了。”

    “站着不能弯腰啊。”

    “那就坐着洗!”

    陈麓川见她炸毛的样子分外开心,笑说:“我都伤成这样了,总得替自己谋点福利,苦中作乐是不是。”

    林阅轻哼一声。

    陈麓川笑了笑,说起正事,“我现在也不用你二十四小时跟着照顾,不如你把店开起来,我还能过去帮帮你。”

    林阅想了想,倒也未尝不可,“也是,搬重物倒不指望,不过你可以站在门口替我揽客。”

    陈麓川哭笑不得,“你舍得吗?”

    “怎么舍不得,我总得替新顾客谋点福利,苦中作乐。”

    之前店里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林阅抽空过去将仓库整理妥当,又彻底打扫一遍,等到周五上午,正式开店。

    下午四点过后,商业街人流渐渐多了起来。林阅这店地理位置很好,周围很多小吃店和糖水铺子,加之店铺开业大促,一时竟然顾客盈门,远超她的预计。

    这里面,少不得也有陈麓川的功能。一晚上,林阅没少见到有小姑娘一边挑东西,一边忍不住往陈麓川那边瞥,同时笑着跟女伴窃窃私语。

    陈麓川今日穿了件白色衬衫,身形挺拔,往收银台后面一站,那模样确实引人瞩目。

    快到六点时,林阅跟陈麓川打了声招呼,出去打包了两份晚餐回来。一推门,却见收银台前正站着一个小姑娘,笑嘻嘻问陈麓川:“老板,我买了这么多东西,折扣还能低一点吗?”

    陈麓川正要回答,一抬眼瞧见林阅进来了,笑说:“我不是老板,做不了主。”

    林阅拎着塑料袋走到收银台后面,看了看电脑屏幕,笑说:“要不你再拿十块钱的东西,凑到一百五,我给你打八五折。”

    小姑娘去选东西的时候,林阅将打包盒拿出来递给陈麓川,“你去后面歇一会儿吧。”

    “你先吃,一会儿我接你的班。”

    “没事,你去吧,”林阅推他,“我怕你站久了难受。”

    正互相推让的时候,那小姑娘拿了个记事本过来了,林阅趁机将陈麓川往外一推,“快去吧。”

    陈麓川无奈,拎着食盒往后面去了。

    小姑娘笑问:“你们是夫妻店么?”

    “不是,他是我雇来的员工,替我看店的。”

    “那每个月工资多少?”

    “一千,不包吃住。”

    小姑娘惊讶,“这么帅还这么便宜?”

    林阅憋住笑,“所以说帅不顶用,当不了饭吃。”

    小姑娘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临走前还在感慨太可惜了。

    过了一会儿,陈麓川吃完饭回来,瞥她一眼,“刚编排我什么?我可都听见了。”

    林阅装无辜,“我什么都没说啊。”

    陈麓川凑到她身旁,压低了声音,“别人包.夜都不止这个数,你好意思给我开一个月一千?”

    林阅扑哧一笑,“别人包.夜是被人伺候,我包.夜是伺候人,你吃的住我的,还好意思嫌少。”

    陈麓川挑眉,“账我记下了,以后慢慢跟你算。”

    到九点,顾客才渐渐少了。林阅拉下门,统计今天的流水,结果非常满意,要是每周三天都能有这个进账,基本稳赚不赔。

    陈麓川看她喜不自胜地数点钞票,不由笑了,“挣了多少?够给我开工资吗?”

    林阅扬眉笑答:“当然,够请三个你了。”

    林阅清点完毕,跟账目吻合,便关店跟陈麓川回家。

    一整天下来,累得够呛。开店一点都不比朝九晚五轻松,然而累是累,却觉得分外充实。要自己精心挑选的商品卖得不错,她更有一种被认同的喜悦。

    陈麓川却有些担忧,“你以后天天都要这么晚回家?”

    “工作日早一点吧。”

    “过段时间,还是得请个店员。”

    林阅点头,“先干一个月,看看能不能回本。”她看了看陈麓川,“你说,我要是亏了怎么办?”

    “亏就亏吧,你高兴就行。”

    林阅笑了,“那我喝西北风去么。”

    陈麓川笑了笑,心想,回头还是得去找自家老头问问,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一二十年,经验丰富。

    很快到了小区门口,林阅瞧见对面的夜啤还没收摊,便问陈麓川要不要吃点儿夜宵。

    两人点了烤串和啤酒,在摊子上坐下。

    白炭的浓烟混合食物熏烤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林阅先拿了串烤青椒,正不顾形象大快朵颐,忽听陈麓川问:“你说,我们以后就住这儿怎么样?”

    林阅笑了,“跟我住?一个月一千块,你可要想清楚。”

    陈麓川抬头望着小区里面的高楼,笑了笑,“你地方太小了,我换个大的,你跟我住。”

    林阅愣了愣,“那你更要想清楚。”

    陈麓川闷了口啤酒,看着她,笑说:“早就想清楚了。你先跟我住着,我争取十年内给你换个临湖独栋。”

    林阅笑起来,“我那是随口说的。”

    陈麓川却说:“反正暂时就把这作为奋斗目标。”

    吃完,两人慢慢往家里去。仍是江城的夏夜,空气还带着一股溽热的暑气。身后烧烤摊上飘起淡白的烟,衬着深蓝的夜色。

    寻常日子,寻常的两人,与寻常的人们并无任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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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又过两周,陈麓川拆了石膏,也恢复上班。他复工的时候,正赶上《补天》内测,开始投入debug的无尽深渊。好在他现在还是病号,不需要陪着大家一起加班。每天下班之后,他都会去店里找林阅,再跟她一道回去。

    为这事儿,何珊开始犯嘀咕。她现在闲得无事,白天会过去帮林阅看看店。听说陈麓川如今还跟林阅住一起,不免有些不高兴,便对林阅说:“我也不是什么老古董,可你俩还没结婚就这么着,不合适,好歹先把结婚的事定下来。”

    林阅生意刚刚步入正轨,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么多,便敷衍道:“现在不是都忙么,等消停下来再说吧。”

    “你这开店全年无休的,什么时候能有个消停?我不说别的,他们陈家是不是先把这亲提了?结婚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没个小半年办不下来,现在开始筹备,到时候也不至于慌慌张张。”

    林阅随口答应,转头就丢到一旁,她私心里还想享受一阵恋爱的感觉,不想这么早就步入围城。

    陈麓川反倒留心起来,抽空回家吃饭,打算把这事儿再提一提。

    陈祖实正在逗龟丞相,把乌龟翻了个个,待它正过来,又翻回去。陈麓川瞅了一会儿,“长得还挺快,大了一圈。”

    陈祖实嘿嘿一笑,“再养几个月,宰了吃。”

    冯蓉端着洗好的提子从厨房出来,不由挤兑陈祖实,“你舍得吃?晚上都恨不得跟它睡了。”

    她将盘子搁在茶几上,走到陈麓川跟前,上下打量,“石膏拆了?恢复得怎么样?”

    “拍片复查过,还好。”

    冯蓉拍了拍他肩膀,“平时工作也别太累,坐一会儿就站起来活动活动。”

    陈麓川应下。

    冯蓉便让陈麓川坐下歇着,自己进厨房帮忙钱妈准备晚餐。

    陈麓川在沙发上坐下,把林阅开店的事给陈祖实提了,让他帮忙分析分析,顺道提点儿意见。

    陈祖实问了问地理位置,说:“地方不错,一般来说亏不了,但也别想赚大钱。大头支出都在地租上,当时跟人谈的时候,应该再把租金压一压。”

    “店主本来只打算出售,看在熟人的面子上才答应租。”

    陈祖实又问这店铺出售要多少钱,陈麓川报了个数。

    陈祖实沉吟,“这地方买比租划算,周边还在建设,以后整体地租还要往上涨,买下来做投资都能小赚一笔。”顿了顿,又说,“不过,这也得看林丫头自己的想法,要就想做个小本生意,就这样也行,每个月估计赚得比她上班还是多点儿。”

    吃过饭,陈麓川小坐一会儿,见冯蓉提着水壶往阳台去了,立即起身跟上前去。

    冯蓉正给话洒水,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

    陈麓川走过去,探头看了看,“长势不错啊。”

    冯蓉瞥他一眼,“你知道什么错不错,有话就说。”

    陈麓川笑了一声,“妈,过两天我想带林阅回来吃饭。”

    冯蓉静了静,一时没有说话。

    陈麓川看着她,“妈,林阅对是什么态度,您也应该能看出来。我这段时间住她家里,全仰仗她悉心照顾。”

    “那你也是为她受的伤,照顾你不是理所应当?”

    陈麓川笑了笑,“妈,您说什么样的人适合结婚?无非是心意相通,知冷知热,祸福与共。”

    他早年刚到美国留学时,一心想干一番大事业。然而爬山那次,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突然发现,世俗对他的羁绊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在意父母,在意江城的故土,也在意心中一直念念不忘却求而不得的姑娘……

    要说他现在胸无大志也罢,他不过选择了一条多数人都会选择的路。扎根故土,找一个心心相印的姑娘,一辈子携手。人有了根,才有奔头。

    冯蓉沉默半晌,终是说道:“带回来吧。”

    陈麓川转头便让林阅抽个时间,回家吃饭。

    自上回在医院跟冯蓉交锋之后,林阅对自己未来的婆婆也多了些了解:跟何珊一样,好面子,刀子嘴豆腐心,而且吃软不吃硬。对付这样的人,既不能对着干,又不能把姿态摆得过低。

    有了斗争经验,林阅倒不怎么害怕,但仍然有几分忐忑。

    抽空,给何珊打了个电话讨教经验。

    何珊自然先得埋汰一通,说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这么一个亲家。又嘱咐她,第一次上门,嘴甜一点,但人要懒一点,好比说吃完饭可以主动提出洗碗,但别真的傻乎乎这么干。

    林阅笑了,“还有这么多讲究。”

    “总之你给我精明点儿,架子摆高,但态度要谦逊。”

    林阅沉吟,“那带点儿什么东西过去?”

    “礼品盒随意买几样,冯蓉喜欢收集围巾,你给她买一条。”

    林阅笑说:“妈,您可真了解冯阿姨。”

    何珊轻哼一声,“她什么德性,我当然是一清二楚。”

    隔日,林阅提早关了门,约上柴薇出来逛街。柴薇已经显怀了,看着比前一阵子胖了些,气色倒是更甚以往。

    见面林阅先跟柴薇讲了这段时间的事,听得柴薇连连感叹,“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这概率也太稀少了。”

    林阅喜不自禁,“估计我前半辈子都在攒人品。”

    “我就说嘛,刚进公司就觉得陈麓川对你的态度不像是没有意思的。你俩也藏得忒深,一个比一个痴情种。所以啊,女人还真不能随便将就,你说你要是前几年屈从何阿姨的‘淫威’,随便找个人结婚了,现在还有陈麓川什么事。”

    林阅笑了笑,“我这个人还是很有原则的,找不到喜欢的还不如不嫁。”

    两人逛到楼上,林阅让柴薇做参考,给冯蓉挑了条真丝围巾。她这一阵子连轴转,忙得也没时间逛街,身上还穿着去年流行的款式。为了不露怯,又特意买了两身新衣服。

    第二天,林阅五点半关了店门,等陈麓川过来汇合,一道回去吃饭。

    陈家住的小区也有些年岁了,学区房,挨着两人的高中,环境清幽。林阅一路进去,没感觉到别的,只感觉到贵。

    说给陈麓川听,他连声直笑。

    到了家门口,陈麓川正要敲门,林阅将他手一勾,“等会儿,我紧张。”

    “没事,凡事我替你挡枪口,还有我爸,他给你当大后方。”

    林阅笑了,又问他:“我穿这衣服没问题吧?”

    她穿着昨天跟柴薇逛街买的新裙子,复古的款式,裙摆到膝盖以下,看着娴静又端庄。

    陈麓川点头,心里却想,这裙子的颜色衬得她皮肤真白。

    林阅深呼吸几下,“你敲吧。”

    陈祖实过来应门,见到林阅顿时喜上眉梢,赶紧招呼她进屋。

    刚踏进去,便看见冯蓉自厨房走了过来,林阅笑着打了声招呼,冯蓉应了一声,算不上热络,倒也客气。

    陈麓川将林阅手里的东西拎过来递冯蓉,“妈,林阅给您挑了点儿礼物。”

    冯蓉接了,说道:“进来坐吧。”她将东西搁在柜子上,进屋给两人倒茶。

    林阅打量了一下四周,中式的装修,客厅和餐厅拿一扇镂空雕花的屏风隔开,让灯光一照,影影绰绰的,显得极有格调。

    冯蓉往木质的茶几上搁了两杯茶,说道:“你们先坐,我去厨房盯着汤。”

    冯蓉一进去,陈祖实便将自己养的龟搬过来给林阅看。陈麓川在一旁直笑,总觉得自家老头子越活越跟个顽童一样。

    他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又忍不住一笑。是几年新产的狮峰龙井,专门托人弄来的,量不多,冯蓉平日里待客,鲜少拿出来喝。

    陈祖实和林阅聊了半天“龟丞相”,总算舍得放下,换了个话题,问起她店铺经营状况。

    林阅照实回答,陈祖实听后赞许道:“你路数是对的,现在这种店到处都是,要想脱颖而出,一得抓准目标**体,二则产品种类要新颖。你就把目标对准大学生和白领,这两个**体消费水平高,也舍得花钱。但相应的,卖的东西也得跟上档次。”

    林阅连连点头。

    陈祖实看向陈麓川,笑说:“麓川,说不准林丫头比你更有生意头脑。”

    陈麓川笑了笑,点头应和:“是,我帐都算不清。”

    林阅便进一步找陈祖实讨教经验,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便到了吃饭时间。陈麓川起身去厨房帮忙端菜,铺好桌之后吗,招呼林阅和陈祖实过来吃饭。

    冯蓉洗了手,从厨房出来,又喊钱妈跟着一道吃。

    钱妈却是摇头,“今儿媳妇儿身体不大舒服,我得早点会儿帮忙带会儿孩子。汤在锅里,不够的话一会儿您自己盛。”

    送走钱妈,冯蓉方在桌旁坐下。一看,都还没动筷子,便说:“吃啊,等我干什么。”

    林阅拎过啤酒瓶,先起身给冯蓉敬酒,“冯阿姨,今天过来叨扰您了。”

    冯蓉同她喝了,只说:“坐下吃菜吧。”

    席上,冯蓉话很少,但也没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林阅原本也不指望一朝一夕就能冯蓉搞好关系,今日冯蓉态度,已然远远超出她所预期。

    吃完饭,林阅和陈麓川小坐一会儿,念及第二天都要工作,便起身告辞了。

    走出小区,遥遥地听见高中上课的铃声。

    林阅陡然兴起,刚要提议,便听陈麓川说道:“去高中逛一逛吧。”

    林阅上回回校,还是两年前,听闻以前的班主任要退休了,返校拜访了一趟。她这人从小到大都挺怕老师,毕业多年,见面仍是惴惴不安。倒是班主任,年纪越大便越喜欢热闹,每每有学生回去,都能高兴上半天。

    一边往校门走,林阅一边同陈麓川将上回拜访班主任的事,“……他桌上放了一块玻璃板,底下压着学生的照片和明信片。我给他寄的,他也都一张不落地收藏了。其实我在班上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成绩中等,平时不不是他谈话的对象。不过和他聊天时,他居然还记得我那时候语文考了多少分。他说,印象中总记得我在哭……”

    陈麓川笑问:“你哭什么?”

    林阅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数学没考好哭,物理没考好哭,化学没考好也哭……”

    “那你学文科可能轻松一些。”

    “谁让你学理科呢。”

    陈麓川心里动容,没说话,将她的手往自己手里一攥。

    校门口有保安站岗,听说两人是来探望老师的便放行了。高二高三学生正在补课,校园里静悄悄的。

    他们读的这高中历史悠久,最早能追溯到清末的书院,是以校内还有那时候留下的建筑,几经修葺,如今是校史陈列馆。

    建筑旁边有个池子,名唤洗砚池,洗砚池与一条抄手游廊相接,过去就是高三教学楼。整一片清末建筑拿一道低矮的墙围着,开了两个月洞门。从月洞门出去不远,就是陈麓川所说的牌坊。

    但前几年学校迎接校庆,扩建重修,将牌坊拆了,连一旁的有棵皂荚树也跟着遭殃,枝叶生生被劈掉了一大半。

    两人站在皂荚树下,一时五味杂陈。

    林阅低声说:“可惜了。”

    树可惜,刻了书院名字的牌坊也可惜。

    物已非,然而好在兜兜转转一大圈,人在身边。

    两人沿着林荫道慢慢往前走,林阅指了指前面拿的篮球场,“我以前经常看你在那儿打球。”

    “我打得怎么样?”

    “还行吧。”林阅刻意用了十分勉强的语气。

    自然不止“还行”,他投篮准,弹跳力也好,动作极为舒展潇洒。

    陈麓川挑眉,“还行你还经常看?”

    “我又不是看技术,看脸。”

    陈麓川笑起来,“你啊……”

    “就是这么肤浅,怎么样?”

    学校的小卖部也换了几茬,如今是一个正规的超市。

    林阅停下脚步,“陈麓川。”

    陈麓川低头看她。

    林阅笑看他:“请我吃雪糕。”

    “一块钱的,不能更多了。”

    拉开冰柜一看,还真让她找到了一块钱的老冰棍。走出超市,林阅拆开冰棍尝了一口,竟然真是小时候吃的那种味道。

    林阅举起冰棍儿,“尝一口。”

    陈麓川捉着她的手指,正要咬下去,忽然一顿,低头含住她的唇,没待她反应过来,又立即退开,挑眉道:“不错,很怀念。”

    林阅伸手将他一推,“这是学校,你注意点儿影响行不行,光天化日……”

    “光天化日?”

    “大庭广众的,要是教坏了纯洁的少.男少.女……”

    陈麓川低低笑了一声,“我们那时候就不纯洁了,你还指望现在的孩子多纯洁。”

    林阅便吃着冰棍,便跟陈麓川继续往前走,很快便到了学校的钟楼。钟楼高八层,底下四层是学校的广播台和社团活动中心。

    陈麓川提议,“上去看看吧。”

    走到七楼,门上了锁,不能接着往上。

    两人靠着栏杆,打开窗户往外看。这是整个学校最高的地方,一眼望去,对面教学楼灯火通明。以前班里办元旦晚会,总会将教室的灯拿彩色皱纹纸抱住,遥遥看去,红橙黄绿,煞是好看,也不知道如今这传统是否还保留着。

    “以前,我班上同学告诉我,钟楼是男生女生幽会的重灾区,怎么一路上来,一对儿都没碰到。”

    陈麓川笑说:“一般都在地下室。”

    林阅看他,“真的?你怎么知道?”

    “因为以前我班上有个男生,晚自习带他女朋友过去,一进去发现两对情侣。”

    “咦,不尴尬么。”

    “这还不算尴尬,尴尬的是,其中一个男的,恰好是我同学女朋友的前男友。”

    林阅憋不住,哈哈大笑。

    “嘘,”陈麓川低声说,“六楼住了钟楼管理员,你笑这么大声,小心被他赶出去。”

    林阅将信将疑,“真的?我怎么记得四楼以上都没住人。”

    “当然……”陈麓川看着她,声音渐低,忽一把揽住她的腰,往自己跟前一带,低头吻下去。

    林阅呼吸一滞,心脏竟似猛跳了两下,不由闭眼,伸手抓住他的衣领。

    她刚刚吃过冰棍,嘴里还带着丝丝的甜,陈麓川忍不住将舌头探进去,拼命掠夺。林阅渐觉呼吸困难,却有一种别样的刺激,好似真与他偷.情幽会一般。

    她穿的衣服是前面系扣的,晕晕乎乎之间,忽觉自己前襟的纽扣被解开两粒,陈麓川温热的手掌探了出去。

    林阅脚跟一软,“……别。”

    陈麓川大掌一罩,捏了一把,吻跟着辗转至颈项。

    林阅身体一缩,吸了口气,伸手去推,反被他抓住手指。

    然而到底是在外面,又怕有人上来。陈麓川挑.弄片刻,便住了手,替她将扣子一粒粒系好,低头在她发烫的脸颊上碰了一下,“走吧,再去操场逛逛。”

    下去恰好碰上下课,学生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迅速占领了超市。

    塑胶跑道,经烈日暴晒,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气味。

    陈麓川笑说:“我看过你跑三千米。”

    那时候班里女生项目缺人,林阅被副班长缠得没办法,屈辱答应了三千米的长跑项目。结果跑到第五圈,已经完全不行了,差一点瘫倒在跑道上。

    林阅顿觉窘迫,“……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是知道陈麓川在看,最后几圈打死她也不走。自然得了倒数第一名,副班长还上来抱她,安慰她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

    陈麓川笑了笑,“我那时候根本没注意你的名次。”

    “那你在注意什么?”

    “嗯……”陈麓川促狭道,“男人会注意的地方,无非是大腿,胸.部,腿……”

    林阅简直不想理他。

    逛了一会儿,校园复归沉寂,一看时间,也不早了,两人便按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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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隔日,陈麓川接到冯蓉电话。陈麓川本也想打给她,问问她对林阅的印象。

    却听冯蓉说:“这丫头倒是有心,围巾就不说了,还真替我弄到了签名照片。”

    陈麓川闻言憋住笑,“那当然,我上回跟她提了一句,她专门托她同学,绕了好几道才弄到手。”

    签名照的事,林阅自然不知情。头天晚上他趁林阅洗澡的时候,特意把嘱托在北京的同学帮忙弄到的签名照塞进了礼盒之中。

    冯蓉又说:“比何珊倒是好多了。我看她在席上跟你爸聊天,好像也比以前开朗了些。”

    “毕竟当了几年游戏策划,这工作有时候就是要靠耍嘴皮子。”

    冯蓉说:“可她现在也没个正经工作,以前好歹旱涝保收,现在开个店,谁知道是亏是赚,我看,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陈麓川只得说:“先看看,要真不行再说。”

    “还有,她跟你同岁是吧,这马上就二十九了,到生孩子时恐怕就过了三十……”

    陈麓川放下心来,冯蓉都开始操心两人未来孩子的事,自然是已经接纳了林阅。后面的,不如干脆就让几个长辈去操心,便说:“我也想早点儿结婚,但这还得看您的意思。”

    “嗬,难道我还拦着不让你结了?”

    陈麓川笑说:“照规矩,男方总得先上门提亲是不是?还有彩礼、嫁妆,酒席怎么办,少不得要劳烦爸跟您过去交涉……”

    冯蓉顿时来了脾气,“要我低三下四去跟何珊提亲?那我可做不到。”

    陈麓川以退为进,“所以说只得看您的意思,既然您不乐意,我们做晚辈当然得尊重您的意思。”

    冯蓉轻哼一声,也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这事急不得,陈麓川便也不催促,就等什么时候冯蓉自己愿意放下架子。他给陈祖实透了个风,让他多敲打敲打。

    林阅倒是一无所知,守财奴似的经营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边享受跟陈麓川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时,一边开始替他筹备生日。陈麓川生日在八月十八号,以往都在暑假,林阅一直没机会参与。

    陈麓川却不想大操大办,只想在家里吃顿饭,跟林阅待一会儿就行。然而这自然由不得他,生日还没到,孙磊就打了数个电话过来问他什么安排。冯蓉也嘱咐他一定得回去吃饭,毕竟多年生日都不在国内。

    林阅便劝说他:“生日热闹一点也好,要不这样,中午回家吃饭,晚上包个席,几个朋友聚一聚?“

    陈麓川正坐在桌前浏览邮件,这会儿丢了鼠标,回头看她,“那你呢?”

    “我怎么了?”

    “不想跟我单独待一会儿?”

    林阅笑说:“我现在不是天天都跟你单独待在一起吗?我总得慷慨点,给别人一点机会。”

    陈麓川便点开日历看了看,他生日在周一。他想了想,便说:“我想办法跟人调休,把周一周二空出来。晚上散了,我们去看日出。”

    林阅愣了愣,“去哪儿看?学校栈桥?”

    “去山上露营,怎么样?”

    林阅想了想,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见林阅答应下来,陈麓川当即打开网页,在网上下单买了一个帐篷。

    行程是定下来了,林阅却开始发愁,不知道该给陈麓川买什么礼物。柴薇替她参谋了半天,她仍然觉得不甚满意,东西都太普通,没有新意。柴薇被她的连番否定搞得不耐烦了,打趣道:要什么礼物,你洗干净了往床上一躺,保管比什么礼物都来得实在。

    思来想去,林阅最终有了主意。

    眼看生日将近,林阅突然感冒了。江城夏天酷热难耐,她夜里贪凉冷气开得过低,又没盖好被子,醒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浑身无力皮肤发疼,呼出来的气是热的。

    她听见身旁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是陈麓川起床了,自己却提不起劲,便躺着没动,说:“我好像有点发烧了,你先走吧。”

    话音刚落,陈麓川大掌覆上额头,“怎么回事?”

    “没事,空调吹太狠了。”

    陈麓川拿过一旁的**,将空调关上了,又把窗户打开透气。早上气温还没升起来,加之还有点儿风,倒还凉快。

    陈麓川问她:“家里有没有药?”

    “有,我一会儿起来吃。你不用管我,先去公司吧,别迟到了。”

    “药在哪儿?”

    “抽屉里。”

    陈麓川拉开抽屉一看,里面确实有些常用的药,便找出感冒退烧的,又给林阅倒了杯温水,搁在窗边的柜子上,嘱咐她赶紧吃。

    林阅“嗯”了一声。

    陈麓川换了衣服,去浴室洗漱完毕,回来却发现药还没动。他在床沿上坐下,伸手将林阅搂起来,“把药吃了再睡。”说着,将胶囊塞进她手里。

    林阅顺从地服了药,又躺下去,催促他赶紧去上班。

    “要是一会儿烧没退,自己去社区医院打针。”

    他刚洗漱过,身上一股清爽的水汽,林阅抬眼看他,“亲一下。”

    陈麓川笑了笑,俯身在她唇上一碰。

    林阅听见陈麓川关门走了之后,又阖上眼,不一会儿便又睡着了。醒来已到九点半,烧似乎是退了,喉咙却开始疼。

    她也没敢耽误,草草收拾之后,赶去店里。过几天陈麓川生日时得闭店,到时候不免耽误生意,她便强自打起精神,打算仍旧晚上八点半再关门。

    结果下午六点,陈麓川下了班直接从公司赶过来,见她涕泗横流的模样,勒令她赶紧回家休息。

    林阅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得挣钱。”

    陈麓川板着脸,“人重要还是钱重要?”

    林阅觉得这话好像有点耳熟,然而她并不打算屈服,“我烧早就退了,现在就是普通的感冒。”话音刚落,便觉鼻子发痒,立即抽出纸巾背过身去打了个喷嚏。

    这下陈麓川更由不得她了,待店里客人都结完账之后,不由分说地将门拉了下来,又将她挤到一旁,替她核对今日的流水。

    林阅瓮声瓮气说:“你是在断我财路知道吗?”

    陈麓川二话不说,掏出钱夹往台子上一排,“我补给你。”

    林阅煞有介事地将他钱夹打开,瞅了一眼,顿时一怔。

    钱夹透明的夹层里,放着一张照片:登记照,里面那人直瞪瞪的,看起来特别的傻,正是大学时候的她。

    “你怎么会有我的登记照?”

    “从你团员证上撕下来的。”

    林阅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大四快毕业时,团支书把团员证收上去帮忙转团组织关系,发下来时,她的却不见了。林阅问了问,班上其他同学都有,唯独她的丢了。不过反正毕业之后也用不着,她也就没去追究。

    林阅瞅他,“所以是你偷了我的团员证。”

    陈麓川笑说,“当时团支书来我们宿舍发团员证,我就顺手把你的也拿了。”

    他说这话,完全脸不红心不跳,林阅“啧”一声,“你知道团员证要多少工本费吗?”

    “那我赔给你?”陈麓川瞅她,笑说,“或者以后结婚证的九块钱我就不要你平摊了。”

    林阅将钱夹阖上又打开,“你一直带着?”

    “嗯,以前塞在最底下。”

    林阅手指摩挲着透明夹层,半晌,“你好歹选张好看的啊。”

    “没的选,再有就是毕业照了。”

    林阅往照片上弹了一下,“真傻。”

    陈麓川看她,“说谁?”

    “当然是你啊。”林阅抬眼看她,目光含笑。

    “别,我可不想跟你争这个头衔,”陈麓川挑眉笑道,“谁傻得过你。”

    很快,陈麓川替她把账目核对完毕,关了店门,拉她回家。

    林阅一路上喷嚏连连,不由想到去年与陈麓川重逢时,也是在感冒,便问他:“你还记得去年在停车场别我车的事么?”

    陈麓川点头。

    林阅看他,“我那天是不是特别傻?衣服乱七八糟的,又在感冒。”

    “是吗?”陈麓川转头看她一眼,“你那天穿的什么?”

    “你不记得?”

    陈麓川笑了笑,“见到你高兴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注意你穿的什么。”

    林阅笑了一声,心里十分受用。

    到家,陈麓川自告奋勇地提出做晚饭。

    林阅从没试过他的手艺,自然求之不得。

    陈麓川问她想吃什么,林阅想了想,“感冒了没胃口,想喝点稀饭。”

    陈麓川打开冰箱,把现成的食材挑出来,见林阅好奇得往厨房里钻,便把她往外推,“一会儿油烟大,你闻了不舒服。”

    林阅却赖着不肯走,“等你开始炒了我再出去。”

    陈麓川利索地淘米加水,一边煮稀饭,一边开始切菜。他刀工倒还似模似样,不像是完全没练过的。

    林阅在旁瞅着,问他:“你以前做过饭?”

    “留学的时候。”

    他切菜时衣袖挽起来,手指到小臂的曲线利落有力。林阅看了一会儿,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将他腰一抱。

    陈麓川动作一顿,回头看她。

    林阅说:“你切你的。”

    陈麓川笑了一声,“你别把鼻涕蹭我衣服上。”

    “你好恶心。”林阅轻轻踢他一下,笑了笑,将脑袋靠在他背上。

    这个男人认真做事时的背影坚实挺拔,让她心安。至于一会儿做出个什么样来……无所谓,再难吃她也一定甘之如饴。





59、


青椒炒蛋,醋溜白菜再加一个芹菜炒香干,都是家常菜,陈麓川捣鼓起来很快。他将菜端上桌,给林阅盛了大半碗稀饭,见她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由笑说:“你还是别期待太高。”

    还还没说完,林阅已拿起筷子夹了一箸炒蛋,嚼了两口,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还不赖啊,比我做的好多了。陈麓川同志,以后民生大计就交给你负责了。”

    陈麓川笑了笑,“那只能服从组织安排了。”

    林阅喝了半碗热腾腾的稀饭,出了汗,身上松快了些,又说起以前刚刚学做饭那一阵,把厨房弄得像火灾现场一样。何珊总是说她,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以后嫁人了铁定被婆婆嫌弃。

    她瞅着陈麓川,“冯阿姨会嫌弃吗?”

    陈麓川笑说:“我不嫌弃就行了。”他给林阅夹菜,又说,“娶老婆不是请保姆,是用来的疼的,不是用来使唤的。”

    林阅听得一阵肉麻,然而心里却像是打翻了蜜罐,她搓了搓自己手臂,“看看这是什么?”

    陈麓川看她。

    “鸡皮疙瘩。”

    陈麓川挑眉,“欠收拾是不是?”

    吃完,陈麓川刷了碗,又把厨房收拾干净,林阅跟在他身后,不住晃悠,时不时夸赞两句“真懂事”、“真能干”云云。

    陈麓川忍无可忍,将抹布一掷,手洗干净,回身便一把箍住林阅,“上方揭瓦了?”

    林阅笑看他,“干什么?”

    “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能干’。”说着,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林阅脚上的拖鞋掉了下去,忙说:“我是病人!”

    “病人怎么了?”

    “传染给你可不好。”

    陈麓川不为所动。

    林阅瞅他,“你这老腰还没好呢,又折了怎么办?”

    陈麓川轻哼一声,“对付你,还需要用到真枪实弹?”

    这晚上,陈麓川不费一兵一卒,将她折腾得连声告饶,到最后,甚至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出了一身汗,陈麓川抱着她去冲了个澡,回卧室关了空调,铺上凉席,打开窗户,又接上风扇。

    林阅吃了感冒药,眼皮开始往下坠,被陈麓川虚虚搂着,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睡得格外香甜,睁眼就到了大天亮。

    到了陈麓川生日当天,林阅感冒也彻底好了。

    她上午开了半天店,中午跟着陈麓川一道回家去吃饭。冯蓉对她比上回好似热络了些,见面寒暄几句,还问了问她最近店铺经营的状况。

    小坐片刻,冯蓉说要做手擀的寿面。林阅当即起身,过去帮忙。她瞧见冯蓉淡淡笑了一下,心里也松了口气。

    那边在做寿面,这边陈祖实将陈麓川喊去书房,通报近日“敌情”:“你妈还是抹有点不下这个脸面,说过段时间中秋的时候,两家聚一聚,顺道把这个事定下来。”

    陈麓川点头,“回头我让林阅跟家里说一说。”

    “还有一件事,我打算把林阅现在这铺子买下来,写你俩的名,以后要是不开店了,出租或者转手再卖都看你们自己。”

    他见陈麓川打算推拒,又说:“这主要是送给林丫头的,就当是聘礼吧。”

    陈麓川问:“我妈能答应吗?”

    “我跟她商量过了,她说你既然不想让我们资助买房,这个铺子就当是一点心意。你结婚,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出。”

    陈麓川想了想,答应下来。

    陈祖实问:“你房子就打算买在常青花园了?”

    陈麓川点头,“位置不错,交通也方便。”

    “也行,回头我找找熟人,看能不能给你弄点优惠。”

    爷俩三言两语,很快说定,另一边也准备开饭了。

    今日是冯蓉亲自下厨,近十道菜,将桌子铺得满满当当。寿面率先端上来,大家一人挑出一根最长的,搭在陈麓川碗里的筷子上。

    陈祖实跟陈麓川倒了杯酒,“二十九了,就要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行事要更稳重。”

    陈麓川点头,与他碰杯,一饮而尽,而后坐下吃面。

    吃过午饭,陈麓川和林阅陪着冯蓉和陈祖实又打了几圈麻将。冯蓉手气好牌技高,加之陈麓川在她上家,有意让牌,让她赢得心花怒放。

    散席时,冯蓉将赢来的钱封了个红包,自己又往里添了些,尽数还给二人,说是请寿星喝茶。她将两人送到门口,嘱咐林阅:“晚上聚会,你帮忙看着点,让麓川少喝点酒。”

    林阅连连应下,出门之后,陈麓川笑说:“这么快就跟我妈统一战线了。”

    林阅瞅他:“我正要问你这事呢?签名照是怎么回事?”

    陈麓川笑了笑,把前因后果跟她讲了。

    “刚在擀面条的时候,阿姨跟我道谢,说照片的事难为我费心了,我一头雾水,差点露馅——你倒是提前跟我说一声啊,不然还可以顺道帮我也弄一张……”

    前面倒还正常,听到最后一句,陈麓川不禁打断她,“你也喜欢那个小白脸?”

    林阅瞪他,“哪里小白脸了,明明很帅。”

    “有我帅?”

    林阅沉吟片刻,“你俩不是一个型,没有可比性。”

    “选一个。”

    林阅笑了,“幼稚不幼稚,居然跟明星吃醋。非要选的话,我还是勉为其难地选你吧。”

    陈麓川微微挑眉,“勉为其难?等着,以后有你主动改口的时候。”

    聚会是在ktv订了个包厢,附带酒水和自助餐,五点半开始,人陆陆续续到场。

    都是熟人,大家也不拘束。人来齐之后,林阅便柴薇等几人一道去取餐。回来时,几个男人已经开了啤酒摆开架势。

    吃喝一阵,气氛渐渐热闹,大家各自凑堆,唱歌的唱歌,玩牌的玩牌。

    孙磊拉着陈麓川在一旁喝酒,说可惜了今天耿浩然没来。

    陈麓川神色淡淡,问了句为什么。

    “他表哥的劳务公司最近遇到了麻烦,你看报纸了吗?每天都有一波来历不明的人去公司门口堵着闹事,不是追讨工资就是投诉豆腐渣工程。一说要报警,一**人立马就散得干干净净,摆明了是有人存心找茬。”

    陈麓川闻言,知道这是林展干的“好事”,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孙磊瞅他,“上回就想问你,你是不是跟耿浩然有什么矛盾?因为林阅?”

    陈麓川一时没说话,给孙磊把杯子满上,半晌,只说:“磊哥,照理我不该在背后议论人是非,但作为兄弟,我还得提醒你一句,跟耿浩然来往,多留个心眼。”

    孙磊笑了笑,“这我知道。”

    一时沉默。陈麓川想,以后估计跟耿浩然打交道的机会不会多了。兴许是男人的劣根性,凡事涉及到自己的女人,总不能做到全然客观。他不能说自己与耿浩然疏远全然是因为林阅,但林阅绝对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正走神,忽听话筒里柴薇喊道:“陈麓川,你跟林阅一块儿唱个歌吧!”

    大家立时起哄,林阅无奈笑道:“我不会唱。”

    “给你点个简单的,《明天你要嫁给我》怎么样?”

    有人应和:“《广岛之恋》。”

    “这歌不吉利。”

    “你就《纤夫的爱》吧!”

    “《客官不可以》!”

    ……

    眼看越说越离谱,陈麓川起身,走到林阅身旁,低声问:“要不唱一个?”

    林阅点头,“只要你不怕被我带跑调了。”

    陈麓川笑了笑,与她商量了一下,过去点了歌,拿了两只话筒过来。

    柴薇一听前奏,笑了,“这歌也太老了。”

    陈百强和林忆莲的,《我要等的正是你》。

    小时候没有随身听,更没有mp3,这歌还是在磁带里听到的,因是粤语,最早也听不懂意思,一遍一遍模仿,倒是将发音学得十成十。

    林阅不是第一次听陈麓川唱歌,以往班级聚会的时候,陈麓川也唱过,但唱得不多,她印象里只有过两次。

    陈麓川嗓音低沉悦耳,唱粤语歌时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第一段结束,林阅忽觉自己手指被陈麓川握住,便抬头看他一眼,笑了笑,接着往下唱。刚开口几句声音有点发颤,渐渐地气息稳了,渐入佳境。

    多少往事不断/就似为了今天

    多少世事在变/助我但你身边

    一颗游荡的心/终于停泊于岸边

    一千个痴情愿/这天同时也得到呼应/如梦境

    这一天/站在你面前/没作声/心思仿佛都听见/看得清

    日后每一天/在你身边/多么多么温暖

    我要等的那位正是你

    林阅唱着,不由觉得动容,又想起那回在车上,与陈麓川一齐听到的《此情可待》。

    多少年往事,都如这歌曲一般,缠绵低回,千回百折。

    唱完,一阵热烈掌声,林阅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关上话筒,瞥了陈麓川一眼。

    陈麓川眼里含笑,却没说什么。

    此时此刻,无声之中,自有一种干净的默契。

    大家闹到晚上九点,林阅和柴薇把一早订好的蛋糕拿上来,插上“2”和“9”造型的蜡烛,将陈麓川推到正中,非要他许愿。

    陈麓川只得象征性地做了个样子,一口气吹灭蜡烛,柴薇立即自告奋勇地将蛋糕切开,一人分了一大块。

    奶油蛋糕,大热天里尝起来越发觉得甜腻不堪,大家吃了几口,便不约而同地抓了几把,开始往人脸上抹。

    陈麓川作为寿星,自然首当其冲,当然林阅受到“连坐”,也没好到哪儿去。

    散场时,两人被奶油糊了一头一脸,只得先回家洗澡换衣,再去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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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正是繁华散场的时候,一路过去通行无阻。他们将车停在山上的空旷处,选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开始搭帐篷。

    搭完之后,陈麓川又把手电、驱蚊水、折叠椅等从车上拖下来。林阅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一块石头上远眺。城市灯火璀璨,到最远处已是朦胧一片。可惜天上灰蒙蒙的,望不到几颗星星。

    陈麓川收拾好以后,拿了两瓶水走到林阅身旁,拧开一瓶递到她手中,“带了啤酒过来,还喝不喝?”

    林阅摇头,“酒喝多了难受。”

    两人在石头上坐下,山上气温低,加之夜里山风大,不一会儿就将身上的汗蒸发殆尽。

    纯净水还是冰的,喝下去十分舒爽,身心都似从笼子里放出来一般松快。

    陈麓川指了指某处,“那是电视台,看得见吗?”

    林阅顺着看过去。

    夜色之中,高塔发着光,仿佛睥睨整个昏昏欲睡的城市。

    坐了片刻,林阅打了个喷嚏。陈麓川怕她又被吹感冒了,忙说:“先去帐篷里睡一会儿,日出还要四五个小时。”

    陈麓川掀开帐篷,往上面挂了个灯,又拿驱蚊水喷了几下,这才让林阅爬进去。

    林阅刚刚躺下,又想起一事,忙爬起来,说:“你睡里面去,我去车上拿点东西。”

    陈麓川坐在里面给手机定闹钟,不一会儿,帐篷又被掀开,他刚一抬眼,怀里就被塞进一个东西。他拿起看了看,一个精致的礼品纸袋。

    林阅脱掉鞋,爬进帐篷,解释道:“生日礼物。”

    陈麓川笑了笑,说了声谢谢,打算拆,手被林阅一把捉住,“别……别现在看,别当着我的面。”

    陈麓川虽然好奇,还是尊重她的意思,将袋子往枕头下一塞,说:“睡吧,我定了闹钟。”

    帐篷不算宽敞,林阅一躺下,便与陈麓川紧紧挨着。她翻了个身,一抬眼,恰好撞进他视线里。林阅被他这灼热而坦荡的目光盯得呼吸一滞,心里霎时擂鼓般得狂跳,却也没犹豫,迎着视线,凑了上去。

    一点就着,不多时,两人身上的衣服便被对方剥得一干二净。然而林阅仍然有所顾忌,手绕到他背后,轻轻碰了碰,“你的伤……”

    “我慢点。”

    林阅咬了咬牙,忽伸手将他一推,声音低得几乎难以听清:“你躺着……”

    帐篷顶上挂着一盏小灯,幽淡的奶白色灯光。林阅觉得羞耻,抬手打算关上。陈麓川却将她手臂一捉,沉声说:“别关。”

    林阅咬了咬唇。

    陈麓川坐起身,轻轻吻她,低声说:“没事,让我看看,我想看着你……”他嗓音低沉,烈酒似的醇厚。

    林阅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便觉陈麓川两条强有力的手臂将她的腰扶住,引导她慢慢向前……她全身都在发颤,脖子到耳根烧成一片,这会儿撇下目光,瞧着下面,对准了,慢慢地坐上去。

    陈麓川闷哼一声。

    这个姿势,她在他跟前一览无余。他双手掌在她胸.前,像是掌着舵。

    情.潮如海,他与她好似孤舟,纵浪其中。

    情.动之时,她听见他黯哑着嗓子说:“看着我。”

    她眼前热气腾腾,早失去了思考能力,顺从地抬眼,目光撞进他深黯的眸中。

    外面似有风声,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耳畔只有呼吸声,合在一起,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结束之时,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湿漉漉地靠在一起平顺呼吸。林阅完全脱力,这会儿连根手指头都举不起来。

    陈麓川手指摩挲她的发顶,低声说:“睡吧。”

    林阅想要点一下头,却提不起一丝力气,便就这样阖上了眼。

    怀中之人呼吸渐而平稳悠长,陈麓川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从她颈下抽出来,掀开枕头拿出那个纸袋,披上衣服,从她身上跨过去,出了帐篷。

    夜色沉沉,城市的灯火也跟着黯淡了几分。

    他拿了只手电,到大石头上坐下,拿出纸袋里的东西,几下拆开包装纸。粉红色的硬壳笔记本,上回被林阅藏起来的。

    陈麓川笑了一声,拿手电照着,翻开第一页。

    然而不过看了两页,他便如坐针毡。伸手阖上笔记本,晃去车上拿了几罐啤酒过来,喝了一会儿,方才再次翻开。

    他看得很慢,几乎是逐字逐句,只觉这本子在他手里越发沉重,像是十多年岁月的重量。

    她写他像是风一样掠过走廊;写他下晚自习回家,与朋友勾肩搭背,朗声大笑,肆意放纵;写她有次月考发挥超常,在下一次的考试中恰好与他同一考场,语文做完之后,她望着他的背影,发了半个小时的呆;写恰逢雨天,她在一楼看见他被堵在门口,鼓足了勇气打算问他要不要借伞,他却忽然将身上的校服扯下来,罩在头上,大步跑进雨中……

    她曾在不同时期写过不同风格的情书,每每鼓起勇气,又自我否决;

    她执意报了与他同样的志愿,心里惶惑难定,害怕掉档之后一切前功尽弃,夜里偷偷哭过多回,白天却还是得梗着脖子与父母坚决抗争,“像个友军撤退,孤身作战的英雄”,她这样写。

    她说,喜欢看张爱玲的书,因为情爱终究无望,一切欢喜转瞬即逝,一切恩爱都是虚妄。

    直到看到最后,她写那晚豁出一切,只求给自己数年的暗恋划一个句点,可他“始终不起来”,而她觉得自己仿佛小丑,被这样的窘迫境地嘲讽得体无完肤。她落荒而逃却是无处可去,游荡许久,最终孤身一人前去看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日出。

    啤酒已经不冰了,咽下去时,只觉得喉咙发苦。心里像是压了块巨石,让他难以呼吸。他想,自己何德何能。

    这个人,能十多年如一日坚守,像个虽则清贫,却自得其乐的苦行僧。

    陈麓川坐在石头上,就着啤酒,将日记读了一遍有一遍,直到兜里手机震动起来。他掐掉闹钟,将日记放回纸袋,又回到车上拿了点东西,开了一瓶水,随意抹了把脸,然后去帐篷里喊林阅起床。

    林阅喉咙里嘟哝一声,缓缓地睁开眼,迷迷瞪瞪地看着他。

    陈麓川跪在地上,伸手将她抱起来,“起床,太阳要出来了。”

    林阅趴在他肩上又眯了一会儿,打了个呵欠,一低头,却见自己不着寸缕,急忙捞起被子一裹,红了脸,“你……你先出去。”

    陈麓川笑了,低头在她脸上碰了一下,便起身出去,将空间留给她。

    不一会儿,林阅穿好衣服出来。拿湿纸巾擦了擦脸,又喝水漱了漱口,到石头上坐下。

    东方的天色仍然沉沉,像一匹深蓝的缎子。

    林阅没睡好,这会儿将头靠在陈麓川肩上,打了个呵欠。

    陈麓川将她手攥住,“撑一会儿,看完了就回去补觉。”

    “所以说,所谓的浪漫就是要付出代价,人一旦年纪大了,就禁不起折腾。”

    陈麓川被她这老气横秋的话逗笑了,“三十岁不到,大什么大。”

    静了一会儿,陈麓川忽然问:“你后悔吗?”

    林阅抬头看了看他,“后悔什么?”

    “这么多年时间,全耗在我一个人身上。”

    林阅沉默片刻,“不后悔。能有喜欢的人,是一件幸运的事。我更幸运,喜欢的人从来没变过。”

    陈麓川笑了笑,心里颇觉酸涩,喉咙里竟似一梗。

    片刻,他清咳一声,正要开口,忽见前方那深蓝的缎子被一缕浅橙色裁开一线。

    耳畔林阅惊呼:“太阳要出来了!”

    她站了起来,屏息凝神。

    陈麓川也跟着起身。

    天色一寸一寸发亮,远处城市的剪影被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暖红之中。

    那光芒渐大渐盛,忽然之间,从那光芒里迸出来小半个旭日,渐而越升越高,直到最后,明晃晃地悬在地平线的上空。

    林阅被这难以言喻的胜美震惊得热泪盈眶,而就在这时,她手掌忽被人紧紧一握。还未低头去看,便听见陈麓川几分喑哑地唤她。

    林阅抬眼,一下对上陈麓川的目光。

    深海一样的眼,这会儿起雾似的湿润,他面容坚毅俊朗,她看见他眸中映着自己的身影。

    陈麓川低下头,摩挲着她的手指,手伸进裤袋,掏出一只小小的盒子。

    林阅顿觉心脏似要从喉咙蹦出来,便看着陈麓川将盒子打开,那里面光芒一闪,让她再次眼眶一热。

    陈麓川声音低沉,一句一句似是砸进她的心里,“我这人缺点不少,过去庸碌荒唐,懦弱退缩,远远配不上你的喜欢。但今后,我会用上一辈子的时间,让你不后悔你的选择……”他抬眼,深深看她,“林阅,嫁给我。”

    林阅喉咙里一梗,一时说不出话,她伸出手掩住自己的嘴,想笑一笑,眼泪却汹涌而出。

    陈麓川看着她,耐心等待,极力屏住呼吸,只觉胸腔里一阵闷疼。

    终于,他看见林阅点了点头,顿了顿,又点了点头。

    他止不住长舒一口气,用发抖的手执起她的手指,将戒指套了上去。

    不大不小,恰到好处。

    霞光明媚,映得林阅面容柔和素净,一切都被笼在蜜糖似的暖光里。

    陈麓川紧紧攥住她的手,低头深深吻下去。

    两人心跳交叠,一声又一声。

    似是多年以前,就曾这样深切地呼应。

    ·

    张爱玲曾说: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

    但她心里是欢喜的,

    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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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番外一·结果(01)

怀上孩子纯属意外。

    山顶那晚,没有随身带安全措施,虽然最后是体外,还是这么怀上了。

    林阅那时也在安全期,心存侥幸,之后也一直没在意,直到大姨妈爽约。她以往也有过生理期不准时的毛病,然而又等一周,还是没动静,只得自己忐忑地去买了试纸回来。

    她看试纸上说晨尿更为精准,便打算一早再测,记挂着这事儿,是以整晚上都心神不宁。陈麓川也发觉了,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头,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阅就醒了,身侧陈麓川还在熟睡,她便将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拿开,轻手轻脚地起来,往厕所去了。

    她一走陈麓川就睁开了眼睛,等了许久,没见她回来。陈麓川从床上爬起来,一走出卧室,便看见林阅正神色惝恍地站在厕所门口。

    他快步走过去,忙问:“怎么了?”

    林阅抬头,直愣愣地看着他。

    陈麓川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越发不安,又问一句:“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林阅抬了抬手臂,陈麓川这才瞧见,她手里捏了个东西。

    陈麓川想也没想,一把夺过来,待瞧见那是什么,顿时一愣。

    上面两道杠,清楚明确。

    陈麓川脑袋里嗡地一响,一时竟一片空白,继而被连绵不绝的狂喜淹没,一把将林阅抱起来,仍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我要当爸爸了?”

    林阅笑了笑,却是眉头微蹙。

    陈麓川觉察到了,将她放下来,“怎么了?”

    林阅不忍心破坏他的喜悦,笑了笑说:“你倒是高兴了,我的折磨才刚开始。还没结婚呢,回家肯定得被我妈臭骂一通。”

    陈麓川松一口气,将她紧紧抱住,安抚道:“别怕,凡事有我在。”

    陈麓川转头去报告喜讯,林阅却满怀担忧,给柴薇打了个电话,不给她揶揄打趣的机会,直接说:“我前一周感冒吃过药,那天晚上两个人也都喝了点酒,我怕孩子会有问题。”

    柴薇静了静,“你想要吗?”

    “我当然想要。”林阅低声说。

    “告诉陈麓川了吗?他怎么说?”

    “还没,他正高兴,我不忍心扫他的兴。”

    “这么大的事,别瞒着了。要是不放心,再去问问医生。”

    思来想去,林阅还是决定告诉陈麓川。一想到种种糟糕的可能,她就觉自己一人支撑不住。

    这天下午,陈麓川下了班,照旧去店里找她。林阅一反常态地关了店,垂着头几分心不在焉地核对账目。

    陈麓川也发觉这两天她始终忧心忡忡,最初以为她是担心何珊生气,现在觉得,可能不止那么简单。

    “林阅。”

    林阅抬头看他。

    陈麓川神情严肃,“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别一个人瞎琢磨。”

    林阅鼻子一酸,将自己的担心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陈麓川听完也是沉默,半晌,安抚道:“你只感冒头天吃过药,之后就断药了。那天我要开车,酒也喝得不多。你别担心,明天我请半天假,我们去医院问问。”

    第二天,两人大早就去医院排队。

    医生听过情况,说这些从优生角度而言都对胎儿不利,但不一定就会导致畸形。建议保留胎儿,但要严格做好孕期检查,唐氏筛选,羊水穿刺和脐血分析,还有四维彩超产前排畸,密切关注胚胎发育状况,一旦发现异常,即可立即终止妊娠。

    最后几个字听得林阅胆战心惊,但无论如何,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就得将这孩子保下来。

    陈麓川那边,陈祖实听到好消息之后心绪难平,再也由不得冯蓉使小性子了,立即筹备去林家提亲。

    冯蓉心里也是高兴,然而面上倒是装得风轻云淡,只说:“不就是个孩子吗。”

    陈祖实不高兴,“这话你可别当着麓川的面说,他要听见了,心里不定怎么难受。”

    至于林阅这边,踌躇又踌躇,还是给何珊打了个电话。

    果不其然一通臭骂,骂完她轻浮又骂陈麓川不负责任,“这是打算干什么?孩子都怀上了,不准备给个交代?养了三十年,怎么养出你这么一个贱骨头……”

    她气得肝疼,结果刚撂下电话,陈祖实打过来了,好声好气地说这周末请她与林立明一道吃顿饭。

    周六,林立明夫妇领着自家女儿盛装赴宴。

    陈祖实定的是五星级酒店,何珊一看酒店装潢富丽堂皇,地面光可鉴人,服务员个个笑出八颗牙齿,心里这才舒坦了点儿。

    一推开包间门,便看见冯蓉正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何珊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还没开口,陈祖实忙起身打招呼,态度热情又谦恭。

    何珊只得暂时把火气压下去,拉着林阅就坐。

    陈祖实唤来服务生上菜,便开始与林立明和何珊寒暄,只说好多年没一道坐下来好好吃过饭了。

    何珊正跟冯蓉暗暗较劲,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碍于陈祖实的面子,便也不好发作。

    等吃过饭,服务员撤了盘子,端上沏好的热茶,今儿的会面才正式进入正题。

    陈祖实开门见山道:“今天请二位赏光过来,不为别的,主要是麓川一直属意令爱,所以今天就想正式地向二位提亲。”

    何珊面色稍霁。

    “当然,现在虽说不兴三媒六聘这一套,但麓川和我们决不会亏待了令爱。”说着,便将彩礼几何委婉地透了一下,又说:“当然,东西都留给孩子们自己折腾,这就是我们做父母的一点儿心意。”

    何珊听明白他打算送林阅一个商铺,少不得心里一咯噔,别的不说,这诚意已是十足。

    她轻咳一声,“彩礼不彩礼的,我们倒也不在乎这个,就怕林阅嫁给令郎,今后会受委屈。”

    林阅听他们一口一个“令爱”“令郎”,极力憋住笑。

    陈麓川听何珊这么说,当即表态:“阿姨您放心,我决不会让林阅受委屈。”

    何珊状若无意地瞥了冯蓉一眼,“你不给她委屈受,但别人呢?”

    冯蓉慢慢地搁了茶杯,“要都讲道理,好好沟通,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唷,官大一级还压死人呢,要有人摆起长辈的架子,非要在两个小辈之间横插一脚,这话可就不好说了。”

    “要小辈的日子过得好,谁耐得这个烦非要去插一脚。”

    “说不准,闲得无事,或是更年期到了脾气压不住,看着眼前有个现成的出气筒,势单力薄又不敢吭声……”

    “我瞧着可一点儿也不势单力薄,背后靠山大着呢……”

    剩下四人面面相觑,又哭笑不得,就知道最后一定会变成这场面。

    最后,陈祖实和林立明艰难地夺回了话语权,总算把这事儿给定了下来。而何珊和冯蓉一瞅到机会,便又互相杠了起来,最后话题已离了十万八千里。

    散场时,两位妈妈走在最前,仍然唇枪舌剑斗个不停。林立明拉着陈麓川,走在最后。

    “麓川,有几句话,我少不得还是要唠叨两句。”

    陈麓川恭顺道:“您说。”

    “林阅这孩子性格有点轴,有时候受了委屈,只会自个闷在那儿,谁也不说。别的我都信你,就一点,希望以后要是林阅跟你妈妈发生矛盾了,你能稍稍回护她一点……不单是念着她,也念着她肚里的孩子。”

    陈麓川忙说:“叔叔,别看今天我妈跟阿姨斗得这么狠,其实她私底下很喜欢林阅。您了解她俩的性格,都好面子,谁都不肯输对方一头。”

    林立明笑了。

    “您放心,要连这点矛盾都处理不好,我也没什么资格娶林阅回家。”

    林立明这才点了点头,“你办事稳妥,我相信你。”

    到了停车场,两位妈妈终于暂时休战。

    何珊把林阅拉到一旁,“你千万别想着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就非得跟人过一辈子。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要他有哪里不好,你趁早提出来,别再在人跟前低三下四的。是他求着嫁给你,不是你巴巴地要跟她。”

    林阅笑了笑,“我知道。”说着,又将手举到何珊跟前,“您是不是没瞧见?”

    何珊执着她的手指,叹了一声,“这钻还有点大。”

    “妈,我信他。”林阅低声笑说,“所以您也信我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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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2章 番外一·结果(02)

对于怀孕这事,陈麓川比林阅还要紧张。家里浴室和进卧室的楼梯上都铺上了最好的防滑垫,林阅惯常穿的漂亮拖鞋也给收起来了,换了最防滑的浴室拖。林阅觉得,要是有可能,他兴许把瓷砖都敲了,毕竟水泥地面最稳妥。

    而何珊的重视程度也是非同小可,第二天就送来了孕妇服、防辐射服、平底鞋等东西,又把孕期注意事项跟她仔仔细细地叮嘱了一遍。

    这一堆东西还没整理清楚,冯蓉又打开电话,说要陪她去买些必需品。第二天傍晚,林阅正要关店,冯蓉赶到了。

    林阅急忙招呼,冯蓉笑了笑,让她别拘谨,自己走进店里,四下逛了逛,夸道:“东西都还挺漂亮,生意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一个人忙不过来,要有什么事就只能关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冯蓉点了点头,“回头再招个人帮你,你如今怀孕了,太累着也不好。”

    林阅应下。

    冯蓉既然已经来了,林阅也不好意思让她久等,便没清算账目,直接关了店。

    “你晚上想吃点什么?”

    “我都可以,您决定吧。”

    冯蓉看了看她,“孕吐开始了吗?”

    “还没什么反应。”

    两人便随意选了家环境清幽的餐厅,等着上菜时,冯蓉从包里掏出一串小叶紫檀的手链,“我昨天去归元寺帮你请的,开过光,能保佑母子平安。”

    林阅急忙道谢,双手接过。

    冯蓉瞧了瞧她手腕,皓白的腕上套了三圈粉色的珠子,便问:“你这个是什么石头?”

    “我朋友送的,星光粉水晶。”

    “能不能取下来我试试?”

    冯蓉将那粉晶手链绕在腕上,展示给林阅:“好看吗?”

    林阅点头,“好看。”

    冯蓉笑问:“戴这个颜色,是不是有点儿像老黄瓜刷绿漆?”

    “不会,您皮肤好,能衬得起这个颜色。主要是这珠子太小了,不一定合适,您可以选个珠子大一点的,比较大气。”

    冯蓉点头,将手链取下来还给林阅。林阅收进包里,戴上了冯蓉给的。这小叶紫檀的珠子之间夹在了青金石、玛瑙和素银,戴在手上也十分好看。

    吃过饭,两人便去逛母婴专营店。冯蓉先给林阅选了一系列东西,大到防辐射服,小到纯棉内衣。

    结账时,冯蓉瞧见了另一边买的婴幼儿产品,拉了拉林阅手臂,指了指那边,“衣服挺好看的,再逛一逛吧。”

    结果,一逛便又买了一大堆,衣服鞋帽,一点不落。林阅见冯蓉如此有兴致,心里自然也高兴。

    冯蓉又从架子上取下一件小婴儿的睡衣,前后翻看,“你是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

    林阅一愣,摸不准冯蓉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怎的,又想到陈麓川提过的,冯蓉死也不愿生二胎的事,心道,莫非冯蓉重男轻女?她不好直接回答,只得含混说道:“我觉得都好。”

    “我倒希望是个女孩儿。”

    林阅微讶,“您喜欢女孩儿?”

    “我都喜欢,麓川他爸一直想要个闺女,我没给他生。你要是生个女儿,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愿。”

    林阅便问:“您那时候,是不愿意生第二胎吗?”

    “我年轻时候觉得一个就够了,但后来麓川出国去读书之后,我有点后悔,孩子不在跟前,到底有些冷清。”冯蓉看她一眼,“当然,阿姨这话不是逼你,有条件的话,还是生两个好。”

    林阅还真没想过这事,她现在这第一胎都还怀得一点实感都没有。

    买完东西,林阅先将冯蓉送回家。冯蓉下了车,又想起一事,折回来笑道:“看我这记性,今儿主要是来给麓川送户口本的。”她从包里掏出户口本,递到林阅手里,顿了顿,又说,“林丫头,上回麓川受伤,我有些话说得重了些,你别介意。我就麓川这么一个儿子,他之前在国外读书也来过这么一遭……我跟你妈是有点儿陈年旧账,但这事儿跟你无关。你是个好孩子,麓川也喜欢你,今后你俩好好过日子。我这人脾气是不大好,但也不是讲不通道理……”

    林阅忙说:“阿姨,您说这话就见外了。关心则乱,我能理解。”

    冯蓉拍了拍她手背,笑说:“那行——东西多,你到家了喊麓川下来帮你提,别一个人累着了。”

    林阅看着冯蓉进楼,静坐片刻,把户口本翻开了看了看,这才发动车子。

    到了楼下,她给陈麓川打了个电话。

    陈麓川下来,拉开汽车后座瞟了一眼,笑说:“你们把整个店都搬回来了吧?”

    陈麓川自己提着大包小包,只让林阅拎了一个重量极轻的袋子。到了家里,林阅把东西一一拆开,展示给陈麓川看。

    “你怎么记得你有套防辐射服了?”

    林阅笑起来,“不一样啊,之前那套是我妈买的,这个是冯阿姨买的。”

    陈麓川瞥她一眼,又问:“你手上戴的东西怎么换了?”

    林阅举起手给他看,“好看吗?”

    “又是我妈给你的?”

    林阅笑着点头。

    “哎,”陈麓川假装哀叹一声,“我怎么觉得我失宠了。”

    林阅笑了,“吃你孩子的醋,有意思吗?”她放下手中东西,凑到陈麓川身旁,“喂,你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

    陈麓川沉吟,“女儿吧。”

    “你们怎么都喜欢女儿?”

    陈麓川笑说:“女儿省心。”

    “得了吧,要是生个女儿跟我一样傻,看你省心不省心。”

    “有我这么聪明的基因中和,一定傻不过你。”

    林阅不服气,“我一定生个儿子给你看。”

    又过一段时间,两人抽空领了证,林阅妊娠反应也开始了。她真是吃什么吐什么,闻到一点儿油盐味就开始作呕。每天除了稀粥就榨菜,别的都吃不下。

    她还有店子要忙,这样夙兴夜寐,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陈麓川看不下去了,先是每天下班了盯着她关店,后来干脆让她先歇一阵,等孕早期过了再接着开,不然劳累过度,孩子有个闪失就不好了。

    林阅每天都被搞得精神不振,耳边全是何珊和冯蓉念叨孩子长孩子短,“什么为了肚子里孩子着想,多少吃一点”。可这肚里的孩子从没想过替她着想,成日闹腾,一点儿也不晓得让她省心。如今听陈麓川也这么说,心里没来由的一股火气,“你就操心你的孩子!”

    陈麓川一愣。

    她刚从店里回来,出了一身汗,这会儿也不想再说什么,先往浴室去洗澡。

    晚上她仍旧没胃口,只喝了大半碗红薯稀饭。

    睡到夜里,忽然觉得饿,她轻手轻脚起床,去厨房里逛了一圈,剩菜剩饭都被陈麓川处理了,一点可以填肚子的东西都没有,冰箱里只有几个生黄瓜冻番茄。

    她便又去翻找零食,薯片饼干全吃不下,只开了一袋盐津话梅,自己坐在沙发上默默吃了几个,忽觉心酸,扬手往茶几上一扔,自己捂着脸,哽咽两声。

    正觉满腹委屈无从发泄,忽听见脚步声往这边靠近。

    她不想看他,别过头去。

    陈麓川在跟前蹲下,伸手去捉她的手。

    林阅躲了两次,没躲过,便只得随他。

    陈麓川将她手紧紧攥住,那几根手指细瘦伶仃,看着明显比前一个月瘦了许多。陈麓川抓着她手指在自己唇上碰了一下,哑声说:“对不起。”

    林阅仍旧别着头,没吭声。

    “我不是操心孩子,你现在这样我看着心疼,又没办法替你,只能干着急。”陈麓川往茶几上看了看,“饿了?”

    林阅抽了抽鼻子。

    陈麓川起身去给她冲了一碗藕粉,稍微凉了凉,递到她手边。藕粉微甜,入口细腻,她一碗吃下去,倒觉得胃里十分受用。

    陈麓川看她吃完,又往她手里塞了几粒话梅,“明天我让我妈陪你去问医生,能不能开点药缓解缓解。店里的事,你先别操心。”

    林阅低声说,“不操心,喝西北风去么。”

    陈麓川又气又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养不起你?”

    “我不想靠别人养。”

    陈麓川捉着她的手,“我知道你操心事业,但不用急于一时。”

    “以后孩子生了,起码一年内都得围着他转,我那时候想着急都没有办法……”她想了想,越发觉得前景灰暗。

    “请两个店员,你自己当老板。现在铺子是你的,不用交租,挣的钱绰绰有余。”陈麓川耐心道,“林阅,你别焦虑,凡事还有我给你撑着。先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再慢慢商量,行不行?”

    林阅知道他这段时间也一点不比自己轻松,现在气出了,火发了,也就好了,便点了点头。

    陈麓川将她往怀里一揽,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这事是我的错,你还没准备好,我就让你无从选择。”

    “瞎说什么,你说你闺女是‘错’,她听了不高兴,回头又要闹我。”

    陈麓川笑了,“你怎么知道是闺女。”

    “不知道,先这么叫着吧,你不是喜欢么。”

    陈麓川静静抱了她一会儿,将东西收拾干净,待她漱了个口,重新回到床上。

    不过片刻,林阅眼皮沉重,渐渐阖上眼,迷迷糊糊间,听见陈麓川贴着她耳朵,低低地说了一句:“老婆,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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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6: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3章 番外一·结果(03)

林阅听取陈麓川意见,招来两个人帮忙看店。至于饮食方面,冯蓉特意将钱妈派过来照顾她。钱妈自家儿媳才生完孩子没多久,各方面都有经验。听说林阅孕吐严重,钱妈每天早上帮她熬一些甘蔗姜汁,一天喝三次,再配合吃些柑橘香蕉苹果等水果和维生素,坚持锻炼,妊娠反应渐渐地缓解许多,胃口也跟着好了。

    店里的事,林阅只每天抽出几个小时过去看看,如此压力减小,两周下来,气色逐渐恢复。

    两位妈妈时不时过来探望,要不巧碰在一起,那就有好戏看了。有一回何珊自己在家里熬了玉米排骨汤,给林阅送来,恰好撞上冯蓉也来给林阅送汤。

    冯蓉立即挤兑何珊的汤没营养,何珊则反击孕期不能暴饮暴食,吃出个巨大儿出来,以后分娩苦得还是林阅。

    两人从小区门口一直吵到林阅家里,好不容易歇了一会儿,结果何珊见林阅身上穿的衣服不是自己买的,又忍不住了:“你身上这衣服什么面料,轻飘飘的,一点不舒服,孕妇就该多穿点纯棉的。”

    冯蓉轻哼一声,“这可是冰丝,穿着凉快,秋老虎这么厉害,中午穿这个正合适。”

    林阅早就见怪不怪了,任两人斗嘴,完全懒得劝架。

    等吃饭的时候,林阅要是多喝了两口谁带来的汤,另外一人就开始放冷箭,两个都年过半百的女人,争风吃醋起来简直跟小孩儿一样。

    晚上,林阅把这事儿说给陈麓川听。

    陈麓川说,“她俩年轻时候争‘吴岱融’肯定也这样。”

    林阅疑惑,“什么吴岱融?”

    “你不知道?”陈麓川将两位妈妈年轻时候是情敌的事解释一遍。

    林阅大笑,“我就说呢,一个三八红旗手也能敌对这么多年……不过女人就是这样,不争馒头争口气。”

    林阅生日在十月份,如今怀着孩子,便没大操大办,只两家在一起吃了顿饭。席上,冯蓉送给林阅一对玛瑙镯子当生日礼物,成色极好,一看便知价格不菲。陈祖实则更实在,把已经交割完毕的商铺相关文件给了林阅。

    何珊私底下同林阅感叹,说半年前还在张罗她相亲,哪知道如今所有事情一步到位,全都定了下来。

    等宴席结束,回家路上,林阅问陈麓川要生日礼物。

    陈麓川掏了掏口袋,掏出张纸片来。

    林阅正反面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而那就是个纸片,空白的,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这是什么意思?打白条么?”

    “你想要什么,写在上面,能力之内,我一定照做。”

    林阅笑了,“那不还是打白条吗?而且这口头承诺一点也不规范,就跟画大饼一样。”

    陈麓川笑说,“你要不是信,可以试试。”

    “我傻么,”林阅把纸片认真塞进自己钱夹里,“随便就试了,万一是真的呢,那我不就亏了。”她瞥了陈麓川一眼,“这倒是个偷懒的好方法。”

    陈麓川只得说:“我想了很久,但估计怎么样都赶不上你送的那份。后座上还有个礼物,你自己拿。”

    待陈麓川减缓车速,林阅探头往后看,后座上果然放着一只袋子。

    袋里里装了一个黑色礼盒,约莫有三十公分长。

    林阅越发好奇,“你该不会送我一把菜刀吧。”

    陈麓川:“……”

    林阅将礼盒打开,一个水滴状的瓶子躺在黑色的绒布上,清澈的液体中沉淀着不规则形状的羽毛雪花状的晶体。

    林阅惊叹:“风暴瓶?!你自己做的?”

    陈麓川嗯了一声。

    林阅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拿起来,对着光线缓慢旋转一圈,那晶体在变幻的路灯光下越发美得让人屏息。

    “‘黄金雨’更好看,不过那个有毒,没敢给你做。”

    “这个真能预报天气?”

    “……当然不能。”

    林阅爱不释手,“这个怎么做的?复杂吗?”

    “2.5克硝酸钾,2.5克氯化铵,10克天然樟脑……”

    “打住打住打住,”林阅笑着摆手,“你说了我也不会,那点化学知识全都还给老师了。”

    回家之后,林阅将瓶子摆在底座上,趴在那儿看了半晌。陈麓川从浴室出来,催促她赶紧去洗澡。

    林阅站起身,忽往他身上一扑。

    陈麓川赶紧将她一把抱住,“小心点,都要当妈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林阅踮脚在他唇上碰了一下,笑意盈盈,“你真厉害。”

    “现在才知道?”陈麓川挑眉,“我以为你早就见识过了。”

    ·

    过了孕早期,林阅遵照医嘱,将该做的检查一一做了,最后显示胎儿发育状况良好,没有任何异常。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

    陈麓川最终将房子买在了同一小区,等交房装修之后,通通风,孩子出生就能直接搬新家。婚礼也打算等生产以后再办,一则避免匆忙,二则那时候林阅身材恢复了,穿婚纱也好看。

    转眼到了冬天,季琳和柴薇的孩子接连降生。季琳生的是个男孩儿,柴薇则生了个女孩儿。

    柴薇打趣,“你在后面捡个便宜,生什么今后都不愁了。”又说,“你可千万别生个儿子来祸害我家闺女。”

    林阅预产期在五月,如今身体越发笨重,店里有人照管,自己只进货的时候操心一下,平时就当个甩手掌柜。闲来无事,就常去柴薇家串门。

    柴薇家的小姑娘特别耿直,吃完就睡,醒了再吃,半夜从来不哭不闹。林阅羡慕不已,要是到时候自己孩子也能这么听话就好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姑娘的五官渐渐能瞧出些眉目,眼睛特别大,和柴薇极其相像。

    林阅笑说:“长这么漂亮,那我更得生个儿子,肥水不流外人田。”

    一晃就到了五月,陈林两家进入高度备战状态。林阅暂时住回娘家,由何珊细心照看。

    五月某一天,林阅起床上厕所,发现落红了,急忙大喊一声。

    何珊飞快跑过去,问明原因之后,问她:“肚子疼吗?”

    “……不疼。”

    “不疼那就先待着,疼了再说。”虽这么说,还是立即给冯蓉和陈麓川打电话。

    三人赶到林家,这阵仗让林阅觉得有些好笑,心说这算是怎么回事,五个大人干坐着,就等她肚子一声令下。

    吃过中饭,林阅躺在卧室里休息,刚阖上眼,忽觉肚子一阵抽痛。

    她急急忙忙唤何珊的名字,又觉胃里翻江倒海,被搀着去洗手间,将午饭吐了出来。

    五个人拿东西的拿东西,取车的取车,很快便在去医院的路上。本是预定了陈麓川开车,陈祖实见他手发抖脸冒汗,不敢让他冒这险,打发他去后座陪着林阅。

    那痛是一阵阵的,这会儿林阅觉得好了一些,她见陈麓川一脸严肃,反过来安慰他:“没事,你别这幅表情,我不怕都被你搞怕了。”

    陈麓川没说话,只紧紧攥住她的手。

    下午三点,战争正式打响。

    林阅早听说生产过程十分不能直视,便没准陈麓川进来围观。谁知肚子的孩子到这关头了还是不肯给她面子,她疼死去活来,可胎头就是不见出来。

    外面人急得团团转,何珊心疼女儿,打算跟医生商量要不顺转剖得了。

    陈麓川面色铁青,跟护士打了声招呼,换上衣服进产房去了。

    林阅满头的汗,瞧见陈麓川进来,眼睛一亮,也似乎恢复了点力气。陈麓川在护士指挥下坐到林阅身旁,攥住她的手轻声安抚。

    在陈麓川陪伴之下,林阅又卯起一口气,只觉那痛连绵不绝,眼前一片白雾茫茫。

    忽听护士高声说:“头出来了!”

    后面就便顺利起来,林阅咬紧牙关一鼓作气,不知过了过久,就在她觉得几要魂飞魄散的时候,听见了一声细锐啼哭。

    这像个是收兵的讯号,林阅立时卸了全身的力气。她闭了闭眼,打算歇一会儿,便觉一只手正轻柔地摩挲着她的额头。

    她睁眼虚弱地笑了笑,问:“是男是女。”

    陈麓川仍然板着脸,可眼里分明湿润了,他攥住她的手,拿起来在嘴边轻轻碰了一下,开口时声音是哑的,“是男是女都先得揍一顿。”

    没过多久,护士抱着孩子过来,“是个男孩,重三千二百克。”

    孩子被紧紧包着,只露了个一头,林阅看了看,笑了一声,“怎么皱巴巴的。”

    护士将孩子递给陈麓川,他双手捧着端看许久,下了个结论:“儿子,你有点丑啊。”

    陈麓川没抱多久,将孩子递给围在门口翘首以盼的爷爷奶奶们,复又回到林阅身边。

    清理完毕之后,陈麓川帮着将林阅推回病房。孩子如今抱在陈祖实手里,两位妈妈围在床边,还在争辩不休。

    “早说了剖腹产,大人孩子都能少受点苦。”

    “顺产大人休息两天就能下地,受得苦更少。”

    林阅笑了笑,细声说:“妈,我想先歇会儿。”

    何珊和冯蓉立即停止争吵,说:“好好,你先歇一会儿,晚上想吃什么?”

    两家各司其职,一个去准备晚饭,一个去帮林阅拿住院要用的东西,留下陈麓川陪护。

    孩子躺在一旁的小床上呼呼大睡,林阅伸手握住他小小软软的手,问陈麓川,“不是女儿,你失望么?”

    陈麓川看她,“瞎说什么。”

    林阅笑看他,“要不以后我再给你生一个?”

    陈麓川静了静,却是摇头,“不生了,就一个吧。”

    一路围观下来,简直惊心动魄,他再也舍不得她受这样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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