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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薰衣草

[穿越重生] 《穿越之锦绣荣华》作者:殊默(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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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一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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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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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越奕祺飞快地将被子往穆锦程身上一拉,回头,唤了一声——
  “阿谨。”
  刘谨低低地应了一声,向着越奕祺走来。
  屋里没点灯,刘谨背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走到床边,刘谨低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酣的穆锦程,问越奕祺:“你俩这大晚上的……干什么去了。”
  语气之中有一种难以琢磨的,浓得能掐出汁来的不爽快。
  越奕祺很自觉地过滤了刘谨的情绪,抬手给穆锦程下了床帐,压低了声音道:“锦程睡下了,我们别在这儿吵他。我们出去说话。”
  这客栈用的床帐很厚实,一下子就将床里头的风光罩了个严严实实。
  刘谨低头又看了一眼穆锦程,转身背手,先越奕祺一步离开。
  越奕祺往外走了两步,想想还是不放心,折回来给穆锦程掖好了被子,压实了床帐,关了她房间的窗,仔细地将屋子检查了一番,这才出门去。
  走到门外,和刘谨打了个照面,越奕祺回身给穆锦程关门……
  “…………”
  越奕祺对着房门发了一会儿怔,扭头问刘谨:“这门栓……我要怎么拴上?”
  门后头是个木楦,得从里头才插得上。
  刘谨冷着个脸,道:“你在里头插好了,然后从窗户翻到你屋子里去,再出来。”
  听刘谨这样说,越奕祺摇摇头:“不成,夜里风大……而且窗户开着,也不安全。”
  刘谨语气冻成坨,砸在地上铿锵有声:“难道你要在她门口坐一晚上当一晚上门神?”
  听刘谨这样说,越奕祺笑了:“我还未离京的时候锦程就是经常和我躺一张床上看书的,今夜我又何必要坐门口?”
  看着刘谨这是要怒,越奕祺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没事,我刚刚从锦程衣服兜里拿了她的钥匙,我将房门从外锁住,即可。”
  越奕祺这话听着还像个样子,刘谨冷哼一声:“那快去锁。”
  越奕祺手脚麻利地锁上了穆锦程的房门,收好了钥匙,开口道:“长夜漫漫,我以为只有我一个睡不着,没想到……阿谨你也睡不着……”
  刘谨目光往越奕祺收起钥匙的地方一扫,扭头看向一旁:“白日里睡多了,晚上自然睡不着。既然你闲着,就陪我去喝酒。”
  刘谨完全是独断的语气,根本没给越奕祺拒绝的余地。
  越奕祺看他这模样,心里头的想法越发笃定,可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好。”
  ————
  穆锦程快要气疯了!
  大早上的起来发现自己被被子包成了一条蚕蛹,拼死拼活地挣脱了半天才得以蜕茧。
  穿好了衣服要出去吃早饭,一拉门门被从外面锁上,叫破了喉咙也只叫得到吴正过来。
  问店小二要钥匙,谁知店小二说他们客栈尊重客户*,一个屋子就一把钥匙,寻常人开不得。
  穆锦程要求撬锁!
  店小二哭天抢地——
  要不得啊客官!咱们这锁,可是纯铁铸就,就好比孙悟空头上的紧箍,任谁都撬不开的啊!
  穆锦程真是想跳楼!
  可打开窗户,被冷风一吹,穆锦程彻底清醒了……
  这要是二楼便罢……可这偏偏还是顶楼啊怒摔!
  望着窗下熙熙攘攘的街市,热腾腾的刚出锅的馄饨油条,穆锦程的吃货之魂熊熊燃烧,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撕了被套床帐搓成一条二指粗的绳子,绑住床栏,系住自己的腰,准备……翻窗!
  不是她不想直接顺着绳子溜下地去,是绳子实在太短啊!
  站在窗前,望了一眼下面,穆锦程头晕目眩了好一阵,还是凛住心神,扶着窗檐翻出去,踏在飞檐上。
  那飞檐是斜的,穆锦程脚一滑,整个人就要倾倒!
  眼疾手快地勾住了窗户,听到耳边有瓦片刷拉拉往下掉,挨个儿砸在地上脆响,穆锦程吓得背后都湿透了。
  风往衣服里头一灌,哇凉哇凉的。
  好在这时候没人路过,这掉下去的瓦片没误伤到人。
  倒是惹得一些路人抬头,看到了正在进行高空表演的……穆锦程。
  人群一阵哗然。
  穆锦程不敢低头,一手扶着窗,一手去够墙,心里头念着佛,小心翼翼地往越奕祺的房间挪。
  情形惊险,路人喧哗过后,紧张地屏气凝神,看那在屋檐上龟速挪动的小公子。
  好在越奕祺房间的窗子靠的近,穆锦程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挪挪挪到了他窗户前。
  一个直掌戳破窗户纸,穆锦程伸手摸到了插销,扯了插销拉开窗户,穆锦程一个侧身翻,翻进了越奕祺的屋子。
  高空表演的小公子成功抵达,围观的不明真相的群众们齐声喝彩,掌声经久不息……
  在屋子里头解腰上的安全带的穆锦程满头黑线——
  我这是……成了耍杂耍的了?
  万一观众要求再来一次,可怎么办哦……
  ————
  进了房间,关上了窗,穆锦程解掉身上的带子,往床那边走去。
  才走两步,一股浓浓的酒味袭来。
  穆锦程一脸嫌弃地捏住鼻子,一拐,绕过屏风。
  此时,越奕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一大张被子只盖了他上半身,两条长长的腿露在外面,睡得死沉。
  他昨日穿的衣裳左一件右一件地扔得满地都是。
  穆锦程觉得自己的黑线有点不够用——
  奕祺你这是刚刚从霸道总裁之霸王硬上弓的现场归来?
  视线扫过地上的衣裳,穆锦程回去看越奕祺,眼睛利得跟苍鹰似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床边柜子上搁着的,自己房间的钥匙。
  不见则已,一见简直炸裂!
  我说是谁那么贱把我锁屋子里头,原来是你这个魂淡!
  穆锦程气得气都喘不上来了,捏紧了拳头杀气腾腾地冲到床边,对着越奕祺的胸膛就是一拳下去!
  穆锦程的拳头离越奕祺的胸口还有一掌近时,右旁突然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床里一拉!
  穆锦程猝不及防,被大力甩到了床上。
  刀光石火之间,越奕祺从床上一跃而起,翻身跨坐在穆锦程腰上,将她的右手压在枕头上,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谁!”
  越奕祺睡的是硬板床,小弱鸡穆锦程就像海浪一样被拍死在岩石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看清来人,越奕祺一惊:“锦程?!”
  穆锦程被这一声唤回了魂,新仇旧恨加一块,真是恨不得将越奕祺抽筋拔骨下油锅!
  实在愤怒得不行,穆锦程磨着牙,一歪脑袋,狠狠地咬上了越奕祺的手臂!
  手臂上剧痛传来,越奕祺呲牙咧嘴惨叫——?“穆少侠口下留人!!”
  穆少侠正在气头上,哪管他浑水滔天?!只往死里咬!
  越奕祺吃痛,连连求了穆少侠许久,穆少侠这才肯开金口。
  从穆口脱险的越奕祺扶着自己被穆锦程咬穿的胳膊翻身下床,满地找鞋。
  穆锦程跟着摸下了床,满屋子找水——
  这人肉不好吃啊!尤其还是越奕祺这样肌肉硬邦邦的,跟啃个十八成熟的牛排似的,根本就嚼不动!
  他两个一人找到了鞋,一人找到了水,任务完成,而后才能正常交流。
  穆锦程咕噜噜灌了一大缸水,漱了口,马上兴师问罪:“你干嘛要掐我!”??越奕祺套上了鞋,开始翻柜子找衣服穿:“我这不是习惯了嘛……这根本就没过脑,身子自己就动了。”
  “习惯了?”
  穆锦程真想呵呵他一脸。
  “可不是。我刚刚到贵州的时候,我三叔为了训练我,每天晚上在我睡着之后都会叫人来偷袭我。好几次差点儿没被他手下掐死。”
  听到越奕祺如此解释,穆锦程愣了愣,质疑道:“这是亲生的叔叔?”
  越奕祺笑了一下:“一开始是掐我,等后来我反应快了,就上刀了。”
  “上刀?”穆锦程这回吓了一大跳,“用刀架你脖子?”
  越奕祺点点头,指指自己的肩胛骨:“好几次没小心,被划伤了……这儿还留着疤呢。”
  穆锦程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地过去扒开越奕祺的衣领看了一眼,果然好几道斑驳交错的刀疤横在他脖子下面。
  穆锦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轻声问:“疼吗?”
  越奕祺微微一笑:“还好,没你咬我疼。”
  穆锦程嘴角抽了抽:“越奕祺你五行欠虐是吧?”
  越奕祺找出了一件绿云纹箭袖,往身上套:“寻常人可虐不到我。”
  看到越奕祺直接这样穿衣服,穆锦程急了:“你伤口还没处理呢,这衣服袖子又窄,感染了怎么办?”
  “刚刚咬得爽,现在干着急了吧?”越奕祺笑吟吟地将衣带抓起来,看着穆锦程脸色又要变,才安慰她道,“无妨,平时我遇到的比这凶险多了,你这点儿,小意思。”
  说着,越奕祺来了兴致,撩起衣服给穆锦程看他腰上的伤:“喏,这是上次我随三叔去剿匪,被匪徒暗器伤到的地方。暗器上淬了毒,是王俊义当场替我用刀将暗器剜了去,我这条命才保住。”
  穆锦程低头一看,果然酱碟大小个凹进去的刀疤,心上狠狠刺痛了一下:“信里头……怎么都没和我说。”
  ?“和你说,不过平白让你担心罢了。再说,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说着越奕祺将衣服放下,系好了衣带,在穆锦程的肩上拍拍:“别想了,都过去的事情了……你等一会儿,我洗把脸,洗好了咱们下楼去吃东西。”
  越奕祺去洗脸,穆锦程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开始弯腰给他拾地上的衣服。
  两人手脚都快,一会儿就都拾掇好了。
  穆锦程刚要走,越奕祺说了一声“且慢”,绕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一块玉佩,往腰上挂。
  那玉佩穆锦程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尼玛不就是越奕祺从京城滚蛋的时候顺走的自己那块玉佩嘛!
  冷笑一声,穆锦程对着越奕祺伸出掌心:“还我。”
  越奕祺装傻:“还你什么?”
  穆锦程往他腰上瞥了一眼:“还我玉佩。”
  越奕祺一把捂住那玉佩,做防守状:“这玉佩我都带了一年多了,早就跟我姓越了……再说了,我一年前不是给你雕了块碧玺佩吗?!干嘛又来抢我越家玉佩!小器!”
  穆锦程眉毛一挑,越奕祺赶紧上前从后面扶住她双肩,一边赔笑一边推着她往外走:“穆少侠不小器,是我小器……回头我再给你雕个福禄寿……或者你要十二生肖也成!”
  推着穆锦程出了房门,越奕祺一转头,正巧撞上了同样从屋里头走出来的刘谨。
  看他二人这幅亲昵模样,刘谨沉了脸——
  “穆锦程!你怎么会从越奕祺的房里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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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3章
  过完了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第二天,穆锦程去学堂。
  脚才从马车上迈下来,一只手就伸了过来,一把将穆锦程从车上拽了下来。
  “你可来了!让我好等!”
  谢嘉靖紧紧地抓着穆锦程的手腕,一脸激动地说到。
  穆锦程先抬头瞧了瞧太阳,说:“今天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啊,嘉靖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啧啧,反常,反常。
  谢嘉靖一点客套的兴趣都没有,只兴致勃勃地将穆锦程往教室里头带:“哎呀,你就别和我废话了!说正事要紧!夫子快要来了,说得上一句是一句!”
  看谢嘉靖这般紧张,穆锦程只觉得好笑,问:“什么事儿让我们的谢大公子这样上心?”
  谢嘉靖腿长,拉着穆锦程一路飞奔,顷刻就进了教室。
  一把将穆锦程甩在桌位上,谢嘉靖屈身,蹲在她跟前,一脸哈巴狗模样问到:“锦程,锦程,咱们家安若妹子,几岁了?”
  穆锦程眉头一皱,甩了谢嘉靖一个臭脸:“什么咱们家安若,是我家安若,没你家什么事!”
  “哎呀咱俩关系这么好,你家不就是我家么,你家安若也不就是我家安若么?”谢嘉靖挤眉弄眼地推了穆锦程一把,又重复问了一遍,“咱们家安若多大了?”
  穆锦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答:“快八岁了。”
  谢嘉靖一听,美得只见眉不见眼:“八岁好,八岁好。”
  穆锦程眉毛一挑:“好什么好!”
  “八岁当然好啦!”谢嘉靖忙不迭给穆锦程解释,“我太奶奶比我太爷爷小四岁,我奶奶比我爷爷也小四岁,我娘也是比我爹小四岁。我们谢家就兴娶小四岁的媳妇儿~这不,我今年十二了,安若不正好比我小四岁么!可见,这是天注定的姻缘吶!”
  谢嘉靖话音一落,穆锦程手里头卷起来的书册就敲了他个满脑金星:“你胡说些什么!我妹子才八岁你就起这等龌蹉的心思!是人?!”
  显然谢嘉靖已经自动带入角色了,对于大舅子揍他一事,很是坦然地接受,手摸着头上鼓起来的包包憨笑:“是是是,我不是人!诶对了,安若最喜欢的是什么颜色呀?最喜欢吃什么菜看什么书呀?还有还有,最喜欢的数字是几呀?”
  谢嘉靖一提到穆安若,简直就如神九发射一飞冲天一发不可收拾。
  听谢嘉靖滔滔不绝地问着安若的情况,打不断他的穆锦程无奈扶额——
  谢嘉靖啊谢嘉靖,你能不能有点追求?
  这问的都是什么?!这么out的问题123言情各大坑文写性向三百问的时候都不会拿去凑数的好吗?!
  丢人!
  ————
  上了一早上的课,中午吃饭的时候,谢嘉靖还在纠缠着穆锦程追问穆安若的情况。
  刘谨看不下去,扯着谢嘉靖一块去寻夫子问问题了。
  皇长孙之命不可违,谢嘉靖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走了。
  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了,穆锦程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一旁默默将饭刨干净的越奕祺喝了口茶漱漱口,然后开口问:“锦程,我们昨儿在你家吃的那个蛋糕,怎么做来着?”
  面对穆锦程好奇的目光,越奕祺笑了笑,说:“我曾祖母口牙不好,吃不了硬的东西。我昨天从你家带了些蛋糕回去给她吃,她很喜欢……所以这才来问问你怎么做。”
  穆锦程冲着越奕祺笑笑,说:“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估计我说了你也记不住,待会子回了教室,我拿了纸笔给你写好。”
  越奕祺咧嘴笑了:“好~谢谢你~”
  穆锦程一不留神就被越奕祺的一口白牙给晃了眼。
  拿手遮着眼睛,穆锦程郁闷地问到:“奕祺,你现在怎么这么黑了!就跟刚刚非洲挖矿回来似的!”
  “非洲?”
  越奕祺不解地看向穆锦程。
  穆锦程噎了一噎,方给他解惑:“非洲是山西那边发现的一处新煤矿。”
  越奕祺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我很黑吗?”
  穆锦程回复以一个真诚的、肯定的眼神,顺带把自己的衣袖子拉起来,递到越奕祺的胳膊旁边:“不信你比比看……你比我黑多少!”
  越奕祺也挽起了自己的衣袖。
  两截手臂放在一块儿,一截黑黝黝地跟烧过的蜂窝煤似的,另外一截却白生生地才摘出来的藕段一般。
  当真是黑白分明,天差地别。
  人比人,气死人。
  越奕祺羞赧地扯下自己的衣袖,争辩道:“男人的手,那么白作甚!”
  说着,又偷偷往穆锦程的手臂上瞧了一眼,心中忿忿不平地想——
  锦程这手也太白了!就跟个女孩儿似的!也好意思取笑我黑?!
  想归想,越奕祺自然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的。
  念当初穆锦程第一天上学,可不就是因为他说他长得像女人,两人才打的架么。
  穆锦程完全没注意越奕祺脸上的表情,只对着越奕祺那露在外边的手咋舌——
  奕祺的脸都够黑了,没想到手比脸还黑!头上再印个月亮就能扮包公了!
  默默吐槽着,穆锦程的手在越奕祺的手背上搓了搓,自言自语道:“怎么一不留神,就这么黑了呢……晚上熄了灯,还看得清人吗?”
  越奕祺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你管我!”
  穆锦程抬头看向越奕祺,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奕祺啊,男人太黑了,不好看。你没听说过那句话么,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咱们还是白点好。我知道一个方子能美白的,红豆薏仁水拿去煮水喝,还能祛湿呢,你回去试试。”
  本想一口回绝的越奕祺一抬头,就看到穆锦程一脸期盼的神情,顿了顿,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好。”
  应完了,又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我这么黑,是因为早上都早起来练武,下午散学了回家还要继续练,给晒的。”
  在穆锦程诧异的目光之中,越奕祺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这句完了,又神来一句:“你要是觉得男人白些好,那么我以后注意些,不在太阳底下晒了。”
  穆锦程一脸地看着越奕祺“咻”一下红透了脸,讷讷地应了声——
  “哦。”
  ————
  在穆锦程生日宴上对穆安若一见钟情后,谢嘉靖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
  那天中午不知道刘谨和他私下里说了些什么,他一改往日吊里啷当的学习态度,一头扎入了学习的海洋之中。
  ——那个海洋里,全是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
  是的,谢嘉靖投入了,无穷无尽的,对言情小说的学习之中。
  谢嘉靖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研读话本子,终于,学成了!
  神功练成当日,谢嘉靖拿起毛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洋洋洒洒地写成了一篇据他所言“感人肺腑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情书!
  小伙伴们都震惊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往日拿起书都要打瞌睡的谢嘉靖,居然写了一千多字的文章!
  爱情,是使人进步的动力啊!
  感叹万千之中,大家秉着一颗敬仰的心,拜读谢嘉靖的大作。
  “…………”
  “…………”
  室内,鸦雀无声。
  谢嘉靖抱着手,得意洋洋地看着皆是一脸震惊的同窗们。
  一遍读过,越奕祺忍不住指向某处:“嘉靖,这‘爱慕’二字,不是‘坟墓’的墓,下面是个小字多一点,不是土。”
  谢嘉靖愣了愣:“哈?!”
  刘谨跟着摇摇头,道:“这‘与子同袍’,指的是战士之间的感情,你用在这儿,不妥当罢?”
  谢嘉靖继续傻愣:“哈?!”
  穆锦程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鄙夷地看着谢嘉靖,冷冷说道:“有错字滥用典故也就罢了,连我妹妹的名字都写错,你是闹哪样?”
  谢嘉靖:“…………”
  文化人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
  经过小伙伴们的集思广益,大家终于一起,给谢嘉靖整出了一封真意味上“感人肺腑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情书。
  文章是确认没问题了,那么,就还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了。
  吹干了纸上的墨水,刘谨扭头看向谢嘉靖:“嘉靖,这信,是你自己抄,还是我替你抄?”


※、  第54章
  穆锦程正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回绝时,谢嘉靖那厮已经黏了上来,勾住了穆锦程的肩膀:“扭捏个什么劲儿!别小媳妇似的!”
  穆锦程拳脚是好,可架不住谢嘉靖力气大啊,整个人就跟只鸭子似的被谢嘉靖拽了就走。
  谢嘉靖半拖半搂的,将穆锦程带出了好几步。
  穆锦程想不出法子,正要发狠要谢嘉靖一口,没料到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瞧着将自己去路拦住的人儿,谢嘉靖咧嘴一笑,问到:“阿谨,你也要和我们一块儿去小解吗?”
  刘谨手一伸,将穆锦程从谢嘉靖跟前拨到自己怀里,一句废话也没说,搭着穆锦程的肩膀走掉了。
  谢嘉靖站在原地懵了半响,才高声嚷嚷着追上去:“啊喂阿谨你干嘛要抢我的人!”
  刘谨回头飞了谢嘉靖一把眼刀:“不许跟过来!”
  谢嘉靖即刻石化,表情像生吞了个鸡蛋一般,看着刘谨和穆锦程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而被刘谨扯着走的穆锦程头更大了。
  才出虎口,便落狼窝……
  怎么处理?!
  谢嘉靖那样的粗人也就算了,刘谨是皇孙,身份尊贵,这……这不好下口啊。
  就在穆锦程柔肠百结之时,刘谨已经带着她来到了厕所门外。
  穆锦程看着厕所的大门,要哭了——
  我这时候装晕倒,来得及吗?
  就在穆锦程无比纠结时,刘谨开了口:“你去吧,我在门外替你守着。”
  嘎?
  穆锦程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短了路。
  反应了一会儿,穆锦程犹豫地问了刘谨一句:“你,你不一块儿去?”
  不和我比比谁站得高尿得远?
  似是看出穆锦程心里想什么龌蹉事,刘谨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于是便收了笑,严肃道:“我不是谢嘉靖那般荒唐的人。你速去,我给你看着。”
  穆锦程应了一声,赶紧提着裤子进了厕所。
  刚刚和谢嘉靖这样折腾了一番,她还真的有点想小解了。
  锁好了门,脱了裤子,穆锦程想了想,觉得自己待会会发出点尴尬的声音,便又对着门口喊了一句:“阿谨,你能站远些吗?”
  外面传来刘谨干干的应答。
  穆锦程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刘谨走远了,这才撒开了胸怀解放了一通。
  收拾好了,穆锦程净了手,去找站得远远的刘谨:“好啦,我们回去罢~”
  刘谨表情不自在地“嗯”了一声,两人并肩回了学堂。
  下午,穆锦程与化身安眠药的夫子抗争了好久,这才没睡着。
  散了学,小伙伴都各自回家了,穆锦程也带着夫子布置的作业,打着哈欠往自家马车走去。
  半路上,谢嘉靖那个阴魂不散的又跑了出来。
  不过这次倒是一脸的神秘。
  穆锦程擦着困出来的眼泪,对谢嘉靖说:“我昨儿的作业没写完,我今天要赶着回去做。你有什么要紧事,就明天再和我说吧。”
  说着,穆锦程踏着脚踏,扶着四书的手上了车。
  可她才坐好,眼前一花,谢嘉靖也跟着上来了,还自觉地坐在她身边。
  谢嘉靖这反常的样子让穆锦程很警惕。
  狐疑地打量了谢嘉靖两眼,穆锦程问:“你干嘛,你们宰相府的小少爷连个马车都要蹭人家的?”
  “啊呸,你别不识好人心,我啊,这是上来给你说正经事的。”
  谢嘉靖说完,眼中瞬间积满同情,默默地注视着穆锦程。
  穆锦程被他看得有点头皮发麻,对着在车门处探头探脑的四书挥手示意走了,这才回头问谢嘉靖:“什么事呢,闹得你这样紧张?”
  马车平稳地行驶起来。
  谢嘉靖装腔作势地撩了窗帘看看窗外,伸手把窗户合上了。
  穆锦程急了,伸手去拦:“诶诶你干什么!关上窗不透风你是要把我活活闷死吗?”
  谢嘉靖在穆锦程的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懂个屁!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事事关紧要,可不能让人听了去!”
  穆锦程无语十秒,妥协了:“那么你快说。”
  谢嘉靖重重地点了点头,凑到穆锦程耳边,压低了声音,问她:“当今的十皇子好南风,这事你听说过没?”
  穆锦程皱了皱眉头,反问:“你没事提这茬干嘛?”
  谢嘉靖啧了一下,说:“你就说你知不知道吧!”
  穆锦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十皇子的事,她在睡梦之中听到太夫人和吴嬷嬷说过。
  好像是十皇子看上了进京赶考的秀才,为了把他弄到手,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后来那秀才从皇子府中逃了出来,到顺天府击鼓鸣冤,呈上血书后,一头撞死在了府衙门口的石狮子上。
  此一告,没把十皇子告倒,却也让他失了圣心。
  开了个头,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
  谢嘉靖麻溜地往下说:“既然你知道十皇子有断袖之癖,那么你可知道这断袖的毛病,是个可以遗传的毛病否?”
  穆锦程看他越说越跑偏,干脆打断了他:“得得得,别和我兜圈子了您。说重点!”
  谢嘉靖长叹一声,道:“锦程啊锦程,我今天怎么瞧,怎么觉得阿谨对你的态度不对头啊!”
  穆锦程眉头上青筋一跳,明白了谢嘉靖的意思。
  难以置信地看向谢嘉靖,穆锦程开口道:“你是说,阿谨他……”
  他也是个搅基的?不能够吧?!
  面对穆锦程询问的目光,谢嘉靖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看阿谨他就是……没跑了!你没来学校之前,你是没看到,他对奕祺那个热心哟~现在你来了,奕祺不在,他就把那份心转移到你身上去了!”
  穆锦程倒抽了一口冷气。
  谢嘉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说来咱们学堂上最好看的就是阿谨,这排名第二的,就是奕祺。现在你来了,谁当第二还不好说,但是横竖两个都收入囊中,不吃亏!”
  穆锦程无语地看着谢嘉靖,说:“我瞧着你长得也不错啊,阿谨怎么就没看上你?”
  谢嘉靖像被猫抓似地抽搐了一下,冲着穆锦程连连摆手:“我这样的粗人,入不了阿谨的法眼!入不了!”
  看着谢嘉靖这避之不及的样子,穆锦程真想揍他一顿!
  想到就要做到的穆锦程在谢嘉靖的脑门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叫四书停了车,把谢嘉靖撵了出去。
  谢嘉靖被赶下了车,还不忘回头看穆锦程,连声交代她:“锦程!我说的话你可要放在心上啊!以后也……注意点儿啊!”
  一本厚厚的书从马车上摔了出来,伴着穆锦程愤怒的声音——
  “注意你的头!快滚!”
  被书本砸了个十环的谢嘉靖嘶哑咧嘴地拾起书,翻了翻,耸耸肩,走了。
  ————
  关于谢嘉靖提供的这个惊天大消息,穆锦程消化了大半天,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想想昨天他去看越奕祺时那股亲热劲儿,再想想他对自己这份热络的劲头……
  穆锦程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一点儿一点地往冰柜里头塞,从头到脚一截一截地凉了下来。
  穆锦程整个人手脚冰凉地回到家,被太夫人看到她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吓得连声叫人请大夫。
  看过了大夫,喝了药汁压了惊,穆锦程心有余悸地看向将她抱在怀里的太夫人:“老祖宗……那个,我换个学堂读书,成不成?”
  太夫人听她这一说,就知道这心病是出在学堂上头了,于是便和蔼地问穆锦程:“怎么?锦程和学堂里头的同窗处得不好了?”
  穆锦程在心里做了老半天的斗争,最后还是把谢嘉靖和他说的那番话,一五一十地给太夫人交代了个干干净净。
  听完穆锦程的忧虑,太夫人哑然失笑。
  穆锦程扁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太夫人:“老祖宗,锦程这会子正烦恼着呢,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太夫人搂着穆锦程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拍着她的背,开口道:“皇长孙喜欢男儿,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太夫人如此点拨,穆锦程豁然开朗——
  对啊!刘谨喜欢男的,但是我是女的啊!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嘛!
  心结一解,穆锦程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只知道乐呵的穆锦程。
  看着宝贝重孙脸上的忧虑一扫而空,太夫人也开了怀。
  处理好了穆锦程的小烦恼,太夫人叫人把穆紫若请了过来。
  指着乖巧可怜的穆紫若,太夫人对穆锦程说:“锦程,今后紫若就在我跟前了。你们兄妹两个要好好相处,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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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5章
  穆锦程才进家门,穆侯夫人身边的吴妈妈就急急忙忙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来,脚下生风地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念叨着:“我的小祖宗你可回来了。快快快,莫让大姑奶奶等急了。”
  听吴妈妈这一说,正挣扎着要从人形交通工具中下来的穆锦程愣了愣,停下了动作,咧嘴笑了:“吴妈妈,我大姑回来了?”
  吴妈妈抱着穆锦程灵巧地穿堂穿花园假山游廊,答:“可不是。这回大姑奶奶还带了表小姐过来呢。”
  穆锦程口中的大姑,即是穆家的嫡长女,穆侯一母同胞的亲妹子,九年前嫁给了镇国公世子,膝下有一子一女,皆是国公府嫡长,人生富贵锦绣,羡煞旁人。
  言语间,穆锦程已经被吴妈妈抱到了太夫人屋子里。
  看着吴妈妈把穆锦程放下地,侯夫人不高兴地说了一句:“锦程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总是让人抱?”
  “我急着要见大姑嘛~!”穆锦程软软地顶了母亲一句,一一给屋里头的长辈们请了安,这才撒开手,扑到大姑奶奶身上,“大姑大姑~!你怎么好久也不来见锦程一面,锦程想死你啦!”
  穆锦程这幅憨态惹得屋里的主子都笑了起来。
  太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对穆侯夫人说到:“这猴儿,见着他大姑,太奶奶和亲妈都不要了。”
  大姑奶奶在穆锦程的脸皮上扯了一把,说:“锦程自幼就穿大姑做的衣裳长大,能和大姑不亲吗?”
  说着,大姑奶奶着人抱来了一个两岁大小的小女孩儿,指着穆锦程逗那小女孩儿:“果果,叫锦程哥哥。”
  那小女孩长得粉雕玉琢的,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锦程咯咯。”
  穆锦程应了一声,伸手逗小表妹,扭头问大姑奶奶:“大姑,海松怎么没来?”
  说到自己的儿子,大姑奶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海松打碎了家里头的秦瑶美人壶,把你姑父气得半死,这会子正罚他抄书呢。”
  穆锦程遗憾地应了一声。
  长辈们都知道穆锦程是可惜玩伴没有过来,均不点破,又自己聊起家常来。
  才聊过宰辅家中嫡长女风光大嫁的事情,大姑奶奶话锋一转,话题落到了穆锦程头上:“锦程,你瞧着大姑家的小表妹怎么样?可不可爱?”
  穆锦程正逗孩子逗得起兴,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果果吗?很可爱呀~”
  大姑奶奶微微一笑,又问:“那么,你长大了娶果果做正房太太,好不好?”
  穆锦程被大姑奶奶这句话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逗孩子的手直接僵在了半空中。
  穆侯夫人也是吓得不轻,一张俏脸整个儿白成了面团儿。
  倒是太夫人见多识广,当即就轻飘飘地挡了回去:“孩子才多大呢,就说那么长远的事。成不成,也得等果果长大了再说。没得两人之间没情分,最后成了怨偶,倒是我们的过错了。”
  听到太夫人这样说,穆锦程和穆侯夫人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才收回来。
  大姑奶奶低头不语,瞧着女儿半响,才抬头对太夫人说:“老祖宗,我也不瞒着您了。我婆婆进宫见皇后,皇后言语之间,似有把果果指给皇长孙的意思……”
  说到这儿,大姑奶奶咬了咬下唇,截住了话头。
  太夫人和穆侯夫人对视一眼,知道她心中忧虑,皆在心下悠然叹气。
  只有穆锦程还在被这个爆炸性新闻震得找不着北——
  皇长孙要娶我这个还会吹鼻涕的表妹?!皇长孙……皇长孙不就是刘谨吗?!
  太夫人斟酌半响,回了一句:“我知道你的顾虑……此事倒也无妨,皇后要指婚,也不能瞒着太后来办。我过两日递牌子进宫,和太后说说,让她到时候,先替你挡着。”
  得了太夫人此诺,大姑奶奶的一颗心也归了位。
  一家子聊了一会儿,穆侯携妹夫镇国公世子一起回来了。
  大姑奶奶夫妻陪着祖母兄嫂侄儿们一起用过了晚饭,才携手回了家。
  回到国公府,见过长辈了,大姑奶奶服侍着丈夫更衣时,说到:“皇后要指婚一事,我已经和祖母说了。”
  听妻子提及此事,姑爷连忙追问:“老祖宗如何说?”
  “老祖宗说会帮着我们去求太后。”
  知道大长公主会出面帮忙,姑爷的心也安了一大半:“如此便好。”
  大姑奶奶一边给丈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一边说:“现在太子未定,朝廷暗涌起伏……依我看,果果还是嫁回我穆家最稳妥。”
  姑爷皱了皱眉:“嫁给穆锦程那猴精?不成!”
  “锦程是皮些……可哪家孩子小时候不皮的?”大姑奶奶娇嗔地瞪了丈夫一样,“你九岁的时候去我家玩,还不是把我爹爹珍爱的兰草全拔了个干净?我爹当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最后还不是把我嫁给你了?”
  爱妻提起当年的荒唐事,姑爷脸上也染上些红晕,一把握住爱妻的手,深情款款道:“用那些兰草换我这样一个疼爱妻子的女婿,穆老侯爷,不亏。”
  ————
  大姑奶奶与姑爷正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时,穆锦程还沉浸在今天的惊天大消息中不能自拔——
  刘谨要娶她的表妹果果!
  努力将两人凑在一起大半天,穆锦程还是没凑出个夫妻相来,于是作罢,老老实实写夫子布置下来的课业。
  才抄了一半的书,亲妹妹穆安若就进了书房。
  对于自己这个林妹妹转世的嫡亲妹子,穆锦程自幼就是爱得不得了的。
  见着妹妹进来,穆锦程马上把手中的功课抛到一旁,起身迎接:“安若,这么晚你怎么还没去歇息。”
  穆安若温婉地笑笑,把手里拿着的荷包递过来:“哥哥你入学,安若本来想绣个荷包给你装些小玩意儿的,可是我手笨,绣了三四个月才绣得完一个……哥哥你不要嫌弃它丑……”
  一听到有礼物,穆锦程眼中也来了光彩,又高兴又好奇地接过穆安若手中的荷包一瞧,只见上面绣着两条锦鲤,围着一片荷叶一朵荷花嬉耍。
  绣工和穆锦程平常所见的绣品差得远了,可穆安若不过一个快六岁的小女孩子,能绣成这样,已经十分不错了。
  想想自己穿越前绣个十字绣都绣得稀烂,穆锦程又觉得眼前这个荷包隐隐萦绕着一股光环,恨不得马上供起来膜拜才好。
  看着穆锦程没说话,穆安若有些局促不安:“哥哥,哥哥是觉得这个绣得不好吗?若是如此,那安若再给哥哥做个新的。”
  说着,穆安若伸了手就要过来拿。
  穆锦程忙不迭把荷包收到身后,一把抓住穆安若的手:“哪里哪里,老祖宗都说了,妹妹你可是咱穆家这一辈里头最为聪慧的孩子,做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好?哥哥我很喜欢。”
  穆安若羞红了脸,细声细气地回答:“这是安若做出来的第一件绣品,哥哥你要好好地收着呀。”
  穆锦程重重地点了点头,低头一看,只见穆安若指尖红红的,连忙举起她的手,问:“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穆安若轻呼一声,想要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却无奈被穆锦程紧紧地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只能柔柔弱弱地说到:“安若手笨,绣着绣着,总是会扎到自己的手指……不过熟能生巧呀,现在已经好多了。”
  听穆安若这样说,穆锦程心痛得不得了,将荷包塞到衣服里,拉着妹妹走到桌边坐下,唤人拿药来。
  看哥哥紧张,穆安若心里头暖暖的,又说:“不碍事的,宝珠已经给我上了药了。”
  宝珠是穆安若身边的大丫鬟,从太夫人身边出去的。
  穆锦程却是不放心,扯着妹子又上了一遍药,说:“以后这些事情你也少做些,咱们这样的人家,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了?伤了手倒是小事,坏了眼睛可怎么办?”
  成了近视眼,古代可没有眼镜给你戴。
  “自己做的心意和别人做的不一样……”穆安若正欲争辩两句,可看到哥哥竖起了眉毛,声音便低了下去,“安若知道了,哥哥放心吧。”
  穆安若不过一个未满六岁的小孩子,穆锦程也不会和她计较那么多,扯着穆安若说今天在学堂上的见闻。
  听到穆锦程说她又把越奕祺给揍了,穆安若吓得花容失色:“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越家哥哥还伤着呢!”
  这一声“越家哥哥”让穆锦程听着很不是滋味:“什么越家哥哥?叫越奕祺!或者你叫他那个姓越的臭小子也成!”
  穆安若的小脸皱了起来:“这样不好吧……怎么说,我们家和越家也是亲戚来着。”
  闻言穆锦程噎了一噎。
  太后是越家的太姑奶奶,穆家的太夫人又是太后的小姑子,算上这一层,穆家和越家倒也称得上是亲戚。
  京城贵族圈子就是这么小,随便点两个人出来都能扯上些关系。
  想到这一点的穆锦程很是抑郁——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管那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叫哥哥啊怒摔!
  穆安若看着哥哥眼色不对,怯怯地问了一声:“哥哥,哥哥你不舒服吗?”
  穆锦程的面皮抽了抽,无声摇头。
  穆安若软软地说道:“如果哥哥你不喜欢安若称越,称那个小子为哥哥,安若就这样称呼他了。”
  看着妹子委屈的模样,穆锦程哪还好说不?
  搂住安若哄了好一会儿,穆锦程让丫鬟们扶着她退下了。
  睡前,穆锦程思前想后,只觉得憋屈。
  越奕祺这样的混帐小子,居然是我表哥?!
  穿越大神你确定你不是在玩我?!
  看着妹子委屈的模样,穆锦程哪还好说不?
  搂住安若哄了好一会儿,穆锦程让丫鬟们扶着她退下了。
  睡前,穆锦程思前想后,只觉得憋屈。
  越奕祺这样的混帐小子,居然是我表哥?!
  穿越大神你确定你不是在玩我?!
  看着妹子委屈的模样,穆锦程哪还好说不?
  搂住安若哄了好一会儿,穆锦程让丫鬟们扶着她退下了。
  睡前,穆锦程思前想后,只觉得憋屈。
  越奕祺这样的混帐小子,居然是我表哥?!
  穿越大神你确定你不是在玩我?!


※、  第56章
  穆锦程有张良计,谢嘉靖有过桥梯。
  日复一日地到毅勇侯府报道,谢嘉靖三四天里总有一天能和穆安若撞上。
  ——这就更坚定了谢嘉靖走这个“曲线救国”路线的决心!
  这边小少年们来得勤,那边穆二夫人就计较上了。
  就在谢嘉靖这一身抱负施展起来的第九天,穆二夫人娘家的数十位表小姐,不分嫡庶,一齐来到侯府报道,美其名曰——
  照顾缠绵病榻的姑姑。
  听到管家如此来报,穆锦程一阵倒胃口,可看着太夫人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她也就乖乖地闭嘴了。
  从此往后,这一散学回到家,四个小伙伴没走几步路就能撞上一个或是中暑晕倒或是走路摔跤的,穆家二房的表小姐。
  穆锦程对这群便宜表姐们的演技表示捉急。
  ——这才立夏呢,大家伙还穿着春衣呢,你们中暑个什么劲!
  好在表小姐们的目标不在穆锦程身上,穆锦程也就乐得清闲。
  倒是为难了刘谨和谢嘉靖。
  再一次和越奕祺站在一旁看着谢嘉靖和刘谨被那群莺莺燕燕包围着,穆锦程语重心长地对越奕祺说:“奕祺啊,你是不是该反省一下啊?”
  越奕祺不明所以,“哈?”了一声。
  穆锦程指指那将两位小伙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的表小姐们,解释道:“同样是我的同窗,他们怎么就不来缠你?”
  说着,穆锦程扭头打量了越奕祺一番,补刀:“也难怪,你这么矮,看着也就八|九岁,熊孩子一个,谁瞧得上你呀。”
  听穆锦程这话说的,越奕祺不乐意了,踮着脚往穆锦程身边凑了凑,拿手和她比比,说:“我比你高半个头呢!”
  穆锦程呸了一下:“我还比你小了快一岁呢!”
  越奕祺噎住,瞪大了眼睛,老半响才回了一句:“那又怎么样,我比你白!”
  穆锦程只觉膝盖一痛,恨不得将越奕祺揍上一顿才好!
  ——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天知道这个越奕祺是什么做成的,说白就白,才半月功夫,都快赶上刘谨了。
  穆锦程觉得自己气得快要窒息了。
  越奕祺扳回一城好不自觉,只努力踮着脚,想要看到包围圈中的小伙伴,问穆锦程道:“今天他俩怎么被缠了这么久?我们要不要英雄救美一下?”
  穆锦程心情不好,就更懒得管别人的死活了。
  硬邦邦地随下一句“随便你”,穆锦程扭头便走。
  越奕祺权衡一下,想着好男不跟女斗,更何况这还这么多女的,就跟着穆锦程一块儿不仗义地走掉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太夫人的屋子,请了安。
  太夫人稀奇得不得了,忙问:“今儿怎么就你两个?嘉靖和阿谨呢?”
  太夫人话音一落,刘谨和谢嘉靖就一脸狼狈地进了屋。
  太夫人只当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笑眯眯地看着他俩。
  谢嘉靖逃出生天,一看到太夫人,立马抖擞精神,彩衣娱亲。
  一边给太夫人逗趣,一边使劲地往窗外瞧。
  很不幸地,在谢嘉靖的翘首以盼之中,今天没撞上穆安若。
  磨磨蹭蹭地在穆家待了大半个时辰,谢嘉靖是挖空了心思也找不出话题了,只得向太夫人告辞,归家去。
  穆锦程很是尽责任地将他们三个送到了门口。
  上马之前,谢嘉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怀里头一大坨花花绿绿的布团掏了出来,递给穆锦程,说到:“这都是刚刚你表姐们塞给我的……这个,你替我还回去罢。”
  看到那一大堆的手帕没有二十条也有十五条,穆锦程的脸忍不住抽了抽筋,默默地看向刘谨。
  刘谨耸耸肩,一身轻松:“我没让她们得逞,我这边一条帕子也没有。”
  谢嘉靖一副“阿谨你不厚道”的表情,哀怨地看了刘谨一眼,才回头硬将这些帕子塞到穆锦程手里:“千万记得还回去啊!千万,千万!”
  说完,谢嘉靖像火烧屁股一般,翻身上了马,扬鞭跑了。
  刘谨和越奕祺两人也各自对穆锦程拱了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看着他们三人都走远了,穆锦程低头,看到手里头那一大坨手帕,表情当真是……
  一把将手帕扔给四书,穆锦程甩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四书一个人,呆傻在原地。
  ————
  太过殷勤的穆家二房表小姐们把皇长孙给吓到了。
  此后,前往穆侯府曲线救国的人,就只剩下了三个。
  谢嘉靖是越挫越勇,每天就跟取西经似的,一脸神圣地随穆锦程回家。
  越奕祺没有困扰,也每天仗义地陪伴。
  这一来二去的,谢越两个就在穆家混了个熟脸,而穆安若看到他俩,也会乖乖巧巧地叫上一声——
  “谢哥哥,越哥哥。”
  谢嘉靖的心都要化了好吗!
  于是来得更勤了!
  哗啦啦地又是半个多月过去。
  这次,送走了越奕祺和谢嘉靖,穆锦程才回到书房准备赶作业,穆紫若就进了屋。
  “紫若~”
  穆锦程兴冲冲地冲着她打了个招呼。
  穆紫若笑着应了,在穆锦程身边坐下,开口便问道:“原来你们都是四个人一块儿来陪老祖宗说话的,现在怎么少了一个?”
  穆锦程一听就知道她问的是刘谨,答:“还不是被你家表姐们给吓的。”
  说到自己家那群不中看的表姐,穆紫若的脸皮红了一红,说:“我有劝过我母亲的……只是她没听进去。”
  “二婶她听得进去才稀奇呢。”穆锦程暗中翻了个白眼,但是私底下说长辈的不是到底不好,便将话题转移了开去,“那个是我同窗,皇长孙殿下。人很随和的,我们都管他叫阿谨。”
  “阿谨?”穆紫若沉吟了一会儿,又问,“你书架子上的那一整套才子佳人选,都是他送的罢?”
  穆锦程愣了愣,使劲回想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穆紫若会心一笑:“看你这样就是没动过的。真是平白糟蹋了皇长孙的一片好意。”
  穆锦程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意味深长地看向穆紫若:“怎么……你对阿谨……”
  穆紫若听出了穆锦程话语之中的揶揄,赶紧摆手否认:“不是,不是锦程你想的那样!我只不过是把你那套书都看完了,觉得还挺好看……正想问问那赠书的‘阿谨’是谁呢……也就是这样而已!”
  穆紫若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起来倒有了几分此地无银的感觉。
  穆锦程一副“我明白了”的奸诈表情,只是对着已经满脸红云的穆紫若贼兮兮地笑。
  看穆锦程这样,穆紫若知道多说无益,也就不挣扎了:“随便你怎么想,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瞧着穆紫若那窘迫的样子,穆锦程也不再为难她,招招手,叫她过来帮忙抄课文。
  ——谢嘉靖那魂淡!自己泡妞就算了,还要拉上我!功课做不完被夫子罚站怎么办!
  ————
  晚上睡觉的时候,穆锦程躺在床上琢磨穆紫若和刘谨的事情。
  穆紫若比她大上半岁,再过两月就十岁了。
  古代的女孩子,十岁家里头就开始准备着给相看姑爷了。而且穆紫若这心智成熟得早,开始喜欢人了也是正常……
  紫若长得美,阿谨长得俊,穆锦程脑补了一下他两人站在一块儿的情景,马上就萌得满床打滚——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实在是太般配了!!
  就是……
  穆锦程流完萌动的鼻血,恢复了理智之后,又开始忧伤了。
  紫若这身份,和阿谨还差了那么一点。正室够不上,做个小老婆,不知道她乐不乐意呢……
  被愁思笼罩着,穆锦程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头,谢嘉靖拿着两把锅铲对着她甩铁饼一样地挥舞——
  “穆锦程!为什么你那么轻巧地就把表姐配给阿谨了还是不愿意给我和安若牵线!你是不是人!你是不是我的好兄弟!”
  穆锦程忙不择路地逃跑时,偏又碰上了大姑家的表妹果果。
  果果还是两条鼻涕亮晶晶,哭得花猫似地兀傲兀傲——
  “锦程哥哥!阿谨是我的夫婿!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夫婿配给紫若姐姐!你还我的夫婿!”
  梦中的穆锦程满心的草泥马——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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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7章
  过完了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第二天,穆锦程去学堂。
  脚才从马车上迈下来,一只手就伸了过来,一把将穆锦程从车上拽了下来。
  “你可来了!让我好等!”
  谢嘉靖紧紧地抓着穆锦程的手腕,一脸激动地说到。
  穆锦程先抬头瞧了瞧太阳,说:“今天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啊,嘉靖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啧啧,反常,反常。
  谢嘉靖一点客套的兴趣都没有,只兴致勃勃地将穆锦程往教室里头带:“哎呀,你就别和我废话了!说正事要紧!夫子快要来了,说得上一句是一句!”
  看谢嘉靖这般紧张,穆锦程只觉得好笑,问:“什么事儿让我们的谢大公子这样上心?”
  谢嘉靖腿长,拉着穆锦程一路飞奔,顷刻就进了教室。
  一把将穆锦程甩在桌位上,谢嘉靖屈身,蹲在她跟前,一脸哈巴狗模样问到:“锦程,锦程,咱们家安若妹子,几岁了?”
  穆锦程眉头一皱,甩了谢嘉靖一个臭脸:“什么咱们家安若,是我家安若,没你家什么事!”
  “哎呀咱俩关系这么好,你家不就是我家么,你家安若也不就是我家安若么?”谢嘉靖挤眉弄眼地推了穆锦程一把,又重复问了一遍,“咱们家安若多大了?”
  穆锦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答:“快八岁了。”
  谢嘉靖一听,美得只见眉不见眼:“八岁好,八岁好。”
  穆锦程眉毛一挑:“好什么好!”
  “八岁当然好啦!”谢嘉靖忙不迭给穆锦程解释,“我太奶奶比我太爷爷小四岁,我奶奶比我爷爷也小四岁,我娘也是比我爹小四岁。我们谢家就兴娶小四岁的媳妇儿~这不,我今年十二了,安若不正好比我小四岁么!可见,这是天注定的姻缘吶!”
  谢嘉靖话音一落,穆锦程手里头卷起来的书册就敲了他个满脑金星:“你胡说些什么!我妹子才八岁你就起这等龌蹉的心思!是人?!”
  显然谢嘉靖已经自动带入角色了,对于大舅子揍他一事,很是坦然地接受,手摸着头上鼓起来的包包憨笑:“是是是,我不是人!诶对了,安若最喜欢的是什么颜色呀?最喜欢吃什么菜看什么书呀?还有还有,最喜欢的数字是几呀?”
  谢嘉靖一提到穆安若,简直就如神九发射一飞冲天一发不可收拾。
  听谢嘉靖滔滔不绝地问着安若的情况,打不断他的穆锦程无奈扶额——
  谢嘉靖啊谢嘉靖,你能不能有点追求?
  这问的都是什么?!这么out的问题123言情各大坑文写性向三百问的时候都不会拿去凑数的好吗?!
  丢人!
  ————
  上了一早上的课,中午吃饭的时候,谢嘉靖还在纠缠着穆锦程追问穆安若的情况。
  刘谨看不下去,扯着谢嘉靖一块去寻夫子问问题了。
  皇长孙之命不可违,谢嘉靖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走了。
  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了,穆锦程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一旁默默将饭刨干净的越奕祺喝了口茶漱漱口,然后开口问:“锦程,我们昨儿在你家吃的那个蛋糕,怎么做来着?”
  面对穆锦程好奇的目光,越奕祺笑了笑,说:“我曾祖母口牙不好,吃不了硬的东西。我昨天从你家带了些蛋糕回去给她吃,她很喜欢……所以这才来问问你怎么做。”
  穆锦程冲着越奕祺笑笑,说:“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估计我说了你也记不住,待会子回了教室,我拿了纸笔给你写好。”
  越奕祺咧嘴笑了:“好~谢谢你~”
  穆锦程一不留神就被越奕祺的一口白牙给晃了眼。
  拿手遮着眼睛,穆锦程郁闷地问到:“奕祺,你现在怎么这么黑了!就跟刚刚非洲挖矿回来似的!”
  “非洲?”
  越奕祺不解地看向穆锦程。
  穆锦程噎了一噎,方给他解惑:“非洲是山西那边发现的一处新煤矿。”
  越奕祺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我很黑吗?”
  穆锦程回复以一个真诚的、肯定的眼神,顺带把自己的衣袖子拉起来,递到越奕祺的胳膊旁边:“不信你比比看……你比我黑多少!”
  越奕祺也挽起了自己的衣袖。
  两截手臂放在一块儿,一截黑黝黝地跟烧过的蜂窝煤似的,另外一截却白生生地才摘出来的藕段一般。
  当真是黑白分明,天差地别。
  人比人,气死人。
  越奕祺羞赧地扯下自己的衣袖,争辩道:“男人的手,那么白作甚!”
  说着,又偷偷往穆锦程的手臂上瞧了一眼,心中忿忿不平地想——
  锦程这手也太白了!就跟个女孩儿似的!也好意思取笑我黑?!
  想归想,越奕祺自然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的。
  念当初穆锦程第一天上学,可不就是因为他说他长得像女人,两人才打的架么。
  穆锦程完全没注意越奕祺脸上的表情,只对着越奕祺那露在外边的手咋舌——
  奕祺的脸都够黑了,没想到手比脸还黑!头上再印个月亮就能扮包公了!
  默默吐槽着,穆锦程的手在越奕祺的手背上搓了搓,自言自语道:“怎么一不留神,就这么黑了呢……晚上熄了灯,还看得清人吗?”
  越奕祺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你管我!”
  穆锦程抬头看向越奕祺,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奕祺啊,男人太黑了,不好看。你没听说过那句话么,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咱们还是白点好。我知道一个方子能美白的,红豆薏仁水拿去煮水喝,还能祛湿呢,你回去试试。”
  本想一口回绝的越奕祺一抬头,就看到穆锦程一脸期盼的神情,顿了顿,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好。”
  应完了,又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我这么黑,是因为早上都早起来练武,下午散学了回家还要继续练,给晒的。”
  在穆锦程诧异的目光之中,越奕祺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这句完了,又神来一句:“你要是觉得男人白些好,那么我以后注意些,不在太阳底下晒了。”
  穆锦程一脸地看着越奕祺“咻”一下红透了脸,讷讷地应了声——
  “哦。”
  ————
  在穆锦程生日宴上对穆安若一见钟情后,谢嘉靖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
  那天中午不知道刘谨和他私下里说了些什么,他一改往日吊里啷当的学习态度,一头扎入了学习的海洋之中。
  ——那个海洋里,全是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
  是的,谢嘉靖投入了,无穷无尽的,对言情小说的学习之中。
  谢嘉靖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研读话本子,终于,学成了!
  神功练成当日,谢嘉靖拿起毛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洋洋洒洒地写成了一篇据他所言“感人肺腑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情书!
  小伙伴们都震惊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往日拿起书都要打瞌睡的谢嘉靖,居然写了一千多字的文章!
  爱情,是使人进步的动力啊!
  感叹万千之中,大家秉着一颗敬仰的心,拜读谢嘉靖的大作。
  “…………”
  “…………”
  室内,鸦雀无声。
  谢嘉靖抱着手,得意洋洋地看着皆是一脸震惊的同窗们。
  一遍读过,越奕祺忍不住指向某处:“嘉靖,这‘爱慕’二字,不是‘坟墓’的墓,下面是个小字多一点,不是土。”
  谢嘉靖愣了愣:“哈?!”
  刘谨跟着摇摇头,道:“这‘与子同袍’,指的是战士之间的感情,你用在这儿,不妥当罢?”
  谢嘉靖继续傻愣:“哈?!”
  穆锦程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鄙夷地看着谢嘉靖,冷冷说道:“有错字滥用典故也就罢了,连我妹妹的名字都写错,你是闹哪样?”
  谢嘉靖:“…………”
  文化人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
  经过小伙伴们的集思广益,大家终于一起,给谢嘉靖整出了一封真意味上“感人肺腑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情书。
  文章是确认没问题了,那么,就还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了。
  吹干了纸上的墨水,刘谨扭头看向谢嘉靖:“嘉靖,这信,是你自己抄,还是我替你抄?”


※、第58章

    这天晚上,穆锦程失眠了。

    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刘谨这三日里说过的话。

    事实昭然若揭,可她只愿自欺欺人,做皇帝新衣里的人。

    不忍想破,更不敢想破。

    翻来覆去地煎了好几面鸡蛋,穆锦程烦躁地挠挠头,一咕噜从床上翻身起来,下地穿了鞋,走到窗户边上开窗透透气。

    这窗户一推开,皎洁月光映入,映得站在窗边的那人脸惨白惨白,晚风一吹,阴气森森袭来,寒彻骨髓。

    没有防备的穆锦程当即吓了个魂飞魄散,刚要叫出声,越奕祺的手就又快又准地伸过来,堵住她的嘴:“是我。”

    穆锦程堪堪扶着窗台,才不至于腿软瘫到地上去:“大晚上的不睡觉,装神弄鬼的吓唬谁呢!”

    越奕祺不答话,板着个脸,手在窗台上一撑,矫捷一跃,进了穆锦程的屋子。

    穆锦程惊魂未定,在窗边缓了好一会儿,回了魂,合上窗子转头问:“有事吗?”

    那边越奕祺已经自觉地点上了灯,坐下倒了茶,喝了一大口,然后点头:“有事要和你说。”

    “哦……”穆锦程慢腾腾走过来,拉了一把椅子挨着越奕祺坐下,“什么事?”

    越奕祺没立刻说,只是一杯一杯地倒着壶里的冷茶喝。

    穆锦程耐着性子看他灌了大半壶水,最后忍不住阻拦道:“这茶放了一夜喝了要坏肚子的。”

    越奕祺不为所动,直到喝尽了最后一滴冷茶,才重重地将茶壶搁回桌上,一把将身子拧过来,对着穆锦程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我喜欢你。”

    穆锦程怔了怔,接着反应过来……

    脑中“轰——”的一声山崩地裂,穆锦程觉得自己的主板在噼里啪啦地冒火花,整个人直接当机当场。

    越奕祺一脸正色,话不停顿,一口气往下说:“这喜欢和兄弟之间的喜欢不一样,和朋友之间的喜欢也不一样。是那种喜欢,那种我想日日见到你,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说到这儿,越奕祺抬起手就着空茶杯虚虚地抿了一口,追加了一句:“穆锦程,我喜欢你。我想同你好。”

    穆锦程好不容易重启了大脑,艰难地从嘴边挤出一句话来:“可是……我是男的啊!”

    越奕祺毫不犹豫答:“我知道。你是男的我也喜欢。”

    穆锦程心中省略号泛滥成灾:“……越奕祺你是个断袖?”

    越奕祺斩钉截铁地否决:“不是。”

    “可是你说你喜欢我,但是我是个男的……这难道不是断袖?”

    穆锦程艰难地做着逻辑分析题。

    越奕祺额上青筋一跳,将杯子往桌上一拍:“我是不是断袖很重要吗?!我喜欢你这回事有必要搞这么复杂吗?!我想同你好,和你是男是女,有关系吗?!”

    穆锦程哑然。

    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越奕祺低头清了清嗓,再放轻了声音对穆锦程道:“离京这一年多里我也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纠结我到底是不是个断袖……直到三天前阿谨一言不发将你带走,我才想通了——不管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反正我是栽在你这坑里,要一辈子吊死在你这棵树上了。”

    “这三天里我想了很多。想关于你我的过去,现在,还有将来。过去已经过去,我无法改变。但现在我不想隐瞒自己的情意,使人生余下的时日在遗憾之中度过。而将来……”

    越奕祺才停下来喘口气,穆锦程就急急追问:“将来……如何?”

    “将来……”越奕祺目光坚定,“将来我也想好了。我们越家儿女成婚晚,我最少也能拖到二十岁。现在离那时候还有五年。这五年里,我快些成长,待到能独当一面之时,我还怕什么?就算越家不能容我,我靠我自己,也能安身立命,也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穆锦程心思乱得跟猫咪玩过的线球似的,乌糟糟找不到线头。可胸口那一块,暖意洋洋。

    穆锦程没说话,越奕祺等了半响,最后还是忍不住再问:“我……我都这样想好了,你……你可愿意同我好。”

    穆锦程斟酌着,最后还是开口说:“你想好的,不过是你的将来。那我的将来呢?我舍不得我的家人……”

    “那我入赘你们穆家,也是可以的。”

    越奕祺赶紧表白心迹。

    他这话说得不伦不类,惹得穆锦程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越奕祺自觉失言,略有些尴尬摸摸自己的鼻子:“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男扮女装,嫁给你,也是可以的……”

    话越说越离谱,越奕祺说到最后,也忍不住笑了。

    穆锦程看着越奕祺在微弱烛光下干净而清爽的笑,心意慢慢坚定下来,缓缓道:“将来……将来那么远,我哪顾得上。我只想在这一刻,顺从自己的心。”

    说完,穆锦程抬起手,盖住了越奕祺搁在桌上的手上。

    手背上传来柔软的暖意,越奕祺心尖一颤,想也没想,翻转手掌,一把将穆锦程的小手完全纳入手掌之中。

    穆锦程目光一闪,戏谑地看向越奕祺:“你手心里头怎么全是汗?”

    越奕祺一脸光明磊落,答:“我紧张的。”

    “偷袭匪营你不紧张,上山碰到母大虫你也不紧张……堂堂威武将军家公子,居然在现在紧张了?”

    “都紧张。”越奕祺紧紧抓着穆锦程的手不放开,“只不过以前的事情,败了可以重来。但今天的事情……”越奕祺停顿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再次笑了,“今天的事情,败了也是要重来的,可是却比狩猎剿匪,重要千倍百倍……人生无穷,能得一倾心之人,何其难得,我不想错过,以致抱憾终身。”

    说完,越奕祺突然抬起穆锦程的手晃了晃,不确定地问:“这个意思是……你愿意?”

    穆锦程微微一笑,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越奕祺只觉巨大的喜悦如巨浪卷来,将他最后一丝神智也卷了去。

    越奕祺拉着穆锦程的手将她往自己怀里狠狠一拉,将她整个人抱了个满怀。

    将头搁在穆锦程的肩膀上,越奕祺呢喃道:“怎么办,锦程,我好高兴。”

    越奕祺是坐在椅子上的。被越奕祺扭成诡异姿势的穆锦程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抱怨:“奕祺……这样抱很难受。”

    “啊……”越奕祺赶紧松了手,扶着穆锦程站起来,扶着她的肩,又严肃又害羞地说,“我,我没经验。下次一定会注意。”

    说着,越奕祺小心翼翼地将穆锦程再次拥入怀中:“这样……这样是不是要好很多?”

    穆锦程心底一片柔软。

    抬起手,揽住越奕祺的腰,穆锦程将头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低声应到:“嗯。”

    耳边是越奕祺胸口强烈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却让人安心。

    ————

    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听到窗外传来更夫打四更的声音,穆锦程推了推越奕祺的胸口,道:“已经四更天了。你要不要回去歇一会儿?明儿一早你还要和吴参将一块儿回贵州去呢。”

    越奕祺手上用力,反而将穆锦程搂得更紧了,呢喃道:“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

    穆锦程倍感无力:“那……你要不要在我床上歇一会儿?”

    听到这话,越奕祺才松开手,问穆锦程:“你困了?”

    穆锦程红着两个眼睛,却摇了摇头:“我不困。是怕你明儿赶路太累。”

    “眼睛红得兔子模样,还说不困。”

    越奕祺说了她一句,推着她上了床。

    由越奕祺给自己盖好了被子,穆锦程只觉睡意来袭,意识昏沉,说话也带了鼻音:“奕祺你不睡?”

    迷糊之中,她看到越奕祺在床边跪下,头挨着她的枕头,说:“我……我就边上看着你。你快些睡。”

    对着越奕祺扯了个朦胧笑容,穆锦程从被子拿出手,去寻越奕祺的手。

    越奕祺见状,赶紧一把抓住。

    穆锦程真的困,手上一传来熟悉的温度,周公的法术即刻显灵,眼皮一合,睡了过去。

    与穆锦程不同,越奕祺仍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刚刚他也不是没想过躺在穆锦程身侧,好与她更亲近些。

    可是……还是觉得太唐突。

    这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啊,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伤了她。

    一只手握着穆锦程的手,越奕祺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虚虚描绘穆锦程的眉眼。

    这张脸明明就看了那么多年,可是怎么都也,看不够。

    手指在穆锦程的嘴边停住,越奕祺心神一震,情不自禁,偏头凑上前。

    睡梦之中的人儿气息纯净,拂在人面上,痒痒的,羽毛轻轻扫过一般。

    明明只需再低一些,越奕祺便可触及……

    但在最后一刻,他还是抬了头,在穆锦程的额上印下一吻。

    视如珍宝的一吻。

    被人扰了清梦的穆锦程动了动,嘟囔着说了一句梦话——

    “越奕祺笨蛋。”

    越奕祺微微一怔,继而自己一个人傻傻地笑了起来。

    拿着穆锦程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越奕祺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是。我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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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9章
  过完了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第二天,穆锦程去学堂。
  脚才从马车上迈下来,一只手就伸了过来,一把将穆锦程从车上拽了下来。
  “你可来了!让我好等!”
  谢嘉靖紧紧地抓着穆锦程的手腕,一脸激动地说到。
  穆锦程先抬头瞧了瞧太阳,说:“今天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啊,嘉靖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啧啧,反常,反常。
  谢嘉靖一点客套的兴趣都没有,只兴致勃勃地将穆锦程往教室里头带:“哎呀,你就别和我废话了!说正事要紧!夫子快要来了,说得上一句是一句!”
  看谢嘉靖这般紧张,穆锦程只觉得好笑,问:“什么事儿让我们的谢大公子这样上心?”
  谢嘉靖腿长,拉着穆锦程一路飞奔,顷刻就进了教室。
  一把将穆锦程甩在桌位上,谢嘉靖屈身,蹲在她跟前,一脸哈巴狗模样问到:“锦程,锦程,咱们家安若妹子,几岁了?”
  穆锦程眉头一皱,甩了谢嘉靖一个臭脸:“什么咱们家安若,是我家安若,没你家什么事!”
  “哎呀咱俩关系这么好,你家不就是我家么,你家安若也不就是我家安若么?”谢嘉靖挤眉弄眼地推了穆锦程一把,又重复问了一遍,“咱们家安若多大了?”
  穆锦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答:“快八岁了。”
  谢嘉靖一听,美得只见眉不见眼:“八岁好,八岁好。”
  穆锦程眉毛一挑:“好什么好!”
  “八岁当然好啦!”谢嘉靖忙不迭给穆锦程解释,“我太奶奶比我太爷爷小四岁,我奶奶比我爷爷也小四岁,我娘也是比我爹小四岁。我们谢家就兴娶小四岁的媳妇儿~这不,我今年十二了,安若不正好比我小四岁么!可见,这是天注定的姻缘吶!”
  谢嘉靖话音一落,穆锦程手里头卷起来的书册就敲了他个满脑金星:“你胡说些什么!我妹子才八岁你就起这等龌蹉的心思!是人?!”
  显然谢嘉靖已经自动带入角色了,对于大舅子揍他一事,很是坦然地接受,手摸着头上鼓起来的包包憨笑:“是是是,我不是人!诶对了,安若最喜欢的是什么颜色呀?最喜欢吃什么菜看什么书呀?还有还有,最喜欢的数字是几呀?”
  谢嘉靖一提到穆安若,简直就如神九发射一飞冲天一发不可收拾。
  听谢嘉靖滔滔不绝地问着安若的情况,打不断他的穆锦程无奈扶额——
  谢嘉靖啊谢嘉靖,你能不能有点追求?
  这问的都是什么?!这么out的问题123言情各大坑文写性向三百问的时候都不会拿去凑数的好吗?!
  丢人!
  ————
  上了一早上的课,中午吃饭的时候,谢嘉靖还在纠缠着穆锦程追问穆安若的情况。
  刘谨看不下去,扯着谢嘉靖一块去寻夫子问问题了。
  皇长孙之命不可违,谢嘉靖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走了。
  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了,穆锦程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一旁默默将饭刨干净的越奕祺喝了口茶漱漱口,然后开口问:“锦程,我们昨儿在你家吃的那个蛋糕,怎么做来着?”
  面对穆锦程好奇的目光,越奕祺笑了笑,说:“我曾祖母口牙不好,吃不了硬的东西。我昨天从你家带了些蛋糕回去给她吃,她很喜欢……所以这才来问问你怎么做。”
  穆锦程冲着越奕祺笑笑,说:“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估计我说了你也记不住,待会子回了教室,我拿了纸笔给你写好。”
  越奕祺咧嘴笑了:“好~谢谢你~”
  穆锦程一不留神就被越奕祺的一口白牙给晃了眼。
  拿手遮着眼睛,穆锦程郁闷地问到:“奕祺,你现在怎么这么黑了!就跟刚刚非洲挖矿回来似的!”
  “非洲?”
  越奕祺不解地看向穆锦程。
  穆锦程噎了一噎,方给他解惑:“非洲是山西那边发现的一处新煤矿。”
  越奕祺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我很黑吗?”
  穆锦程回复以一个真诚的、肯定的眼神,顺带把自己的衣袖子拉起来,递到越奕祺的胳膊旁边:“不信你比比看……你比我黑多少!”
  越奕祺也挽起了自己的衣袖。
  两截手臂放在一块儿,一截黑黝黝地跟烧过的蜂窝煤似的,另外一截却白生生地才摘出来的藕段一般。
  当真是黑白分明,天差地别。
  人比人,气死人。
  越奕祺羞赧地扯下自己的衣袖,争辩道:“男人的手,那么白作甚!”
  说着,又偷偷往穆锦程的手臂上瞧了一眼,心中忿忿不平地想——
  锦程这手也太白了!就跟个女孩儿似的!也好意思取笑我黑?!
  想归想,越奕祺自然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的。
  念当初穆锦程第一天上学,可不就是因为他说他长得像女人,两人才打的架么。
  穆锦程完全没注意越奕祺脸上的表情,只对着越奕祺那露在外边的手咋舌——
  奕祺的脸都够黑了,没想到手比脸还黑!头上再印个月亮就能扮包公了!
  默默吐槽着,穆锦程的手在越奕祺的手背上搓了搓,自言自语道:“怎么一不留神,就这么黑了呢……晚上熄了灯,还看得清人吗?”
  越奕祺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你管我!”
  穆锦程抬头看向越奕祺,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奕祺啊,男人太黑了,不好看。你没听说过那句话么,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咱们还是白点好。我知道一个方子能美白的,红豆薏仁水拿去煮水喝,还能祛湿呢,你回去试试。”
  本想一口回绝的越奕祺一抬头,就看到穆锦程一脸期盼的神情,顿了顿,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好。”
  应完了,又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我这么黑,是因为早上都早起来练武,下午散学了回家还要继续练,给晒的。”
  在穆锦程诧异的目光之中,越奕祺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这句完了,又神来一句:“你要是觉得男人白些好,那么我以后注意些,不在太阳底下晒了。”
 穆锦程一脸地看着越奕祺“咻”一下红透了脸,讷讷地应了声——
  “哦。”
  ————
  在穆锦程生日宴上对穆安若一见钟情后,谢嘉靖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
  那天中午不知道刘谨和他私下里说了些什么,他一改往日吊里啷当的学习态度,一头扎入了学习的海洋之中。
  ——那个海洋里,全是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
  是的,谢嘉靖投入了,无穷无尽的,对言情小说的学习之中。
  谢嘉靖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研读话本子,终于,学成了!
  神功练成当日,谢嘉靖拿起毛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洋洋洒洒地写成了一篇据他所言“感人肺腑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情书!
  小伙伴们都震惊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往日拿起书都要打瞌睡的谢嘉靖,居然写了一千多字的文章!
  爱情,是使人进步的动力啊!
  感叹万千之中,大家秉着一颗敬仰的心,拜读谢嘉靖的大作。
  “…………”
  “…………”
  室内,鸦雀无声。
  谢嘉靖抱着手,得意洋洋地看着皆是一脸震惊的同窗们。
  一遍读过,越奕祺忍不住指向某处:“嘉靖,这‘爱慕’二字,不是‘坟墓’的墓,下面是个小字多一点,不是土。”
  谢嘉靖愣了愣:“哈?!”
  刘谨跟着摇摇头,道:“这‘与子同袍’,指的是战士之间的感情,你用在这儿,不妥当罢?”
  谢嘉靖继续傻愣:“哈?!”
  穆锦程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鄙夷地看着谢嘉靖,冷冷说道:“有错字滥用典故也就罢了,连我妹妹的名字都写错,你是闹哪样?”
  谢嘉靖:“…………”
  文化人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
  经过小伙伴们的集思广益,大家终于一起,给谢嘉靖整出了一封真意味上“感人肺腑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情书。
  文章是确认没问题了,那么,就还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了。
  吹干了纸上的墨水,刘谨扭头看向谢嘉靖:“嘉靖,这信,是你自己抄,还是我替你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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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0章
  穆锦程有张良计,谢嘉靖有过桥梯。
  日复一日地到毅勇侯府报道,谢嘉靖三四天里总有一天能和穆安若撞上。
  ——这就更坚定了谢嘉靖走这个“曲线救国”路线的决心!
  这边小少年们来得勤,那边穆二夫人就计较上了。
  就在谢嘉靖这一身抱负施展起来的第九天,穆二夫人娘家的数十位表小姐,不分嫡庶,一齐来到侯府报道,美其名曰——
  照顾缠绵病榻的姑姑。
  听到管家如此来报,穆锦程一阵倒胃口,可看着太夫人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她也就乖乖地闭嘴了。
  从此往后,这一散学回到家,四个小伙伴没走几步路就能撞上一个或是中暑晕倒或是走路摔跤的,穆家二房的表小姐。
  穆锦程对这群便宜表姐们的演技表示捉急。
  ——这才立夏呢,大家伙还穿着春衣呢,你们中暑个什么劲!
  好在表小姐们的目标不在穆锦程身上,穆锦程也就乐得清闲。
  倒是为难了刘谨和谢嘉靖。
  再一次和越奕祺站在一旁看着谢嘉靖和刘谨被那群莺莺燕燕包围着,穆锦程语重心长地对越奕祺说:“奕祺啊,你是不是该反省一下啊?”
  越奕祺不明所以,“哈?”了一声。
  穆锦程指指那将两位小伙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的表小姐们,解释道:“同样是我的同窗,他们怎么就不来缠你?”
  说着,穆锦程扭头打量了越奕祺一番,补刀:“也难怪,你这么矮,看着也就八|九岁,熊孩子一个,谁瞧得上你呀。”
  听穆锦程这话说的,越奕祺不乐意了,踮着脚往穆锦程身边凑了凑,拿手和她比比,说:“我比你高半个头呢!”
  穆锦程呸了一下:“我还比你小了快一岁呢!”
  越奕祺噎住,瞪大了眼睛,老半响才回了一句:“那又怎么样,我比你白!”
  穆锦程只觉膝盖一痛,恨不得将越奕祺揍上一顿才好!
  ——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天知道这个越奕祺是什么做成的,说白就白,才半月功夫,都快赶上刘谨了。
  穆锦程觉得自己气得快要窒息了。
  越奕祺扳回一城好不自觉,只努力踮着脚,想要看到包围圈中的小伙伴,问穆锦程道:“今天他俩怎么被缠了这么久?我们要不要英雄救美一下?”
  穆锦程心情不好,就更懒得管别人的死活了。
  硬邦邦地随下一句“随便你”,穆锦程扭头便走。
  越奕祺权衡一下,想着好男不跟女斗,更何况这还这么多女的,就跟着穆锦程一块儿不仗义地走掉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太夫人的屋子,请了安。
  太夫人稀奇得不得了,忙问:“今儿怎么就你两个?嘉靖和阿谨呢?”
  太夫人话音一落,刘谨和谢嘉靖就一脸狼狈地进了屋。
  太夫人只当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笑眯眯地看着他俩。
  谢嘉靖逃出生天,一看到太夫人,立马抖擞精神,彩衣娱亲。
  一边给太夫人逗趣,一边使劲地往窗外瞧。
  很不幸地,在谢嘉靖的翘首以盼之中,今天没撞上穆安若。
  磨磨蹭蹭地在穆家待了大半个时辰,谢嘉靖是挖空了心思也找不出话题了,只得向太夫人告辞,归家去。
  穆锦程很是尽责任地将他们三个送到了门口。
  上马之前,谢嘉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怀里头一大坨花花绿绿的布团掏了出来,递给穆锦程,说到:“这都是刚刚你表姐们塞给我的……这个,你替我还回去罢。”
  看到那一大堆的手帕没有二十条也有十五条,穆锦程的脸忍不住抽了抽筋,默默地看向刘谨。
  刘谨耸耸肩,一身轻松:“我没让她们得逞,我这边一条帕子也没有。”
  谢嘉靖一副“阿谨你不厚道”的表情,哀怨地看了刘谨一眼,才回头硬将这些帕子塞到穆锦程手里:“千万记得还回去啊!千万,千万!”
  说完,谢嘉靖像火烧屁股一般,翻身上了马,扬鞭跑了。
  刘谨和越奕祺两人也各自对穆锦程拱了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看着他们三人都走远了,穆锦程低头,看到手里头那一大坨手帕,表情当真是……
  一把将手帕扔给四书,穆锦程甩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四书一个人,呆傻在原地。
  ————
  太过殷勤的穆家二房表小姐们把皇长孙给吓到了。
  此后,前往穆侯府曲线救国的人,就只剩下了三个。
  谢嘉靖是越挫越勇,每天就跟取西经似的,一脸神圣地随穆锦程回家。
  越奕祺没有困扰,也每天仗义地陪伴。
  这一来二去的,谢越两个就在穆家混了个熟脸,而穆安若看到他俩,也会乖乖巧巧地叫上一声——
  “谢哥哥,越哥哥。”
  谢嘉靖的心都要化了好吗!
  于是来得更勤了!
  哗啦啦地又是半个多月过去。
  这次,送走了越奕祺和谢嘉靖,穆锦程才回到书房准备赶作业,穆紫若就进了屋。
  “紫若~”
  穆锦程兴冲冲地冲着她打了个招呼。
  穆紫若笑着应了,在穆锦程身边坐下,开口便问道:“原来你们都是四个人一块儿来陪老祖宗说话的,现在怎么少了一个?”
  穆锦程一听就知道她问的是刘谨,答:“还不是被你家表姐们给吓的。”
  说到自己家那群不中看的表姐,穆紫若的脸皮红了一红,说:“我有劝过我母亲的……只是她没听进去。”
  “二婶她听得进去才稀奇呢。”穆锦程暗中翻了个白眼,但是私底下说长辈的不是到底不好,便将话题转移了开去,“那个是我同窗,皇长孙殿下。人很随和的,我们都管他叫阿谨。”
  “阿谨?”穆紫若沉吟了一会儿,又问,“你书架子上的那一整套才子佳人选,都是他送的罢?”
  穆锦程愣了愣,使劲回想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穆紫若会心一笑:“看你这样就是没动过的。真是平白糟蹋了皇长孙的一片好意。”
  穆锦程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意味深长地看向穆紫若:“怎么……你对阿谨……”
  穆紫若听出了穆锦程话语之中的揶揄,赶紧摆手否认:“不是,不是锦程你想的那样!我只不过是把你那套书都看完了,觉得还挺好看……正想问问那赠书的‘阿谨’是谁呢……也就是这样而已!”
  穆紫若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起来倒有了几分此地无银的感觉。
  穆锦程一副“我明白了”的奸诈表情,只是对着已经满脸红云的穆紫若贼兮兮地笑。
  看穆锦程这样,穆紫若知道多说无益,也就不挣扎了:“随便你怎么想,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瞧着穆紫若那窘迫的样子,穆锦程也不再为难她,招招手,叫她过来帮忙抄课文。
  ——谢嘉靖那魂淡!自己泡妞就算了,还要拉上我!功课做不完被夫子罚站怎么办!
  ————
  晚上睡觉的时候,穆锦程躺在床上琢磨穆紫若和刘谨的事情。
  穆紫若比她大上半岁,再过两月就十岁了。
  古代的女孩子,十岁家里头就开始准备着给相看姑爷了。而且穆紫若这心智成熟得早,开始喜欢人了也是正常……
  紫若长得美,阿谨长得俊,穆锦程脑补了一下他两人站在一块儿的情景,马上就萌得满床打滚——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实在是太般配了!!
  就是……
  穆锦程流完萌动的鼻血,恢复了理智之后,又开始忧伤了。
  紫若这身份,和阿谨还差了那么一点。正室够不上,做个小老婆,不知道她乐不乐意呢……
  被愁思笼罩着,穆锦程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头,谢嘉靖拿着两把锅铲对着她甩铁饼一样地挥舞——
  “穆锦程!为什么你那么轻巧地就把表姐配给阿谨了还是不愿意给我和安若牵线!你是不是人!你是不是我的好兄弟!”
  穆锦程忙不择路地逃跑时,偏又碰上了大姑家的表妹果果。
  果果还是两条鼻涕亮晶晶,哭得花猫似地兀傲兀傲——
  “锦程哥哥!阿谨是我的夫婿!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夫婿配给紫若姐姐!你还我的夫婿!”
  梦中的穆锦程满心的草泥马——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  第61章
  穆锦程正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回绝时,谢嘉靖那厮已经黏了上来,勾住了穆锦程的肩膀:“扭捏个什么劲儿!别小媳妇似的!”
  穆锦程拳脚是好,可架不住谢嘉靖力气大啊,整个人就跟只鸭子似的被谢嘉靖拽了就走。
  谢嘉靖半拖半搂的,将穆锦程带出了好几步。
  穆锦程想不出法子,正要发狠要谢嘉靖一口,没料到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瞧着将自己去路拦住的人儿,谢嘉靖咧嘴一笑,问到:“阿谨,你也要和我们一块儿去小解吗?”
  刘谨手一伸,将穆锦程从谢嘉靖跟前拨到自己怀里,一句废话也没说,搭着穆锦程的肩膀走掉了。
  谢嘉靖站在原地懵了半响,才高声嚷嚷着追上去:“啊喂阿谨你干嘛要抢我的人!”
  刘谨回头飞了谢嘉靖一把眼刀:“不许跟过来!”
  谢嘉靖即刻石化,表情像生吞了个鸡蛋一般,看着刘谨和穆锦程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而被刘谨扯着走的穆锦程头更大了。
  才出虎口,便落狼窝……
  怎么处理?!
  谢嘉靖那样的粗人也就算了,刘谨是皇孙,身份尊贵,这……这不好下口啊。
  就在穆锦程柔肠百结之时,刘谨已经带着她来到了厕所门外。
  穆锦程看着厕所的大门,要哭了——
  我这时候装晕倒,来得及吗?
  就在穆锦程无比纠结时,刘谨开了口:“你去吧,我在门外替你守着。”
  嘎?
  穆锦程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短了路。
  反应了一会儿,穆锦程犹豫地问了刘谨一句:“你,你不一块儿去?”
  不和我比比谁站得高尿得远?
  似是看出穆锦程心里想什么龌蹉事,刘谨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于是便收了笑,严肃道:“我不是谢嘉靖那般荒唐的人。你速去,我给你看着。”
  穆锦程应了一声,赶紧提着裤子进了厕所。
  刚刚和谢嘉靖这样折腾了一番,她还真的有点想小解了。
  锁好了门,脱了裤子,穆锦程想了想,觉得自己待会会发出点尴尬的声音,便又对着门口喊了一句:“阿谨,你能站远些吗?”
  外面传来刘谨干干的应答。
  穆锦程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刘谨走远了,这才撒开了胸怀解放了一通。
  收拾好了,穆锦程净了手,去找站得远远的刘谨:“好啦,我们回去罢~”
  刘谨表情不自在地“嗯”了一声,两人并肩回了学堂。
  下午,穆锦程与化身安眠药的夫子抗争了好久,这才没睡着。
  散了学,小伙伴都各自回家了,穆锦程也带着夫子布置的作业,打着哈欠往自家马车走去。
  半路上,谢嘉靖那个阴魂不散的又跑了出来。
  不过这次倒是一脸的神秘。
  穆锦程擦着困出来的眼泪,对谢嘉靖说:“我昨儿的作业没写完,我今天要赶着回去做。你有什么要紧事,就明天再和我说吧。”
  说着,穆锦程踏着脚踏,扶着四书的手上了车。
  可她才坐好,眼前一花,谢嘉靖也跟着上来了,还自觉地坐在她身边。
  谢嘉靖这反常的样子让穆锦程很警惕。
  狐疑地打量了谢嘉靖两眼,穆锦程问:“你干嘛,你们宰相府的小少爷连个马车都要蹭人家的?”
  “啊呸,你别不识好人心,我啊,这是上来给你说正经事的。”
  谢嘉靖说完,眼中瞬间积满同情,默默地注视着穆锦程。
  穆锦程被他看得有点头皮发麻,对着在车门处探头探脑的四书挥手示意走了,这才回头问谢嘉靖:“什么事呢,闹得你这样紧张?”
  马车平稳地行驶起来。
  谢嘉靖装腔作势地撩了窗帘看看窗外,伸手把窗户合上了。
  穆锦程急了,伸手去拦:“诶诶你干什么!关上窗不透风你是要把我活活闷死吗?”
  谢嘉靖在穆锦程的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懂个屁!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事事关紧要,可不能让人听了去!”
  穆锦程无语十秒,妥协了:“那么你快说。”
  谢嘉靖重重地点了点头,凑到穆锦程耳边,压低了声音,问她:“当今的十皇子好南风,这事你听说过没?”
  穆锦程皱了皱眉头,反问:“你没事提这茬干嘛?”
  谢嘉靖啧了一下,说:“你就说你知不知道吧!”
  穆锦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十皇子的事,她在睡梦之中听到太夫人和吴嬷嬷说过。
  好像是十皇子看上了进京赶考的秀才,为了把他弄到手,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后来那秀才从皇子府中逃了出来,到顺天府击鼓鸣冤,呈上血书后,一头撞死在了府衙门口的石狮子上。
  此一告,没把十皇子告倒,却也让他失了圣心。
  开了个头,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
  谢嘉靖麻溜地往下说:“既然你知道十皇子有断袖之癖,那么你可知道这断袖的毛病,是个可以遗传的毛病否?”
  穆锦程看他越说越跑偏,干脆打断了他:“得得得,别和我兜圈子了您。说重点!”
  谢嘉靖长叹一声,道:“锦程啊锦程,我今天怎么瞧,怎么觉得阿谨对你的态度不对头啊!”
  穆锦程眉头上青筋一跳,明白了谢嘉靖的意思。
  难以置信地看向谢嘉靖,穆锦程开口道:“你是说,阿谨他……”
  他也是个搅基的?不能够吧?!
  面对穆锦程询问的目光,谢嘉靖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看阿谨他就是……没跑了!你没来学校之前,你是没看到,他对奕祺那个热心哟~现在你来了,奕祺不在,他就把那份心转移到你身上去了!”
  穆锦程倒抽了一口冷气。
  谢嘉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说来咱们学堂上最好看的就是阿谨,这排名第二的,就是奕祺。现在你来了,谁当第二还不好说,但是横竖两个都收入囊中,不吃亏!”
  穆锦程无语地看着谢嘉靖,说:“我瞧着你长得也不错啊,阿谨怎么就没看上你?”
  谢嘉靖像被猫抓似地抽搐了一下,冲着穆锦程连连摆手:“我这样的粗人,入不了阿谨的法眼!入不了!”
  看着谢嘉靖这避之不及的样子,穆锦程真想揍他一顿!
  想到就要做到的穆锦程在谢嘉靖的脑门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叫四书停了车,把谢嘉靖撵了出去。
  谢嘉靖被赶下了车,还不忘回头看穆锦程,连声交代她:“锦程!我说的话你可要放在心上啊!以后也……注意点儿啊!”
  一本厚厚的书从马车上摔了出来,伴着穆锦程愤怒的声音——
  “注意你的头!快滚!”
  被书本砸了个十环的谢嘉靖嘶哑咧嘴地拾起书,翻了翻,耸耸肩,走了。
  ————
  关于谢嘉靖提供的这个惊天大消息,穆锦程消化了大半天,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想想昨天他去看越奕祺时那股亲热劲儿,再想想他对自己这份热络的劲头……
  穆锦程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一点儿一点地往冰柜里头塞,从头到脚一截一截地凉了下来。
  穆锦程整个人手脚冰凉地回到家,被太夫人看到她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吓得连声叫人请大夫。
  看过了大夫,喝了药汁压了惊,穆锦程心有余悸地看向将她抱在怀里的太夫人:“老祖宗……那个,我换个学堂读书,成不成?”
  太夫人听她这一说,就知道这心病是出在学堂上头了,于是便和蔼地问穆锦程:“怎么?锦程和学堂里头的同窗处得不好了?”
  穆锦程在心里做了老半天的斗争,最后还是把谢嘉靖和他说的那番话,一五一十地给太夫人交代了个干干净净。
  听完穆锦程的忧虑,太夫人哑然失笑。
  穆锦程扁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太夫人:“老祖宗,锦程这会子正烦恼着呢,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太夫人搂着穆锦程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拍着她的背,开口道:“皇长孙喜欢男儿,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太夫人如此点拨,穆锦程豁然开朗——
  对啊!刘谨喜欢男的,但是我是女的啊!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嘛!
  心结一解,穆锦程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只知道乐呵的穆锦程。
  看着宝贝重孙脸上的忧虑一扫而空,太夫人也开了怀。
  处理好了穆锦程的小烦恼,太夫人叫人把穆紫若请了过来。
 指着乖巧可怜的穆紫若,太夫人对穆锦程说:“锦程,今后紫若就在我跟前了。你们兄妹两个要好好相处,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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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2章
  过完了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第二天,穆锦程去学堂。
  脚才从马车上迈下来,一只手就伸了过来,一把将穆锦程从车上拽了下来。
  “你可来了!让我好等!”
  谢嘉靖紧紧地抓着穆锦程的手腕,一脸激动地说到。
  穆锦程先抬头瞧了瞧太阳,说:“今天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啊,嘉靖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啧啧,反常,反常。
  谢嘉靖一点客套的兴趣都没有,只兴致勃勃地将穆锦程往教室里头带:“哎呀,你就别和我废话了!说正事要紧!夫子快要来了,说得上一句是一句!”
  看谢嘉靖这般紧张,穆锦程只觉得好笑,问:“什么事儿让我们的谢大公子这样上心?”
  谢嘉靖腿长,拉着穆锦程一路飞奔,顷刻就进了教室。
  一把将穆锦程甩在桌位上,谢嘉靖屈身,蹲在她跟前,一脸哈巴狗模样问到:“锦程,锦程,咱们家安若妹子,几岁了?”
  穆锦程眉头一皱,甩了谢嘉靖一个臭脸:“什么咱们家安若,是我家安若,没你家什么事!”
  “哎呀咱俩关系这么好,你家不就是我家么,你家安若也不就是我家安若么?”谢嘉靖挤眉弄眼地推了穆锦程一把,又重复问了一遍,“咱们家安若多大了?”
  穆锦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答:“快八岁了。”
  谢嘉靖一听,美得只见眉不见眼:“八岁好,八岁好。”
  穆锦程眉毛一挑:“好什么好!”
  “八岁当然好啦!”谢嘉靖忙不迭给穆锦程解释,“我太奶奶比我太爷爷小四岁,我奶奶比我爷爷也小四岁,我娘也是比我爹小四岁。我们谢家就兴娶小四岁的媳妇儿~这不,我今年十二了,安若不正好比我小四岁么!可见,这是天注定的姻缘吶!”
  谢嘉靖话音一落,穆锦程手里头卷起来的书册就敲了他个满脑金星:“你胡说些什么!我妹子才八岁你就起这等龌蹉的心思!是人?!”
  显然谢嘉靖已经自动带入角色了,对于大舅子揍他一事,很是坦然地接受,手摸着头上鼓起来的包包憨笑:“是是是,我不是人!诶对了,安若最喜欢的是什么颜色呀?最喜欢吃什么菜看什么书呀?还有还有,最喜欢的数字是几呀?”
  谢嘉靖一提到穆安若,简直就如神九发射一飞冲天一发不可收拾。
  听谢嘉靖滔滔不绝地问着安若的情况,打不断他的穆锦程无奈扶额——
  谢嘉靖啊谢嘉靖,你能不能有点追求?
  这问的都是什么?!这么out的问题123言情各大坑文写性向三百问的时候都不会拿去凑数的好吗?!
  丢人!
  ————
  上了一早上的课,中午吃饭的时候,谢嘉靖还在纠缠着穆锦程追问穆安若的情况。
  刘谨看不下去,扯着谢嘉靖一块去寻夫子问问题了。
  皇长孙之命不可违,谢嘉靖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走了。
  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了,穆锦程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一旁默默将饭刨干净的越奕祺喝了口茶漱漱口,然后开口问:“锦程,我们昨儿在你家吃的那个蛋糕,怎么做来着?”
  面对穆锦程好奇的目光,越奕祺笑了笑,说:“我曾祖母口牙不好,吃不了硬的东西。我昨天从你家带了些蛋糕回去给她吃,她很喜欢……所以这才来问问你怎么做。”
  穆锦程冲着越奕祺笑笑,说:“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估计我说了你也记不住,待会子回了教室,我拿了纸笔给你写好。”
  越奕祺咧嘴笑了:“好~谢谢你~”
  穆锦程一不留神就被越奕祺的一口白牙给晃了眼。
  拿手遮着眼睛,穆锦程郁闷地问到:“奕祺,你现在怎么这么黑了!就跟刚刚非洲挖矿回来似的!”
  “非洲?”
  越奕祺不解地看向穆锦程。
  穆锦程噎了一噎,方给他解惑:“非洲是山西那边发现的一处新煤矿。”
  越奕祺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我很黑吗?”
  穆锦程回复以一个真诚的、肯定的眼神,顺带把自己的衣袖子拉起来,递到越奕祺的胳膊旁边:“不信你比比看……你比我黑多少!”
  越奕祺也挽起了自己的衣袖。
  两截手臂放在一块儿,一截黑黝黝地跟烧过的蜂窝煤似的,另外一截却白生生地才摘出来的藕段一般。
  当真是黑白分明,天差地别。
  人比人,气死人。
  越奕祺羞赧地扯下自己的衣袖,争辩道:“男人的手,那么白作甚!”
  说着,又偷偷往穆锦程的手臂上瞧了一眼,心中忿忿不平地想——
  锦程这手也太白了!就跟个女孩儿似的!也好意思取笑我黑?!
  想归想,越奕祺自然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的。
  念当初穆锦程第一天上学,可不就是因为他说他长得像女人,两人才打的架么。
  穆锦程完全没注意越奕祺脸上的表情,只对着越奕祺那露在外边的手咋舌——
  奕祺的脸都够黑了,没想到手比脸还黑!头上再印个月亮就能扮包公了!
  默默吐槽着,穆锦程的手在越奕祺的手背上搓了搓,自言自语道:“怎么一不留神,就这么黑了呢……晚上熄了灯,还看得清人吗?”
  越奕祺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你管我!”
  穆锦程抬头看向越奕祺,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奕祺啊,男人太黑了,不好看。你没听说过那句话么,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咱们还是白点好。我知道一个方子能美白的,红豆薏仁水拿去煮水喝,还能祛湿呢,你回去试试。”
  本想一口回绝的越奕祺一抬头,就看到穆锦程一脸期盼的神情,顿了顿,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好。”
  应完了,又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我这么黑,是因为早上都早起来练武,下午散学了回家还要继续练,给晒的。”
  在穆锦程诧异的目光之中,越奕祺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这句完了,又神来一句:“你要是觉得男人白些好,那么我以后注意些,不在太阳底下晒了。”
  穆锦程一脸地看着越奕祺“咻”一下红透了脸,讷讷地应了声——
  “哦。”
  ————
  在穆锦程生日宴上对穆安若一见钟情后,谢嘉靖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
  那天中午不知道刘谨和他私下里说了些什么,他一改往日吊里啷当的学习态度,一头扎入了学习的海洋之中。
  ——那个海洋里,全是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
  是的,谢嘉靖投入了,无穷无尽的,对言情小说的学习之中。
  谢嘉靖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研读话本子,终于,学成了!
  神功练成当日,谢嘉靖拿起毛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洋洋洒洒地写成了一篇据他所言“感人肺腑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情书!
  小伙伴们都震惊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往日拿起书都要打瞌睡的谢嘉靖,居然写了一千多字的文章!
  爱情,是使人进步的动力啊!
  感叹万千之中,大家秉着一颗敬仰的心,拜读谢嘉靖的大作。
  “…………”
  “…………”
  室内,鸦雀无声。
  谢嘉靖抱着手,得意洋洋地看着皆是一脸震惊的同窗们。
  一遍读过,越奕祺忍不住指向某处:“嘉靖,这‘爱慕’二字,不是‘坟墓’的墓,下面是个小字多一点,不是土。”
  谢嘉靖愣了愣:“哈?!”
  刘谨跟着摇摇头,道:“这‘与子同袍’,指的是战士之间的感情,你用在这儿,不妥当罢?”
  谢嘉靖继续傻愣:“哈?!”
  穆锦程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鄙夷地看着谢嘉靖,冷冷说道:“有错字滥用典故也就罢了,连我妹妹的名字都写错,你是闹哪样?”
  谢嘉靖:“…………”
  文化人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
  经过小伙伴们的集思广益,大家终于一起,给谢嘉靖整出了一封真意味上“感人肺腑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情书。
  文章是确认没问题了,那么,就还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了。
  吹干了纸上的墨水,刘谨扭头看向谢嘉靖:“嘉靖,这信,是你自己抄,还是我替你抄?”


※、  第63章
  听到穆锦程这豪气的一句话,店小二知道是来了大主顾,笑得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是是是!小公子您随我这边来!”
  说着,店小二将一行人领入了里间,上了茶水,捧出了两个大匣子。
  小心翼翼地将匣子在桌上放下,店小二揭开了盖子。
  两套黄金打造的面首亮澄澄地,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可穆锦程只往匣子里瞧了一眼,就不屑地撇开了头:“你们店就这点东西?呵呵,我看改日得找些人来砸你们招牌了!”
  穆锦程家中有一个大长公主曾祖母,母亲是金陵王的嫡亲女儿,见过的东西无一不是上上佳品,这店小二拿出来的东西虽说雕工精湛,但到底还是入不了她的眼。
  店小二听穆锦程这语气,知道是来了个眼刁的,犹豫了下,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这群小公子环绕之人。
  感觉到店小二求助的目光,刘谨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你只管把镇店之宝拿出来,价钱上,不会亏待你的。”
  听了刘谨这话,店小二稍稍放了些心,可仍不敢托大,招呼了声,收起桌上的东西,退下去寻掌柜的去了。
  不多时,一个身宽体胖的汉子领着三个抱着檀木匣子的店小二进了里间。
  先对着各位小公子一一行了礼,掌柜的命人将那三个檀木匣子放在桌子,一字摆开。
  匣子里头珠光宝气,映得这屋子也跟着富丽堂皇起来。
  看着众人的表情有所变化,掌柜的眯起眼睛,笑对刘谨:“这些,小公子可瞧得上眼?”
  面对那三匣子的好东西,穆锦程终于趁了心,毫不犹豫地伸出狼爪,就要去抓那里头的一支簪子。
  在掌柜的惊惶的眼神中,刘谨一把抓住了穆锦程的手:“等一下,你要看什么,让掌柜的给你拿。”
  听刘谨这样一说,穆锦程觉察到自己的猴急,不好意思地对掌柜的笑了笑,往那簪子上一比,说:“有劳。”
  掌柜的暗中擦了一把冷汗,这才带上手套,用绢子将那支簪子包住,呈到穆锦程面前:“小公子当真好眼光。这套簪子一共四支,一对是蝶恋花簪,一对是花开富贵簪,用的是邑州右江翠鸟的背羽做的点翠,甚是翠蓝,端的是金碧交辉,华贵之中又显典雅,优雅之中,又……”
  掌柜的正滔滔不绝地推销着自己的商品,却不想穆锦程摆了摆手,说:“紫若不喜欢蓝色,你先放回去。”
  掌柜的被穆锦程这句话给噎了噎,默然无声将那簪子放回原处,拿起另外一只簪子,问:“那您看这对白玉凤衔花纹簪首如何?”
  穆锦程收回落在点翠簪子上的目光,往那掌柜的手上一看,只见那暂首玉质白色,润如羊脂,上面镂雕着一只衔着牡丹花的凤凰,看起来大气文静,很是符合穆紫若的气质。
  穆锦程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问:“这一对儿不错。多少钱?”
  掌柜的笑眯眯地伸出了五个指头。
  “五十两?”
  穆锦程皱了皱眉头,贵是贵了点,但好歹还算买得起。
  就在穆锦程掏荷包的时候,掌柜的摆摆手,对他说:“小公子差矣,不是五十两,是五百两。”
  穆锦程的手一抖,荷包差点儿掉在地上。
  不可思议地看向掌柜的,穆锦程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五百两??”
  开什么玩笑!寻常人家十两能好好地过上一年呢,你这簪子要价五百两?岂不是比北京的厕所还贵?!
  “是。五百两。”
  掌柜的给穆锦程确认了一遍,小心翼翼地将那顶了寻常人家五十年用度的簪首放回匣子里头。
  穆锦程的嘴角抽了抽。
  她一个学龄儿童,哪来的那么多钱买这么贵的一对簪首。
  看穆锦程拿不出钱来,掌柜的也不恼,还是一副恭敬态度,问她:“若小公子觉得这簪首太贵,不若我将方才店小二收起来的那些面首再拿来给您瞧瞧?”
  穆锦程正在被自己连一对簪子都买不起的事实打击得不行,掌柜的话都没听进去。
  看穆锦程不吱声,刘谨出声替她解了围:“掌柜的您还是先把这些都收起来罢。我们改日再来。”
  刘谨才说完,那边谢嘉靖就嚷嚷起来了:“锦程你带钱不够吗?没事,我让人回家去要给你!不才五百两银子么!”
  谢嘉靖还挂在嘴上,越奕祺已经付诸行动了。
  将一把银票递给穆锦程,越奕祺说:“正好我要给曾祖母买寿礼,带了许多钱出来。你这边急的话,你就先拿去用。”
  穆锦程从忧伤之中脱离出来,看到越奕祺递来的那把银票,连连摆手:“哎呀不用不用。紫若才九岁,还梳着丱发呢,哪用得着什么簪子呢。我再想想,给她买些别的东西。”
  说着,穆锦程站起身来,对掌柜的说:“抱歉,让你忙了这老半天。先把东西收起来罢。你们店我记着了,回头叫我母亲和姑姑过来买。”
  掌柜的等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对于穆锦程折腾了大半天最后啥生意也没做成一点都不生气。
  送了小公子们出去后,有个不长脑子的店小二不满地抱怨了句:“这样的人,掌柜的你何必和他们客气,不就一群小孩么,懂什么!”
  “懂什么?”掌柜的瞪了那小二一眼,“你又懂什么!没看到那些个小公子个个长得漂漂亮亮穿戴得整整齐齐的?不是皇亲,也是贵胄,是你我得罪得起的?嘴这般没遮拦,去后院给我刷一个月的马桶去!”
  掌柜的才发落完自家不懂事的店小二,就有个身着赭色衣袍的男子进了店,将一把银票拍在案上:“我家小主人说了,要你们店里头的那一套点翠四件。”
  “点翠四件?”
  掌柜的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就是一对花开富贵簪,一对蝶恋花簪,都是点翠的。”
  听到来人这般说,掌柜的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刚刚那位小公子瞧的第一套首饰么?
  应了声,掌柜的赶紧着人将那套簪子取了出来,用个红酸枝首饰盒装好了,卖给了那个汉子。
  给那汉子找钱时,掌柜的多嘴问了一句:“敢问……您家小主人如何称呼?”
  那汉子冷冷地瞪了掌柜的一眼,说:“好好做你的生意,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完,拎了包装好的首饰盒,拿了掌柜的找的钱,匆匆走了。
  ————
  最后,穆锦程给穆紫若送的礼物,是一套小巧玲珑的弹弓。
  那是越奕祺介绍过去的店子,知道她是越小少爷的朋友,那店家还少收了她半钱银子。
  ……说起来都是泪啊!
  穆锦程给自己办置筵席补过生日,穆紫若本来就很惊喜了,再收到她送的礼物,更是高兴得……流了眼泪。
  穆锦程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的眼泪,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向春风和煦言笑宴宴的穆紫若,当下就当了机。
  太夫人看到穆紫若这样子,心里头也是怜惜不已,一把将两个孩子都拉到自己怀里头,摸着她俩的小脑袋,对穆紫若说:“好孩子,今儿是高兴的日子,别哭。”
  穆紫若擦了眼泪,对太夫人说:“老祖宗,紫若这是高兴的哭……太高兴了,笑不够,要哭,才够。”
  以往都是这个堂姐安慰自己,这回,穆安若终于有机会来安慰她回来了:“堂姐,你高兴的话,就笑出来,别哭,我哥最怕人哭了。”
  穆锦程稍稍回了点神过来,扭头嗔怒地瞧了穆安若一眼:“还说别人,最喜欢哭的可不就是你!”
  被哥哥低声呵斥,饶是只不过玩笑语气,穆安若还是红了眼睛,扁着嘴扑到了侯夫人的怀里:“母亲,哥哥凶我!”
  穆锦程再次当机。
  就在一家人和乐融融之时,被请来的二房长子穆锦章死死地盯着妹妹手里头的弹弓,对母亲说:“娘,我想要妹妹那一把弹弓。”
  穆二夫人往穆锦章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说:“你想要?回头找紫若要不就是了。”
  得了母亲的支持,穆锦章挺直了腰板,冲着穆紫若冷哼了一声,接着低下头,啃起了他碗里的大蹄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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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4章
  听到穆锦程这豪气的一句话,店小二知道是来了大主顾,笑得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是是是!小公子您随我这边来!”
  说着,店小二将一行人领入了里间,上了茶水,捧出了两个大匣子。
  小心翼翼地将匣子在桌上放下,店小二揭开了盖子。
  两套黄金打造的面首亮澄澄地,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可穆锦程只往匣子里瞧了一眼,就不屑地撇开了头:“你们店就这点东西?呵呵,我看改日得找些人来砸你们招牌了!”
  穆锦程家中有一个大长公主曾祖母,母亲是金陵王的嫡亲女儿,见过的东西无一不是上上佳品,这店小二拿出来的东西虽说雕工精湛,但到底还是入不了她的眼。
  店小二听穆锦程这语气,知道是来了个眼刁的,犹豫了下,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这群小公子环绕之人。
  感觉到店小二求助的目光,刘谨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你只管把镇店之宝拿出来,价钱上,不会亏待你的。”
  听了刘谨这话,店小二稍稍放了些心,可仍不敢托大,招呼了声,收起桌上的东西,退下去寻掌柜的去了。
  不多时,一个身宽体胖的汉子领着三个抱着檀木匣子的店小二进了里间。
  先对着各位小公子一一行了礼,掌柜的命人将那三个檀木匣子放在桌子,一字摆开。
  匣子里头珠光宝气,映得这屋子也跟着富丽堂皇起来。
  看着众人的表情有所变化,掌柜的眯起眼睛,笑对刘谨:“这些,小公子可瞧得上眼?”
  面对那三匣子的好东西,穆锦程终于趁了心,毫不犹豫地伸出狼爪,就要去抓那里头的一支簪子。
  在掌柜的惊惶的眼神中,刘谨一把抓住了穆锦程的手:“等一下,你要看什么,让掌柜的给你拿。”
  听刘谨这样一说,穆锦程觉察到自己的猴急,不好意思地对掌柜的笑了笑,往那簪子上一比,说:“有劳。”
  掌柜的暗中擦了一把冷汗,这才带上手套,用绢子将那支簪子包住,呈到穆锦程面前:“小公子当真好眼光。这套簪子一共四支,一对是蝶恋花簪,一对是花开富贵簪,用的是邑州右江翠鸟的背羽做的点翠,甚是翠蓝,端的是金碧交辉,华贵之中又显典雅,优雅之中,又……”
  掌柜的正滔滔不绝地推销着自己的商品,却不想穆锦程摆了摆手,说:“紫若不喜欢蓝色,你先放回去。”
  掌柜的被穆锦程这句话给噎了噎,默然无声将那簪子放回原处,拿起另外一只簪子,问:“那您看这对白玉凤衔花纹簪首如何?”
  穆锦程收回落在点翠簪子上的目光,往那掌柜的手上一看,只见那暂首玉质白色,润如羊脂,上面镂雕着一只衔着牡丹花的凤凰,看起来大气文静,很是符合穆紫若的气质。
  穆锦程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问:“这一对儿不错。多少钱?”
  掌柜的笑眯眯地伸出了五个指头。
  “五十两?”
  穆锦程皱了皱眉头,贵是贵了点,但好歹还算买得起。
  就在穆锦程掏荷包的时候,掌柜的摆摆手,对他说:“小公子差矣,不是五十两,是五百两。”
  穆锦程的手一抖,荷包差点儿掉在地上。
  不可思议地看向掌柜的,穆锦程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五百两??”
  开什么玩笑!寻常人家十两能好好地过上一年呢,你这簪子要价五百两?岂不是比北京的厕所还贵?!
  “是。五百两。”
  掌柜的给穆锦程确认了一遍,小心翼翼地将那顶了寻常人家五十年用度的簪首放回匣子里头。
  穆锦程的嘴角抽了抽。
  她一个学龄儿童,哪来的那么多钱买这么贵的一对簪首。
  看穆锦程拿不出钱来,掌柜的也不恼,还是一副恭敬态度,问她:“若小公子觉得这簪首太贵,不若我将方才店小二收起来的那些面首再拿来给您瞧瞧?”
  穆锦程正在被自己连一对簪子都买不起的事实打击得不行,掌柜的话都没听进去。
  看穆锦程不吱声,刘谨出声替她解了围:“掌柜的您还是先把这些都收起来罢。我们改日再来。”
  刘谨才说完,那边谢嘉靖就嚷嚷起来了:“锦程你带钱不够吗?没事,我让人回家去要给你!不才五百两银子么!”
  谢嘉靖还挂在嘴上,越奕祺已经付诸行动了。
  将一把银票递给穆锦程,越奕祺说:“正好我要给曾祖母买寿礼,带了许多钱出来。你这边急的话,你就先拿去用。”
  穆锦程从忧伤之中脱离出来,看到越奕祺递来的那把银票,连连摆手:“哎呀不用不用。紫若才九岁,还梳着丱发呢,哪用得着什么簪子呢。我再想想,给她买些别的东西。”
  说着,穆锦程站起身来,对掌柜的说:“抱歉,让你忙了这老半天。先把东西收起来罢。你们店我记着了,回头叫我母亲和姑姑过来买。”
  掌柜的等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对于穆锦程折腾了大半天最后啥生意也没做成一点都不生气。
  送了小公子们出去后,有个不长脑子的店小二不满地抱怨了句:“这样的人,掌柜的你何必和他们客气,不就一群小孩么,懂什么!”
  “懂什么?”掌柜的瞪了那小二一眼,“你又懂什么!没看到那些个小公子个个长得漂漂亮亮穿戴得整整齐齐的?不是皇亲,也是贵胄,是你我得罪得起的?嘴这般没遮拦,去后院给我刷一个月的马桶去!”
  掌柜的才发落完自家不懂事的店小二,就有个身着赭色衣袍的男子进了店,将一把银票拍在案上:“我家小主人说了,要你们店里头的那一套点翠四件。”
  “点翠四件?”
  掌柜的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就是一对花开富贵簪,一对蝶恋花簪,都是点翠的。”
  听到来人这般说,掌柜的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刚刚那位小公子瞧的第一套首饰么?
  应了声,掌柜的赶紧着人将那套簪子取了出来,用个红酸枝首饰盒装好了,卖给了那个汉子。
  给那汉子找钱时,掌柜的多嘴问了一句:“敢问……您家小主人如何称呼?”
  那汉子冷冷地瞪了掌柜的一眼,说:“好好做你的生意,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完,拎了包装好的首饰盒,拿了掌柜的找的钱,匆匆走了。
  ————
  最后,穆锦程给穆紫若送的礼物,是一套小巧玲珑的弹弓。
  那是越奕祺介绍过去的店子,知道她是越小少爷的朋友,那店家还少收了她半钱银子。
  ……说起来都是泪啊!
  穆锦程给自己办置筵席补过生日,穆紫若本来就很惊喜了,再收到她送的礼物,更是高兴得……流了眼泪。
  穆锦程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的眼泪,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向春风和煦言笑宴宴的穆紫若,当下就当了机。
  太夫人看到穆紫若这样子,心里头也是怜惜不已,一把将两个孩子都拉到自己怀里头,摸着她俩的小脑袋,对穆紫若说:“好孩子,今儿是高兴的日子,别哭。”
  穆紫若擦了眼泪,对太夫人说:“老祖宗,紫若这是高兴的哭……太高兴了,笑不够,要哭,才够。”
  以往都是这个堂姐安慰自己,这回,穆安若终于有机会来安慰她回来了:“堂姐,你高兴的话,就笑出来,别哭,我哥最怕人哭了。”
  穆锦程稍稍回了点神过来,扭头嗔怒地瞧了穆安若一眼:“还说别人,最喜欢哭的可不就是你!”
  被哥哥低声呵斥,饶是只不过玩笑语气,穆安若还是红了眼睛,扁着嘴扑到了侯夫人的怀里:“母亲,哥哥凶我!”
  穆锦程再次当机。
  就在一家人和乐融融之时,被请来的二房长子穆锦章死死地盯着妹妹手里头的弹弓,对母亲说:“娘,我想要妹妹那一把弹弓。”
  穆二夫人往穆锦章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说:“你想要?回头找紫若要不就是了。”
  得了母亲的支持,穆锦章挺直了腰板,冲着穆紫若冷哼了一声,接着低下头,啃起了他碗里的大蹄髈。


※、  第65章
  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穆小世子的离世犹如一粒小石子投入湖中,仅荡起几圈涟漪,湖泊便回复平静。
  不过三月,世人都已经将他忘却。
  可穆候府依旧怀念故人。
  穆家二房小姐穆紫若因一连七日悲痛啼哭,最后竟哭出了血泪。看过的大夫均说她这一双眼睛是哭毁了,日后得多加小心,不能见风,不能劳累,需好好将养。
  穆候夫人更是在世子入土当日一病不起,常日卧病在床。
  当家主母病倒,侯府庶务无人打理,此时,侯府小姐穆安若接过母亲身上重担,整治家业,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又是九个月过去,在穆世子辞世将满一年之时,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悄然驶进了京城。
  穆候夫人今日难得好精神,一早便来到太夫人屋里头请安。
  太夫人知她心中想念,也不扯着她说话,由着她一旁坐着,自个持着一串佛珠,默默念善。
  穆候夫人在太夫人屋里不动如山地坐了将近两个时辰,太夫人身旁跟着的老人陈妈妈快步进了屋,略一欠身,急切道:“老祖宗,人来了。”
  陈妈妈话音一落,穆候夫人手上茶碗匆匆往茶几上一搁,激动地站了起来。
  太夫人手中佛珠停住,一直闭着的双眼也张开了。
  少顷,门边守着的丫鬟唤了一声“侯爷”,紧接着帘子一掀,穆候大步迈进屋来。
  身后领着一位小姐,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鹤氅,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到太夫人面前,娇声叫了一声“老祖宗”,屈膝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太夫人只像是看不够似的,打她进门,眼睛就没离开过。
  而一旁的穆候夫人已经在抹眼睛了。
  磕了头,接了一旁陈妈妈递来的茶碗,双手呈上,这位小姐俏生生道:“老祖宗,我回来了。”
  接过茶,太夫人一时感怀,也忍不住湿了眼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跪过了太夫人,小姐又接了新的茶碗,掉头呈给穆候夫人:“夫人请用茶。”
  穆候夫人再也忍不住,接了茶往桌子上一放,一把将人抱到怀里,落了泪:“我的好孩子,可回家了。”
  陪着母亲抱头哭了一场,穆锦程一边擦眼泪,一边打量屋里头的人。
  环视一圈,穆锦程不解问:“安若紫若,还有锦鳞都没来?”
  穆候夫人扶着女儿站起来,扯着她的手入了座:“晚些再让他们知道。先让母亲瞧瞧,这一年里头可瘦了?”
  上下打量着自家大女儿,穆候夫人连声说着好,又忍不住要哭。
  穆候在一旁看着妻子感怀起来要没完没了,赶紧开了口:“女儿车马劳顿了一天,也累了。有什么话,等她歇息好了再说。”
  穆候这话太夫人也深为认同:“你先领着孩子下去洗漱更衣。这些日子就别让她出二门了,等再过些时候,咱们选个好日子,再给她上族谱。”
  穆候夫人连声应和,带着穆锦程离去了。
  目送她母女俩离开,穆候示意陈妈妈领屋中人尽退,开口问:“孙儿给孩子拟的几个名字,老祖宗可看好了?”
  太夫人略一沉吟,道:“孩子回来之后,身份不同安若紫若,不当用这’若’字辈。那几个带若字的名儿,都划掉罢。”
  穆候应了声是,道:“那便取其中不带若字的名儿。”
  太夫人念了句佛:“但愿她接下来能同这名儿一样,荣华元昌。”
  ————
  话说穆锦程诈死后,被穆候送到了一个鸡不生蛋鸟不xx的地方。
  方圆百里,不见人烟。
  ……不,其实也还是有人的。
  不过那样的人,一般只会出现在类似于<薛x星教案>、<王x雄解题系列>等等教科书的封面上……
  没错,穆锦程恢复女身之后,马上就被掉到荒郊野外进行集训去了。
  花了一年时间完成了从孙悟空到嫦娥的华丽转身,穆锦程回首往事,泪流满面——
  这比当年的高考备考还要过分!
  当年高考她考了个大综合就寻死觅活的了,这回还是“德智体美劳”全面进步啊!
  穆家真是恨不得把她往全才方面培养啊!艺考体考一把抓也就算了,你还得上新东方学厨艺啊!
  要是古代有挖掘机,她是不是要会开了才能回来啊!
  一脸血!
  ————
  穆安若和穆紫若在见到人之前,已经被穆候穆候夫人太夫人轮番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建设了。
  可纵然如此,一见到真人,穆紫若的眼泪还是唰一下,掉下来了。
  穆锦程吓得半死:“紫若你可别哭啊!眼睛要坏了!”
  一旁的穆安若连忙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摸出一支小瓷瓶,递给穆锦程:“赶紧拿药水点一点。”
  穆锦程忙不迭接过,替穆紫若擦了眼泪,小心翼翼地给她上眼药。
  好不容易消停了,穆紫若红着眼,很是不好意思,只能将话题扯开:“安若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个?”
  “你满口说了没事没事,我怎么敢信?万事小心才好。”穆安若答到,将小瓷瓶盖好了,递给穆紫若,“都让你随身带着,你偏不肯听。这回得听我的话,时刻备着以防万一。”
  看穆安若这样子,穆锦程往她脑袋上一点:“你这个好哭鬼,现在倒稳重。”
  穆安若不乐意地白了穆锦程一眼:“这是谁害的?”
  穆锦程面有愧色:“此事干系重大,不好让你们知道。”
  穆紫若倒是看得开:“只要人好好的,旁的也就无所谓了。”
  哥哥一朝变成了姐姐,穆安若心思细腻,略一想,也能推出个七七八八来。
  屋里头就姊妹三人,穆锦程也没和她俩装生疏客气,拉了穆安若的手,直接就问:“这一年里没我给你和谢嘉靖那个混蛋传信,你俩现在怎么样了?”
  听穆锦程这样问,穆安若脸儿红了一红,道:“明天开春就该会试了,他估计正忙着吧。”
  穆锦程有点儿替妹妹发愁:“老祖宗怎么说来着?总不能真的等谢嘉靖考上了,咱们家再点头?别人不得说咱们势利?”
  这也一直是穆安若烦恼的事情:“可是……我总不能直接去和老祖宗说罢?”
  穆锦程在妹子的肩膀豪气万千地拍了拍:“别怕!回头我替你说去。”
  拍完,猛然觉察自己这举动不得当的穆锦程后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了没人盯着,大大松了口气,换了一副温婉的模样,再演了一遍:“别怕,回头我替你问问老祖宗。”
  穆紫若被她这模样逗得一笑:“瞧你。草木皆兵的。”
  穆锦程学着穆紫若笑笑,问她:“那紫若你呢?老祖宗怎么说?”
  提到自己的婚事,穆紫若娇羞地低了头:“全凭老祖宗给我做主。”
  这些日子在家中主持大局,穆安若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万事局促的女孩子,坦然地和穆锦程说了自己的婚事,再坦然地问她的事情:“莫说我俩了……这回你回来,可不就是为了你自己的事情。老祖宗那边可有松口说些什么?”
  穆安若这话问完,穆锦程毫无悬念地想起一个人,神秘一笑,答:“我呀,不着急。”
  到底是姐妹心意相通,看穆锦程这样子,穆安若没由来地想起越奕祺在假世子坟头大哭之事。
  犹豫了一会儿,穆安若开口道:“有一事……不知道当不当说。”
  穆锦程扭了头看她:“关于谁的?”
  “关于……关于越家哥哥的。我听闻他再漠北,与护国将军吴家的小公子同吃同睡,同进同出……有谣言说,他俩……断上了。”
  ————
  穆安若这话说完,穆锦程只觉得头顶天雷轰鸣,滚滚而过。
  她不知道越奕祺到底是断上没有,反正她的神经,结结实实地断了。
  看到穆锦程一脸狰狞,穆安若心中猜测笃定几分,赶紧给越奕祺打圆场:“不过,有道是三人成虎。这漠北到京城,隔了千山万水的,传错了也是大有可能。”
  穆锦程回过神,冷笑:“无风不起浪,谁知道呢!”
  接下来,穆锦程心不在焉地和穆安若穆紫若叙了一会儿旧,马上跑去寻太夫人问那平安符的事情了。
  从太夫人那儿得到肯定的回答,穆锦程当夜……失眠了!
  这天晚上,她是和穆安若一块儿睡的。
  不敢惊动妹妹,穆锦程直瞪瞪地躺在床上,盯着床帐,在心里将越奕祺扎了一万遍小人,越想越气,最后忍不住翻身下床,将她在集训时候给越奕祺写的信尽数翻了出来,干脆利落地……“扑——!”一声给撕成了两半!
  这一声脆响惊动了穆安若。
  一扭头看到姐姐在撕东西,穆安若想也没想,扑过来,一把将穆锦程手里的东西先抢了过来。
  可信也让穆锦程给撕成了好多片。
  就着昏暗的烛光,穆安若模糊看到信上“奕祺”两个字,心里头明白,赶紧劝住:“撕东西多费劲,你要是不开心,回头我让丫环给烧了。烧了才干净呢。”
  听穆安若这样说,穆锦程觉得很对:“烧了干净!我这就叫人拿盆火进来!”
  “大半晚上别折腾了,小心惊动母亲和老祖宗……这儿不有我嘛。明儿一早你去伺候母亲,我替你烧。干干净净的,一点渣渣也不留。”
  穆锦程撕了两下子,心里也解了些气,再听妹妹这样一说,点了头,回去睡觉了。
  穆安若收拾收拾这信件碎片,出门去,好一会儿才回来。
  ————
  穆候夫人的身体一日日地“好”了起来。
  京中又起传言——
  穆候府这些天接回了一位小姐。这位小姐长得和故去的穆世子是一模一样啊一模一样!
  可是这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穆家人口风紧不肯说,大家都猜不透。
  一时间京中流言纷起——
  穆候爷早年与潜龙时期的圣上南下江南,与一位姑娘萍水相逢,诞下了这位穆小姐。
  穆候本不想认这个女儿,可无奈穆候夫人思子过度,忧虑成疾。为缓解穆候夫人的苦思,穆候只能将这个女儿接回来,以解穆候夫人思子之痛。
  听到这个故事的穆锦程心情复杂——
  大家好,请叫我夏紫薇。而我的尔康……
  马丹越奕祺你就在漠北搅基搅到死吧!
  再见!
  ————
  穆锦程回归穆府两月后,穆候终将她的新名字写上了穆家族谱——
  嫡长女,母王氏,年十五岁。
※、  第66章
  穆家突然多出个嫡长女,生活安逸闲得各种疼的京中贵妇们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穆家对外宣称的是——早年穆候夫人有孕,大夫诊脉,诊出两个脉象。后穆候夫人上大佛寺拜佛,主持申科大师为其仆了一卦,道穆候夫人孕有双生兄妹,二子相克,只能留其一,否则日后穆家定遭大难。
  日后穆候夫人早产,费尽千辛万苦诞下双生兄妹,果不其然,哥哥一出生就生体羸弱,妹妹反而健康活泼,正应了大师二子相克之卦象。
  然,哥哥妹妹,均是亲生骨肉,无论哪一个,穆候都不忍心痛下杀手。太夫人为了穆家未来,狠下心,命人将妹妹抱走,骗了穆候夫人说是已经除去,并对外宣称穆候夫人仅诞下一儿,正是世子锦程。
  无奈命运强硬,穆世子将养到十四岁,还是死于非命。
  穆候夫人因痛失爱子沉疴不起,太夫人和穆候合计一番,念着孩子已经没了一个,另外一个更不能让她流离失所,寄人篱下,便派人四处寻找,终于在年轻将穆家这颗沧海遗珠寻了回来。
  以上故事如此离奇曲折,京中贵妇是惊叹不已,对这位未曾谋面的穆家小姐好奇得紧。
  于是乎,邀请穆候夫人到府上赏花看戏听书的帖子络绎不绝地投向穆候府,帖子上都指明了,希望穆候夫人能带上家里的三位小姐一块儿出席。
  穆候夫人只继续称病,均一一回绝。
  诸位夫人这下子更抓慌了。跟百猫抓心似,快被漫无边际疯长的好奇给折磨疯了。
  一时间,穆家小姐穆元华成了京城当红的话题。
  这位小姐到底是什么模样儿,是否是与穆世子一模一样?侯夫人总不带她出来交际,是否是因为女儿克死了儿子,对她心生怨怼?
  夫人们各抒己见,讨论得不亦乐乎。
  大有将这个话题开成百家讲坛的意思。
  任凭外面流言满天飞,穆家人自岿然不动。穆候夫人不见客,亦不出门应酬,每日只在穆候府这方寸天地中,养病养性情养女儿。
  穆家想将穆元华藏着,可耐不住话题热度太高……把太皇太后都惊动了。
  穆元华归家的第三月,太皇太后宣了懿旨,命穆家太夫人携曾孙女儿穆元华,进宫陪她老人家说话。
  别人家的帖子穆家可以挡,可是太皇太后的懿旨,给一百个胆子,穆家也不敢回绝。
  宣召当日,太夫人带了穆元华,一大早天没亮,就出了门。
  回到京城,这还是穆元华头一回出穆候府。
  强忍着心里头的念想,穆元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车窗户,却不敢如以前一般,打开来看外面的风景。
  见她这小心谨慎的样子,太夫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说:“要是真想看,就打开个角儿,瞧瞧罢。”
  穆元华精神一震,继而摇头:“还是不了。”
  太夫人对她招招手,让她坐到身旁来,问:“头一遭这样子进宫,紧张吗?”
  穆元华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以前倒是进过很多次,规矩都懂得的。只不过,是头一回见太皇太后,心里面还是有些怯怯的。”
  太夫人笑了,揽着她的肩膀,道:“太皇太后人和善得很,你呀,就将她当做亲亲曾祖母来对待便是了。”
  太夫人这话让穆元华放轻松了些。
  马车走得快,时间过得更快,待祖孙两个递了牌子进了宫,天已经大亮了。
  被人领着来到太皇太后住着的长乐宫,穆元华一路上目不斜视,低着头进了门。
  太夫人身为大长公主,太皇太后一向免她跪拜,进了大殿也不过行个姑嫂之间的礼。
  倒是穆元华,结结实实地跪下行了大礼。
  “这就是穆候的沧海遗珠罢?瞧着就是个可人的。”太皇太后的声音慈祥温和,“抬起头来让我们瞧瞧。”
  被大理石地砖磕得膝盖疼的穆元华心中骂过一遍万恶的封建大地主,这才故作娇羞地,怯生生地抬起了头。
  不敢正眼瞧太皇太后,可只用余光扫视一圈,穆元华就在心里默默地跪了——
  这一圈全是人!粗略估计下有□□个……
  穆元华无力吐槽——
  果真全民皆八卦!皇家的女人全出动来看我这只猴子了……吗?
  太皇太后眯着眼瞧了穆元华好半天,才转头对太夫人道:“你们穆家风水好,养出来的小姐也是齐全模样儿。”
  说完,太皇太后将手对着穆元华虚虚一托:“起来罢。来人,给穆小姐赐座。”
  太皇太后话音一落,马上有人悄无声息地飘出来,扶着穆元华起了身,一旁坐下。
  深知自己此次是来满足皇家女人的好奇心的穆元华很老实在一旁扮演安安静静的猴子,任她们尽情围观。
  太夫人就坐在太皇太后右手边上,和她两个家长里短地说话。
  一年集训早让穆元华练就了一身老僧入定的好坐功。只是可怜了作陪的太后皇后以及各路公主妃嫔,太皇太后和穆家太夫人聊得正好,完全没她们插话的余地。
  偌大个宫殿,就她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太后和皇后偶尔还能插上一两句,别的人真的就是来当摆设的了。
  穆元华感叹——
  这就是好奇心的代价啊!
  要八卦,没自由!
  太皇太后双簧茶话会开到一半,长乐宫宫女前来传报——
  太子下了朝,即刻即到长乐宫,给太皇太后及诸位长辈请安。
  听到宫女嘴里说出的太子二字,穆元华心一跳,忍不住微微偏了头,用余光扫了殿门一眼。
  太子的出现似乎是在太皇太后的预料之外。
  太夫人看了台阶下一旁乖巧坐着的曾孙女儿,起身向太皇太后告辞:“一不留神,也坐了这么久时候。太子即到,我也该走了,在此,向皇嫂请辞。”
  知道太夫人不想太子与穆元华碰面,太皇太后亦有此意,允了。
  时机错开刚刚开,太夫人携曾孙女儿才从偏门出去,太子就大步迈进了正门。
  满怀希望的目光在大殿上扫了一圈,没看到心中想念的人,太子难掩失落神色,拜倒,给在座诸位长辈请安。
  见太子如此,太皇太后心中疼惜,可又不好说什么安慰的话,最后也只能让他起身,赐了座。
  ————
  虽说太夫人已经向太皇太后告了辞,可太皇太后知道她坐了一上午,碍于太后皇后等人在场没怎么吃东西,倒是让尚宫先带着祖孙两位用了些小食,再让她们出宫去。
  这一下,又耽搁了些时间。
  等太夫人携穆元华上了马车,准备出宫时,已经将近未时了。
  马车安稳地在宫道上行驶,穆元华扶着太夫人的手,被车子摇得昏昏欲睡时,车子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接着,听到车夫跳下马车,扑通跪下:“奴才参加太子殿下。”
  穆元华心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地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蹙着眉,盯着车门,不言语。
  继而,太子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穆太夫人,孤想与穆小姐见上一面,说两句话,可否?”
  太夫人想也未想,就一口回绝:“太子,我家姑娘已经靠着我睡着了,不好将她叫醒,你请回。”
  隔着马车,穆元华看不到太子是何神情。
  只知道,他静默了许久,方开口道:“如此……那孤日后,再去府上拜访。”
  太夫人用力地搂了楼穆元华的肩,对着车外说:“毅勇侯府,静候太子驾到。”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继续开动。
  明明隔着车壁,穆元华还是感觉得到,太子灼热的目光落在马车上,追逐着,追逐着,一直到马车走得远了拐弯了,才渐渐地,凉下去。
  ————
  看穆元华心不在焉的样子,太夫人突然问了她一句:“你可会怨我不让你与太子见面?”
  穆元华回过神,摇头:“怎么会。见到太子,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说,现在和以前不同了。
  我不再是穆候世子穆锦程,而他仍旧是大周朝太子刘谨。
  我尚未婚配,而君已有妻。
  关于与他共有的那些往事记忆,应当如云烟散去,莫提,莫说。
  就这样子罢。
  ————
  穆元华思绪万千之时,太夫人开口道:“太子妃已经有孕五月。如果一举得男,就是长子长孙,想来皇上应该会将他封为太孙。”
  听太夫人这样一说,穆元华微微一怔,开口道:“这很好呀。”
  看她是真的不介怀,太夫人心里头一松,话题猛地一个漂移,拐了老大一个弯子:“去年我和越哥儿说过了,请他务必今年冬日回京。眼瞧着寒冬来临,大雪封路,匈奴人不会入侵……他也该回来了。”
  听到太夫人这样大喇喇地说越奕祺,穆元华还是略略害羞了一下,小小声应了一声:“谢谢老祖宗。”
  “这谢谢二字,从何说起?”太夫人取笑了她一句,又有些担忧,“只是关于越哥儿的流言……”
  听太夫人这样说,穆元华就知道她提的是京中盛传的威武将军小公子越奕祺好南风的流言。
  替越奕祺大大地害臊了一番,穆元华道:“他人不在京中,别人爱怎么编排,他也管不到的呀。”
  太夫人低低叹了一口气,镇重其事地对穆元华道:“好孩子,你答应老祖宗……若是越哥儿明年六月之前不回来,你就从了我和你父亲的安排,嫁给……该嫁的人。”
※、  

第67章
  听到太夫人这样一问,穆元华只一愣,答:“他会回来的。”
  可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打脸的。
  这一整个冬天过完,再一直过完年,开了春,还是没有越奕祺回京的消息。
  元宵过后,谢嘉靖和穆安若的婚事终于尘埃落定。两家合过八字换了鸾书,穆安若就被谢家定了下来。
  只不过这婚期,穆家还想缓一缓。穆安若年纪小,穆候夫人想将女儿在身边多留几年。
  而谢家也想着待谢嘉靖考了功名之后,再给他娶妻。
  谢嘉靖得了媳妇儿,高兴得不要不要的,读书更加上进。若说之前是悬梁刺股闻鸡起舞,现在简直是疯魔了,觉都不要睡的,每天就打鸡血似的读书读书,干劲十足。
  过完了正月,会试恩科即将开考。
  这是自先帝驾崩后头一件国家大事,各地学子纷纷入京应试,京城比之往常,热闹百倍。
  会试揭榜,谢嘉靖榜上有名。
  谢穆二家皆大欢喜。
  殿试设在三月底。
  榜下捉婿之事自古有之,尤其此次还是今上登基后头一回取进士,优秀的男儿定不在少数。
  京中勋贵人家盯着呢,就等着殿试结束后,投资个女儿,赚个进士女婿。
  谁知道,离殿试还有七日之时,皇上在朝堂上发话了——
  你们没事别打朕的学生的主意喲!
  皇上的学生,指的可不就是即将在殿试上被录取的进士们。
  皇帝此话一说出口,朝中大臣们暗地里开始嘀咕犯愁——
  皇上这什么意思嘛?!难道是要把进士们当成礼物送出去不成?!
  大臣们烦恼并忧伤着,殿试如日举行。
  这几日里,穆安若都魂不守舍的,穆紫若穆元华看她这模样,干脆将这日的家政大权揽了过来,让她好好地在一旁给谢嘉靖担忧。
  殿试结果填榜后,皇上于太和殿进行传胪大典。
  状元为金陵学子薛朝义,榜眼乃谢相嫡孙谢嘉靖。
  而呼声最高的会试第一名江西学子卫征,一肚子锦绣文章,最后却只点了探花,让所有人都跌破了眼球。
  日后,说起这次殿试结果,世人纷纷传说卫征是因为性子太过高傲,在殿试上少言寡语,这才失了圣心。
  可真相实际上是……
  “皇上对咱们穆家实在是盛眷太过了。”太夫人对着陈妈妈低声道,“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陈妈妈略一思索,问:“老祖宗说的可是谢公子中了榜眼一事?说起来,这圣眷,还是谢家享得多一些。”
  太夫人未置可否,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
  谢嘉靖高中,穆家最高兴的人,当属穆安若。
  “真真是守得元开见月明了。”穆紫若双手合十,由衷地替穆安若高兴,“佛祖保佑。”
  穆元华在她脸上拧了一把,取笑道:“堂姐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的,我怎么不知道?”
  穆安若因为高兴,这几日都是容光焕发的。
  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两位姐姐的祝贺,穆安若说:“听闻此次的状元郎也才二十岁,少年英才,十分难得。”
  听穆安若这样说,穆紫若也是十分钦佩:“可不是,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听说皇上还在殿上夸他国之栋梁呢。”
  穆元华噗嗤一笑,自觉失态,赶紧掩嘴,一脸揶揄地看着穆紫若:“状元郎不仅年纪轻,听说模样长得也是极好的……游街的时候,都快被姑娘们扔过来的花果给埋了!而且呀……状元郎还未定亲,绝佳的夫君人选呀!”
  听出穆元华话语中的意思,穆紫若又羞又气:“你这张嘴,就没吐出过象牙!”
  说着,穆紫若就伸了手过来,佯装要撕穆元华的嘴。
  穆元华乐呵呵地躲在妹妹穆安若身后,与堂姐嬉闹戏耍。
  姐妹三个才闹腾一会儿,太夫人身旁的陈妈妈急匆匆赶来,寻穆元华:“二小姐,老祖宗那边寻你说话。”
  穆元华一愣,看看姐妹两个,不解:“老祖宗……只寻了我?”
  陈妈妈点点头:“你快随我去吧。”
  陈妈妈行色匆匆,穆元华只当太夫人有要事找她,和姐妹道了别,跟着陈妈妈离开。
  走了好一段路,穆元华发现不对劲:“陈妈妈,去老祖宗的屋子,过了月亮门就是了,为何要兜那么大个圈子,绕到后花园来?”
  话才说完,穆元华一抬头,看到隔着流水对面的假山下立着一位陌生男子,心里头咯噔一下,一个不好的念头浮出水面。
  似乎听到了穆元华说的话,那男子循声转头,和穆元华打了个照面。
  微微一怔,男子对着穆元华遥遥施了个礼。
  穆元华按捺住心底的不舒服,给他还了个礼。
  两人的交流也仅限于此,不一会儿,陈妈妈就领着穆元华出了后花园。
  ————
  下人通报后,穆元华进了太夫人的屋子,请了安,然后乖觉地立在一旁。
  “今儿是抽了什么风?我们家二姑娘这般懂事了?”
  太夫人打趣她道。
  穆元华咬咬下唇,弯了膝盖,扑通一声跪倒:“老祖宗,元华有一事相求。”
  看穆元华这架势,太夫人已经猜到几分。
  心中幽叹,让陈妈妈带了屋里的人退下,太夫人亲手扶起曾孙女,说:“我知道你所求的是什么……可是,一早你不是答应我了吗?若是越哥儿六月之前不回来,你便从了我和你父亲的意思,嫁人。”
  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穆元华梗了脖子,道:“老祖宗,我想……等着他。”
  穆元华神情建议,太夫人心里是又疼惜又无奈:“傻孩子。你回来都这么久了,你的事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他能没一星半点儿消息?再加上你给他那个平安符和我给的暗示,是个聪明人,早就猜了个□□不离十了……就这样都还没回来,原因还要我说出口吗?”
  太夫人言下之意昭彰——
  越奕祺那个混蛋,早就在漠北断得一手好袖分了一手好桃,乐不思蜀了呀!傻姑娘你还惦记着他做什么!
  见着穆元华不为所动,太夫人又婉言相劝:“女孩家比不得男孩,男孩子耗得起,女孩子等不起。眼瞧着你就要十六……他要是真有心,那会忍心让你一直枯等?”
  穆元华没说自己和越奕祺,倒是提起了太夫人的往事:“老祖宗,我记得您和我说过您和曾祖父的事儿。当初,您也是为了等他从外游历归来,不肯松口出将他人……此时将心比心,您应当能理解孙女我的心情呀。”
  听到孙女拿自己的事情当挡箭牌,太夫人好气又好笑,狠狠在她脑门上戳一记:“我是公主,爱嫁谁就嫁谁。可你与我不同,你有着克兄之名……薛状元已经是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想到的最好的人选……没人能比他更适合的了。”
  “老祖宗您和父亲的用心良苦我都明白。但是,我还是不想放弃。人生在世,若不能与倾心之人相伴余生,那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你啊你,真是个杠头!”太夫人真想在穆元华的脑门上戳两个洞看看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且不说你怎么想,且说越哥儿家里头。你觉得你现在这个身份,他母亲能点头同意?!”
  ————
  太夫人的意思明白得很——
  她穆元华命硬,一开始克死了哥哥,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克死丈夫儿子?
  寻常勋贵人家,敢要这样的儿媳妇?
  是夜,穆元华又失眠了。
  在床上挺了半天尸体,听着耳边穆安若沉稳绵长的呼吸声,穆元华最后还是起了身。
  被惊动的穆安若朦朦胧胧地问了一句:“姐姐去哪儿?”
  “气闷,出去走走。你自睡去,别理会我。”
  穆元华随口拽了个理由。
  听她这样说,穆安若嗯哼一声,翻身睡去了。
  守在外屋的丫鬟柳芽被里头的响动弄醒,揉着眼睛跑进来给穆元华披衣。
  穆元华下了地,觉得冷,出门前还是让柳芽给她罩了件白狐狸毛的披风。
  出了门,被外头的冷风一吹,穆元华打了个喷嚏,整个人都精神了。
  打发了柳芽回去睡觉,穆元华扯了扯披风,慢慢地走下台阶。
  守夜的婆子看到她,忙上前来伺候。
  穆元华指指院门:“我想去后花园里头走走,你给我开个门。”
  婆子一阵犹豫,支支吾吾着不肯去开门。
  穆元华懒得和她啰嗦,直接扯了她腰上的钥匙串,自开门出去。
  婆子吓得赶紧追上来,跪倒问:“大晚上的!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穆元华正烦闷得很,不耐与她废话,自顾自往外走。
  婆子想去扯她衣服,却又不敢:“小姐,小姐好歹带个人在身旁……”
  “我只不过觉得气闷要出去走走,你管东管西的干什么!”穆元华怒了,“我就在府里头,还能弄丢不成?!不许跟来!”
  呵斥完婆子,穆元华没再睬她,快步绕上了长廊。
  穆家小姐们住的院子里后花园仅一墙之隔,穆元华不过几步,便走到了。
  下了夜,府里只点着寥寥几盏灯笼,整个后花园似浮着一层雾,衬着火光,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幽静得瘆人。
  穆元华散了一会儿心,也累了。
  人正好走到秋千边上,便扶着秋千绳坐下,小歇片刻。
  脚在地上点一下,又点一下,穆元华小弧度地荡着秋千。
  偶尔一阵北风刮过,呼啦啦割得人脸疼。
  穆元华将脑袋往白毛领子里缩缩,就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满是不可思议——
  “锦程——?”
※、  第68章
  一年多来一直扮演穆家长女的穆元华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微微一怔,继而小心肝就跟装了个起搏器似的,扑通扑通加速跳动。
  带着几分近乡情怯的感情,穆元华缓缓地,扭过头。
  身后的柳树下,站着一位少年郎。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只不过一身简单劲装,却难掩宏博锋芒。
  看清来人,穆元华眼睛一酸,猛一下子从秋千上站起来,举起拳头就往他那儿扑去:“你踏马的还记得回来?!”
  越奕祺一着慌,想也没想就往后轻飘飘掠了两丈远。
  穆元华看他居然还敢逃,居然还敢逃这么远,顿时勃然大怒:“你给我滚过来!”
  越奕祺看这一掠果然太远,忙不迭退回来,可离着穆元华两步之遥时,还是停住了:“你别靠我太近……我身上杀戮气太重,怕伤了你。”
  听他这样说,穆元华脑子猛地一短路——
  嘎?
  越奕祺贪婪地看着穆元华,想靠近却又不敢,开口怯生生问到:“你……这一年来,在下面过得可好?”
  这聊天的姿势,好像不太对啊……
  穆元华十分费解,听着越奕祺往下唠:“自你故去,我每天晚上做梦都想梦见你……可是从来没梦到过。吴兄说,梦不到,说明你入了轮回,投胎转世去了。”
  穆元华听他越说越不对劲,皱起了眉头。
  “但是你现在明明……”越奕祺越说越是委屈,“可为什么总也不入我梦中来?是因为漠北太远,你去不了吗?”
  穆元华心里头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然后一低头,看到越奕祺挂在腰间的完整无缺的平安符,悟了——
  敢情你越奕祺把我当鬼了是不是!
  面上冷笑,穆元华开口道:“可不是,漠北太远了,我没路费。”
  越奕祺忙接上:“但是每逢初一十五,我都有给你烧银钱,难道不够用?”
  “你烧的都是假钱,我用不了啊。”
  穆元华进入了状态,演起来有模有样的。
  “不会吧!”越奕祺一脸震惊,“这居然还能作假?!”
  穆元华简直气绝。
  恶狠狠地等着眼前那人,穆元华从牙缝里头挤出一句话:“越奕祺笨蛋!”
  说完,觉得笨蛋这个词语太过温和,不能体现她心情之万一,又补充了一句:“越奕祺傻x!”
  穆元华说什么就是什么,越奕祺照单全收:“是,我是笨蛋,我是傻x。”
  他承认得如此大方坦然,穆元华竟……无言以对。
  越奕祺完全没意识到穆元华的愠怒,好好地看了她一会儿,伤心又欣慰:“看来你过得还不错。还长胖了长高了。”
  穆元华噎住,好半天才咬牙切齿道:“可不是!我穆家香火旺!”
  越奕祺神情落寞,道:“我也有给你供香火,只是没想到都是西贝货……锦程,这一回,这一回待我述职完,你随我去漠北,好不好?”
  穆元华看他不开窍,根本不想告诉他事实,只问:“为什么你当初选择去漠北?”
  “漠北没越家的庇护,我要是闯出来了,那就是我自己的功勋。”越奕祺道,“我已经想好了,下半辈子不娶妻……这事我父亲母亲定不会同意,但是如果我能自力更生,那也不必怕他们逼迫我。只是……”
  穆元华听得动了容,不由自主追问:“只是……什么?”
  越奕祺对着她温柔地笑:“只是委屈了你,要等我一些年。待我百年之后,再和你葬在一处……我俩生不能同衾,若死能同穴,也算得上是圆满了。”
  说完,越奕祺嘟囔了一句:“最好那时候穆家是锦鳞当家,我对他那么好,他应该会同意罢……”
  穆元华只觉得心里头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甜又苦,一时情动,落下了眼泪。
  “诶你别哭呀。”越奕祺再次慌了,想过来给她擦眼泪,但又怕冲撞她,只能将身子往她这边半倾着,急急忙忙安慰道,“也许也用不上那么长时间!没准我什么时候就死了呢!就是怕死得太早了你们穆家不愿意我与你合葬。”
  穆元华又哭又笑,唾他一句:“说什么混话!什么死啊死的,我不许你死。”
  越奕祺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不死。但是你也别哭了,我看着心里头难受。”
  穆元华很听话地抹去了眼泪,正要开口告诉他自己没死,他不必如此瞻前顾后时,越奕祺突然神情一凝,匆匆对穆元华道:“有人来了!我先走了,明晚上再来看你!”
  穆元华心里一急,大喝一声:“你等等!”
  可越奕祺根本没等住,脚下一点,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紧接着,柳芽小跑着奔向穆元华:“小姐!是时候回去了!您这都在外面散了快半个时辰心了!明儿一早还得去给夫人老祖宗请安呢。”
  穆元华呆呆地看着越奕祺消失的方向,老半天才记得应柳芽一声,然后随着她回屋去了。
  ————
  见到了越奕祺人,穆元华像是吃了定心丸,这半年来一直悬着的心,稳了下来。
  回屋躺下,马上就入了梦。
  一夜好眠。
  次日,穆元华起了伺候了母亲吃过早饭,妹妹穆安若就忙不迭将她拉到一旁咬耳朵:“我听说,越家哥哥在漠北立了大功,皇上召了他回京,这会子已经在路上了。”
  在路上?我昨晚上都见到真人了!
  穆元华心想着,可还是没说出来,只是矜持地一笑:“我知道了,谢谢妹妹相告。”
  穆安若管着家,家里头的大小事情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故而昨天穆元华在花园“偶遇”薛状元一事,她是知道的。
  明白家中长辈的打算,穆安若也清楚薛状元是个不错的姐夫,可是这些年来越家哥哥和自家姐姐的感情她一直看在眼里,比之薛状元,她更希望穆元华能和越奕祺在一起。
  因为谢嘉靖,她明白了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她不希望穆元华未来不幸福。
  当初穆元华一手促成了她和谢嘉靖的姻缘,现在,是她相报的时候了。
  一瞬间,穆安若心里头已经转过这么多念头。
  抓着穆元华的手,穆安若问到:“你不方便将消息往外送……可我和嘉靖定了亲,传送些信件也是正常……可需要我俩帮帮忙,给你们传话?”
  妹妹能想到这一层,穆元华深受感动。
  但是最后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不用了,谢谢安若。”
  毕竟,很多事还是当面说,比信里说,要来得快。
  穆安若不知道姐姐已经和越奕祺碰了头,只当她是生了越奕祺的气。
  那天晚上穆元华撕信撕得毫不手软,恐怕一时间不会原谅越奕祺……
  不好劝说姐姐,穆安若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上。
  穆元华不知道妹妹心里面打着什么盘算,满脑子想的都是,晚上见到了越奕祺,应该和他说些什么……
  是告诉他自己没死呢,还是继续扮演一个女鬼,着急死他?
  哎呀呀,真是有点难以取舍呢!
  ————
  夜幕在穆元华的期盼之中,悄然降临。
  在床上挺尸了好长时间,穆元华掐着点,起了床。
  再次收拾了一番守门的婆子,穆元华自个儿,悄悄往后花园去。
  越奕祺似乎在秋千那儿等候多时,她一出现,马上就快步上前,一把将鬼(?)拥入了怀中。
  穆元华猝不及防,呆了一会儿,最后方才放软身躯,依到他的怀里。
  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在耳边一下一下,快速而强劲,穆元华问:”怎么,今晚上不怕身上的戾气伤了我?“
  越奕祺将手臂收紧,答:“我一大早就道大佛寺去了。圆寂大师给我作了法,洗掉了身上的戾气……要不然,我怎么敢碰你?”
  穆元华……无力吐槽。
  说到去大佛寺,越奕祺来了劲,从衣袖里摸出个巴掌大小的圆铃铛,展示给穆元华看:“我还寻大师要了这个法器来……说是可将一切鬼魂装入其中,不会伤及元魄。”
  穆元华怔怔地盯着那个金属铃铛看了好一会儿,艰难地开口问:“这……是要给我用的吗?”
  越奕祺点点头:“是。有了这个东西,你就不须损耗元魄,随我去漠北了。”
  说着,越奕祺松开她人,双手将铃铛一拧,拧成两个,对着穆元华道:“来,我们试试。你进去呆一会儿看看会不会不舒服。”
  穆元华这回欲哭无泪了——
  越奕祺越大哥,你就算是将我剁成肉泥,这铃铛也不够塞的啊!
  见穆元华久久不动,越奕祺奇怪地翻看了铃铛一番,问:“怎么?一靠近就不舒服了吗?”
  穆元华无奈抚额,叹息一声,道——
  “越大哥,我还没死啊!”
※、  第69章
  穆元华这话说完,越奕祺石化了十秒钟,然后呆呆地开口问到:“你没死?”
  穆元华答:“没死!”
  越奕祺又问:“活的?”
  穆元华再次肯定:“活的!”
  “等等……”越奕祺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伸出手对着穆元华做稍等状,“我需要冷静冷静。”
  说着,越奕祺转身,同手同脚地走到柳树下,扶住树干低头沉思。
  看着越奕祺一副主板烧穿的模样,穆元华很有耐心地等他重启大脑。
  越奕祺冷静了十分钟,终于冷静好了,快步走回来,一把抓住穆元华的手,捂了捂,皱眉头说:“活人的手怎么会冷成这样?我不会嫌弃你是鬼,你也无须诳我,哄我开心。”
  穆元华没想到他冷静回来的结论竟然是这个,简直气倒:“这大晚上的,风又大雾又重,我没带手炉,手冷有什么稀奇!”
  越奕祺只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不说话。
  穆元华气呼呼地掀了衣袖,把手腕递到越奕祺面前:“不信?!不信你摸摸,我这儿还有脉搏呢!”
  越奕祺低头瞧了一眼穆元华纤细的手腕,目光闪烁,质疑道:“鬼魅最擅长迷惑人心,脉搏也是可以造假的。”
  “爱信不信!”
  穆元华愤愤地甩了衣袖,扭过头不理他。
  可冷酷不过三秒,才一眨眼功夫,穆元华又回了头,问:“我要怎么样你才信?”
  越奕祺绷着一张脸,道:“人的气息是热的,而鬼的气息是冷的。”
  听到他这个答案,穆元华冷哼一声,向前一步,垫脚抬手勾脖子,将越奕祺的脑袋拉下来亲上去,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可她才贴上去,那边越奕祺就跟牛皮糖似地粘了上来,按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回吻过来!
  穆元华脑中的弦“咔擦”一声断了……
  被越奕祺揪着占了一番便宜,好不容易中场休息停下,穆元华愤怒抗议:“好个你越奕祺!居然敢阴我……”
  穆元华开口就准备来个三千字长篇批判,却没想只开了个头,就被越奕祺再次堵回了嘴里。
  穆元华气得半死,伸了手使劲地掐越奕祺的后腰,掐得自己手指都发疼了他还死活不肯松开。
  好不容易等着他口下留人,穆元华就跟打了鸡血似地噼里啪啦开口说他:“这什么坏毛病!去了一趟漠北学坏了是不是!开始知道消遣我了是不是!智商不见长,心眼倒是变多了啊!”
  穆元华滔滔不绝地说了越奕祺一顿,没得到他的回应,奇怪地动了动脖子:“奕祺……”
  却没想到他五指成爪,死死地按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动。
  穆元华微微一怔,往越奕祺胸膛上靠了靠,轻轻地问了一声:“你……是不是哭了呀?”
  “我没有!”
  越奕祺的回答干脆利落。
  穆元华默默在心里腹诽——
  还说没有,明明就带着鼻音……
  想是这样想,可她心里还是软软的柔柔的。
  抬起手,穆元华搂住了越奕祺的腰。
  越奕祺似有所感,跟着紧了手,将下巴抵在她头顶,道:“你还活着,真好。”
  穆元华糯糯地应了一声:“嗯。”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越奕祺长叹一声,说,“要不你再亲我一次,证明你真的活着?”
  穆元华满头黑线,一把将越奕祺按着她脑袋的手抢到面前,掳了他袖子低头凶巴巴咬一口上去!
  越奕祺疼得直抽凉气:“这是要干什么!”
  穆元华将越奕祺咬得见了血,这才甩了他的手,冷笑:“这回是不是足够真实了?”
  德性!
  ————
  傻站着也累,两人后来双双在秋千上坐下。
  越奕祺就跟怕她突然凭空消失不见似的,抓着她的手死死不放,问:“你没死,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害得我……”
  害得我白白伤心了这么久。
  穆元华嗔怒地横他一眼:“我老早告诉你了!是你自己蠢!”
  越奕祺眉头打了结,苦苦地想了一圈,道:“你明明就没说!”
  要是面前有刀有剑有冲锋枪,越奕祺早被穆元华收拾成马蜂窝了。
  一把将平安符从越奕祺的腰间扯下来,穆锦程在他面前晃晃:“这是什么?!对匈奴人就一千一万个心眼呢,对我的事就连脑子都不肯动一下?!”
  说完,穆锦程揪着荷包的两边,猛地一扯。
  线崩开的声音就跟在越奕祺心上浇了一勺热油似的,吓得他跳起来,忙不迭去抢那平安符:“干什么干什么!这可是我的宝贝,你凭什么说拆就拆!”
  越奕祺反应快,可穆元华手更快。
  一下子将荷包解刨成了两半,拿出其中的纸条,穆元华道:“我还特意将线缝得松散,就是想着你好拆开!你倒好!当佛祖贡着?!”
  “里面不就是平安符……吗?”
  越奕祺死鸭子嘴硬。
  穆元华真想拿手中的纸条糊他熊脸!
  可看到面前这脸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凑在一块儿特顺眼,穆元华最后还是没忍心,只糊了他胸膛:“里面写了啥,自己看去!”
  越奕祺拿了纸条,就着昏暗的灯光一看。
  穆锦程的字龙飞凤舞,霸气侧漏。
  越奕祺:“…………”
  穆元华:“傻x!”
  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唾弃。
  她这样,越奕祺反而委屈起来:“这怎么说也是我的宝贝平安符,你说拆就拆了……你得赔我一个!”
  穆元华噎住,半响才答:“回头我再去庙里给你求一个。”
  越奕祺不依不饶:“不一样!这可是你送的头一个!”
  “傲娇个什么劲儿,回头给你补一个不就成了!”
  穆元华一再说以后,越奕祺一再不答应。
  “现在就补。以防夜长梦多。”
  说着,越奕祺从衣服袖子里变出一个小袋子。
  穆元华好奇地凑过头去看他将袋子的活结打开,看到里面有针线有匕首有火折子……
  “……你这装备挺齐全的啊。”穆元华叹为观止,“居然还有针线?!”
  “漠北那边条件苦,没有女的愿意去,全是男人。”越奕祺说着,熟练地穿针引线,“我们衣服破了,都是自己补的。”
  听他这样说,穆元华心头一痛。
  越奕祺家世显赫,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现在却要去那荒草不生的地方受苦……
  想想越奕祺这般拼为的是什么,穆元华心里酸酸麻麻,方才的万般不满,全抛诸脑后去了。
  等着越奕祺穿好了线,穆元华很自觉地接了过来。
  拿起荷包正要开动,穆元华为难起来——
  没有平安符……缝个鬼的平安荷包啊!
  瞟了一眼越奕祺手里的字条,穆元华问:“把这个纸条缝回去?”
  提到这个纸条,越奕祺真是心情沉重。
  将纸条揉成一团塞到袖子里,越奕祺弱弱道:“还是别了吧。”
  这可是我蠢的证据啊!
  穆元华想了想,说:“把你那把匕首给我。”
  穆元华不揪着字条说事,越奕祺大大地松了口气,十分积极地递上凶器。
  穆元华一手拿匕首,令外一只手挑了耳朵后面一簇头发,齐根绞下来。
  越奕祺不知道她这举动是为何,安静不说话,看着她三下两下,将那一簇头发扎成小辫,然后编出个平安结来。
  越奕祺眼睛都瞪直了:“锦程你……怎么会这么娘的东西?!”
  穆元华忙着收尾,他的话听得不真切,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就说你手真巧。”
  越奕祺十分识时务地,认了怂。
  ————
  将用头发编好的平安结放到荷包里,再细细地缝好,穆元华将换了芯子的平安符递给越奕祺:“好了。”
  越奕祺宝贝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挂回腰间。
  穆元华帮他收拾那万能小袋子,然后发现……
  “怎么还有盐?!”
  越奕祺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有时候伏击匈奴人,一连着就是十来天等候。吃的带不够,得打些野味。有盐,烤出来的东西也有滋味些。”
  穆元华又是一阵心疼。
  越奕祺察言观色,见她表情不太好,连忙安慰道:“没你想的那么惨!雪地里什么都有,不差吃的,饿不着我的。”
  穆元华有些鼻酸:“咱们不去漠北了行不行?”
  见她又要哭,越奕祺真是要抓慌:“好好好,都听你的!不去就不去!你……你这两天怎么老喜欢哭?”
  女里女气的,太奇怪了!
  穆元华瞪他一眼:“你有意见?!”
  越奕祺赶紧指天发誓没有意见,非常地没有意见!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越奕祺突然站了起来:“有人来了!”
  穆元华心里一阵闷,也跟着站了起来:“你要走了?”
  越奕祺哪里舍得走?
  指了指秋千后的那颗槐树,越奕祺道:“我在上面躲一躲,你将人打发走了,我再下来。”
  越奕祺这个法子好,穆元华连连点头:“好的,你快去躲!”
  越奕祺捏了捏她的手腹,脚下轻轻一点,轻飘飘地上了树。
  过了一会儿,柳芽提着个灯笼小跑到穆元华身旁,低声叫了一声:“小姐!您都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去歇息了!”
  柳芽话音方落,穆元华就听到身后有一声闷响,似有重物摔在地上。
  心猛地一跳,穆元华与柳芽齐齐扭头看过去……
  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的越奕祺艰难地撑地爬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穆元华——
  “小……小姐?”?
※、  第70章
  见到生人,柳芽吓得将手上灯笼扔了,握紧拳头正要尖叫,穆元华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发什么愣呢,快过来帮忙!”
  穆元华双手制住了柳芽,冲越奕祺低声喊到。
  越奕祺赶忙从地上爬起来,飞身一跃,跳到穆元华跟前:“要怎么干掉她?勒死了扔湖里还是一刀戳死了投井?”
  柳芽闻言吓得半死,可偏不能说话,只能手舞足蹈地狂向穆元华表衷心。
  穆元华白了越奕祺一眼:“哪那么血腥!帮忙捂住她别让她声张!”
  越奕祺应了声,出手如疾电,咻咻咻三下点了柳芽身上三处。
  “我已经点了她的哑穴,你可以松手了。”
  越奕祺道。
  穆元华将信将疑,松了手。
  柳芽果然变成了哑巴,双手握住自己喉咙吚吚哑哑地出声,就是说不出话来。
  穆元华叹为观止——
  居然真的有哑穴一说!武侠片诚不欺吾!
  柳芽叫不出声,又跑不掉,穆元华放了心,开始好好和她谈判:“今晚上的事,不许走漏半点风声!府里头规矩松,可不代表我们穆家人好脾气!要是有朝一日你把我卖了……哼哼……”
  越奕祺连声附和:“对!你要是敢说漏嘴,那就……”
  说着,越奕祺弯腰捡起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头,当着柳芽的面手上用力一握,石块瞬间变成齑粉。
  “那就当如此石!”
  越奕祺松开拳头,正巧一阵风刮过,手上粉末洋洋洒洒地,吹了柳芽一脸。
  柳芽闷哼一声,两眼一翻白,晕了!
  穆元华看着柳芽直挺挺往后倒,手忙脚乱扶住,一边托着她在地上坐下,一边教育越奕祺:“一天到晚就知道吓唬小姑娘!上回是紫若的表姐,这回是我屋里的丫头……你行啊你!”
  “我哪知道她们这么不经吓……”越奕祺嘟囔一句,伸手摸了摸柳芽下颌的脉搏,道,“气息稳着呢,没事,一会儿就醒了。”
  ————
  二人将柳芽在个背风的假山后藏好,怀着一种刚刚抛完尸的心情,又回到秋千那儿去。
  ——秋千前面有一片湖,视野好。后面一颗大槐树,挡风。
  正是夜黑风高时刻,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的好去处。
  一坐下,越奕祺看着穆元华,犹豫来犹豫去,还是问出了口:“她管你叫小姐……你现在是男扮女装回了穆府?还是说……”
  那个念头萦绕在心头,令他心悸又胆怯,而更多的,是雀跃。
  如果当真是那样,那他这些年来所担忧过焦虑过的困难,都……不再是他们在一起的阻碍。
  越奕祺这话把穆元华给气笑了:“怎么,我看上去不像女的?”
  越奕祺上下打量了穆元华一番,十分诚恳地回答:“不像。”
  穆元华噎着,低头看看自己——
  里面穿着素静中衣,外面罩一件纯白色的白狐狸毛披风,头发披散着……因为睡前嫌重,身上所有的首饰都取了下来……
  粗一看,还真是雌雄莫辨……
  不肯被现实打败,穆元华呼一下站起来,挣扎道:“就算我穿得不像女的……但是,我有胸啊!”
  越奕祺不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你确定?
  士可杀不可辱,穆元华愤愤不平地压了压平胸前的衣服,低头一看……
  目光掠过一马平川的飞机场,毫不吃力地……落在了自己的鞋尖上……
  穆元华悲伤逆流成河——
  束胸后遗症!要不是当初发育的时候勒过了头,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纯平的穆元华啊!
  一脸血泪!
  忧伤完毕,穆元华一抬头,看到越奕祺正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
  “这什么表情。”翻了个白眼给他,穆元华故作镇定地坐下,揪了揪衣领,“难不成还想我扒衣见君以正视听?”
  越奕祺被她这话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说完,越奕祺又患得患失地问了一遍:“你真的……是女的?”
  穆元华心疼并心塞着,答:“我真的,是女的。”
  “可是……”越奕祺皱起了眉头,“可是你当了那么多年穆候世子,后来又传闻死了,现在变成个小姐回来,大家不奇怪?”
  穆元华嘴角抽搐,真是懒得理会他——
  越奕祺你村通网?!京城里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你竟然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等不到穆元华的回答,越奕祺轻轻地扯了扯她衣袖:“怎么不说话?”
  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穆元华无奈道:“难道,京城里头的事情,你都没听说过?”
  越奕祺一脸无辜:“没人和我说啊!漠北放眼过去全是男人……哪有大老爷们的没事聚一起说别人闲话的?”
  穆元华被他这话堵得慌,老半天才开口:“那你母亲就没给你写过信提起?!”
  她总是个女的吧?!
  越奕祺脚尖在地上一点,秋千慢悠悠地晃起来:“前年我没过完年就去了漠北,我母亲很生气,天天写信催促我回家娶妻……我一怒之下,就写信告诉她——我不喜欢女人!”
  穆元华被勇于出柜的越奕祺震惊了:“我……你……你居然就这样和你母亲摊牌了?!”
  “她迟早是要知道的……”越奕祺说着,瞧着穆元华,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不过现在她大可放心了。”
  穆元华懒得和他扯东扯西的,只关心结果:“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的信就跟笔墨不要钱似地,狂给我写。”越奕祺嘿嘿一笑,“但是我都没有看。我气死她。”
  听到这话,穆元华慢慢地收了笑。
  越奕祺见她不高兴,赶紧过来解释:“没没没,你别误会。我就在信里告诉我母亲说我现在对女的没那方面的想法,让她别替我瞎操心。我没忤逆她呢,你可别生气。”
  知道事情并没有被他搞得很糟糕,穆元华松了口气,然后意识到他话里头的一个漏洞:“你对女的没那方面的想法?那方面是哪方面?”
  越奕祺被穆元华问住,尴尬地摸摸自己后脑勺:“那方面,就是那方面嘛!”
  说完,像是怕穆元华不明白似的,越奕祺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就是你说的……走肾。”
  穆元华白他一眼,义正辞严地吐出三个字——
  “臭流氓!”
  越奕祺立马进入委屈模式:“明明是你自己问的,我答了你又说我臭流氓,我不答你又要生气……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被越奕祺无情控诉了一番,穆元华也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有点过分?
  “呃……”穆元华卡壳三秒,生硬地转移话题,“我听安若说,你应该是后天才抵京,怎么昨天晚上就到了?”
  “我想着早点回来,先给你上一炷香……”
  “嗯?”
  “唔不……先给那个倒霉的贾世子上一炷香。见着皇上述职完毕,我就回漠北去……留在家里头,得被我母亲念叨死。”
  穆元华心里软甜,又问:“那你没回家?住哪儿呢?”
  “就你家门口这条街尽头的客栈。离你近。”
  穆元华不止说什么才好,伸过手去,握住越奕祺的大拇指。
  越奕祺打蛇随棍上,手掌一翻,和她十指相扣,紧紧抓握。
  穆元华歪了脑袋,靠在他肩头,开口道:“我这事,说起来话长。”
  接着,穆元华从出生开始,一五一十将这些年她的身世,给越奕祺说了一遍。
  说完,穆元华仰头看他:“你不会怨我这么多年都不告诉你真相吧?”
  越奕祺低头看她,柔和的目光中全是她:“你有你的苦衷,我如何会怪你?反而,我很庆幸……若不是有你这段女扮男装的事情,怕你我此一生,要错过了。”
  穆元华在他胳膊上拧一把:“油嘴滑舌!”
  越奕祺嘿嘿一笑,十分奸诈:“油嘴滑舌?你怎么知道?莫非是亲自验证过了?!”
  说着,越奕祺低下头,轻轻地吻上穆元华。
  穆元华轻叹一声,抬头揽住他的脖子,缓缓合上双眼。
  夜风轻送,整个后花园静得,只听得到心跳声。
  也不知道是谁的,扑通扑通,在耳边清晰明快。
  穆元华的唇上有淡淡的玫瑰花香,越奕祺原本只是想着浅尝则止,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一遍一遍,描绘她的唇形……继而慢慢地加深这个吻。
  这可是他心仪的人呀,他只愿与她唇齿相依,纠缠不止,至死,亦不休。
  ————
  与之前那两个掠夺式的吻不同,这一回,越奕祺吻得如羽毛一般轻柔,将穆元华当做自己手心上的珍宝,虔诚而深情。
  可这情正浓时,穆候府这张装了快五年的秋千,很不给面子地……罢工了!
  当时,越奕祺只觉得耳边“崩”的一声响,接着臀下一空,整个人失了重,直瞪瞪压着穆元华往左边倒去!
  越奕祺反应比思绪快,搂着穆元华调了个位置,垫在她身下,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饶是如此,穆元华还是闷哼一声,摔了个七荤八素。
  秋千下的草地有些斜,两人冲力大,这一摔到地上,就咕噜咕噜往湖边滚去。
  越奕祺护着怀中的人,一路上抓草地卡石头想要缓下来,可耐不住这路程短,没一会儿就一溜烟滚到了湖边。
  感觉到小腿突然一凉,越奕祺想也没想,将穆元华往上推了一把!
  紧接着……
  “咕咚——!”
  越奕祺掉进了湖里……
※、  第71章
  越奕祺落湖的水花都还没消失,湖对面一瞬间出现了个护院:“什么人在那边!”
  被推了一把免受落汤鸡之灾的穆元华扶着自己脆弱的老腰站起来,平衡了好一会儿,才冲对面的人开口:“是我。”
  听出穆元华的声音,护院壮士惊讶了:“二小姐?大半夜的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出来散心。”
  “哦……那刚刚那好大一声动静,是怎么回事?”
  “我心情不好,往湖里扔石头呢!”穆元华惦记着不幸坠湖的越奕祺,聊了两句就开始赶人,“这边没事了,你回去守着吧!我相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护院道了一声“是”,提了棍子就往回走。
  一边走,护院一边嘀咕——
  没想到二小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人,力气还不小呢。
  刚刚咕咚那一声那老响了,这石头得有个三四十斤吧?!
  ————
  护院一走远,越奕祺的脑袋就从湖里头探了出来。
  穆元华趴在湖边对他伸出手:“快上来!”
  越奕祺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抓住穆元华的手,上了岸。
  正巧一阵风吹过来,越奕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穆元华一听不得了,赶紧把自己的披风接下来:“别冻着了!赶紧披上。”
  越奕祺闪开穆元华的披风攻击,一把将她武器抢过来罩回她身上:“不行!你比我还虚呢!夜里凉,披风你自己留着!”
  穆元华见他不从,眉头一皱,折身小跑到抛尸柳芽的地方,猛掐一下人中将她掐醒。
  柳芽一看到面前的穆元华,目光再略过她肩头,看到她身后的越奕祺,抖了个激灵,又要晕倒过去。
  穆元华狠掐她一把:“别晕!要你去办正事呢!”
  柳芽抽噎了一下,问:“二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去将我那件凫靥裘褂取来。”穆元华推了柳芽一把,“快去!”
  柳芽瞧了一眼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的越奕祺,了然,连声应着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往穆元华的院子跑去。
  看着柳芽走了,穆元华站起身,走过去就开始剥越奕祺身上的衣服。
  越奕祺左右闪躲,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领:“喂喂喂!你这是要干什么!”
  “穿着湿衣服容易着凉……喂你松开手!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光着什么样的,现在装什么三贞九烈!”说着,穆元华在越奕祺的手背上狠狠地打了一下,“松手!”
  “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是个姑娘欸……”
  越奕祺真是心情复杂。
  哪家还未出阁的姑娘这样豪放地来扒男人衣服的?!
  “怎么,是少爷就看得,姑娘就看不得了?不都是我吗?双标不要太严重!”
  说着穆元华强行掰开了越奕祺的手,将他湿漉漉的外衣剥了下来。紧接着是中衣里衣……
  穆元华给越奕祺扒光了上身,正巧柳芽取了褂子回来。
  看到眼前这老大只个裸男,柳芽惊得绿豆眼瞪成了绿豆饼眼,在即将尖叫出声时,十分识趣地拿拳头塞了自己嘴巴。
  穆元华见柳芽来得正好,过去抢了她手上的褂子来,抖了抖,就忘越奕祺身上披去。
  “啊等等!”越奕祺一只手护胸,另一只手拦住穆元华,“你这个衣服不能沾水!没得被我穿坏了!”
  “啰嗦!”
  穆元华要强上,可捱不住越奕祺不配合。
  穆元华真想抽这个不识趣的死木头一个黑天鹅三十二圈挥鞭转。
  可看在他为了自己这才遭遇落水大难的份上,穆元华还是忍住了。
  解了自己身上披着的白狐狸毛披风扔越奕祺脸上,穆元华自己穿上那件凫靥裘褂,说:“这回行了吧?”
  越奕祺这回非常听话地穿上那件还带着穆元华体温的披风,将头埋在领口,嘿嘿嘿地不知道在傻笑些什么。
  外面更夫敲响了三更,穆元华一听,弯腰将地上散落一地的越奕祺的衣服拾起来,卷成一团塞到他怀里,推了他一把:“快回去罢!回去……洗了热水澡再睡。”
  越奕祺知道自己也该走了,恋恋不舍地在她嘴角落下一吻,道:“我走了。”
  说完,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好远,才轻轻一掠,上了墙头。
  白狐披风被风吹得如鼓胀的风帆,穆元华一恍惚,觉得自己又穿越了——
  雪山飞狐……?!
  ————
  看着越奕祺离去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穆元华回头,看到柳芽一脸震惊,两个眼睛已经不足以用绿豆饼来形容了。
  “不许说出去哦!”穆元华又强调了一遍,并对着柳芽将摊开的手握紧,“否则……哼哼,你懂的!”
  穆元华这动作让柳芽想起了方才越奕祺捏死石头的情景,抽噎一下,苦着脸重重点头。
  穆元华稍稍放了心,困意袭来,叫柳芽跟着一块儿回去了。
  ————
  次日,太夫人起身,用过了早膳,穆家大小姐穆紫若前来请安。
  太夫人稀奇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安若和元华呢?”
  穆紫若服侍太夫人净了手,道:“现在快到月末了,安若一大早便寻了账房过来吩咐下个月的事情。元华……元华她昨夜没睡好,顶着两个老大的黑眼圈。我和安若看不下去,压着她回去歇息去了。”
  “哦?”太夫人更稀奇了,“天塌下来我信,穆元华睡不好,我不信。”
  “老祖宗,您就知道拿我们姐妹取笑。”
  穆紫若糯糯地不满了一句,递了茶给太夫人。
  这时候,门外的丫鬟请示道:“老祖宗,负责打理后花园的陈端家的求见。”
  太夫人随意地抿了一口茶:“让她进来吧。”
  接着帘子一动,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猫着腰进了屋。
  给太夫人和穆紫若都请了安,陈端家的在太夫人的首肯下开了口:“老祖宗,我今儿带人收拾后花园的时候,在湖边拾到了这个。”
  说着,陈端家的将手里拿着的一个小袋子呈给太夫人看。
  陈妈妈得了太夫人的意思,前去接了过来,解开袋绳,抓着袋子的底端,一倾。
袋子里头哗啦啦地掉出了许多东西。
  有针线火石盐巴匕首……
  东西杂乱,却样样是生活必需。
  先是在袋子上捻了捻,太夫人接着拿起那把匕首打量。
  太夫人不说话,屋里头也没人敢吱声。
  将袋子里的东西都看了一遍,太夫人突然问起陈端家的:“除了这个突然出现的袋子,后花园还有什么奇怪事?”
  陈端家的想了想,道:“还有一事,说稀奇嘛也算不上,可是……又挺奇怪的。”
  “说。”
  “就是后花园那秋千。一直好端端的,也没人动它。今早上去看,竟然断了一边的绳,坏掉了……”陈端家的碎碎念着,又自顾自地解释起来,“大约是……太久了,被虫蛀了也难说。”
  听陈端家的这样一说,太夫人反倒是笑了:“这倒也没多大事,明儿寻个人来,将那秋千修好便是。陈妈妈。”
  听到太夫人召唤,陈妈妈向前一步:“老祖宗请吩咐。”
  “把昨晚上在后花园附近守夜的护院都叫来,我有话问他们。”
  “是。”
  ————
  穆元华起来时,穆安若也正好算完账回来。
  一进屋,穆安若就将屋里头的丫鬟都打发出去,然后神神秘秘地在穆元华耳边道:“漠北的将领今儿进京,街上可热闹了,都是欢迎他们的百姓。”
  穆元华心里一惊,问:“这么快?”
  昨晚上越奕祺不是和我说了还要些日子吗?
  穆安若点点头,又说:“其中就有越家哥哥呢!听说他斩了敌将首级,此次回京,皇上要重重地赏他呢。”
  对于这些穆元华倒是没兴趣知道,只关心他昨晚上掉湖里是否感了风寒:“咱们府里可有人去看了?可看到他了?他气色如何?”
  姐姐这话问得蹊跷,可穆安若也没细想,答:“咱们府上的焦管事正巧出去办事,撞上了。听他说,越家哥哥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器宇轩昂的,看着就有大将风范。”
  听穆安若说越奕祺还能骑马,穆元华知道他应该是没有大碍,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晚上快吃饭时,穆候身旁的侍卫回来传话,说皇上晚上在宫里设宴,为漠北将领门接风,他要作陪,就不回来吃饭了。
  听到这个消息,穆元华是又高兴又担忧。
  高兴的是越奕祺建了功得了皇上的嘉赏,而忧的是,这一场宴席不知道多晚才能结束,不知道,他晚上,能不能来。
  穆元华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太夫人都看在眼里。
  好不容易用过了晚膳陪着太夫人聊了好一会儿,穆家姑娘们该回去休息了。
  穆元华正赶着要回去先睡一场,晚上好有精神见人时,太夫人突然悠悠地开了口——
  “元华,我们祖孙俩好久没一块儿说体己话了罢?今晚上你就在老祖宗这儿睡,咱们好好说说话。”
※、  第72章
  过完了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第二天,穆锦程去学堂。
  脚才从马车上迈下来,一只手就伸了过来,一把将穆锦程从车上拽了下来。
  “你可来了!让我好等!”
  谢嘉靖紧紧地抓着穆锦程的手腕,一脸激动地说到。
  穆锦程先抬头瞧了瞧太阳,说:“今天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啊,嘉靖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啧啧,反常,反常。
  谢嘉靖一点客套的兴趣都没有,只兴致勃勃地将穆锦程往教室里头带:“哎呀,你就别和我废话了!说正事要紧!夫子快要来了,说得上一句是一句!”
  看谢嘉靖这般紧张,穆锦程只觉得好笑,问:“什么事儿让我们的谢大公子这样上心?”
  谢嘉靖腿长,拉着穆锦程一路飞奔,顷刻就进了教室。
  一把将穆锦程甩在桌位上,谢嘉靖屈身,蹲在她跟前,一脸哈巴狗模样问到:“锦程,锦程,咱们家安若妹子,几岁了?”
  穆锦程眉头一皱,甩了谢嘉靖一个臭脸:“什么咱们家安若,是我家安若,没你家什么事!”
  “哎呀咱俩关系这么好,你家不就是我家么,你家安若也不就是我家安若么?”谢嘉靖挤眉弄眼地推了穆锦程一把,又重复问了一遍,“咱们家安若多大了?”
  穆锦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答:“快八岁了。”
  谢嘉靖一听,美得只见眉不见眼:“八岁好,八岁好。”
  穆锦程眉毛一挑:“好什么好!”
  “八岁当然好啦!”谢嘉靖忙不迭给穆锦程解释,“我太奶奶比我太爷爷小四岁,我奶奶比我爷爷也小四岁,我娘也是比我爹小四岁。我们谢家就兴娶小四岁的媳妇儿~这不,我今年十二了,安若不正好比我小四岁么!可见,这是天注定的姻缘吶!”
  谢嘉靖话音一落,穆锦程手里头卷起来的书册就敲了他个满脑金星:“你胡说些什么!我妹子才八岁你就起这等龌蹉的心思!是人?!”
  显然谢嘉靖已经自动带入角色了,对于大舅子揍他一事,很是坦然地接受,手摸着头上鼓起来的包包憨笑:“是是是,我不是人!诶对了,安若最喜欢的是什么颜色呀?最喜欢吃什么菜看什么书呀?还有还有,最喜欢的数字是几呀?”
  谢嘉靖一提到穆安若,简直就如神九发射一飞冲天一发不可收拾。
  听谢嘉靖滔滔不绝地问着安若的情况,打不断他的穆锦程无奈扶额——
  谢嘉靖啊谢嘉靖,你能不能有点追求?
  这问的都是什么?!这么out的问题123言情各大坑文写性向三百问的时候都不会拿去凑数的好吗?!
  丢人!
  ————
  上了一早上的课,中午吃饭的时候,谢嘉靖还在纠缠着穆锦程追问穆安若的情况。
  刘谨看不下去,扯着谢嘉靖一块去寻夫子问问题了。
  皇长孙之命不可违,谢嘉靖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走了。
  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了,穆锦程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一旁默默将饭刨干净的越奕祺喝了口茶漱漱口,然后开口问:“锦程,我们昨儿在你家吃的那个蛋糕,怎么做来着?”
  面对穆锦程好奇的目光,越奕祺笑了笑,说:“我曾祖母口牙不好,吃不了硬的东西。我昨天从你家带了些蛋糕回去给她吃,她很喜欢……所以这才来问问你怎么做。”
  穆锦程冲着越奕祺笑笑,说:“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估计我说了你也记不住,待会子回了教室,我拿了纸笔给你写好。”
  越奕祺咧嘴笑了:“好~谢谢你~”
  穆锦程一不留神就被越奕祺的一口白牙给晃了眼。
  拿手遮着眼睛,穆锦程郁闷地问到:“奕祺,你现在怎么这么黑了!就跟刚刚非洲挖矿回来似的!”
  “非洲?”
  越奕祺不解地看向穆锦程。
  穆锦程噎了一噎,方给他解惑:“非洲是山西那边发现的一处新煤矿。”
  越奕祺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我很黑吗?”
  穆锦程回复以一个真诚的、肯定的眼神,顺带把自己的衣袖子拉起来,递到越奕祺的胳膊旁边:“不信你比比看……你比我黑多少!”
  越奕祺也挽起了自己的衣袖。
  两截手臂放在一块儿,一截黑黝黝地跟烧过的蜂窝煤似的,另外一截却白生生地才摘出来的藕段一般。
  当真是黑白分明,天差地别。
  人比人,气死人。
  越奕祺羞赧地扯下自己的衣袖,争辩道:“男人的手,那么白作甚!”
  说着,又偷偷往穆锦程的手臂上瞧了一眼,心中忿忿不平地想——
  锦程这手也太白了!就跟个女孩儿似的!也好意思取笑我黑?!
  想归想,越奕祺自然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的。
  念当初穆锦程第一天上学,可不就是因为他说他长得像女人,两人才打的架么。
  穆锦程完全没注意越奕祺脸上的表情,只对着越奕祺那露在外边的手咋舌——
  奕祺的脸都够黑了,没想到手比脸还黑!头上再印个月亮就能扮包公了!
  默默吐槽着,穆锦程的手在越奕祺的手背上搓了搓,自言自语道:“怎么一不留神,就这么黑了呢……晚上熄了灯,还看得清人吗?”
  越奕祺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你管我!”
  穆锦程抬头看向越奕祺,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奕祺啊,男人太黑了,不好看。你没听说过那句话么,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咱们还是白点好。我知道一个方子能美白的,红豆薏仁水拿去煮水喝,还能祛湿呢,你回去试试。”
  本想一口回绝的越奕祺一抬头,就看到穆锦程一脸期盼的神情,顿了顿,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好。”
  应完了,又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我这么黑,是因为早上都早起来练武,下午散学了回家还要继续练,给晒的。”
  在穆锦程诧异的目光之中,越奕祺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这句完了,又神来一句:“你要是觉得男人白些好,那么我以后注意些,不在太阳底下晒了。”
  穆锦程一脸地看着越奕祺“咻”一下红透了脸,讷讷地应了声——
  “哦。”
  ————
  在穆锦程生日宴上对穆安若一见钟情后,谢嘉靖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
  那天中午不知道刘谨和他私下里说了些什么,他一改往日吊里啷当的学习态度,一头扎入了学习的海洋之中。
  ——那个海洋里,全是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
  是的,谢嘉靖投入了,无穷无尽的,对言情小说的学习之中。
  谢嘉靖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研读话本子,终于,学成了!
  神功练成当日,谢嘉靖拿起毛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洋洋洒洒地写成了一篇据他所言“感人肺腑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情书!
  小伙伴们都震惊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往日拿起书都要打瞌睡的谢嘉靖,居然写了一千多字的文章!
  爱情,是使人进步的动力啊!
  感叹万千之中,大家秉着一颗敬仰的心,拜读谢嘉靖的大作。
  “…………”
  “…………”
  室内,鸦雀无声。
  谢嘉靖抱着手,得意洋洋地看着皆是一脸震惊的同窗们。
  一遍读过,越奕祺忍不住指向某处:“嘉靖,这‘爱慕’二字,不是‘坟墓’的墓,下面是个小字多一点,不是土。”
  谢嘉靖愣了愣:“哈?!”
  刘谨跟着摇摇头,道:“这‘与子同袍’,指的是战士之间的感情,你用在这儿,不妥当罢?”
  谢嘉靖继续傻愣:“哈?!”
  穆锦程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鄙夷地看着谢嘉靖,冷冷说道:“有错字滥用典故也就罢了,连我妹妹的名字都写错,你是闹哪样?”
  谢嘉靖:“…………”
  文化人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
  经过小伙伴们的集思广益,大家终于一起,给谢嘉靖整出了一封真意味上“感人肺腑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情书。
  文章是确认没问题了,那么,就还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了。
  吹干了纸上的墨水,刘谨扭头看向谢嘉靖:“嘉靖,这信,是你自己抄,还是我替你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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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一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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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3章
    越奕祺震惊之时,丫鬟已经带着薛朝义进了屋。

    薛状元盛名在外,朝野传闻在殿试上,他七步即成文章,今上赞他”兰芝玉树”,越奕祺今日一见,只觉他身上一派儒雅风流,果真名不虚传。

    不动声色地看着薛朝义给太夫人请安,不亢不卑却又谦恭有礼,越奕祺几乎要内伤到吐血——

    这薛状元从模样到仪态,一点错儿也挑不出来,而且样样都好。

    要是他是个草包也就罢了,偏还是新科状元……

    思来想去,越奕祺最后忿忿下了结论——

    百无一用是书生!锦程不能嫁给他!

    ————

    见过太夫人,薛朝义转身,又对越奕祺行了一礼:“越都尉,久仰大名。昨夜宴席上在下一直想与你结识,苦于无人引见,只能遗憾而归。好在天遂人愿,今日得以在穆太夫人处相遇,感幸万分。不才在下薛朝义,扬州人士,见过越都尉。”

    薛朝义这般谦虚,自称在下,越奕祺不好拂他脸面,起身回礼,顺带还客套了两句:“薛状元谦词了。得识与你,越某方是三生有幸。”

    两人见过礼,双双坐下。

    太夫人似乎对他俩相处融洽一事喜闻乐见,命人上了茶,就对他俩说到:“你们两个年轻人自己聊。我年纪大了,懒得开口,听你俩聊就是了。”

    薛状元似乎早有此意,应过了太夫人,便转身对越奕祺道:“越都尉,在下此次会试,所写的文章正是与边疆建军有关。可我到底不过一介书生,所到之地处不过江南及京城两地,文章写得再慷慨陈词,也只是纸上谈兵。现可否让在下陈述自己之所思所想,并请越都尉不吝赐教。”

    听薛朝义这样说,越奕祺来了性质:“薛状元不必客气,越某愿闻其详。”

    “那在下便献丑了。”

    说着,薛朝义开始就边塞建军防御一事,高谈阔论起来。

    越奕祺本存了轻视的心,以为薛朝义一介书生,足不出户,有如井底之蛙般目光短浅,可谁知薛朝义一上来便抓住军需一点开始分析,不堆砌辞藻,以朴质之言语就事论事,与他印象中只知之乎者也死读书的书生完全不同,惊讶之余,轻蔑之情大减。

    薛朝义言简意赅地陈述完自己的观点,起身对越奕祺郑重一揖:“请越都尉指点。”

    越奕祺坦然受了薛朝义这一拜,将他方才所说迅速地回想了一遍,开口道:“那越某就姑且妄言一番,若有唐突之处,还请薛状元海涵。”

    紧接着,越奕祺毫不客气地给薛朝义上了一课。

    薛朝义虚心受教,且听且提问,两人一聊开,完全忽略了太夫人的存在,说得不亦乐乎。

    太夫人自得其乐,干脆将屋里头伺候的人都撵了下去,只留了陈妈妈斟茶。

    越奕祺与薛朝义这一切磋,时间都忘了,最后还是太夫人看不下去了,强行打断了他俩,然后宣了饭,留两人在屋里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尤其还是外姓长辈在场,薛朝义和越奕祺两个憋得慌死了。

    好不容易吃完饭,茶也没顾得上喝,两人又开始继续刚才的讨论。

    太夫人看他俩投缘,只说了一句“你们随意,我去歇息歇息”,便把二人抛在客厅聊天,自个儿下去睡了。

    送走了太夫人,在场无外人,越奕祺和薛朝义真是如鱼得水,从漠北聊到江南,再从江南一路聊到贵州,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薛朝义读万卷书,越奕祺行万里路,一个理论丰富,一个实践厚实,凑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要不是现在在穆候府,越奕祺真想直接拉着薛朝义插香跪拜,义结金兰了!

    ————

    穆锦元华半路上被陈妈妈扯走不让见越奕祺,心里正焦急呢,这吃过午饭,一听太夫人去睡午觉了,赶紧问那前来传话的人:“那越公子回去了吗?”

    那丫鬟答:“越公子还没回去,现在正在客厅与薛状元聊天呢。听说,聊得可投缘了,老祖宗都插不进话。”

    穆元华短路了三秒,不确定地看着那丫鬟:“你说越公子和谁?”

    “和薛状元呀。”

    听到丫鬟肯定的回答,穆元华当真是……想冲过去先揍他一顿让他醒醒神。

    越奕祺你不知道我家要把我和薛朝义送做堆?

    你还和他聊天?

    还聊得飞起?

    皮痒了是不是?

    看着穆元华表情不对,一旁的穆安若赶紧将那丫鬟挥出去,转头对穆元华道:“兴许越家哥哥不知道这薛状元是父亲意属的女婿呢……姐姐你先别急着给他定罪。”

    “呵呵。”穆元华皮笑肉不笑,“他知不知道,我去问问不就明白了。”

    穆安若一脸忧虑:“姐姐你这样直接去不好吧?薛状元也在那儿呢,你和他还是少碰面为好。”

    省得他多心以为你对他有意,以后麻烦。

    知道穆安若的意思,穆元华在她手背上拍拍:“我没那么蠢。我在个不起眼的地方等着,让柳芽给他传个话,不让薛状元知道就成。”

    ————

    穆元华寻了后花园一个假山里中空的地作为地下党碰头的地点,然后赶着柳芽去给越奕祺传话。

    柳芽一听才明白,原来二小姐前夜私会的公子是从漠北回来的越小将军,顿时对越奕祺的畏惧升级成了恐惧——

    漠北越奕祺,人称修罗战神,砍匈奴人的脑袋就跟切瓜砍菜似的,可凶猛了!

    可小姐的命令不得不听,柳芽脑中无限回放越奕祺当着她面捏碎石块的情景,抱着壮士断腕的沉重心情,去寻越奕祺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柳芽一去兮……

    嘤嘤嘤,小姐柳芽我真的想活着回来啊!

    ————

    柳芽进屋时,越奕祺正和薛朝义聊到激动之处。

    柳芽胆怯地给越奕祺行了礼,唤了一声:“越……越公子。”

    声音力持平静,可最末的颤音还是出卖了她。

    越奕祺正专心听薛朝义论述,根本没留意到柳芽。

    倒是薛朝义心细,听到了柳芽这一声。

    硬生生止住话头,薛朝义扭头看了一眼柳芽,然后回首对越奕祺说:“越贤弟,这位小姑娘寻你。”

    两人聊得太过合拍,太夫人一走立马就论了齿序,称兄道弟起来。

    越奕祺正在兴头上,被人打断,很是不耐烦地冲柳芽吼了一声:“你谁!干嘛!”

    全世界的丫鬟在越奕祺眼里头都长一个样,再者撞到柳芽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他也没看清,故而今日没把柳芽认出来。

    越奕祺一凶,柳芽努力维持的那点小镇定瞬间瓦解:“越……越公子,我是柳芽啊!”

    最后一句话,都带了哭腔。

    看到小姑娘害怕了,薛朝义立刻起身,弯腰安抚她:“你别慌。告诉我们,你寻越贤弟有何事。”

    “我……我……”柳芽支吾了一番,不知道怎么把越奕祺叫出去,最后只能交出穆元华交给她的那句暗号,“越公子!你还记得后花园湖畔的秋千吗!”

    越奕祺微微一怔,脱口而出:“秋千不是修好了吗?”

    柳芽傻眼片刻,豁出去了:“秋千到底怎么样,还请越公子随我前去一看!”

    越奕祺正转不过弯,陈妈妈进了屋。

    看到柳芽,陈妈妈沉了脸:“柳芽你随我来。”

    接着,陈妈妈对着越奕祺薛朝义两人欠身道:“丫鬟若是有无礼之处,还请两位公子海涵。”

    说完,陈妈妈将柳芽带了出去。

    这事来得古怪,薛朝义还在琢磨,而越奕祺已经抛诸脑后。

    陈妈妈人一走,越奕祺就连忙催促薛朝义:“莫要管他们,薛兄接着说!”

    薛朝义被这一催,也不去想了,继续方才的话题。

    而穆元华望眼欲穿地在后花园等了大半个小时,最后只等到了两只眼睛红通通的柳芽。

    穆元华使劲往柳芽身后张望,望了半天也没瞧到越奕祺的身影,揪了柳芽就问:“越奕祺呢!”

    柳芽的脸直接变苦瓜:“越公子根本没把我认出来!”

    穆元华心塞了一下,又问:“那你说秋千了没!?”

    “说了!但是越公子也没听明白啊!”

    “那……那你就不能强把他拉出来吗!”

    “我也想啊……但是陈妈妈出现了……”

    听到陈妈妈三字,穆元华沉默了。

    说到这儿,柳芽委屈得几乎要落下泪来:“陈妈妈狠狠地训了我一顿,说我没有分寸想要攀高枝……小姐!你得给我申冤啊!我绝对没有攀高枝的心啊!”

    我就是一传话的!

    穆元华忍着抽搐的冲动,将柳芽好好安抚了一番,决定亲自上阵去找越奕祺。

    太夫人骂就骂吧!她豁出去了!

    可是……才来到客厅,穆元华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呃……

    穆元华当机三秒,抓了一个今日当值的丫鬟,问:“越公子呢。”

    丫鬟老老实实回答:“越公子和薛状元已经告辞了。”

    穆元华胸闷得慌:“两人一块走的?”

    丫鬟点点头:“是。越公子还留了话给老祖宗,说和薛状元有事先走了,请老祖宗原谅他的不告而别。”

    穆元华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可说了去哪?”

    “奴婢不小心听见越公子和薛状元说太白楼的状元红最是陈厚,邀薛状元去喝两杯……他俩应该是到太白楼去喝酒了罢。”

    听丫鬟这样说完,穆元华心头腾一声怒火上蹿——

    越奕祺,你行!


※、  第74章
  越奕祺和薛朝义去到太白楼,把酒言欢,喝了个畅快。
  薛朝义酒量浅,越奕祺在漠北喝惯了烧刀子,故而最后的结局是薛朝义醉成了烂泥,而越奕祺还精神奕奕。
  将薛朝义送回了家,越奕祺看着天色还早,便去寻好友谢嘉靖叙旧。
  这时候正好谢嘉靖吃完了饭闲得慌,越奕祺的到来不啻福音,谢嘉靖连声有请。
  一见到谢嘉靖,越奕祺就忙不迭和他分享自己新得一知己的喜悦:“嘉靖!新科状元你认识的罢!我今日在穆候府结识了他,当真如俞伯牙碰上了钟子期——知音呐!”
  因为穆安若在信里提到了越奕祺和穆元华的事,谢嘉靖是知道他俩有些意思的。
  可今天听到越奕祺这样一说,谢嘉靖迷糊了:“你怎么会和薛朝义处得好……难道你不知道侯爷和穆家太夫人要寻他做女婿的事?”
  还高山流水遇知音呢……夫人不要了?
  谢嘉靖一提,越奕祺有如一盆冷水当头倒下,浇了个透心凉——
  是了!穆太夫人说了要把锦程许配给薛兄的!
  脑子一清醒,再回想薛朝义身上那股魏晋风流的气质,越奕祺危机感倾覆压来。
  看到越奕祺一瞬间变了神色,谢嘉靖知道他是回过味来了,赶紧趁热打铁:“这事拖不得!正好你回了京,先下手为强,赶紧把人定下来,以防夜长梦多!”
  这可是谢嘉靖的肺腑之言——
  虽说他和安若是定下来了,可这人一日不过门,他一日睡不好觉……现在考完功名了,他也开始琢磨让穆家松口将安若嫁过来的事情了。
  谢嘉靖这话在理,越奕祺不敢再拖延。告别了老友,越奕祺匆匆回了将军府。
  回到家,衣服也顾不上换,越奕祺径直去了母亲屋里。
  越夫人正巧在练字,越奕祺不好打扰母亲,便将屋里伺候的丫鬟尽数撵了出去,然后一旁殷勤地给母亲研墨。
  越夫人临完了一副字帖,搁了笔,随意地揉揉自己肩膀。
  越奕祺见状,赶紧上前来给母亲按摩放松。
  越夫人半眯着眼,享受儿子的孝顺,道:“无事献殷勤!有什么请求快说!”
  越奕祺做戏做全套,一整套服务完了,才停手,对越夫人开口道:“母亲,男大当婚……儿子我,想媳妇了。”
  “话说得这样直白!当真不害臊!”越夫人唾儿子一口,“一早干什么去了!前两年叫你回来娶亲,你还拿话搪塞我,说对女人没想法!害得我一连三月睡不好,就怕你在漠北呆久了被带坏只能喜欢男人……”
  看越夫人这要没完没了地了,越奕祺赶紧打住:“那时候不是没心仪的姑娘么!”
  倒是有个心仪的公子……
  越夫人白了儿子一眼,看他一脸焦急,也不忍心训他了,直接问:“说吧,看上哪家姑娘了。”
  越奕祺连忙把人供出来:“毅勇候府的嫡长女,穆元华。”
  越奕祺才把名字说出口,越夫人当即就变了脸:“什么!穆家那个克死哥哥的晦气千金?不成!我不答应!”
  越奕祺愣了愣,继续磨母亲:“什么克死兄长这样的传言,不可信!再说了,我命硬着呢,不怕!”
  越夫人丝毫不肯让步:“我们越家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放眼全大周,没有哪一家的千金是我们配不上的!你撞了什么邪,娶谁不好偏要穆家的小姐!”
  母亲一再否决,越奕祺犟脾气也上来了:“母亲!您就我这么个儿子!您就不能顺一顺我的心意吗!要是娶不到穆元华,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
  “正是因为我就你这么个儿子,我才慎重又慎重!”越夫人是真怒了,“你倒好,翅膀硬了开始忤逆我了是不是?!真不知道穆家人给你下了什么蛊!之前是那个穆锦程,老是欺负你也就罢了,还害你被刺客伏击受了重伤,死了都还要拖你垫背大病一场!现在好了,哥哥没了,换成了妹妹!你才回京两日,就赶着要娶她!人都没见过你就要娶她!你……气死我了!”
  “母亲!”
  “叫什么叫!你心里要是真有我这个母亲,就别拿这个事来气我!来人!”越夫人唤来下人,“我累了要休息了,送少爷回屋!”
  “母亲——!”
  越奕祺这一声唤得越夫人心软了一下,可最后越夫人还是狠了心不去看他,一拂袖,走了。
  ————
  越夫人咬死了不答应,越奕祺真是愁死了。
  在穆家后花园苦等一晚上又等不到人,越奕祺心情十分沉重,天一亮,敲响了谢府的门。
  这一日还是休沐,谢嘉靖正想着睡个懒觉,没想到越奕祺来这么早,不得不咬牙起来。
  可越奕祺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绕过下人,自顾自进了谢嘉靖的屋子,自觉地倒到了他床上。
  谢嘉靖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打着哈欠,问:“一大早的就心情不好……让我猜猜,可是和越夫人说了你要娶穆元华,她生气了?”
  越奕祺烦躁地把头埋到被子里:“是。烦死我了。”
  谢嘉靖见他身上还是昨日衣裳,想了想,问:“你昨夜未回家?”
  “是。”
  “做什么去了?”
  “……不告诉你。”
  谢嘉靖噎了一噎,干脆过去把越奕祺往床上推:“看你就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你先睡一会儿,我叫我母亲下帖请安若过来,我们商量商量对策。”
  一听谢嘉靖这样说,越奕祺顿时看到了曙光。
  猛地将被子掀开,越奕祺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那能不能把她姐姐也给请过来?!”
  “你说穆元华?”谢嘉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越奕祺,“请她过来干什么?告诉他她你母亲不乐意让她过门,咱们想想怎么应对的法子?”
  话题再次回到自己母亲身上,越奕祺抑郁了。
  双脚用力蹬几下,蹬掉了脚上靴子,越奕祺咕噜往床里头一滚,扯了被子盖上,闷头闷脑地说:“那我先睡一会儿,穆安若到了你再叫我起来。”
  “你倒是脱衣服啊你……”
  谢嘉靖刚抱怨两句,一看越奕祺已经呼吸平稳,竟是睡着了,顿时无语。
  谢嘉靖收拾好自个,打发了个丫鬟去谢夫人门外守着,等她醒来了给她报个信,然后早饭也不忙着吃,先去书房写了张帖子,以谢夫人的名义,邀穆安若过府上来赏花。
  ————
  越奕祺草草睡过一觉,醒来时穆安若恰好刚刚到。
  洗漱后换了一套谢嘉靖的衣服,越奕祺匆匆吃了些东西,与谢嘉靖一块儿去书房见穆安若。
  见到越奕祺与谢嘉靖同来,穆安若讶异了下,可一想这前因后果,也有些明白越奕祺的来意了。
  虽然谢嘉靖见到穆安若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他也知道来日方长,此时还是越奕祺的事情要紧。
  于是乎,谢嘉靖将一旁伺候的丫鬟撵了下去,亲自给穆安若越奕祺二人端茶倒水。
  眼下没有外人,穆安若也不和越奕祺兜圈子了,直接打开带来的小木匣子,取了里面的信件出来:“这是姐姐这一年多来给你的写的信。前阵子也不知道你惹怒了她哪里,她要撕了。好在我手快抢了下来。本来想让谢哥哥带给你……既然今日碰到,那就当面给你罢。”
  没想到穆安若此番来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越奕祺没控制好表情,直接笑裂。
  谢嘉靖本以为那小木匣子里装的是穆安若给自己的东西,现在却发现是给越奕祺的,心里很不爽,嫌弃道:“这什么表情!矜持点好不好!”
  谢嘉靖一提,越奕祺也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赶紧收了笑,板着个脸收起了信件。
  与越奕祺的喜不自禁相反,穆安若忧心忡忡,问:“越哥哥,你可知道我曾祖母有意将我姐姐与薛状元凑合在一起的事?”
  穆安若这一句顿时将越奕祺从天堂打到地狱。
  “我此次来就是来找谢嘉靖就是商量这事。”越奕祺道,“我昨晚上在穆……在我家后花园想了计策,万事俱备,只还差个人……”
  谢嘉靖不解:“为什么是在你家后花园想出来的?还大晚上的,不冷吗?”
  越奕祺一脸“你懂什么”,白了谢嘉靖一眼。
  穆安若认起真来:“什么计策?”
  “偷天换日。”
  越奕祺话音一落,谢嘉靖就很给面子地鼓起掌来:“好!这个计策好!”
  越奕祺继续一脸“你懂什么”。
  穆安若对着进入委屈模式的谢嘉靖柔柔一笑,再转对越奕祺说:“越哥哥你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但可否说得详细一些?”
  越奕祺微微颔首,将自己所想速速说了一遍。
  穆安若听完,略一思索,笑言:“这倒也不错……”
  越奕祺蹙眉:“只是大致,细节还待商榷。而且,还差个阵眼……”
  穆安若眨眨眼睛:“我有个人选。说出来你们听听,看合不合适。”
※、  第75章
  穆安若这话一说完,越奕祺也跟着眨眨眼:“其实我也有个人选……不知道是不是和安若你想的是同一人。”
  一直在一旁安静当背景的谢嘉靖听他两个一来二去地说了一大通,这回不满意了:“什么安若安若的,奕祺你能不能别叫这么亲昵!”
  “这都什么时候了!谢嘉靖你能不能别去计较这些小细节!!”
  越奕祺真是要崩溃。
  穆安若对着谢嘉靖温柔一笑,道:“以后都要是自家人的,越家哥哥直呼我名儿,无妨的。”
  穆安若这话越奕祺听得舒服,挑衅似地给谢嘉靖递了个犀利的眼神,越奕祺道:“可不是,以后你还得管我叫姐夫呢!”
  姐夫二字说出口,越奕祺美得不行,一旁嘿嘿地偷笑。
  谢嘉靖无语至极,在越奕祺的肩上狠狠捶了一拳,道:“我和安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你那八字还没一撇呢,瞎嘚瑟什么!”
  谢嘉靖这话当头一盆冷水,浇得越奕祺亮晶晶透心凉。
  “再说了!我觉得你这计策一点儿也不好!”谢嘉靖耿直地说好友,“大丈夫应当光明磊落,背地里算计别人,算什么!有本事就光明正大上穆家提亲去!”
  越奕祺烦躁地抓头:“我这不是被逼的吗?!要是现在没有薛朝义这个人,我自然会慢慢地磨我母亲,磨到她同意为止。可是现在哪容得我磨蹭!就怕薛朝义一提亲穆府一点头,我上哪儿哭去!情场如战场,有道是兵不厌诈,这关键时刻,哪管这计策阴不阴险狡不狡诈!”
  越奕祺这一副“老子就是小人你奈我何”的心态让谢嘉靖彻底服气。
  可思来想去,谢嘉靖还是觉得应该做君子:“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我是你,我就和小薛说去,让他有成人之美,将穆元华让给我。”
  越奕祺横他一眼:“当初要是海松也看上安若了,他叫你成人之美,你乐意?”
  谢嘉靖噎了一噎,答:“你这假设不成立!海松不是没看上安若吗?!”
  说完,谢嘉靖又强调了一遍:“不许安若安若地叫这么亲昵!安若这两字是你能乱叫的吗?!”
  越奕祺懒得去理这个乱吃醋的谢嘉靖,直接去和穆安若对暗号:“安若你想到的哪个人,是谁?”
  穆安若被他俩这一打岔,也有些犹豫了:“越家哥哥,我们且先不忙说这人……且说薛状元。要是薛状元已经倾心于姐姐,纵然我们将计划设计得再周全巧妙,怕也是不中用啊。”
  穆安若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越奕祺愣了愣,呼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去问他!”
  说完,越奕祺迈着大步,飓风一般,卷出门去了。
  谢嘉靖对着门外不屑地“切”了一声,道:“越奕祺这个毛毛躁躁的性子……怎么去了漠北一年多了还没改掉!我都替匈奴人冤!”
  谢嘉靖吐槽完好友,一扭头,就看到穆安若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问:“嘉靖……如果当初我大姑来我家提亲……你怎么办?”
  谢嘉靖直接傻眼。
  在穆安若期待的目光之中,谢嘉靖将越奕祺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
  死越奕祺!你就见不得我好吗!?
  没事挑什么战火啊混账!
  ————
  谢嘉靖说的,和薛朝义摊牌的法子,越奕祺是想到过的。
  只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就被他否决掉了。
  他和阿谨自幼相识,肝胆相照,比之他与薛朝义的关系,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纵然如此,他也不会开口和阿谨说——他倾心锦程,让阿谨成人之美,自动退出……
  更何况不过才相识的薛朝义?
  思绪纷转,越奕祺来到了薛朝义的府邸上。
  ——府邸称不上,是传胪大典当日皇上赐予的一座二进的宅院。
  越奕祺自报名号,由薛家下人领进了客厅。
  不一会儿,薛朝义匆匆出来迎接:“不知越贤弟前来,有失远迎了。”
  越奕祺连声称不敢当,待薛朝义坐下,下人上了茶,开门见山,便问:“越某这几日回京,小道消息听得不少。其中有一条,说的就是穆家欲与薛兄议亲一事……我本是当闲话听的,可前日与薛兄结识后,不由得也好奇起来……”
  听越奕祺这一番话说完,薛朝义很是消化了一段时间,才叹道:“越贤弟看着清贵端方,没想到居然……”
  居然也是个八卦的人啊!
  越奕祺哈哈一笑,解释道:“我越家与穆家是世交,而我自幼又与穆候世子穆锦程情同兄弟……他故去后,我曾向穆太夫人承诺,穆家之事,就是我的事。所以对这事,要比旁的事上心许多。”
  越奕祺解释完毕,薛朝义一副了然神色:“那日离开穆府,我还在琢磨着怎么会在穆太夫人的屋里碰着越贤弟……原来还有这层缘故。”
  越奕祺点了头,关心地看着薛朝义:“所以……是哪位小姐?”
  越奕祺问得直白,可薛朝义却答得含糊:“外头如何传这事我是不知道的。可是……太夫人、穆候、侯夫人,都没有开口和我提过这事。他们不提,薛某也不好胡乱猜测,坏了人家小姐的清誉。”
  薛朝义如此上道,越奕祺心里舒坦了许多。
  “不过……”薛朝义猛然话锋一转,闹得越奕祺的心又提了起来,“某日,薛某倒是在穆家后花园,与一位小姐偶然相遇……”
  薛朝义这一说,越奕祺毫不犹豫,就把穆元华给代入了。
  按捺住心下紧张,越奕祺看似轻松地问了一句:“那……薛兄对那位小姐,印象如何?”
  ————
  问题问出口,越奕祺的心直接悬到了喉咙边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希望能从薛朝义那儿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薛朝义要是说穆元华不好,越奕祺估计会动手揍他——
  那可是他越奕祺的心上人,你薛朝义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说她不好?!
  可薛朝义要是说穆元华好……
  越奕祺头痛起来——
  那岂不是说明他薛朝义对穆元华有意思了?!
  这怎么成!
  越奕祺心里两军交战,两个念头相持不下,顿时大大地后悔起来——
  问什么不好偏要问这个!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薛朝义是没瞧出越奕祺的不对劲,道:“隔着流水,且我一介外男,不适宜明目张胆地瞧人家未出阁的小姐……故而,什么也都没看到。”
  这答案在意料之外,可又在情理之中。
  越奕祺喜不自禁,看着薛朝义,笑得十分奸诈:“原来如此。”
  薛朝义被他看得背后发毛,忍住心底的诡异感,问:“越贤弟有何指教?”
  越奕祺点头道:“作为兄弟,越某给薛兄分析分析。”
  薛朝义初来乍到,对京城这复杂的人际关系正是一头乱线,搞不清楚。现在有和穆家熟识的越奕祺给意见,十分感动:“有劳越贤弟。”
  越奕祺喝了一大口水,清清嗓子,道:“这穆家,大房二房是嫡系,在我们这一辈,有三位小姐。三小姐咱们就不说了,已经许给谢相长孙谢嘉靖了。二小姐是大房长女,但是是前年才凭空冒出来的小姐,人是样样都好,就是有一点儿不好——命硬。”
  越奕祺说到这儿,薛朝义毫不介怀地摇头:“穆二小姐克死兄长的事情,薛某略有耳闻……但是我等读圣贤书之人,怎么可以为这等鬼神玄幻事情绊住?这一点,倒是无妨。”
  “怎么无妨了!大大地有妨!”越奕祺急了,“薛兄你且想想,穆候世子什么样的命格?那可是天生的大富大贵的命,可还不是没逃过妹妹的诅咒?”
  薛朝义对天一揖,坦荡荡道:“薛某有文曲星相照,自有福禄,不怕。”
  看薛朝义这付“老子头上有人罩”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越奕祺很憋屈。
  怕再说穆元华会引得他注意然后没完没了了,越奕祺赶紧往下说重点:“穆二小姐上头,还有一位堂姐。穆大小姐是二房长女,自幼养在太夫人跟前,很受太夫人重视。这位大小姐脾气好性子温柔在咱们京城是出了名的,而且,她还有一样东西,比她的性格脾气更出名的。”
  越奕祺花这么大工夫说穆紫若,引起了薛朝义的注目:“那……是什么?”
  越奕祺微微一笑,道——
  “美貌。”
  ————
  越奕祺本以为,这美貌二字应当直击薛朝义心灵才对,谁知他不过微微颔首,然后说:“娶妻当娶贤,若让我在钟无盐与杨玉环二者中取其一,我宁愿选钟无盐。”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越奕祺真是心里苦楚没地说,老半天才缓过劲:“这……这是自然。不过穆大小姐人美心更美,以后绝对能成贤内助。”
  可这已经晚了,长得美的穆紫若已经在薛朝义心里减了分。
  薛朝义举起茶杯,对越奕祺道:“感谢越贤弟不吝赐教,无以为报,只能以茶代酒,聊表心意。关于此事薛某心中已有定论,不日将往穆府提亲。”
  薛朝义这一番话说得越奕祺心惊肉跳的。
  忙不迭压下薛朝义手上的茶杯,越奕祺悔得肠子都青了:“薛兄请再慎重斟酌!”
  薛朝义微微一哂:“薛某已经……足够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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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6章
  穆元华觉得穆安若最近很奇怪。
  穆安若时常拖着穆紫若去一旁咬耳朵说悄悄话也就算了,还三天两头地往外跑。
  搞得她想找个人吐槽一下越奕祺都找不到。
  可穆安若奇怪也就算了,太夫人最近也是奇奇怪怪的。
  以前太夫人对于让她管家一事,不甚上心,现在可好,一声令下,让穆安若将一半的家事都交给了她,尤其是侯府在人情往来一事上,全权归穆元华管。
  每日睡前,太夫人还会亲自过问穆元华这一日处理的事务,点评不足之处。
  穆元华每日忙得跟陀螺似的,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于是乎,穆安若不寻常的举动她也没机会去问怎么回事。
  一下子,又是大半个月过去。
  穆元华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而穆安若和穆紫若却闲得很,堂姐妹俩每天就一旁磕着瓜子唠着嗑,看穆元华头晕眼花地算账安排家事。
  ——不是她们不想帮忙,是太夫人发了话,谁都不能搭手,越俎代庖。
  这一天,穆元华一早起来,刚要自觉去书房查看各处拜帖请帖,妹妹穆安若就笑嘻嘻地进了门。
  “姐姐,老祖宗今日放了话,让你休息一日。”穆安若上前来牵了穆元华的手,道,“我和堂姐商量了一番,决定去大佛寺上香祈福……咱们一块儿去罢~”
  穆元华先是一喜,继而又蹙眉:“不好……每天的事情都是一样多的。我今日不做,堆到明天,还不是一样做不完。你俩要去大佛寺就去罢,我就不去了。你们在佛祖面前,也给我求个平安。”
  穆安若揽着姐姐的手,劝她:“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明儿做不完的事,再堆到后日去做,不就成了!”
  看着穆元华要被自己这歪理论气倒,穆安若又赶紧接着道:“别当真别当真。我已经和老祖宗讨了恩典了。你今日做不完的事情,明日我和堂姐过来,帮忙你一块儿处理完。今天就放你个假,和我们一块儿出去散散心。”
  听穆安若这样说,穆元华才松了弦,点头:“也好。再不出去,我得闷成咸菜了。”
  穆安若被她逗得一笑:“姐姐你这样说,咸菜真是要美死了。”
  “咸菜们不鄙夷我给它们拖后腿,就成。”
  ————
  有道是,人生至少应该有两次冲动,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穆元华一向对这样的口口空间鸡汤小金句呲之以鼻,而此时,坐在马车上,她脑海中空空荡荡一片,就此一句话镌刻在大红色横幅上,摇曳生姿。
  这场景久久挥之不去,穆元华揉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心想——
  一定是我神经紧张太久了……
  看到穆元华这举动,坐在她左手边上的穆紫若凑过来,抬了手,给堂妹按揉头部,柔声道:“是不是还累着?我都和安若说了,你好不容易放假一天,应当在家里休息才是,她偏要扯你出来。”
  坐在窗边将窗子抬了个小缝隙往外看的穆安若头也不回,说:“我是怕姐姐在家里给闷坏了。再说了,她这几日是劳神,不是劳身,躺床上休息也没用,还是出来散心好。”
  穆安若话音一落,就听到马车外一阵嘈杂,有人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小兔崽子!敢偷老子摊子上的馒头!看爷抓到你不打死你!”
  紧接着,穆府赶车的车夫惊呼一声,马车狠狠地摇了一摇。
  姐妹三个面面相觑,穆安若搁下车窗,开口问:“焦二,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焦二在外面回了一句:“三小姐,有个孩童撞到咱们车上了。”
  焦二才答完,那个嚣张的男声就在马车边上响起:“哈哈!看你还往哪儿跑!”
  不一会儿拳打脚踢的声音传来,其中还伴着孩童的求饶哭喊声。
  穆元华听出前因后果,怒了:“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王法了!”
  说着,她起身就要下马车。
  穆安若见状赶紧唤了守在马车外的丫鬟,拿了帷帽递给穆元华:“姐姐要下去,就先戴上这个!”
  穆元华接过戴好,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车。
  马车边上,一名五短身材的侏儒正揍着一个约莫六岁的孩子。
  “住手!”
  穆元华一声呵斥,那侏儒停了手。
  扭头看到马车边上站着个亭亭玉立的小姐,侏儒愣了愣,指着那地上在哭泣的孩子,为自己辩解道:“这孩子手脚不干净,偷我的馒头!”
  穆元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孩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想是饿得狠了,这时候还在啃手里的馒头。
  穆元华见状,心生怜悯,道:“这孩子多可怜。不过一个馒头,你就当发善心,赠与他吃,不成?”
  “哎哟这位小姐,您是富贵之人,不知道我们小平民的辛苦。我早上天未亮就起来和面做馒头,赚的是血汗钱!我要是每日都发善心将馒头送给这些个孩子吃,我自己喝西北风去啊!”
  侏儒才诉完苦,穆元华就听到自己身后有一人开口道:“这馒头多少钱,我买了。”
  穆元华回头一看,原来穆安若和穆紫若也下了车。刚刚说话的,是穆紫若。
  侏儒一听,赶紧点头哈腰回答:“我的馒头,用的是最精细的白面,一个馒头,买五文钱。”
  穆紫若刚要接话,穆元华过去一把压住她的手,对那侏儒道:“五文钱!你怎么不去抢?!一个二文钱,你今日这一摊子,我们全买了。”
  侏儒本想着见到穆紫若这样的冤大头,要狠狠地宰她一笔,故而将馒头的价格翻了一番。
  可没想到,对方比他还狠,直接砍掉大半,还一副不许讲价的模样……
  卖馒头的侏儒大哥心好塞。
  “元华你这一下子也太狠了。”一旁的穆紫若开了口,“讨生活多不容易啊,这一文钱两文钱的,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给他便是了。”
  说着,穆紫若让自己的丫鬟拿了钱出来,问了那侏儒今日还剩多少馒头,按着一个五文钱的价格,尽数买了下来。
  穆元华想拦着穆紫若,却没想到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穆安若突然出手,将她拉到了一旁。
  “干什么呢安若!这卖馒头的不像好人!干嘛要便宜她!”
  穆元华不高兴地抱怨。
  穆安若的手悄悄往街角一指,穆元华顺着看过去,看到越奕祺正和一男子并肩站在当铺门口,顿时一阵惊喜。
  “你说我做什么这么积极地拉你去大佛寺呢。”穆安若低声在穆元华耳边说到,“还不是想着让你俩肩上一面么。”
  “够姐妹!”
  穆元华亲昵地勾住了妹妹的手,翘首看着越奕祺。
  越奕祺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也对着她远远地咧嘴笑。
  和越奕祺隔空神交了好一会儿,穆元华回过头来时,穆紫若已经买完了馒头,那侏儒也跑去将货都搬了来。
  从担子上取了个馒头,穆紫若走到那孩子身旁蹲下,将馒头递给他,温柔说:“你手里那个都脏了,吃这个新的吧。”
  孩子怯怯地看着穆紫若,却没有伸手来接。
  穆紫若也不嫌他脏,拿起他的手,将雪白的馒头放到他手心里:“吃吧。”
  孩子红了眼,双手捧住那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穆紫若摸摸他的额头,柔声道:“慢点儿慢点儿,那里还有许多。等等你带回去给你的小伙伴们,大家一起分着吃。”
  说着,穆紫若还唤来丫鬟,去街边的茶馆给这孩子买杯水来,以防他噎着。
  穆元华看着穆紫若这温柔细心的模样,只觉得她脑后似有光环,而自己耳边也莫名响起柔和的音乐。
  #穆紫若,圣母光环,达成!#
  ————
  不一会儿,孩子吃完了馒头。
  穆紫若也和那卖馒头的侏儒算清了账,最后,还多给了他一吊钱。
  看着那侏儒欢天喜地的模样,穆元华心里很不舒畅,在他离去前叫住了他:“等等!钱是算清了,可这身体上的伤害还没算清呢!”
  侏儒脸上的笑容瞬间瓦解:“小姐!还有什么没算清楚的!”
  “你说他偷你馒头,但是现在馒头钱也给你了,这就不算偷了。但是,刚刚你打他那顿,白打了?你得给他医药钱。”
  穆元华义正辞严。
  侏儒一回头,看到那孩子鼻青脸肿的模样,暗道了一声“晦气”,然后对穆元华说:“反正他们这样的,挨打也是挨惯了的。不需要医药费,没两天就自个好了的!您看这钱嘛……”
  “不想给钱?”穆元华冷笑一笑,“那……你就只能肉偿了。”
※、  第77章
  穆元华这话一说出口,侏儒大哥脸色都变了:“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肉偿……什么叫肉偿嘛!”
  穆元华一脸严肃地上下打量了侏儒好几遍,正色道:“你想哪儿去了?就你这样的,还能怎么肉偿?”
  指了指那吃完一个馒头再接再厉吃第二个馒头的孩子,穆元华说:“你刚刚打了他,让他打回来就是了。”
  “这……”
  侏儒心塞升级。
  让他当街被个六岁的孩子打,那还不如真让他按着自己想的那个肉偿去肉偿去呢。
  穆紫若分馒头的事交待好了,一回头看到穆元华在为难那卖馒头的人,马上上前来当和事老:“元华,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大哥不是没说不给药费的吗?他给不就是了。”
  穆紫若给装了个消防梯,馒头大哥忙不迭顺着梯子下来:“是是是,我给我给。”
  说着,馒头大哥把刚刚穆紫若多给的那一吊铜板尽数掏了出来,递回给穆元华。
  感觉到穆元华心情不爽快,穆紫若赶紧叫丫鬟接了钱,总结道:“这事就算是完结了。元华你也别磨蹭了,老祖宗可下了令,要我们晚饭前回到家的。”
  说着,穆紫若半推半揽地,拖着穆元华回了马车。
  三姊妹齐齐坐好,马车复又开动。
  穆元华琢磨着不对味,看着穆安若道:“奇了怪了,安若你今天怎么就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什么都没说?”
  被姐姐抓了包,穆安若呵呵笑着,答:“我一早起来精神不好……再说了,不是有两位姐姐顶着么,我出什么头呢!”
  看着穆元华皱眉起疑,穆安若趴在她肩头,和她咬耳朵:“姐姐,咱们都离了那么远了,你做什么还操心那馒头孩子的事情?我要是你啊,得好好想想,一会儿见到了越家哥哥,说什么话。”
  穆元华很配合地,被穆安若将思绪引到了越奕祺身上。
  暗中用力地捏捏拳头,穆元华开始思索——这人身上,揍哪儿最长记性?
  ————
  大佛寺的湖还是当初的湖,枫林也还是当初的枫林。
  当初她与越奕祺谢嘉靖逃学来这儿私会穆安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是已经物是人非。
  坐在湖边的小亭子里等人的穆元华想到以前的时光,不由得有些落寞。
  这一落寞,就没留神到身后有人来。
  穆元华只觉自己腰上一紧,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听到越奕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我。”
  紧接着,穆元华脚下一空,自己整个人被搂着腰带到了一颗大榕树上。
  扶着穆元华在树枝上坐好,越奕祺跟着在她身旁坐下,道:“坐树丛里,别人看不到咱们。”
  穆元华低头四处看看,问:“柳芽她们呢?”
  “你问你的丫鬟们?都被安若支开了。柳芽……”说到这儿,越奕祺很自觉地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认罪,“上一次真不是我故意的。你身边的丫鬟都没你好看,我都没记住,所以才没把柳芽认出来。”
  时间过去那么久,穆元华早消了气。
  可今天看到越奕祺有趣的模样,她心里头好笑,拿了乔,故作生气道:“你也知道自己错了?还和薛朝义聊得可开心是不是?!”
  这件事简直是越奕祺人生耻辱柱上的浓墨重彩又一笔。
  “我错了我错了,我应该坚定立场,我不该和敌军打成一片!”越奕祺自我谴责了好半天,才弱弱地抬头,用余光瞧穆元华脸上的表情,“你要是真得气得不得了,掐我,咬我都成。”
  穆元华呸他一下:“就你那肉,跟煮了大半个月的牛肉似的,磕牙。还好意思叫我咬呢。”
  看穆元华这样,越奕祺知道她不气了,笑嘻嘻地松开合十的手,腻歪歪地靠向穆元华,说:“你们家太夫人防我跟防狼似的,我俩都半个月没见着了,今天要不是安若帮忙,我真真是要在你们穆府的后花园站成望夫石了。”
  穆元华小小惊讶了一下,问:“你这半个月都有去后花园等我?”
  “我不是怕你哪天突然有空了,结果去千秋那儿见不着我。”越奕祺认真说道,“也有想过给你写信。可是……有些话信里面,说不明白,还是见面好。”
  说着,越奕祺扭头看向穆元华,又重复了一遍:“还是见面好。”
  穆元华不说话,只偏了头,轻轻地靠在越奕祺肩上。
  喜欢的人就在身畔,靠得这般近,越奕祺觉得自己的心平静得就跟他俩脚下的湖泊一样。
  伸手,搂住穆元华的肩,越奕祺道:“你在失踪那一年里给我写的信,安若都交给我了。我一张张拼好了看过了……就是,有一封掉了下半截,我猜了半天,才猜到你在信上写了什么。”
  穆元华轻笑了一声,说:“这也能猜得出来?越都尉当真旷世奇才。你倒是说说,那没掉的半封里说了什么,而你猜测的另外半封,又是什么。”
  越奕祺将手臂收紧,答:“没掉的半封信里,你说训你的那个陈嬷嬷让你照看一只老母鸡和它刚刚孵出来的小鸡。可你一时大意,没关好鸡笼,让老鼠将一只小鸡给叼了去。”
  越奕祺这样一说,穆元华也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可信上她写了什么,倒真的是一点儿也记不住了。
  “后面……呢?”
  穆元华问。
  “后面你说这事让你难过了很久……以后如果你有了孩子……”越奕祺顿了顿,道,“嗯,到这儿就没了。”
  坐好准备要听听自己高见的穆元华一口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没了?太监了?!
  越奕祺轻声一笑:“然后,我就猜啊,你写的一定是——如果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你一定会倾尽心血、母爱,将他们好好地照顾长大……”
  回过神来的穆元华在越奕祺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子:“瞎说什么呢,什么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兴许我孩子不姓越呢。”
  “他们不姓越?姓穆也行啊。”越奕祺说得一脸诚恳,“当初我就说过,入赘你们穆家,也是可以的。”
  穆元华真是被他这对号入座的自觉程度无语了。
  越奕祺自动忽略穆元华的囧脸,继续说:“连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一个叫穆好,一个叫穆爽,连起来就是——好爽!”
  说完,越奕祺期待地看着穆元华:“怎么样!这名字是不是特别大气?!我可是在你们穆府后花园苦苦思索了大半个月才想好的!”
  穆元华真心不想对此发表言论,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怎么就觉得,一定会生两个?”
  “生两个就够了。我自幼没有亲兄弟姐妹,过年过节地,没人一起玩,很孤单的……我不想我的孩子也这样。之所以只要两个,那是因为生孩子太辛苦了,我不想你那么累。”
  听着越奕祺这一番分析,穆元华心酸感动之余,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而且,孩子得晚点生。就成婚后三年再考虑吧!省得生下来了和我抢媳妇……”
  越奕祺似乎是展望未来展望得上了瘾,滔滔不绝地给穆元华洗脑。
  “啊喂等等!”穆元华这一回不再手下留情,直接掐了越奕祺的腰窝,“谁说……我和你就一定……能成?!”
  谁说我就一定要给你生包子了?!
  越奕祺痛得闷哼一声,抓了穆元华的手拢到胸口,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道:“我说的。我说的,我以后一定会娶你。”
  ————
  越奕祺的目光灼灼,让穆元华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忍着脸颊上发烧的感觉,穆元华低下头,讷讷道:“我知道的,你母亲,不同意。”
  越夫人这些天大张旗鼓地给越奕祺相媳妇的事情,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
  越奕祺知道她的担忧,宽慰她道:“你放心,我一定能说服她的。就是……你得等我,一定要等我。”
  什么薛朝义薛朝贵,都不能松口嫁了。
  穆元华只觉得自己的头,沉重得她点不下去。
  等?
  她是可以等,但是,要等多久呢?
  是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得不到穆元华的回答,越奕祺赶紧起誓:“一年,一年之内,我一定会说服她!要是……要是说服不了,那就只能委屈你们穆家,招我入赘了。”
  穆元华被他逗得噗嗤一笑:“越家的独子,我们穆家还真没这么大胆子招赘。”
  看到穆元华开怀,越奕祺紧张的心情也松懈了几分。
  就在这时,两人脚下传来人声——
  “敢问这位小姐,可是方才在街头给乞儿解难的穆家大小姐?”
※、  第78章
  越奕祺与穆元华对视一眼,齐齐屏息敛声,低头看去。
  只见穆紫若背对着薛朝义,一脸忐忑不安,四下寻人。
  薛朝义只保持着双手交叠长揖姿势,待她回应。
  穆元华瞧着光景,心中也奇怪起来——紫若身边的丫鬟,怎么也不见一个?
  再一眺,看到穆安若带着自己贴身丫鬟,就躲在离紫若一丈开外的大树后,穆元华心里有些明白了。
  回头白了越奕祺一眼,穆元华刚要开口问他是不是和穆安若同谋,越奕祺就抬手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别出声。
  穆元华挑了眉,心想回头得好好审审越奕祺才是。
  这时候,着慌了许久的穆紫若终于平静下来,背对着薛朝义还了个礼,道:“不在父母长辈面前,小女不方便与陌生男子私会……也请公子自重。今日且当如梦一场,若是有缘,以后自会相见。”
  说着,穆紫若便要走。
  薛朝义不好上前拦人,怕唐突了佳人,心中一急,脱口而出便是:“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穆紫若脚步一滞,讶异地回过头来:“你……”
  佳人蓦然回首,薛朝义看清她如花如月般的容貌,只觉头顶一道雷劈下,将他整个人都劈得火花四冒。
  坐在树杈上的越奕祺见状,心里冷笑了一下——
  还娶妻当娶贤呢,一见到美人就变成了呆鹅。
  穆紫若没觉察薛朝义的不对劲,婷婷袅袅向他走了两步,问:“公子你也读过牡丹亭?”
  薛朝义定定神,艰难把落在穆紫若脸上的目光收回来,转去盯她的裙角:“是。小生最喜欢里头那一句,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穆紫若掩帕一笑:“公子记岔了罢?这一段,是西厢记里头的唱词。”
  薛朝义顿时臊得满脸通红:“小生才疏学浅,让小姐见笑了。”
  越奕祺心里冷笑连成片——
  薛朝义你还才疏学浅,那天下的书生不都成了草包了吗?!
  而一旁的穆元华想的则是——
  才子佳人小说误人啊!
  她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自责——
  要不是当初阿谨送的那套话本子她没收好,怎么会让紫若看了去!要是紫若没看,那现在不就没他薛朝义什么事情了吗?!
  ————
  接下来一下午,越奕祺和穆元华一句话都没说,双双偷窥穆紫若和薛朝义去了。
  穆元华还好,整个围观过程心里都是很平静的。
  越奕祺倒是大起大落,心理活动复杂得不得了。
  薛朝义说穆紫若处理那乞儿和烧饼大叔的事情处理得好,大气。
  越奕祺就心里狂扎他小人——
  你的意思是我家元华处理得不好?!锱铢必较小气?!
  薛朝义说同时穆二小姐穆元华也是个直爽的人,敢为人先。
  越奕祺默默收起心里举起的火把——
  你薛朝义还算有点眼光!
  薛朝义又说两位小姐一静一动,一温柔一爽快,穆家风水好,养出来的小姐性格也好。
  越奕祺竖起了大拇指——
  说得好!于我心有戚戚焉!
  最后,薛朝义总结道,可是我还是喜欢温柔娴淑的女子,一低头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让人软到了心底。
  越奕祺叹服——
  人不可相貌海水不可斗量,薛兄你这情话,说起来不比我差啊!
  而听到了这一句情话的穆元华惊呆了——
  徐……徐志摩?!
  ————
  越奕祺和穆元华两人看薛朝义和穆紫若谈恋爱,看得自己都忘了谈。
  等到穆安若出现,演技浮夸地叫着穆紫若回家的时候,穆元华和越奕祺才察觉,太阳已经西斜……斜得好斜了。
  看着穆紫若一脸依依不舍地辞别了薛朝义,穆元华嗅到了分别的气息。
  越奕祺懊恼地抓抓头发,嘟囔道:“都什么事……看戏都看得把正事给忘了。”
  噗嗤笑出声,穆元华伸手挠乱他头发,道:“以后日子长着呢。你不是说……”
  说到这儿,穆元华有些害羞:“你不是说了,一定会娶我吗?”
  成了亲,就可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知道穆元华的意思,越奕祺扶着她的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是啊。我一定会娶你。但是那也是以后了,不是今天。今天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珍贵。”
  穆元华方才动容,越奕祺就急急地问她:“我这些话,和刚刚薛朝义说的那些比,哪个更得你心?”
  穆元华眉毛一跳。
  “什么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肉麻兮兮的。偏你还一副神往的模样……”
  越奕祺小小声说着,像是在辩解,也更像是在抱怨。
  穆元华顿时无语:“我哪里神往了……”
  我那明明就是惊吓。
  看越奕祺还是一副挂怀的模样,穆元华赶紧安慰他:“薛朝义是状元,你一介武生,和他比什么文学修养情话造诣?”
  越奕祺没被安慰到,反而抑郁了:“当初我们学堂,文章做得最好的人就是我了。要是我去科考,肯定也能考上状元的好不好。”
  凭什么我就不能比薛朝义强了?
  越奕祺这飞醋吃得莫名其妙,穆元华简直为之绝倒。
  “好啦好啦。薛朝义那情话太过流于艳俗,我很不喜欢。”穆元华正色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质朴,真诚。”
  越奕祺终于开怀了。
  眉眼弯弯一笑,越奕祺道:“刚刚那句话,说前面五个字就够了。”
  “前面五个字?”穆元华很认真地扳起手指头来数数,“我,就,喜,欢,你?”
  越奕祺赶紧顺势接上:“嗯,我也喜欢你。”
  穆元华回过神来,怒了,抬手作势就要打:“好啊你个越奕祺,又消遣我!”
  越奕祺喜气洋洋地将她整个兜到怀里,跟抱个宠物似的,怜爱又宠溺:“真是舍不得你走。”
  穆元华叹息一声,消了气,抬手静静地回抱他。
  两人才得享受片刻宁静,脚底下就传来穆安若的声音——
  “姐姐,越家哥哥,是时候松手啦。姐姐我们该回去啦!”
  虽说两人举止亲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被别人抓现行,还真是第一次。
  这种被抓x当场的滋味……
  心情复杂的越奕祺悻悻地松开了自己的爪子,扶着穆元华跳下了树。
  依依不舍地目送穆元华走了好远,越奕祺突然回过味来——
  亏了!刚刚在树上怎么不亲一下?!
  他可是从昨晚上计划到今天早上碰头之前的!期待了两天啊啊!!
  肠子都要悔青了啊!
  ————
  一路上,穆紫若都是失魂落魄的。
  回到家,魂游天外的穆紫若食不知味地吃过晚饭,默默地洗漱过,然后爬上了床。
  这一夜,穆紫若都没睡好。
  崔莺莺有红娘,穆紫若有穆安若。
  七日过后,穆安若安排周全,让薛朝义与穆紫若在角门一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穆紫若经历七日长相思摧心肝,整个人都失去了她与薛朝义初见那日的光彩。
  在碰头之前,穆安若就再三交代,隔墙有耳,此番会面,只有一炷香时间,纵然有千般万般情思相诉,也请捡重要的来说。见到人,薛朝义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已经求了老师,再过六日,他便上穆府替我提亲。”
  薛朝义这话一说出口,穆紫若的眼泪就簌簌落下:“得君此言,紫若此生足矣。但大伯一家于我有再造之恩,我不能抢我堂妹的婚事……以后,我们就不要再来往了。”
  薛朝义没想到自己一腔热忱,得到的居然是穆紫若这样的回应,一个没想到,直接僵住。
  在门后边偷窥顺带给他俩望风的穆元华和穆安若姐妹俩真是服气了……
  紫若你这七天来茶不思饭不想觉也睡不好,得到的就是这么个结论?!
  薛朝义不回答,穆紫若又道:“薛公子,我家元华贤良淑德,是个难得的良配。我在这儿,先祝愿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穆元华真想冲上去推薛朝义一把——
  薛状元!快!扑过去抱住紫若,强吻她!告诉她你只要她没有她你活不下去!
  可这琼瑶的一面只存在于穆元华的脑洞里。
  作为一个正常人,薛朝义回过神,一派正气道:“你未嫁我未娶,我要娶你,坦坦荡荡光明正大,为什么不可以?!”
  “万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一开始,老祖宗和大伯就想将元华许配给你。”穆紫若扭过头去,不愿看薛朝义,“我和我哥哥自幼受大伯一家照佛,这样忘恩负义的事情,我穆紫若不会做。”
  说完,穆紫若对着薛朝义深深行了个礼:“得以与君结识,乃穆紫若此一生中,最为感激上仓之事。此后,愿君万事顺遂,一切安好。”
  说完,穆紫若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穆元华和穆安若都……看呆了……
※、  第79章
  穆锦程正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回绝时,谢嘉靖那厮已经黏了上来,勾住了穆锦程的肩膀:“扭捏个什么劲儿!别小媳妇似的!”
  穆锦程拳脚是好,可架不住谢嘉靖力气大啊,整个人就跟只鸭子似的被谢嘉靖拽了就走。
  谢嘉靖半拖半搂的,将穆锦程带出了好几步。
  穆锦程想不出法子,正要发狠要谢嘉靖一口,没料到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瞧着将自己去路拦住的人儿,谢嘉靖咧嘴一笑,问到:“阿谨,你也要和我们一块儿去小解吗?”
  刘谨手一伸,将穆锦程从谢嘉靖跟前拨到自己怀里,一句废话也没说,搭着穆锦程的肩膀走掉了。
  谢嘉靖站在原地懵了半响,才高声嚷嚷着追上去:“啊喂阿谨你干嘛要抢我的人!”
  刘谨回头飞了谢嘉靖一把眼刀:“不许跟过来!”
  谢嘉靖即刻石化,表情像生吞了个鸡蛋一般,看着刘谨和穆锦程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而被刘谨扯着走的穆锦程头更大了。
  才出虎口,便落狼窝……
  怎么处理?!
  谢嘉靖那样的粗人也就算了,刘谨是皇孙,身份尊贵,这……这不好下口啊。
  就在穆锦程柔肠百结之时,刘谨已经带着她来到了厕所门外。
  穆锦程看着厕所的大门,要哭了——
  我这时候装晕倒,来得及吗?
  就在穆锦程无比纠结时,刘谨开了口:“你去吧,我在门外替你守着。”
  嘎?
  穆锦程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短了路。
  反应了一会儿,穆锦程犹豫地问了刘谨一句:“你,你不一块儿去?”
  不和我比比谁站得高尿得远?
  似是看出穆锦程心里想什么龌蹉事,刘谨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于是便收了笑,严肃道:“我不是谢嘉靖那般荒唐的人。你速去,我给你看着。”
  穆锦程应了一声,赶紧提着裤子进了厕所。
  刚刚和谢嘉靖这样折腾了一番,她还真的有点想小解了。
  锁好了门,脱了裤子,穆锦程想了想,觉得自己待会会发出点尴尬的声音,便又对着门口喊了一句:“阿谨,你能站远些吗?”
  外面传来刘谨干干的应答。
  穆锦程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刘谨走远了,这才撒开了胸怀解放了一通。
  收拾好了,穆锦程净了手,去找站得远远的刘谨:“好啦,我们回去罢~”
  刘谨表情不自在地“嗯”了一声,两人并肩回了学堂。
  下午,穆锦程与化身安眠药的夫子抗争了好久,这才没睡着。
  散了学,小伙伴都各自回家了,穆锦程也带着夫子布置的作业,打着哈欠往自家马车走去。
  半路上,谢嘉靖那个阴魂不散的又跑了出来。
  不过这次倒是一脸的神秘。
  穆锦程擦着困出来的眼泪,对谢嘉靖说:“我昨儿的作业没写完,我今天要赶着回去做。你有什么要紧事,就明天再和我说吧。”
  说着,穆锦程踏着脚踏,扶着四书的手上了车。
  可她才坐好,眼前一花,谢嘉靖也跟着上来了,还自觉地坐在她身边。
  谢嘉靖这反常的样子让穆锦程很警惕。
  狐疑地打量了谢嘉靖两眼,穆锦程问:“你干嘛,你们宰相府的小少爷连个马车都要蹭人家的?”
  “啊呸,你别不识好人心,我啊,这是上来给你说正经事的。”
  谢嘉靖说完,眼中瞬间积满同情,默默地注视着穆锦程。
  穆锦程被他看得有点头皮发麻,对着在车门处探头探脑的四书挥手示意走了,这才回头问谢嘉靖:“什么事呢,闹得你这样紧张?”
  马车平稳地行驶起来。
  谢嘉靖装腔作势地撩了窗帘看看窗外,伸手把窗户合上了。
  穆锦程急了,伸手去拦:“诶诶你干什么!关上窗不透风你是要把我活活闷死吗?”
  谢嘉靖在穆锦程的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懂个屁!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事事关紧要,可不能让人听了去!”
  穆锦程无语十秒,妥协了:“那么你快说。”
  谢嘉靖重重地点了点头,凑到穆锦程耳边,压低了声音,问她:“当今的十皇子好南风,这事你听说过没?”
  穆锦程皱了皱眉头,反问:“你没事提这茬干嘛?”
  谢嘉靖啧了一下,说:“你就说你知不知道吧!”
  穆锦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十皇子的事,她在睡梦之中听到太夫人和吴嬷嬷说过。
  好像是十皇子看上了进京赶考的秀才,为了把他弄到手,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后来那秀才从皇子府中逃了出来,到顺天府击鼓鸣冤,呈上血书后,一头撞死在了府衙门口的石狮子上。
  此一告,没把十皇子告倒,却也让他失了圣心。
  开了个头,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
  谢嘉靖麻溜地往下说:“既然你知道十皇子有断袖之癖,那么你可知道这断袖的毛病,是个可以遗传的毛病否?”
  穆锦程看他越说越跑偏,干脆打断了他:“得得得,别和我兜圈子了您。说重点!”
  谢嘉靖长叹一声,道:“锦程啊锦程,我今天怎么瞧,怎么觉得阿谨对你的态度不对头啊!”
  穆锦程眉头上青筋一跳,明白了谢嘉靖的意思。
  难以置信地看向谢嘉靖,穆锦程开口道:“你是说,阿谨他……”
  他也是个搅基的?不能够吧?!
  面对穆锦程询问的目光,谢嘉靖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看阿谨他就是……没跑了!你没来学校之前,你是没看到,他对奕祺那个热心哟~现在你来了,奕祺不在,他就把那份心转移到你身上去了!”
  穆锦程倒抽了一口冷气。
  谢嘉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说来咱们学堂上最好看的就是阿谨,这排名第二的,就是奕祺。现在你来了,谁当第二还不好说,但是横竖两个都收入囊中,不吃亏!”
  穆锦程无语地看着谢嘉靖,说:“我瞧着你长得也不错啊,阿谨怎么就没看上你?”
  谢嘉靖像被猫抓似地抽搐了一下,冲着穆锦程连连摆手:“我这样的粗人,入不了阿谨的法眼!入不了!”
  看着谢嘉靖这避之不及的样子,穆锦程真想揍他一顿!
  想到就要做到的穆锦程在谢嘉靖的脑门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叫四书停了车,把谢嘉靖撵了出去。
  谢嘉靖被赶下了车,还不忘回头看穆锦程,连声交代她:“锦程!我说的话你可要放在心上啊!以后也……注意点儿啊!”
  一本厚厚的书从马车上摔了出来,伴着穆锦程愤怒的声音——
  “注意你的头!快滚!”
  被书本砸了个十环的谢嘉靖嘶哑咧嘴地拾起书,翻了翻,耸耸肩,走了。
  ————
  关于谢嘉靖提供的这个惊天大消息,穆锦程消化了大半天,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想想昨天他去看越奕祺时那股亲热劲儿,再想想他对自己这份热络的劲头……
  穆锦程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一点儿一点地往冰柜里头塞,从头到脚一截一截地凉了下来。
  穆锦程整个人手脚冰凉地回到家,被太夫人看到她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吓得连声叫人请大夫。
  看过了大夫,喝了药汁压了惊,穆锦程心有余悸地看向将她抱在怀里的太夫人:“老祖宗……那个,我换个学堂读书,成不成?”
  太夫人听她这一说,就知道这心病是出在学堂上头了,于是便和蔼地问穆锦程:“怎么?锦程和学堂里头的同窗处得不好了?”
  穆锦程在心里做了老半天的斗争,最后还是把谢嘉靖和他说的那番话,一五一十地给太夫人交代了个干干净净。
  听完穆锦程的忧虑,太夫人哑然失笑。
  穆锦程扁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太夫人:“老祖宗,锦程这会子正烦恼着呢,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太夫人搂着穆锦程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拍着她的背,开口道:“皇长孙喜欢男儿,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太夫人如此点拨,穆锦程豁然开朗——
  对啊!刘谨喜欢男的,但是我是女的啊!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嘛!
  心结一解,穆锦程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只知道乐呵的穆锦程。
  看着宝贝重孙脸上的忧虑一扫而空,太夫人也开了怀。
  处理好了穆锦程的小烦恼,太夫人叫人把穆紫若请了过来。
  指着乖巧可怜的穆紫若,太夫人对穆锦程说:“锦程,今后紫若就在我跟前了。你们兄妹两个要好好相处,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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