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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蒲公英

[穿越重生] 《寒女喜嫁》作者:素衣渡江(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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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二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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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7 15: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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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昨天是自家人暖寿,今天则是正式做寿,来的人一下子多了。映桥便有幸看见了几位同样没胡子的老太监,大概是鲁公公在宫里的朋友。

  里外有锦衣卫的人站岗,又有刀斧手护院,人来人往,相互祝贺,好不热闹。映桥心里嘀咕,真是行行出状元,太监当好了,比大臣还风光。

  季文烨会宾客时,将她安排和丫鬟去暖房吃东西。所以这一次不是‘乱跑’,而是主人允许的吃喝,映桥吃的心安理得。

  这里算是鲁公公的外宅,他在宫里的日子应该多于待在这里,但是家里娇妻美婢,一点不比正常的富豪人家少。她一边吃着瓜果一边想,难怪好多大臣和太监死掐,这是有天然的仇恨,在读书人眼里,太监就该洗马桶扫地做低贱的活,居然敢比他们还风光,那肯定该死。

  可太监们是皇上的家奴,皇帝乐意厚待家奴,谁管得着?

  家奴……

  自己这家奴怎么就混得这样惨?

  主人昨天应该是逗自己的吧,不会到时候突然耍赖不放人吧……映桥忽然觉得嘴里吃的橘子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另外,他还经常说她自作多情,哼,自作多情的分明是他,谁会没事整天勾/引/他啊?!

  想起昨晚的事,映桥浑身不舒服。

  没心情,吃不下桔子了,她抹了抹嘴,准备找点别的吃。

  这时就见昨天碰到的五姨娘出现在门口,跟守门的丫鬟说了什么,那丫鬟就走了过来,低声道:“五姨娘请你过去一趟。”

  映桥没法推辞,疑惑的来到五姨娘面前,看她想做什么。五姨娘先朝她笑了笑,一副老熟人的样子道:“我还满院子找你呢,原来在这儿吃东西,你随我到前面来一趟,行吗?”

  不行。映桥摇头,低声道:“……主人不许我乱走。”

  “不是乱走,就前面的回廊处,我跟你说两句话。”五姨娘抿嘴笑道:“就知道你是个女儿家。”说罢,推着她的肩膀,驱她往前面的回廊走。

  到了回廊拐角僻静处,不等映桥开口询问,就见一个人影突然闪了出来,朝她抱拳作揖:“受冯某一拜。”

  映桥懵了,仰头疑惑的瞅五姨娘。

  五姨娘站在两人中间,对映桥介绍道:“这是冯员外,想求姑娘一件事。他朋友在京城犯了事,被锦衣卫的人逮进去了,还求姑娘跟你家主人说说,还望通融通融。”

  “……”敢情这是要从中间做人情,映桥心中哑然失笑,五姨娘真是高看她了,她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能帮得了别人,况且她和季文烨的关系,根本不是那样,吹不了枕边风。她疲惫的道:“这忙我怕是爱莫能助,我没那么大能耐。”

  五姨娘笑道:“还是不肯帮这个忙,你从中帮着递个话就成。季大人走哪都带着你,你再说不上话,不是唬弄我们呢么。”

  冯员外男子一脸诚恳,同时急迫的道:“小姑奶奶,您就行行好,我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这是一点薄礼,就当我孝敬您的茶水钱。”说着,手中递来一个小荷包,看着鼓囊囊,一看就塞了元宝。

  可惜这份钱她真的赚不了。映桥仍旧摇头:“我就一端茶倒水的丫鬟,使不上力的。我得走了,主人发现我不见了,要打的。”说着,转身要跑。

  五姨娘拦住她:“你不帮着说话,替我们递一封信也行的。老弟,快把信塞给她,叫她拿着。”那姓冯的就把那荷包和一封信塞到映桥手中,口中好话说了一堆。

  映桥蹙眉,不得已拿着信,闷闷不乐。五姨娘笑道:“你什么都不要说,直接将这信给你主人就行了,茶水钱你自个留下,没人会知道的。”

  映桥偷偷瞥了眼荷包里面,见到白花花的银锭一角,心里顿时一震。她只需把这封信递到季文烨案头,这笔银子就是自己的了。

  见钱不眼开的,毕竟是少数。

  尤其这笔钱能救命。

  天人交战一番,她咽了下口水,瞅着五姨娘和冯员外,慢慢后退,退了十几步后,突然把信和荷包放到地上,喊了声:“对不起,我实在帮不了这个忙!”然后撒腿就跑。

  五姨娘和姓冯的没料到她会这样,原地干瞪眼。

  “堂姐,你不是说她是季大人的屋里人吗?怎么瞅着没半点气质,说真的,从第一眼,我就觉得她不行,果然果然。”

  五姨娘啐了他一口:“呸,是啊,哪有你能耐?!靠我的关系做掮客混饭吃,也敢自称小员外,我都替你臊得慌。这忙我帮不了了,叫你的客人等死罢。”说完,一扭身也走了。

  —

  话说映桥急慌慌跑到前院,找个人多的屋前站着,就怕五姨娘再把她拽走。惊魂甫定,她靠着墙壁歇息,闭着眼睛喘了几口气,再睁眼时见季文烨进了院,她像见了救星似的,赶紧跑到主人身边。

  季文烨冷声道:“你怎么又乱跑了?不拿链子拴着你,我看是不行了。”

  映桥立即表示这不能怪她,一五一十的将方才发生的事跟他说了。

  季文烨听罢,哼道:“看来五姨娘是误会了,以为你是我的枕边人。幸好这银子你没收,否则我肯定饶不了你!”

  “我心里明白,所以我一点都没动摇!”她一本正经的道:“严词拒绝了她!”

  他握住她一只手,冷冰冰的道:“这次你坦白了,我就饶了你。若你敢背着我收黑钱,我就把你这小手剁了!”接着又怀疑的问道:“你真的没收他们的钱吗?”要不然,她有赎身钱,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真没有,我现在就一穷光蛋!钱袋子比脸还干净。”

  季文烨勉强算是相信她了,领着她往正厅走,须臾开口道:“昨天晚上,你不还说做我的姨娘是奴才吗?你现在连正经姨娘都不是,顶多是个跟我关系亲密的丫鬟,就有人巴结你了,你还觉得是奴才吗?”

  能被随便卖来卖去,没人身自由的都是奴才。映桥懒得解释,干脆装傻。咬着一截手指,呆呼呼的嘟囔:“……刚才的桔子好甜的……都没吃完……”

  根本没在听他讲话?!季文烨怒而瞪她。

  映桥决定犯傻到底:“……好饿啊,主人,什么时候开席啊?”

  季文烨嘴角抽了抽,哼哼冷笑了两声,奈何不了她,便不说话了,领着她去赴席了。

  映桥的心思不在筵席上,只想着离开鲁公公这里后,回自家看看。纵然这处再繁华奢侈,也与她没关系。

  傍晚时分,贺寿的人陆续离开,季文烨走的很晚,天黑了,才带着映桥离开。

  他一直扶着额头,可能是喝了酒的关系,整个人不大舒服。于是映桥‘好心’道:“爷,您不舒服的话,先回府吧,我自己回家就行了。前面的路口,我一个人下轿,走一段就到了。”

  季文烨的当务之急是重新让映桥相信她,便微笑道:“我答应过陪你一起回去的,肯定要陪着你。”

  其实她并不希望季文烨陪同,于是内心暗暗流泪,脸上笑道:“谢谢您。”

  季文烨知道云映桥有个不成器的老爹,年纪甚轻,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年少。敲开门后,眼见映桥朝一个不足三十的男子叫爹,季文烨不禁呆了一下。

  他在南京的大堂哥也就这个岁数,没法忍受一个才比自己大七八岁的人做老丈人。

  “爹——”映桥见父亲健健康康的,高兴的道:“我回来看您了。”

  云成源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小厮打扮的是自己的女儿,又抬头看了看她身旁的男子,瞧他的穿戴和气质应该是个人物,一时猜不出他的身份。

  “这位是……”

  “是四少爷。”映桥道。

  云成源无比震惊,接着是恐惧,季文烨怎么来了?他为什么来?他先行了礼数,接着提心吊胆的问:“四少爷,我家映桥是不是犯错了?”

  季文烨道:“没有,进屋在说话吧。”叫随从把守院门,大步向屋内走。

  映桥道:“少爷,您先坐,我去烧热水沏茶。”说着,麻溜的往厨房去了。云成源慌了,突然要跟季大人相处,他毫无准备,只能硬着头皮随他进去了。

  季文烨心情也不好,上下打量云成源,这么年轻,却有这么大的女儿,感觉实在怪异。

  云成源同样心中汹涌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季文烨为什么会来?他来做想什么?是不是欺负过自己的女儿?

  “云相公,年纪甚轻,超出我的预料。”季文烨环视屋内一圈,视线重新落在云成源身上:“云相公平日都做些什么?生活可还过得去?”

  “回、回季大人的话。草民略会书写,找营生糊口不成问题。银两也攒了一些,从牙缝里挤也能挤出一些银子,日子到了一定会把映桥赎回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舍不得她为奴为婢。”

  季文烨面无表情的道:“父母心,很正常,不过映桥在我身边生活的很好,这点你放心,我没把当她奴婢看待。”

  云成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干脆豁出去了,直接道:“把她赎回来后,我要把她风风风光光嫁人,我是指明媒正娶那种,不能叫她受苦,给人家做妾。”

  这话云映桥昨晚上已经说过了,是段不愉快的回忆,如今云成源又来唠叨,他心烦意乱,一拍桌,恶狠狠的道:“我知道!”

  云成源吓了一跳,腾地站了起来,浑身发抖:“你……你知道……我也……要说……”

  这时正好映桥端着洗好的茶盏进来,见屋内气氛诡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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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7 15:09 | 显示全部楼层
31、

  映桥见父亲浑身筛糠似的,而季文烨鲜见的面露怒火,心想肯定是父亲说错话,触怒了季文烨。

  她才离开一刻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映桥打圆场,“少爷,您吃炒栗子吗,我见厨房里有一盆,这就给您端来,栗子养胃,您方才喝了酒,正好吃一些。”

  季文烨冷淡的道,“我不吃。”

  映桥有些尴尬,眼珠一转,又对父亲笑道:“爹,厨房没水了,您帮我打一桶拎过去吧,我实在拎不动。我给您端蜡照亮,咱们往井边去吧。”

  云成源忙道:“好,咱、咱们走。”说完,转身忙出去了。

  “少爷,您等会,水马上烧好。”

  季文烨没说话,只在心里想,你们父女去说梯己话,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见屋内寒酸简陋,除了一个破柜子外没别的家具,他不屑的哼了声,就你这样的人家,能把云映桥嫁到什么好地方去。

  话说映桥跟父亲来到屋外,她拽着父亲的衣袖到了厨房,压低声音道:“爹,刚才怎么了?他怎么不高兴了?”

  “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云成源到底是个男人,而且祖上有过富裕的日子,他的父亲和祖父是如何收用家中美婢的,他多少见识过一点。季文烨一个大男人,若不是对映桥有非分之想,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来说那些话。

  “……没。”

  “那他有没有想要把你怎么样的意思?”云成源道:“他刚才跟我说没把你当奴婢……我猜他话里有话,不当奴婢就是存了别的心思,肯定是想收用你!”

  “怎么会,他把我猫儿养,整日说要拿链子拴着我。”不过映桥也觉得季文烨没事就摸她一把的举动不大好,所以也不敢太反驳父亲。

  “反正我已经跟他说你死都不会当妾室了,咱们云家的姑娘不给人做小!”云成源激动的道,就差发誓如果季文烨想霸占映桥,就从他尸体上踩过去的话了。

  哦,所以四少爷才会生气。难怪哩,昨天晚上自己鄙视过他的姨娘了,今日父亲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戳他肺管子么。映桥道:“您请放心,我从没想过做小的,我相信四少爷也没这念头。”

  “你别管他有没有,你以后离他远点。”

  “……我在他身边做事,怎么远离啊?”

  云成源好歹小时候家境富足,对内宅的见识还是有点的,他敦敦教诲女儿道:“你别收他的小恩小惠,对你不轨,你就拒绝,不能给好脸色!他就知道你秉性不是那等攀高枝的了。”

  怎么听都像是找死的招数,不给季文烨好脸色的话,不会挨打吗?

  “总之你要守住!别跟主子勾勾缠缠的,等到日子就讲你赎出来,给你找个好人家。”云成源说到自己赚钱,语气欢快多了:“我跟着你江叔在醉月阁替人填词,别说还真赚到了钱。你猜有多少?”

  “十两?”

  “十五两!”云成源高兴的道:“这才几个月,就赚到了十五两,攒够五十两一点都不难,不是,是不动那五十两一点都不难。”

  映桥喜笑颜开:“真的?”昨天还愁赎身钱,今天就听说老爹能赚到了,她忽然觉得云开雾散,阳光灿烂照耀到底,如同新生了一般。

  云成源一边笑一边点头:“果然是个来钱的道儿。”突然又严肃的道:“爹一定会把你赎出来,然后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坐过花轿的就是比偏门抬进的强!”

  她头一次觉得父亲这么有男子气概,也十分欣慰,仿佛好日子就在眼前招手了:“嗯,我再熬一熬就过去了,您别担心我了,四少爷真不是强占民女的人!”

  云成源气哼哼的道:“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男的。

  “……我会尽量远离他的!”她握拳。

  这时就听外面有唤道:“云相公,云相公——”似乎是从院墙上来的,映桥好奇的到门口往外张望:“爹,谁在叫你?”

  两人的注意力被呼唤吸引去,谁都没注意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是你江叔……”云成源应了声:“就来——”然后低头对映桥道:“我去跟他说两句话,就回来。”便出去了。

  其实厨房有水,水壶也坐在炉子烧了,方才要父亲打水不过是借口。父亲走后,映桥在厨房摸黑等着水开,但烧水很慢,父亲迟迟不回。她记得被‘抛弃’在屋内的主人。便开碗柜端了炒栗子出来给他送去。

  季文烨端坐在椅子上,见她回来,嘴角挂着一丝笑容,由于目光冷淡,显得这份笑容,充满了不屑和嘲讽。

  映桥心想,算了,那戒指和西洋珠您留着吧,我爹已经会赚钱了,再熬一年,咱们主仆就拜拜了。

  她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方才她和父亲的谈话,已经悉数被季文烨的随从哨探转述了。季文烨已经知道她爹是在醉月阁替人填词赚钱了,他倒有几分佩服云成源了,读书人能放下 身段去做这种活计,毕竟是少数。

  “水还要等一会才能开,您先吃炒栗子吧。”

  “剥吧。”他吩咐道。

  映桥便站在桌前低头给她剥栗子,他侧目看她,见她肌肤赛雪,长长的睫毛垂着,粉嘟嘟的嘴唇微微翘着,极是可爱。他昨夜还吻过她的双唇,也不知下次再吻到是什么时候。

  “云映桥,你父亲倒是疼爱你,这是你的幸运之处。”季文烨道:“可惜,你父亲摊上你这么一个心大的女儿,我看他还是别指望你以后能孝顺他了。”

  怎么了?突然指责她是不孝女。她道:“我现在的确给父亲添了大麻烦了,但等我赎身后,一定加倍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

  “你突然有信心提起出身的事了,难道你爹想到赚钱的办法了?”他轻描淡写的道:“你可是有日子没敢提赎身这茬了,冷不防信誓旦旦的说会赎身,必然是你爹给你吃了定心丸。”

  哎呀我的神呐,这也太可怕了!说的越多泄露的信息越多,但她也不能不说话。她稳定了下心神,嘿嘿笑道:“没啊,就是见到我爹之后,突然对生活有信心了。”

  “敢情迄今为止,你在我身边都不想继续过日子了?”

  “您别抠字眼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季文烨展了展眉头,语气平淡的道:“我说你不孝顺,自然有我的道理。我问你,你发没发现你爹走路有点瘸?如果他是瘸子,当我没说。”

  “……”她怔住,现在快入夜了,天黑看不清东西,她真的没注意:“有吗?”

  “另外,你爹的眉骨处又红又肿,好像被人打过。”季文烨说着,手指划过他的手背:“而且他手背处有擦伤,我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踩的,但我看很像。所以,如果你爹赚了钱,你最好关心关心他做的是什么行当。京城这么大,死个外乡人,会有人在乎吗?”

  他一番话,说的映桥浑身发冷,她没心思剥栗子了:“我去找我爹——”

  “别打草惊蛇,等他进来,你仔细瞧。”

  说话间,云成源走了进来。原来隔壁的江奉桐听到这院有动静,关心的问上两句。他进来,见映桥在给你季文烨剥栗子,不禁眉心一皱,既害怕又不满的道:“云某多有失礼,还……还没问季大人此行的目的……”

  季文烨冷笑道:“你们家是皇宫王府吗?我还来不得了?”

  云成源唬心脏乱跳,因为恐惧,有点控制不住眼泪的模样。

  其实这会想哭的是映桥,父亲进门的时候,她仔细观察了,他走路不利索,右脚有点跛,眼角和手背确实有伤痕。毋庸置疑,父亲为了赚钱,或许被人打过。

  鼻子一酸,视线有点模糊。

  季文烨故意问道:“……云相公,你眉梢怎么了?”

  云成源本以为光线昏暗,不会有人注意他的伤痕的,他支吾道:“磕的。”

  “是磕到别人的拳头上了吧。”季文烨道:“云映桥,你以后要做个孝子贤孙,好好赡养你父亲。不过就怕子欲养而亲不待。”

  一句话戳中映桥的心,她抬眸看父亲,泪眼汪汪的道:“……爹,算了,这营生咱们别做了,另寻个安稳的活儿干吧。我赎不赎身的没关系,你别因为我,遇到什么意外。”

  云成源不善撒谎,结结巴巴的道:“真是磕的……”但忽然想起赚钱的心酸,又很没骨气的引袖擦泪:“打几拳不算什么,只要赚到钱……”不顾季文烨在场,眼泪越掉越凶。

  “爹,您别哭啊,您一哭,我都想哭了。”说来奇怪,她本来是心酸想掉泪的,可父亲一旦哭开,她的眼泪反倒憋回去了。

  季文烨这才不急不慌的问映桥:“你爹做的什么营生?”

  “在醉月阁前填词。”她抹出身上的帕子递给父亲,就知道钱没这么好赚。

  “做这生意挨打太正常了,写错了字,填错了词,达官贵人差使家丁便是一顿好打。”

  映桥的心揪紧,道:“爹,这活不能再干了,我不赎身了。”

  季文烨一怔,脱口而出:“真的?”

  她说的是气话,哪能不赎身,只是不想父亲冒险给她赎身罢了。

  云成源立即哭道:“说什么傻话?!我死也要把你赎出来!你不会听你的,等你走了,我照样去填词!挨打我愿意!”

  季文烨被云成源哭的头疼,不耐烦的道:“这样吧,我体谅你们父女不容易。若是有人再欺负你,就提我的名字,说你是我的座上宾,你可以顺利的将映桥的赎身钱赚足。”

  云成源和映桥齐齐怔住,不解的看他。

  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难道他说的是真的,她十五岁之后,就不毛茸茸的招人喜欢了,所以留着也没用。

  季文烨哼笑道:“云映桥现在的确像猫狗似的好玩,可过了十五岁就没什么意思了。我留着她干嘛?所以你们赶快凑银子,到时候给她赎身。”

  云成源都懵了,见季文烨说的坦荡,愕然的想,难道之前怀疑错他了?他真对女儿没意思? 否则的话,怎么会催促给她赎身。

  “……提您的名字?”

  季文烨点点头:“没错,有人欺负你,你就提我。”

  有他这道护身符,那还有什么害怕的了。映桥顿时又觉得主人像菩萨一样仁慈了:“您……您真好!”

  连云成源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他了。

  这时映桥猛地想起炉上的水壶:“水要烧干了。”

  云成源回过神来:“我、我去看看!”说完,大步就走了。

  “爹,您腿脚不好,还是我……”不等说完,父亲已经出门了。映桥只好站在原地等,她赶紧又剥了几个栗子递给季文烨:“您吃。”

  季文烨不拿栗子,挑了下她的下巴,笑眯眯的问:“怎么样,你主子对你好吗?”

  “好!”

  他便搂过她的肩膀,很自然的摸了两下,心里则想,说我好,你肯定不知道什么叫做放长线钓大鱼。而且,算上曲连岷,可谓两条鱼。季文烨笑着问她:“你赎身以后,还会记着我这个曾经的主人吗?”

  “我绝不会忘记您的恩情,哪怕离了京城也每日向北给您磕头。”

  季文烨听她这么说,十分欢喜,忍不住搂过她,在她额头上吻了下:“咱们映桥真乖。”

  映桥不喜欢他这样,立即挣开,把脸扭到一旁,挑着一边眉毛略显不满。

  昨天晚上搂搂抱抱还没这警惕性呢,今天这是怎么了。他道:“怎么了?”

  “这样不好……”说着,还擦了擦额头。

  肯定是被她爹刚才拉出去说话,给撺掇的。季文烨道:“谁说不好的?你爹?”

  “……”

  “那你觉得呢?”他卷着她一缕头发问。

  “我认为……我爹说的对。”

  季文烨闻言,心中不悦,又想拍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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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7 15:10 | 显示全部楼层
2、

  映桥说完这句话,头也不敢抬,只是低头剥栗子来分散自己的恐惧。

  季文烨盯着她,觉得方才白好心了,若是真养个猫狗,也该喂熟了,放眼整个京城,上哪寻他这么好的主人去。

  她下定决心不与他做眼神接触,虽然她势弱,但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气氛一时非常凝重。良久,就听季文烨无所谓的道,“那好,你不喜欢就算了。”

  算了是什么意思,以后不对她搂搂抱抱的了?她听闻此言才半信半疑的抬头偷偷瞧他。

  他冷笑道:“我可怕你养不熟,犯起疯病给我一爪子。”

  话音刚落,就见云成源端了一壶茶进来,亲自给季文烨沏好,算是给刚才的赔礼。

  季大人自然是‘宽宏大量,肚子能撑船’的人,当然不会和云成源计较,温和的道:“映桥给我讲过你们父女的不容易,我对你们的遭遇感慨颇多,希望你们能越过越好。映桥触怒了太太,在我身边躲到明年,这场事便能过去,到时候你拿着银子赎她出来,还你们父女周全。”

  云成源被说的一愣一愣的,暂且放下成见,拱手对季文烨道:“谢大人。”

  季文烨索性大方到底:“今夜映桥留下,我就不叨扰了,告辞。”说完起身就走,云成源赶紧相送,到门口处季文烨回头对映桥道:“明早记得回来。”说罢,亲自撩门帘出去了。

  云氏父女赶忙相送,季文烨坐轿子去后。映桥和父亲回到屋内,都有些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说……他说对咱们的遭遇有感慨?为什么?”云成源晃悠晃脑的道。

  映桥不还说季文烨被拐过的事,只道:“少爷和侯爷关系十分不好,大概见咱们父女感情深厚,不免有感慨。他不止一次跟我说过,总之……总之就是这样……”

  云成源若有所思,须臾皱眉道:“不行,男人都是骗子,你小心着点。他是好人,可也是男人。”

  “我知道。”映桥道:“您真的还要去填词啊?”

  “有生意为什么不做?”云成源横下一条心:“况且四少爷不是说可以提他的名字吗?一旦赚到钱,我就不做了。”

  不知道季大人这把保护伞好不好用。

  映桥和父亲又聊了些别的,谈的多是在四少爷身边吃穿用度的琐碎事,云成源听女儿过的不错,放心许多。而映桥不停的询问父亲伤势要不要紧,云成源赶紧摆出坚强的样子说他没关系,他还年轻,经的起折腾。

  是夜,映桥在自家睡了,冷不防换地方,她睡的不好,天不亮就醒了。与父亲告别,往府里回。云成终究不放心女儿,不停的叮嘱她要加倍小心,如果季文烨敢侮辱她,就要抵死反抗。说的映桥心里惶惶的,好像季文烨是个色 狼,她回去就要落到魔窟。

  云成源送走女儿,伤感于自己的软弱无力,回屋又哭了一场。

  映桥回到府里,季文烨已去指挥使司应卯,并不在家。黛蓝她们见映桥被主人带出去贺寿,一起宿了一晚,已猜到两人关系了,对映桥就像对小主子。

  临近年关,锦衣卫也懈怠,季文烨去点了卯,没到中午就回到家里来了。正碰上云映在屋内拿剪刀收拾摆设的盆栽,他进了屋,没搭理她,而是叫其他丫鬟服侍着脱了飞鱼服。

  映桥见主人回来了,忙放下剪刀过来,接手道:“我来。”

  他面无表情,等映桥给他穿好了便服,就到桌前看揭帖。揭帖内写的是公文,映桥虽然识字,但从不敢翻看一个字,历来只替他整理好,摆放整齐。

  季文烨低头看公文,并不说话,半晌他才抬头:“你怎么还在这儿?”

  难道她不应该在这里吗?!每次他看书写字都得她在旁边伺候。映桥巴不得偷闲,道:“奴婢这就下去。”

  季文烨随意嗯了声,默许她走了。

  云映桥真是摸不透主人的想法,忽热忽冷,喜怒无常。难道是昨天拒绝他亲昵生自己的气了?

  “……”她回屋后杵着下巴检讨自己的错处,思来想去没觉得自己哪点做的不好。她便一合掌,自我劝慰道:“算了,不管他,就当他来大姨妈了。”

  —

  虽然不知道哪里招惹他了,但映桥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被打入‘冷宫’了。季文烨自打她从家回来,就没对她亲近过,与黛蓝、海棠和其他丫鬟无异。

  大概他觉得她不许摸不许抱,所以不好玩了?

  ……嗯……太好了,她本来就不好玩!就这样越来越冷淡吧,等赎了身,再没关系。

  黛蓝她们眼见俩人平日形影不离,到如今形同陌路,一致认为是云映桥发傻不知惜福,触怒了少爷。原本少爷遇到云映桥后,笑的时候多了不少,结果转眼又变的十分冷漠了,想来全是云映桥的错。

  这一日,是腊月二十七,年味已经很浓了,厨房那边置办过年的肉菜原料,忙得不可开交。映桥她们则妆点屋子,季文烨不在,所以有说有笑。

  黛蓝笑道:“就你心大,还有心思笑呢,爷对你这么好,你得罪他了,怎么也不去磕个头认个错?”

  “……我没犯错……”

  “嘁,哪有不犯错的奴婢,只有做不错的主子。”海棠在一旁道。

  这时有小丫鬟进来禀告说,有个男人,自称是云姑娘的叔叔,想见她。

  叔叔?!如果她爹真有兄弟,也不至于现在这样无依无靠。她刚要说没这门亲戚,忽然想起江奉桐来,心道莫不是这个人?!她便放下手头的活,去二门处见这位‘叔叔’。

  竟真是他。

  你真好意思自称是我的叔叔!映桥微微皱眉:“……江叔……”

  江奉桐正低头想事情,听到声音,赶紧抬头:“云姑娘你来了,出事了。”

  她最怕的就是‘出事了’‘摊上事了’之类的话,登时咽了口吐沫:“怎、怎么了?”她顾不得那么多,迈出门去,和他在门首处说话。

  “云姑娘,你冷静些,不要慌。是这样,我和你爹在醉月阁填词,偶尔有些无赖索钱,但都不是大事,你爹不愿给钱,我替他给,只求息事宁人。今天却发生了一桩不好的事,前几天那几个泼皮索钱,你爹对他们说锦衣卫南镇抚季大人是他主家……”

  “是季大人允许他说的。”

  “你听我说。说完了,那些泼皮的确吓退了,再没来惹事。可今天不知怎地,突然来了几个不知谁家的仆人,四处打听你爹,点名要教训他。幸好你爹机灵,进了醉月阁避难。”江奉桐说到此处,也是一脸的庆幸。

  映桥也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人是没挨打。可抓他的人,迁怒醉月阁藏人,就是一顿乱砸,还伤了几个茶水小厮。事情闹大了,官府来人将人全抓去了,你爹如今和闹事的人一起关在衙门里了。”

  映桥只觉得耳边嗖嗖两道阴风,从头到脚凉透了一般:“又被抓走了?”

  江奉桐沉重的道:“你爹既然说季大人能护着他,想必也能把他救出来,腊月里蹲监牢,好人也要蹲出病来。”

  映桥说出来的痛苦:“……可是四少爷这会不在……”

  “你别太着急,砸东西闹事的毕竟不是他,你就季大人说个人情,或许很轻巧就能将人弄出来。”

  “怎么会轻巧……”难道她还要痛哭流涕的跪地求他吗?

  江奉桐亦难过,道:“你爹真不容易,赚着这份钱不说,听说徽州书商求话本刻印,夜里还写话本,一夜也写不了几个字,眼睛都累坏了……”

  以前总觉得父亲胆小怕事,总给自己添麻烦,如今才觉得自己才是父亲的麻烦,若不是因为她,何至于两次进监牢。她鼻子一酸,含泪道:“您能不能先帮我们去官府打点打点,叫狱卒别苛刻我爹,等四少爷一回来,我就求他,跪地磕头,总有法子的!”

  江奉桐叹道:“……流年不利,怎么事事不顺。”其实他有个隐情没说,那就是,来找麻烦的乃是醉月阁爱月姑娘的座上宾曲公子。这曲公子有些来历,因为他在京求学,就住在他妻子的亲舅舅家——永昌侯府。

  曲公子曲连岷是季大人的表妹夫。

  换句话说,这件事很可能是冲着姓季的去的,毕竟曲公子听说这处有人仗着季文烨的势,才发怒打人的。 亲戚间听到对方的名字,不避让还主动挑衅的,必有蹊跷。

  江奉桐思虑颇深,觉得还是不要透露给云映桥的好,毕竟他这也是个猜测。锦衣卫门前少搬弄是非。

  映桥咬了咬唇:“叔叔,您先回去吧,这事我知道了,一定会救我爹出来。”

  这时江奉桐发现守门的小厮不是斜眼看他,就是吊眼瞅他,不便多留,便跟映桥道别走了。

  她惶惶的回到屋内,黛蓝见她脸色不好,便问她怎么了?映桥恍恍惚惚的摇摇头:“没怎样。”

  谁信啊,海棠她们关心又问了几句,映桥铁了心不说,众人看得出她不愿意谈及,便不再问了。过年的事一桩接着一桩,映桥却没心思妆点,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季文烨回来。

  按他每天的情况,早上出去,中午前一定回来,接着除了会客外,一整日不出门。可偏偏今天,晌午过了,他仍旧没个人影。映桥怀疑他是去鲁公公那儿了,着急的直揪衣裳。

  快到傍晚时候,他总算回来,但一脸疲色,眉头微锁,似是不愉快。这使得映桥心里战战兢兢的不敢言语,给他脱了飞鱼服,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寻找说话的机会。

  季文烨坐下后,冷冷的瞧她:“你也知道你爹犯什么事了?在这儿晃来晃去的是想求我?那怎么不开口?哦,我明白了,你尊贵着呢,不许碰不许摸,自然也不会开口求人了。”

  果然记恨着她的反抗。映桥小声道:“……这事不怪我爹,是那帮恶人胆子忒大,您的名号都吓不住他们……”

  “……”他顿时恼火,吸了口气压火气,朝她招手:“你过来。”

  映桥怕挨打,忸怩不前,但招架不住他的‘淫威’,硬着头皮靠过去。

  季文烨提着她的手臂,将她拽到面前,质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的错了?你到底讲不讲理?”话说这几天憋的手痒痒,这会她靠的近,只觉得她身子软软的,没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你真是个累赘,我养你,你没给我什么乐趣,我倒是一直给你收拾烂摊子。”

  “ 这、这个……我……我也不想当包袱……”她道:“您也见到我爹了,他老实本分,可却处处被人欺负,搬出您的名号也不好使,连你都救不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呢?”

  “哼,谁说我救不了你们。”他不屑的冷声道:“这会你爹应该已经在家里喝热汤了。”

  她眼睛一亮:“真的?您今日回来的这么晚,就是帮我们打点这事吗?您真是我们的大恩人,我、我……我……”想不出有什么报答的方式了。

  “别‘我我我’的结巴了。”他戳了她的脑门,语气冷淡的道:“好好想办法怎么还我的银子。”

  葛朗台啊你!果然越有钱的越抠门,打碎个碗碟喝汤药都要记账,前几日还收了她的戒指获利,统统都是钱。她低声道:“……赎身钱会凑出来的……”

  “我的小傻子,不是五十两了,而是二百五十两。因为你爹打碎了醉月阁的东西,老鸨子又认识上头的人,不赔到她满意,她不肯罢休。看在我的薄面上,京兆尹刑法可以免了你爹的,但赔钱不能少了,我只好替你爹垫付了二百两,前后算起来,你欠了二百十五两了。”

  他是真的赔了银子,醉月阁那边毕竟吃了亏,说什么要叫始作俑者赔钱。况且曲连岷那边赔的更多,他本人还被下了狱。

  “……”映桥目瞪口呆,彻底傻了。

  季文烨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别给我装傻,给我说说你到底想怎么还,把你论斤卖都不值二百五十两。”

  “……能不能宽限些……我赎身后按月,行吗?”分期付款。

  “每月还一两,你想还个二十年吗?你能活多少岁?还是你想熬死我?”

  映桥悲观的哀呼:“难不成我真要一辈子不得赎身了?”

  “这倒也不一定。等你过了十五岁还不起债,我留着你也没用,便把你转卖出去,或许有人贪图你容貌好,把你收房做个姨娘。”他吓唬她:“啊,不对,姨娘在你眼里是奴才,完了,你这辈子真得都做奴才了。”

  映桥紧紧咬着嘴唇,低头盘算还债的门路,太过专注,连咬出血都没察觉。

  还是季文烨发现的,拍了怕她的脸:“干嘛呢?都出血了。”见映桥哭丧着脸,眼中有泪花,才发现一小不小心,吓唬的太过了。赶紧取了帕子给她擦泪:“哭什么,天又没塌。”

  “……怎么没塌……”二百两负债,这辈子算是玩完了。

  季文烨见她只顾难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想,云映桥你真是死脑筋,你光想着还真金白银,就没想过用其他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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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季文烨见她将唇都咬破了,有丝丝血迹,心疼的问她,“不疼吗?”

  映桥压根没知觉,听他说话,才茫然道,“什么疼?”

  他道,“你嘴唇咬破了。”

  她这才舔了下,尝到甜腥味,但却不觉得疼,无所谓的道,“没事。”然后继续寻找赚钱的门路,五十两已压的她喘不上气,二百五十两,这辈子算是望到头了。

  季文烨怕她太难过:“你还年轻,总有能还清的一天。我又不急着你还,眼看要过年了,你别哭丧着脸,高兴点。”

  如果你不需要我还债我就高兴。映桥低头,努力让自己不这么难过。

  季文烨拉过她的小手,语重心长的道:“反正你就算着急,你一时半会也还不清,何必想那么多,叫自己不痛快呢。”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是这个意思吗?!她道:“我爹呢,他知道这事吗?”

  “应该还不知道。怎么,你想告诉他?还是算了吧,你爹那个样子,我可怕他大过年的寻短见,你恨我一辈子。”季文烨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柔若无骨,但和每次不同,皮肤表面凉凉的。

  “……您说的对,不要告诉他的好。”映桥只顾纠结银子的事,没在意自己的手在季文烨手里握着。直到季文烨道:“你手怎么这样凉?”她才如梦方醒,抽回手:“我一紧张就这样。”

  季文烨道:“你爹人没事就好,难道你舍不得这二百两银子,叫你爹蹲大牢吗?我若不救他,一般是扣押到年后,过堂少不了先打二十板子。”

  “……谢谢您。”不管怎么说,季文烨好歹出力了,若不是他垫付这笔款项,老爹怕是真的栽了。

  “你就口头说的好听,唉,从没有真的感谢过我什么。”他失望的看着她。

  你这是公然索贿吗?映桥低头摆弄手指:“可我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以感谢您。”

  谁说没有的?季文烨摸了下鼻尖,心道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他便笑道:“谁说的,你不是会逗我笑吗?过来坐这儿,陪我说说话。”说着,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一并坐在榻上。

  他一只手很自然的搭在她肩膀,道:“知道我前几天为什么不理你吗?”

  映桥余光瞥了眼他的胳膊,然后装傻道:“您有不理我吗?”

  “……”他脸色一沉,盯着她哼道,你这个不开窍的。

  她感受他的不悦,紧接着又来了一句:“我还以为是您太忙了,没空和我说话。”

  “的确有方面的缘由,但更多的是,我觉得你不听话,想晾晒你几天。唉,结果你倒没怎么样,我心里却不自在,没你陪我逗乐子,我过的很是不开心。”

  “……”映桥只得小心逢迎:“来日方长,我以后为您逗趣的日子在后面呢。”

  “嗯,你一时半会也赎不了身。”季文烨笑道:“映桥,你**上写,你是正月十五生的,这个准吗?”

  “当然是真的,我可不敢作假。”

  “过了生日,你就十四岁了吧。”季文烨又搂了搂她的肩膀,低声暧昧的道:“然后再过一年,你就能嫁人了。”

  “嗯……”映桥还想着二百五十两的雪花白银,心思不在和他谈话上面。

  他见她心不在焉的,又开了别的话头:“我听人说今日有个男人来找你,是谁?”

  “我爹的好朋友,我管他叫江叔。”

  季文烨眯着眼睛道:“可我听说他不过我这个年纪,你怎么叫上叔叔了?”

  “因为我爹还不到三十,所以您这个岁数的,我都叫叔!”她嘟囔道。

  怎么感觉瞬间变成中老年人了?!他不悦,扳着她的肩膀道:“你怎么嘴巴突然这么笨了?不觉得叫叔叔太过了吗?”

  映桥挣开他的手,站到他面前,毕恭毕敬的拱手道:“奴婢错了,不该和您套近乎,少爷!”

  “……”这一下关系更远了。季文烨无奈的道:“罢了,下不为例。把我的便服拿来。”

  她被负债折磨的没心思说笑,木呆呆的给少爷换了衣裳,然后回到屋内,一整晚都魂不守舍的。接下来几天,仿佛眼前飘的都是**和雪花白银,脑海里就一个字‘钱’。

  转眼到了除夕,一大早季文烨就进宫去了,与父亲一路回来后,进府祭宗祠。侯爷再讨厌这个儿子,但也改变不了他的血统,只得允许他一起祭祠堂。

  从祠堂出来,侯爷叫儿子进屋喝茶,屏退四周的丫鬟,独留父子二人说话。侯爷道:“你大堂哥回从南京调回来一事,你看过了年,就给办了吧。”

  “……您去信给他,叫他再等等,现在南北二京官员斗的厉害。鲁公公也不敢冒然把失势的走卒叫回来。”季文烨冷笑道:“他的老师都不管他,他又没为鲁公公卖命,这会却要求鲁公公把他弄回来,实在强人所难。”

  侯爷气的脸呈紫膛色,但想了想,忍了:“不说这件。你妹夫如今锁在大牢里,你想想办法吧。曲老爹来过几次信了,他人在南京,对京城这边的事,一时找不到人手帮忙。”

  “怎么求到我头上了?曲连岷的岳父大人官拜礼部尚书,难道连女婿都搭救不出来?我不信。我看怕是梅表妹自己不许他爹救丈夫,想趁机和离。”季文烨早就料到了,不管曲连岷犯的罪是大是小,只要关在牢里几个月给梅表妹机会,她就是拼了命也会闹着和离的,根本不用他出手。

  而且故意把曲连岷关在衙门里,而不是锦衣卫的诏狱,就是为了撇清关系。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表妹糊涂,你也糊涂?”

  季文烨冷声道:“这是梅家和曲家的家事,与咱们何干?曲连岷上京求学,不住在丈人家,而是住在妻子的舅舅家里,这其中就能看出两家的关系了。再说一点,曲连岷砸了醉月阁,本来是小事,可他倒霉,手下的人不知怎地打伤了刘贵妃的一个亲戚。您说,能轻易放人吗?这些事和我无关,我也不打算管的。我劝您也旁观为妙,少插手,弄不好曲家梅家和刘家都要得罪。”

  侯爷脸青一阵白一阵,既觉得儿子冲撞了自己,又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那……那就放着不管了?”

  “顺其自然。”

  侯爷没好气的道:“你晚上过来守岁吗?还是到那边去?”所谓那边自然是鲁公公这个养父。

  “我陪自家人守岁,当然是来您这边。”

  侯爷脸色这才舒缓些:“那好,你回去准备准备,尽早过来吧。”忽然想起云映桥这个丫头了,加了一句:“你养的那个没规矩的丫头,不许领来!”

  季文烨漠然道:“不会领的。”

  侯爷摆摆手:“下去吧,准时过来。”

  季文烨与父亲告别,回到自己屋里,见云映桥托腮坐在屋内,满面愁云。她已经这个样子好几天了,自打知道又欠了二百两开始,就没笑过。

  他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当初真该好好想想,但覆水难收,说说她欠债了,不好一笔勾销。

  映桥见少爷回来了,忙起身给他更衣,呆愣愣的给他换了衣裳,然后垂手站在一旁,继续出神。季文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都说不着急还银子了,你大过年的能不能笑笑?”

  映桥叹道:“好的。”然后挤出一丝悲中带笑的笑意,简直比哭还难看。

  季文烨觉得自己像是恶霸,强占民女还比逼人家笑给自己看,一时心情也坏了,丢下她不管。

  黄昏之后,合家团坐辞岁,桌上琼浆罗列,珍馐菜肴次第端来,灯烛辉煌。季文烨打算现在这边和云映桥吃一顿,再去那边守岁。于是菜上好后,叫映桥一并坐了,不时还给她夹一筷子菜。

  季文烨见她不开心,心想自己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居然还摆脸色,便郁闷的道:“云映桥,你到底想怎么样?”

  “……”

  “想回家陪你爱哭包的爹过年?”

  “不是,我是受宠若惊,能和您同席吃饭,想做梦一样。”要是一场梦就好了,根本没卖身也没欠债,自己还是个自由人。

  季文烨闻言,心情好了许多,微笑道:“不用这样,往后时日还多着呢。”

  是啊,弄不好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里。映桥听了他的话,更没法高兴了,但大过年的,总不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别人,于是强笑道:“是啊,是啊。”

  这时,黛蓝她们打帘进来,道:“少爷,压岁钱包好了,散碎金银也准备了些。”

  “你再去看看管家给小厮们发赏钱了没。”

  黛蓝走后,映桥心道,原来当小厮都有赏钱,自己却仍是两手光光的。季文烨瞧出她的小心思,道:“大过年的,你做点讨喜的事,我也可以给你赏钱。”

  讨喜的事还不容易,映桥马上放下筷子,给少爷磕了个头:“爷,祝您新春吉祥。”

  “这就完了?”

  “嗯……一祝家祥和,二祝身健康,三祝事成功,四祝心如愿,五祝财源旺。”

  季文烨高兴的笑道:“就你会说,过来,过来。”

  映桥以为有钱领,赶紧凑过去,不想季文烨只是亲自斟了杯酒给她:“来,陪我喝一杯。”

  失望归失望,映桥还是装作喜滋滋的将葛朗台赏赐的屠苏酒给喝了。

  这时唱戏的伶人已准备好,丫鬟把帘子卷起来,叫主人听曲。季文烨手搭在映桥肩膀上,暖笑着问她:“你喜欢听什么?”

  她哪里会点什么曲子,随口道:“《牡丹亭》随便来一幕吧。”

  季文烨一愣:“这是什么?”众人亦是迷茫,面面相觑。

  映桥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笑,之后猛地的意识到了什么,她清了清嗓子,试探道:“要不然别听唱戏了,咱们听人说书吧。我想听《七侠五义》和《杨门忠烈》”

  “……”他道:“你想人说书到是可以,但是你说的这些评书,我怎么没听过?”

  太好了!怎么才想到这点,徽州书商等着刻话本赚钱,四处求文人写书。可写小说话本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会被文人鄙视,但是她没关系啊,只要有钱,随便鄙视。

  她穿越来那会,虽然年纪还小,但好歹也看了许多电视剧,各种细说各种演义,她都记得,不愁没灵感。况且老爹和江叔都是文人,加上她一共三个,不愁写不出好话本。

  “嘿嘿……呵呵……”映桥忽然觉得生活有指望了,不禁乐出声来,精神瞬间饱满了。

  季文烨眼看她的表情从抑郁变成欢喜,且就在一瞬间,不禁有些担心,摸着她的脑门道:“病了吗?”

  “爷,我没病,我好着呢。”她开怀笑道。

  疯子都说自己没疯。他揽过映桥,担心的道:“你别太着急,那钱你想还到什么时候就还到什么时候,大不了还一辈子,我都等你。”

  她脸上笑,心中则想,用不了三五年就还清了,谁跟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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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映桥虽然不想在季文烨身边做一辈子奴婢,但对四少爷本人,她还是很尊敬的,这些话想归想,可不敢真的说出来。

  “唔……您不急,那我也不急了。”

  季文烨这才温笑问道,“你不急便好,我问你,你怎么刚才突然笑了起来,你说的那些奇怪的曲目又是什么,”

  “我们的地方戏。”她撅嘴道,“我就是意识到我是小地方来的,我们那的地方戏,京城根本没人唱,所以自嘲了一下。”

  他哄她:“管你哪里来的,眼下你讨人喜欢,就胜过其他人千百倍。”

  映桥仰头看他,想起他那日问的话,颇有感慨的想,就算以后真的赎身了身,也会记得他的吧。毕竟他三番四次救过自己,不可能转头就忘掉的。

  季文烨挑挑眉:“你看什么?”

  映桥垂首摇头:“没什么,饿了,想吃东西。”季文烨便让小丫鬟给映桥夹菜,她不习惯这样,摇头拒绝了,倒是一直关注着季文烨想吃什么,不时给他夹菜。

  伶人一般会唱个百十套曲子,季文烨便随便让她们唱了几个应景的,然后挨个打赏,叫她们下去了。总之这府邸里头,人人有钱拿,除了她一个。于是不甘吃亏的映桥,大吃大嚼在嘴头上把吃的亏找回来。

  季文烨杵着下巴瞅了她一会,道:“是你今天吃的太多,还是每天没有吃饱?”

  “今天的饭菜好吃。”说真的,有点撑。

  “不会啊,平日里吃的也是这些,没差多少。”

  “……”映桥闷头吃饭,不理他。

  季文烨笑笑:“我得去那边了,你好好看家。你一个人没意思,就和黛蓝她们玩马吊牌,要不然叫人进来唱曲都行。”

  映桥点点头,起身去拿衣裳给季文烨换上,嘟囔道:“我不玩马吊牌,没银子,人家不爱带我玩。”

  季文烨想了想,对她道:“你去账房支点银子,都给你记账上。”

  “那还是算了。”

  提灯笼的提灯笼,捧手炉的捧手炉,季文烨带了两个小厮出了门,去侯府那边守岁。男子们在厅中吃年酒,听曲子。季文烨来之后,先给了庶出的弟弟和堂弟们压岁钱,才落座。因不见老八,他便问了父亲一句:“老八呢?”

  “前个病了,这会躺着养病呢。”侯爷召唤过小厮,叫他拿了季文烨的押岁钱,吩咐道:“告诉八少爷就说他四哥惦记他呢。”

  季文烨在自己那边吃过了,对什么都没胃口,待了一会只觉得困倦,对周围的一切意兴阑珊。熬了一个时辰,实在忍不住,起身借口有事告辞回去见映桥。

  果然,还是跟映桥守岁比较好。

  出了门,风一吹,他清醒了,不似方才在屋内那么昏沉欲睡了。这会各院的人都在屋内守岁,屋角的羊角灯高高挂着,照的院里通亮。季文烨听着街上的鞭炮声噼噼啪啪的响着,心想等她十五过生日那天,她若愿意,带她去看看烟花。

  突然这时,他听到穿廊尽头传来调笑声,女子声音高,十分清晰。女子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嗓门高了,很快压低了声音,但是仅凭这一下,季文烨就听出发笑是梅安云。

  他纳闷,她怎么来了?

  叫小厮先下去,他放轻脚步往那边走去,扶着廊柱,静静听拐角的谈话。

  “你不在家过年,跑来舅舅家做什么?”说话的是老三季文煜。

  “我爹说出嫁的女儿不能在家过年,有女婿还行,没女婿,女儿也不许留家。”梅安云阴阳怪气的道:“我弄不懂我爹的想法,有的时候十分奇怪,你根本不知他在想什么。就拿这个说吧,我平日里能在家里住,可是过年偏不许待了。”

  “真的?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过来瞧老四的。”

  “怎么说话呢,三表哥你就这嘴巴招人讨厌。”

  “我嘴巴讨厌,还不是我总能说到你心里去。”老三低声笑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谁不知道,甩掉姓曲的,叫老四重新娶你。我劝你实际些,你一个回头人,人家老四可是头婚。”

  “那……三表哥你什么意思?”

  “你别忘了,你跟老四可是有悔婚的仇,你现在来找他,他为了报复你,只会纳你做妾。你不想云映桥那小丫头和你平起平坐吧。我就劝你一句,回头人还找回头人,你找个人家做填房不是挺好的吗,何必专门找你四哥。”

  “三哥,你这话说的可就难听了。难不成你想休了三嫂,找我做替补她的位置?要不然,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找不找四哥与你何干。”

  “呦,你真是误会我了。我还不是看在亲戚的份上,看不得你伤心嚒。你四哥的心如今在云映桥那狐狸精身上,哪有你的位置,多少正妻都斗不过姨娘,何况你一个再嫁的。”

  “哼,你真以为四哥和你一样呢,我爹说了,鲁公公可是希望我们结亲呢,他人在朝中,思虑的可比你们多多了。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这点斟酌应该懂的。进了门,我不怕我斗不过姓云的小狐狸精。”

  “口气倒不小。”

  “三哥,你到底帮不帮我四哥叫出来?!你不帮忙,我去找别人了。”

  季文烨听到这句,便转身走,行到穿廊尽头,回首不见老三出来,想必又和梅安云继续纠缠。老三勾搭梅安云这么久没勾上手,估计不甘心吧,所以才一直缠着她说话。

  他心情复杂的回到东苑,和他预料的一样,梅安云和离后,仍旧愿意嫁他,梅大人大概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二嫁了,所以也支持这门婚事。应该说,只要他点个头,来年就能把梅安云娶进家门。

  但是想到方才老三和梅安云的对话,他暗暗倒胃口。

  厅内的饭菜已经撤了,桌上只留了瓜果、蜜饯和年糕。唤来个小丫鬟一打听,原来海棠她们在暖房玩马吊牌,好几个小丫鬟去看热闹了,本来看屋的是云映桥,这会她不知去哪儿了。

  季文烨大过年的不想犯嗔戒,脾气很好的道:“叫她们玩吧。”自己换了衣裳,呷了口茶,去找云映桥。先去厨房找,以为这吃货在那儿,可看了圈人不在,这时发现她住的屋子亮着灯,便推门进去,见她伏在桌上,脑门抵在纸上,手还握着笔,人已经睡着了。

  季文烨把笔拿开搁到笔架上,瞅她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只见上面抄写着各药书上,治跌打损伤的方子,想来是给她爹抄的。

  “……”季文烨心里酸溜溜的,刚想把她唤醒,但转瞬打消了念头,俯身吻她的唇。映桥睡的无知无识,他轻轻吻了一下,她毫无反应。这叫季文烨胆子放大了,试着用舌头撬开她的牙关,可惜没有成功,他只能郁闷的放弃。

  他端详着她的睡颜,觉得这样放弃太可惜了,便打横抱起她,往炕边走。

  这时,突然就听院里一声震天响,接着就听海棠骂道:“忘八羔子,会不会放炮仗,你不会放的话,滚回娘胎里问你老子娘去!”便有小厮求爷爷告奶奶的讨饶,海棠不依不饶,又骂了几句才罢休。

  这一声响直接将映桥震醒了,于是连季文烨都想骂人了。

  她揉着眼睛,四处看:“年初一了?爷,您回来了?”发现季文烨抱着自己,直皱眉:“快放我下来。”

  季文烨便一撒手,直接将她掀在炕上:“我叫你看屋,不是叫你看你这间破屋。除夕夜,你跑回这里作甚?”

  说来话长,映桥自打少爷走后,想找纸笔先写几个字练练手腕,结果才抄了几张跌打损伤的方子,就困的双眼睁不开,不知何时闷头睡着了。

  “我、我……”映桥揉揉眼睛:“我……我寻思您不在,用这时间做点私活。”

  “你也知道是私活?”她说真话,季文烨便原谅她了,将那叠纸拿过来,坐在她身边,将她圈在怀里,跟她一起看:“你这笔字还成。我问你,云映桥,你抄着这些做什么?”

  “自学。”不方便说给父亲用的。

  他嗤之以鼻:“那你学的怎么样了?”

  “回您的话,还不怎么样。”每次季文烨盘问她的时候都一本正经的厉害,比如现在,把她圈在怀里,却是审讯犯人的口气。

  他这才露出些笑意:“等你哪日学成了,给我也治一治。”抓着映桥的手,塞进他怀里,隔着中衣摸他心脏上的位置:“我可等着你医我了。”

  “呃……我试试……”

  不想季文烨突然抱住她,饱含无奈的道:“云映桥,你爹为什么那么无能?”

  为什么他没有一个稍微拿得出手的身份,哪怕他有个一官半职,甚至不用太高,他或许都能娶映桥。

  而不是那个姓梅的女人。

  她不满的道:“没觉得呀,我觉得他挺好的。”

  “是啊,他不无能,至少生下了你。”他抹着她的脸蛋道:“不说你爹了,咱们守岁去。”映桥弯腰穿鞋,随着季文烨到前面继续守岁。

  季文烨坐下后,拍拍自己的腿:“过来。”

  映桥摇头,她不想坐大腿,这太亲密了,但抬头瞅少爷,见他面色沉静,好像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想占便宜的男人一般目光都色迷迷的,可季文烨面不改色,心不跳,叫映桥一时摸不清他的想法。

  “过来!”他冷声道。

  映桥这才小心翼翼的过去,但到底没坐在他怀里,而是在他身边坐下,不过两人还是挨靠在一起,他的手搂过她的腰,拿了个蜜饯喂她:“喏,吃吧。”

  她咬住蜜饯,口中含住一半,另一截露在外面。

  季文烨见了,低头对她道:“我也想吃……”

  映桥便赶紧抬手去给他拿,不想他忽然低头靠近她:“吃你这个就行。”作势来吃她嘴上那半截蜜饯。她一呆,说时迟那时快,咕嘟一下将蜜饯囫囵咽掉了,然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怔怔的看他。

  “……”季文烨扬着下巴,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微微抽动。

  映桥手里拿着一个蜜饯给他:“给您,少爷。”

  他没心情吃,摆摆手:“算了。”出师不利,他没再做别的尝试,老实的守了岁,便散席了。因为大年初一,宫里有大朝会,需要他早起。

  年初一,季文烨去了宫里,映桥在家和众人吃果子犯懒。

  她在下笔前已经大致想好了‘剽窃’的对象,她查找了一下这个时空的青天大老爷,找到了类似包拯和狄仁杰的神探,决定将看过的古装探案剧移植到他们身上。

  这种情节曲折,伸张正义的话本,应该会受欢迎吧。

  映桥托着腮帮冥想。当然这个时代的行文,她是写不来的。她提供大纲还成,叫父亲和江叔去写。所以最近要找机会,回去一趟,共商大计。

  正美滋滋的想。就听人说少爷回来了,映桥忙放下手头的零嘴,起身迎他。

  季文烨一身寒气,没急着换衣裳,而是径直到火盆前烤火。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做什么了?”

  黛蓝她们面面相觑。知道少爷虽然问的是‘你们’,但应该是单指云映桥的,所以这个问题该她答。

  “……没做什么,就是等您回来。”映桥见没人说话,于是回答道。

  季文烨很满意,暖了手,见映桥方才坐的桌前有磕好的瓜瓤,随手捡了两个:“你磕的?”

  “啊……我……”映桥慢悠悠的回答。

  季文烨便嚼了。

  不想映桥慢悠悠的继续道:“我……没瞌,是小玉磕的……摆那没吃……”

  他脸色一变,立即侧身吐了,赶紧叫黛蓝拿浓茶漱口。

  映桥见他这般,不禁暗暗发笑,忙剥了一块糖,假模假样的走到他跟前:“爷,您吃块糖。”

  他瞅着她,冷冷发笑:“你厉害了,敢算计我。明知道你回答是你磕的,我才会吃。你戏耍我,很有意思吗?”

  是挺有意思的。不过映桥见他生气了,开始害怕了:“我再给您拿水漱口。”

  “不用,这样就行!”说罢,拽住映桥的手,将她提到自己跟前,一手扶住她的后脑,一手抬着她的下巴,狠狠吻住她的唇。舌头探进去,汲取她的甜美。

  映桥傻了,待回过神来,挣扎着要他放开。

  季文烨吻够了,才罢手放开她,瞅着她一言不发,然后拿起桌上的鞭子,大步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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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映桥手脚麻软,几乎站不住。

    被强吻不是问题,被当众强吻才是问题。她警惕的环顾四周,实在丢人,得看看其他人是什么反应。

    黛蓝她们见映桥看向这边,赶紧低头抹桌子的抹桌子,卷珠帘的卷珠帘,谁也不和她对视。但都知道自己瞧见了不得了的事情。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都没个准备,就这样发生了。

    “……”映桥抹了抹嘴,眉毛锁成一团。

    季文烨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吻完了,人就走了,上次在鲁公公家是无意的,这次肯定是有意的了吧。不就是捉弄他一下么,要打要骂都行,吻她算怎么回事。

    屋内鸦雀无声,好像大家都看不见她似的,都低头忙自己的事。

    “……我出去一趟……”她走过黛蓝身边的道。

    黛蓝啊了一声,仿佛才看到映桥一般的尴尬笑道:“你要出去啊?要我们陪吗?”

    映桥摇摇头,绷着脸出去了。她一走,大家才从僵硬的气氛中解脱出来,面面相觑,最先开口是的海棠:“你们看见了吗?”

    “没有,什么?”众人装傻都有一套。海棠亦心知肚明,笑道:“没什么。”

    话说映桥大年初一就碰到这么一遭祸事,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本来少爷从宫里回来,大家要吃早饭,然后等着人来拜年,如今他离家走了,映桥也没心情吃饭,众人也不能成席,便派黛蓝来请她。

    映桥坐在自己屋的炕上,高高的撅着嘴。说不上生气,也说不上难过,但就是有口闷气憋在心里,没法疏解。

    “下饺子了,快去吃一口吧。”

    “不想吃。”映桥道:“……我想睡一会。”

    “哪有年初一就睡懒觉的。”黛蓝扶住她的胳膊,劝道:“好歹吃一口,你不愿意见人,我给你端着这屋来。”

    对方说她不愿意见人,自然是指方才发生的事不体面了。映桥脸上挂不住,皱眉道:“我以后怎么在大家面前走动啊。”说到底都怪季文烨。

    黛蓝道:“谁敢说你个不是,你听见谁嚼舌根,叫人剪了她的舌头。”

    如果有可能,她第一个剪了季文烨的舌头。映桥抱着脑袋趴在桌上:“……我想回家……”

    “你想回家还不简单,等少爷回来,你求他就是了。”

    一提起季文烨,她就觉得怪怪的:“他不会允许我回家的。”他把她当玩物似的,没玩够呢,怎么能放她走。一想到这里,她不禁更加难受了,季文烨说的好听,左一个对她没意思,右一个对她没意思,到头来却吻她。

    是想把她变姨娘吗?

    黛蓝替不开窍的映桥着急,见四下无人,给她出主意:“你这会回什么家啊,爷都这样对你了,你至少得要个体面的身份再归家啊。叫他正经下聘,告知侯爷太太,不能稀里糊涂的这么过。”

    “……我早晚要赎身走的。”别说体面的身份了,她现在根本弄不清季文烨到底在想什么,万一只想玩弄她,而不负责,她似乎除了忍受外,也没别的出路。

    “啊?”黛蓝不相信还有云映桥这么傻的人:“走哪里去?哪里比的上这里?除非你进宫或者入王府。”

    “……实话跟姐姐说,我在这里不足一年已经很累了,要是叫我一辈子都得绞尽脑汁的博主人欢心,恐怕我这一辈子也长不了。”映桥叹道:“尤其少爷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黛蓝觉得映桥这种想法纯属瞎矫情,但没直说:“谁人不看别人脸色活着,别把自己不当回事,也太当回事。我就是见不得你犯傻,说两句梯己话,凡事抓住机会,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嗯……我明白了。”明白一定要赎身走。

    最后映桥到底没吃饭,熬到晌午才吃了点馅糕充饥,不过嘴上零食没闲着,倒也不怎么饿。季文烨这一走,就没了踪影。来拜年送贺贴的人络绎不绝,全是管家接待的,后来可能是知道他的去处了,拜年的人才转投他新的栖身地拜年了。

    侯府那边也来请过两次,听说季文烨不在府中,也觉得奇怪,大过年的不在家里待着,实在诡异。

    季文烨这一走,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都没人瞧见他。

    若不是他本身就是个特务,映桥几乎要联合其他人去报官了。

    这期间,映桥运用自己看了几百集推理动画的记忆力,动手写《大理寺判百案传奇》。估计谁也不会想到她一个女儿家会写这么血淋淋的东西。

    她之所以挑这么个题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大多数案件都独立,有大纲后,可以由不同的人写,不怕前后情节不连贯。再者,跟父亲解释的时候也有借口,就说都是从四少爷那听到的案子。

    这两天,她还真向黛蓝她们打听了一下徽州书商,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吓一跳,简直太赚钱了。于是她摩拳擦掌,回去又写了几章大纲。她甚至盘算着如果可能,叫人画绣像插入书页,指定能大卖。

    不过写毛笔字实在太慢,她辛苦了十几日,才写了不到一万字,离成书的距离十分遥远。

    不知不觉到了正月十五,映桥数了数,发现正好写了一万,按照这个速度的话,以她一人之力写出一本书的速度大概在一年以上。

    到时候她早逾期还不上债,被季文烨卖掉了。

    “……不行,得让父亲和江叔帮忙……”映桥藏好书稿,见外面灯火通明,才想起今日是正月十五,一年就数今天最热闹,女子们也能上街看烟花。

    一个时辰前海棠招呼她出去,她随口给回绝了。现在想想,应该是招呼她去看灯。

    映桥出屋一问,原来大家都聚到府前看放烟火去了,她揉揉肚子,觉得填饱肚子更重要,就往厨房去了。记起今天是自己生日,叫厨娘给她简单做了一碗面,然后就地吃了。

    她往屋里走,准备穿件棉袄,跟大家去看烟火。不想才一进屋,就见季文烨躺在炕上,他一身大红飞鱼服,面朝里,帽子脱掉仍在身旁。

    映桥一瞬间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揉了揉眼睛,却定是季文烨。

    他怎么睡在这里?

    “爷……少爷?”她试着问道:“您怎么睡在这里?冷不冷?”

    “哪样东西不是我的,我睡这里不行吗?”

    “……我给您脱靴子。”映桥上前伺候的时候,季文烨冷声道:“不用。”决绝了她的服侍。

    哼,好像他还有理了似的。 映桥不满的瞪他,对初一的事,一句话不解释却跑这里躺着是几个意思?

    “你怎么没去前院看烟火?受人排挤了?”

    “……没,我不舒服,在屋里休息。”

    季文烨才从外面回来,对家里的事不知情,以为映桥真的病了,不禁躺不住了,半坐起来道:“你怪我将你高卧的地方霸占了?”

    “这家里哪处不是您的,您随便躺!”她故意笑眯眯的道。

    季文烨冷笑道:“这是自然,连你都是我的。我走之后,有没有高看你一眼,管你叫云姨娘?”

    “我说了我不想当姨娘,自然没这么叫我。”

    “你胃口还挺大的,想要我娶你做正房太太吗?”

    “也没想过。”映桥道:“赎身的事,我倒是常常想。说真的,您回来之前,我还在想。”

    季文烨挑眉,勾唇道:“我都亲过你了,我看谁不在乎会娶你。”

    映桥做无所谓的样子:“我不说,谁知道。您总不至于到我婚礼上说这事吧。”

    他脸色难看:“我不想见你,出去——”

    她毫不犹豫的起身就走,季文烨见她真的走了,忽然舍不得,下地拉住她的手:“你还真走了?给我回来——”

    映桥不想叫他牵手,可又甩不掉。这时季文烨打横抱起她往炕边走,吓的映桥花容失色:“你要干嘛?”

    季文烨道:“我要是想做什么,也不会等到今天了,你老实点,我问你几句话。”

    她想想也对,他论体力和智力都在自己之上,静观之变总没错。映桥跪坐在炕上,眉头锁紧堤防的看他。

    “我问你,你爹一共参加了几次秋试,怎么次次落榜?”

    怎么先问她爹?映桥往炕里挪了挪身子:“第一次我祖父病了,他没来京里参加秋试。三年后,我娘病逝,他没心思考了,勉强参加一次名落孙山……上一次,族里的兄弟骗了我们好多银子,他窝了一股火,考的也不好。”

    “……你爹还真走背运。”季文烨道:“今年是马年,八月有秋试,你爹有什么打算没有?”

    映桥叹道:“我倒是想叫他考,可是我们欠了这么多债,糊口都困难……”

    季文烨爽快的道:“我给你二百两银子,你爹可以买书本,顾佣人照顾他安心备考。”

    “……”映桥心道,岂不是负债四百五十两了?这辈子还有希望吗?不过倒是值得一搏。她嘟囔:“您为什么要这怎么做?”

    “因为我……”希望你爹考中进士,提拔你的出身。

    她盯着他看,少爷鲜少说话结巴,这一次肯定有隐情。

    “因为我们想多得几个帮手。再说你爹真中了进士,补了官,别说四百两,四千两也还得起。现在这个样子,剥了你们的皮都还不清。”他轻描淡写的道:“你爹再搏一搏,说不定今年就中了。”

    不考进士,我们也能还清你的钱。不过确实机会难得,这次错过,再考得三年后了。映桥犹豫不决,心想要不然再暂时借个二百两?把秋试考了再说?

    季文烨道:“听你的意思,你爹前几次都是因为家中变故,才导致失手。这一次他平心静气的考试,应该能考的不错。我认识几个人,都是八股文章的高手,如果可能,我哪日叫他们点拨你爹一二。”

    她搔搔额角:“……可是……”

    他的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她居然还支支吾吾的。季文烨便捧起她的脸,没好气的道:“可是什么?”

    这姿势暧昧,映桥怕他再吻她,赶紧挣开,瘪着嘴不要叫他亲昵:“可是你还没解释大年初一那天的事情呢!”

    季文烨冷哼,一副我就是不解释,你奈我何的样子。其实那天要不是云映桥捉弄他,他也不至于恼羞成怒当众吻她。

    他已经确定收映桥当姨娘这条路走不通了,季文烨另辟蹊径:“好了,我给你陪个不是。你也知道我待你和其他人不同,这样吧,我收你当义妹,你拜我做个干哥哥,以后做一家人。”

    什么干哥哥干妹妹的,到时候干到一被窝去。她道:“我不缺哥哥,也不想要。还有您这岁数,我都叫叔叔。”

    “……”他气的瞠目切齿。本来打算云映桥给他个台阶下,彼此心照不宣就行了,结果不成想她这般执拗,于是季文烨灵光一闪,索性继续捉弄她。

    他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本来不打算和你计较的。我除夕夜去侯府那边,恰好听到梅安云说你收了她二百两银子,因为你和我亲近,所以要你在我面前帮她说好话。大过年的,我本来懒得理你。不成想年初一你却来捉弄我,怎么着?想在其他人面前显得咱们亲近吗?那好,我就吻吻你,叫大家都看看咱们多亲近!”

    “我、我——我什么时候收梅安云的钱了?我干嘛替她说好话?”映桥不想叫脏水泼自己身上,慌忙解释。

    季文烨道:“所以我方才进来是来翻你床铺的,看你把银子藏在哪里了,可惜没找到。”

    “根本没这回事!是陷害!”她气鼓鼓的道。

    “好了,好了,别喊。”他示意她小声些。然后突然搂过她的肩,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在映桥反应过来咬他之前,他放开她,风轻云淡的道:“其实我那天吻你,根本没什么感觉,现在也是,你有感觉吗?”

    映桥抓狂,调戏也得有个限度吧!一次没完还来第二次,真当她是二百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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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映桥又气又恼,手脚冰凉,她现在的确是归他管,但还没完全卖身呢,怎么可能随便轻薄。她反手使劲抹了抹嘴巴,恨恨的道,“虚伪的登徒子比真正的色狼可怕多了。”

    虚伪的登徒子挨了骂,声音平直的问,“你说谁?”

    “骂谁谁知道,非得点名道姓,我爹将我养这么大,不是给人做玩物的,那么多人供你玩弄,偏欺负到我头上来?她们是你从鲁公公那带来的动不得,所以我没根基就该让你欺负?!”映桥越说越生气,声音也愈来愈高:“告诉你,我不傻,你在欺负我,我知道!”

    “……”季文烨见隐瞒不得了,装作惊讶的反问道:“你才知道?”

    映桥抓狂,真应了那句话‘你欺负我不要紧,但不许你欺负我的智商’,她火从心中起:“还以为你是个好人,结果和三少爷一样!真是看错你了!”说着,就要穿鞋下地跑路。

    季文烨抱住她的腰,很平静的道:“我要想对你做什么早就做了,不至于留你到现在,所以你不用大喊大叫,也不用害怕我。其实现在……我也不知道对你是什么想法。你不喜欢我碰你,我不碰就是了。”

    她道:“我现在就不喜欢你碰,快放开我!”

    季文烨只好放手,于是映桥跳下地,拾起鞋跑到门口,盯着他穿上鞋,然后推门就跑了。

    他见人跑了,无奈叹气,坐了一会不见她回来,便起身回正屋去了。

    映桥则跑到前院去看放烟火,不时回望身后,本以为季文烨会来追她,但是等放完了烟火,众人各自回屋了,仍旧不见季文烨来逮捕自己。她才松了口气,跟着黛蓝姐姐回去休息了。

    丫鬟们发现少爷回来了,都吓了一跳,不过季文烨脾气好,只说正月十五大家可以玩乐,不怪她们。于是众人松了口气,各自回去休息了。这期间映桥都躲在自己屋,没去见少爷。

    自然是一夜无眠。映桥辗转难以入睡,烙饼似的翻来覆去。 以季文烨的身份和地位占有她简直易如反掌,他真有心霸占她,她除了一死之外没别的办法。可为了这种事去死,又不值得,况且她死了,父亲也不能活。

    以季文烨的身份以后肯定要娶个家世了不得的正妻,她这种没根基的小妾,怎么看都是饱受虐待的命。难道下半辈子都要在挖空心思抢男人中度过了?

    映桥想象了一下自己若干年后,哭哭啼啼向季文烨告正妻的黑状的情景,还有自己整日撺掇庶子跟嫡子争斗的情景。对了,再加上每日里和其他小妾争风吃醋的情景,他留宿一晚,就尾巴翘上天,他住到别的女人那,就失落的半夜偷偷抹泪。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思虑了一晚,一刻没阖眼,第二天起来精神萎靡,眉头紧锁,活像生了病似的。听人说季文烨出门了,她才到宅里活动。过了晌午就又会自己屋闷着去了,期间构思了一个话本的回目,随便记在了纸上。

    傍晚时,黛蓝说少爷叫她过去一趟。总躲着也不是办法,映桥只好颓丧着过去,,一进门就闻到菜香,就见桌上了摆了十几样菜,估计是投她所好,几乎都是肉菜。

    季文烨坐在桌前,朝她微笑道:“昨天是你生日,我不在家,没给你好好过,今日补偿你。快坐下,我陪你吃一顿。”

    “……”天啊,准备好菜肴,又笑脸相迎,叫她怎么拒绝?!

    他使眼色叫其他人下去,然后对映桥道:“别愣着了,快过来。”

    “……”映桥瞄到了红烧肉,于是就双脚不听使唤的飘到桌前了。

    他问她:“这有金华酒和葡萄酒,你爱喝哪一种?”

    她很警惕:“你不是想把我灌醉了,然后……”

    “我想做什么,根本不用等你喝酒了,说的好像你清醒着就能跑掉一样。”他说着,给映桥斟了一杯葡萄酒:“我觉得你还是合适喝这个。”

    “您也不用特意为我操办生日酒,我以后没靠您生活的意思。”映桥在权衡如何拒绝的婉转:“我这种人一抓一大把,您去抓别人吧。”

    “谁说一抓一大把,你模样顶不错。而且看样子,以后会出落的更好。”季文烨边喝酒边看她:“虽说瘦了点,我太喜欢。”

    一瞬间映桥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仿佛赤身 裸 体一般了,她皱眉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当我是猫狗养在身边的,我真心伺候您,可没想过有这么诡异的一天。”

    “你自己反应慢,还怪我了?”他冷哼,语气极其鄙视她。

    映桥想掀桌子:“那是因为我相信您不是这种人!”

    “你爹还说我想收你做小,你怎么不相信他的话?”

    这条路走不通了,映桥冷声道:“你喜欢我哪里?我改还不成吗?”

    他风轻云淡的道:“我就是喜欢你不想跟我亲近这一点,你改吧。”

    “……”映桥撅筷子。

    这时季文烨笑了笑,轻叹道:“你别草木皆兵,好像我会恶霸一样欺负你。我现在对你没那种想法。我要是想找女人上床,犯不着找到你头上,毕竟你还小。”

    听着好像是她若是她岁数够了,就会在劫难逃的样子。映桥提防道:“……你想做什么?”

    “我难得对你产生不同于其他人的感情,我不想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把你吓跑。”季文烨落寞的道:“你伤心难过,会离我越来越远,我不希望那样。”

    一旦对方态度良好,映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如果季文烨摆出恶霸嘴脸,她或许还会强硬顽抗到底,可他身为几次救过她的人,如此温柔谦和,实在叫她无法承受。

    “总之我不喜欢你对我动手动脚的,以后别这样了!”

    “好吧,我尽量。”

    “……”映桥眼神滴溜滴溜的瞟了他几下,然后便低头扒饭。季文烨则一边小口饮酒一边看她,瞧的她浑身不舒服,无奈的道:“少爷,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想给你做妾室。”

    “我知道。”他道:“我现在是挺在乎你的,但是以后的事谁说的准,或许一年后我就对你没感觉了,你想留下当姨娘,我都不留你。你别怕,我不会拿权势压迫你的。”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恋人未满状态吗?映桥噢了一声,低声道:“我一定会凑齐四百五十两银子,把我自己赎走的。”

    “……你答应拿银子回家供你爹读书了?”

    她颔首:“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况且她已经想到了赚钱的方法。

    “好。”他微笑:“叫你爹好好读书,我明天要护送韩王回封地,前后要两个月才能回。等我回来,我要考考你爹,看他是否用心读书了。”用心自然是好,如果不用心,他就得派人督促他了。

    “啊?您要走吗?”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没有,没有。” 记得季文烨曾说过会带他外出,她担心的问:“我也要跟着吗?”

    “这次不方便,不带了,等有机会的吧。”他朝桌上努了努嘴:“快吃吧,你不饿?你要是嫌光吃饭没趣,咱们叫人进来唱曲。”

    “我不喜欢听。”

    “果然你也觉得还是咱们两个独处比较好。”

    映桥抬头,见他仍旧没什么表情,她重新低头:“您觉得我好玩,其实都是我装傻扮痴的结果。您现在觉得我好玩,那是我年纪小,等我二十岁三十岁还这样,您不觉得恶心吗?对了,四十岁还痴痴颠颠的,多吓人啊。所以我不可能一辈子在您赏识下讨饭吃,您也不会赏识我一辈子。况且您早晚会娶正妻,我没活路的。”

    这点季文烨也知道,映桥和梅安云不可能相处在一个屋檐下。最好的打算是云成源中进士,他明媒正娶映桥。但只寄希望在这上面不现实。

    于是做个最坏的打算,若是云成源落榜,他没法娶她做正妻,而她又不愿意当妾的话,下下策是叫她拜鲁公公做义父,他隔三差五去和她幽会。总之,他要想尽一切可能把她留在身边,至于放她走……从没有这个打算。

    “这么深远的问题,我还没想过。现在也不想考虑,别说这个了。”

    是因为她太无足轻重,不考虑她的死活吗?!映桥又随便吃了两口:“饱了。”见桌上没茶,只好喝葡萄酒润喉,不知不觉喝了一杯。

    季文烨拎着酒壶到炕边,将酒壶放在炕桌上,自己也坐下,然后拍了拍自己腿:“你过来,咱们到这里喝,我有话跟你说。”

    她不停的摇头。

    “我要是真想对你做什么?还会留到现在?你用脑子想想,你跑得掉吗?”

    于是她是不是还得感谢遇到一个还算有分寸的色狼?映桥犹豫了一会,慢慢移到桌前,在他对面坐下了。

    季文烨慢条斯理的道:“我两个月不在家,把你困在府里也没什么意义。我想好了,这段日子你回家住吧。”

    她眼睛冒光:“真的?”

    他轻轻点头:“除了给你爹的那二百两银子外,反正屋里箱子的钥匙你都有,喜欢拿什么就拿什么吧。开春换季,要不然你拿几匹缎子回去做衣裳?”

    “不用不用,我什么都不拿。”

    “随你高兴。那你讨厌我吗?”

    映桥摇头。

    “就是说你不接受我,只是因为你不想做妾室?”

    句心里话,她若是穿到一个和他般配的尊贵女子身上,许配他为妻,她还是挺高兴的。

    映桥点头:“嗯。”

    他浅笑,就知道她没理由讨厌他。季文烨隔着桌子捏了下她的脸蛋:“难得你说句实话。你过来,坐到我这边来。”

    “……”

    季文烨便脸色一沉,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硬扯了过来,挨着他坐下。他把她圈在怀里,温笑道“这两个月我不在,我想要什么,趁现在说。什么都行,只要我能办到。”

    “您突然对我这么好,我一时难以接受。”

    “突然?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除了第一天不许她吃饭外,好像没有了。映桥摇头:“没什么想要的。现在就想叫您放开我。”

    季文烨抱着她软软的身子,看着她可爱的侧眼,不禁又冒出邪恶的念头了。他一本正经的道:“映桥,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虽然待见你,但现在对你没有不轨的念头。说来奇怪,就像我昨天说的,哪怕真的吻你,也没什么感觉。” 说着,扳过她的脸,就亲了个嘴,然后眨眼道:“你看。”

    映桥要被气疯了。她压住怒火,冷笑道:“或许您该去内廷当差了!”本朝的内廷指的是太监组成的十二监。

    他抓过她的手,面无表情的道:“要不然你摸摸看。”

    映桥怎料他脸皮这么厚,登时吓了一跳,红着脸使劲推开他,一溜烟跑了。到门口,不见他追来,映桥回头瞄了眼,见他伏在桌上,身子微微颤抖,应该是在笑。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她喊完这句话,便跑了。

    季文烨笑够了,抹了抹眼泪。

    无所谓,反正他下次再逗弄她,也不会再用这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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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7 15:12 | 显示全部楼层
37、

    简直防不胜防。

    映桥又被季文烨占了一次便宜,回去憋屈的半宿没睡着,第二天一早见到季文烨,她时刻提防着他再调戏她,他叫她过去帮他换衣裳,映桥倚着门拿眼睛白他,说什么也不动弹。

    季文烨沉吟片刻,淡淡的道,“我看你也没心思在这里伺候我了,我这就叫账房给你拿银子叫你回家。”

    “谢谢您……”

    “别愣着了。你要离府了,怎么着也得过来跟我道个别吧。”他朝她招手。

    映桥揪住一串珠帘在手,就是不挪步。

    季文烨没办法,由她在那杵着不动,吩咐黛蓝开箱拿银子给她。不一会,黛蓝和一个小丫鬟提着一个蹴鞠大小的包袱走了进来,看样子提的很是吃力。两人将包袱放在桌上,退了下去。

    “你打开看看。”

    映桥便走过去打开包袱瞧了眼,见里面是数锭雪花白银,她对季文烨道:“我这就给您写个字据。”

    “不用了,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映桥摇头:“那我回家写好了,等您回来给您。”

    “随你高兴吧。”他问道:“这些银子足够你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了。现在买个使唤丫头,模样差点的,也就十两二十两的,你回去后托人买个奴婢,端茶倒水,扫屋做饭,你爹也好专心读书。”

    映桥本身还没赎身,目前没买丫头做**的打算,于是沉默不吭气。

    他看穿她的想法:“大丫鬟有小丫鬟伺候很正常,你不买的话,我从家里给你指派两个。”

    “我买,我买!”她回道。

    季文烨又叮嘱道:“这笔钱虽然借给了你们,怎么花是你们的事。但我有一点要说,不许你爹用这钱娶填房,等他有了功名,自然能娶到更好的,没必要现在着急讨。”

    她记得昨晚的事,话中有话的反驳道:“我爹没那么饥渴!”

    他哼哼笑了两声,所以是说他饥渴了?!季文烨瞅了眼那一小堆银子:“我派个人帮你把银子拎回去,你一个人拎不动吧。”

    “不用了,我能背回去。”说着映桥系好包袱,拎着包袱两边,往肩上一扛,然后腰不禁没直起来,反而往后弯了,包袱重新坠到桌面上。她便放开包袱,对少爷不好意思的道:“……麻烦您派人送我回去吧。”

    季文烨忍住笑:“我说什么了。这样吧,你坐轿子回去。”

    她使劲摇头:“不了。”太高调。

    他道:“你过来,我再叮嘱你几句话,你就可以走了。”映桥觉得他不怀好意,每次到他身边都没好事,她不会再上当了,便耗着原地不动弹。季文烨便叹了一声:“那好,你不过来,我过去。”于是几步跨到她身边,吓的映桥后退了几步,又被他扯住胳膊拽回了桌前。

    他坐到椅上,板正她的身子,很认真的道:“我在这段日子,如果你遇到麻烦,就去鲁公公那求助,要不然去北镇抚司找你久哥也行。就是在鲁公公那碰到的小久子,他大名叫鲁久年,他会帮你。不过,应该不会有人敢去找你麻烦。”

    “哦。”

    季文烨反过来给映桥整理衣衫,给她立中衣的领子,耐心的叮咛:“你不是总是想家么,这两个月你们父女就好好生活罢。他用功读书,至于你……就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吃吃喝喝,别养胖了就行。”

    要不然就说主人难对付呢,他关心她的时候,可谓少有的温柔体贴,很容易叫人放松警惕,比如现在。 映桥默默点头:“我都记住了。”

    他便又低头给她抻了抻袖口,忽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抬头一本正经的道:“我发现你手上的皮肤也很白,几乎和脸上没差多少。好多女人的手都比脸的皮肤黑,你却是一样雪白,你平日擦什么?”

    她感到了潜在的危险,怕他来摸她的脸,脑袋向后一闪:“祖传的。”

    “你身上也这么白吗?”说着,季文烨手从她腰间伸进去,作势要掀她的短袄。

    映桥赶紧按住他的手,顺势掐了他手背一把,冷静的道:“白不白的,又不能当银子花!”

    他便罢了手,皱眉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去吧。”

    她便欠身跟少爷道了别,转身要走。这时季文烨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你先回来,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忘了确认。”

    映桥茫然的道:“您还有什么事吩咐?”

    季文烨一手扳住她的肩膀,一手在她胸前摸了摸,很认真的道:“我得记得现在有多大,等我回来后好估量一下,这期间你长了多少。”

    她咬唇,推了他一把,嚷道:“我不回来了!”

    季文烨微微蹙眉:“如果一直这么小,我看你也别回来了。”

    映桥气的直跺脚:“你别欺人太甚。”

    “好了,好了,我不欺负你了,你走吧。”他挑挑眉。

    她便一溜烟跑回了自己屋,气哼哼的翻出写好的大纲和抄写的药方,将纸张卷成筒,和平日的换洗亵衣们,外加两双鞋塞进了包袱里,和黛蓝她们告了别,等着出府。过了一会,一个小丫鬟唤她,说少爷叫她过去一趟,送她回家的人来了。

    映桥在正屋外的明间见到一个小厮,想是送自己回家的人。这时季文烨从屋里出来,手里拎着那个装银子的包袱,扔给小厮:“送云姑娘回家,你先去二门处等她。”

    那小厮接了包袱,一掂量就知道里面是银子,赶紧应道:“是,爷。”便转身去了。

    季文烨对映桥道:“你的手帕呢?”

    “在身上。”

    “给我,我不想自己搜了。”

    听他要自己搜,映桥忙取了帕子出来,季文烨便从她手中抽走了帕子,塞进自己袖管里。盯着她看了看,又抬手取下自己的头上的玉簪放她手里:“丑话说在前头,敢卖了换钱的话,有你好看的。”

    她赌气的哼笑道:“哪敢,一定烧香供起来。”

    “那倒不用,贴身放着就行了。”他说罢,眉毛挑了挑。

    映桥觉得他又要逗弄她了,赶紧向后退了一步:“我走了。”欠身施礼:“您一路顺风!”说完,扭身跑了。跑了几步见季文烨也出了门,在门口看她。见少爷穿的单薄,她朝他摆摆手,道:“您快回去吧,别冻着。”然后才又走了。

    季文烨忽然觉得很温暖,含着笑转身进了门。

    ——

    胡说映桥由小厮送了到家门口,出于礼貌叫小厮进屋烤火喝口热茶,那小厮不敢逗留,辞别要走。毕竟二百两银子也不轻快,映桥在袖子里摸了摸:“要不然给你点茶钱吧。”瞬间想起来,自己是个穷光蛋,身上一文也没有,十分尴尬的瞧着小厮。

    那小厮奉上笑脸:“奴才哪敢要您的银子,您记得奴才就行了。”说完,帮映桥敲了敲门,直到云成源来开了门,确定将人送到了,小厮才走了。

    云成源猛见女儿回家,赶紧探头出来四处看了看:“就你一个人?”确定季文烨没来,才放心的把女儿让进门。父女两人进了屋后,云成源拎了拎包袱:“装的什么?这样沉。”

    “您打开看看。”她笑道。

    云成源毫无防备的打开包袱,见一小堆白花花的银子,惊慌失措的道:“映桥,这哪来的?”女儿没赚钱的地方,突然带回来这么多银子,绝对有问题。

    “四少爷借给您考试用的。”她便将季文烨打算支持父亲参加八月秋试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云成源的脸色一会高兴一会低沉,时而纠结时而欣慰,听完女儿的话,他忽然没了主意,搔了搔额头:“这、这、这……这好吗?”

    完了,父亲立场不坚定的老毛病又犯了。映桥给他鼓劲:“错过今年,又要等三年了。时间不等人,况且如果您真的中了,哪怕只是一个举人,四百五十两算什么?”

    “四百五十两?”

    对了,父亲不知道醉月阁背债的事,她忙改口:“跟你一急,我嘴巴都不好使了,是二百五十两。您真的有了功名,愿意借银子给举人的商户也不少,您借钱就能把我赎出来了,更别说万一走运中进士了,放官吏债的人,在两京别提多少家了。”

    云成源犹豫不决:“醉月阁填词的营生做不得了……最近都没进项……可是我怕……我怕考不中……没钱赎出你回来。”

    映桥勾唇自信的笑了笑,恨不能拍着父亲的肩膀安慰他:“您别担心,我有生财之道。我从四少爷那听来不少案子,咱们可以编个话本卖,你先拿这二百两考着试,我和江叔叔这边写着话本卖,等你考完试,我们的钱应该也赚到了。到时候将债一还,您金榜题名,我赎身成功,两不耽误。”

    云成源道:“是你江叔上次跟你说我在写话本的吧,唉,我本来寻思没人写着玩意,反正我也没什么可矜持的了,干脆入行算了。可是书商都不看好……你想的容易……”

    映桥道:“您写的拿给我看看。”

    云成源立即脸色一红:“小孩子不许看这种东西!”

    不就是才子佳人的小说么,至于脸红吗?她清了清嗓子:“要不然你看看我的计划吧。您得写猎奇的,每次衙门公审的官司,百姓恨不得把大堂围得水泄不通。为什么,好奇呗。罪案最吸引人了,几乎要啥有啥,好人坏人,官场绿林,对了,最重要的是j□j,自古j□j必有凶案,凶案背后都有见不得光的秘密,扒灰啦,叔嫂啦,大家最好这口了。”

    “……”云成源目不转睛的看女儿。

    映桥道:“怎么了?”

    云成源便引袖一抹泪:“就知道你在四少爷身边做事不是好去处,好端端的姑娘家都学坏了,听听你方才的话,说的都是什么,你上次回来还不是这样的,这段日子,你是不是遇到了不好的事?”

    遇到了什么?当然是遇到了负债成翻倍增长的悲剧。映桥安慰父亲:“您别胡思乱想了,四少爷是好人……”说他是好人是为了安抚父亲,他是好人吗?映桥都要陷入沉思了。

    云成源继续抹泪。

    “您安然从衙门大牢里放出来,不就是四少爷帮的忙吗?否则醉月阁能放过您吗?”

    “追打我的曲连岷,是他表妹夫,这事你知道吗?曲连岷不知怎地和四少爷结了怨,听说我打着他的名号,便来打我,幸亏我跑得快,躲到了……哼,总之这事我不感激他!”

    映桥愣了,季文烨这厮应该明知道曲连岷是奔着他去的,居然还好意思朝自己要钱!

    卑鄙,卑鄙!

    她咬咬唇,坚定的道:“正因为不感激,咱们才要赚钱替我赎身!反正您一定要准备考试,我一定要赚到赎身钱!哼!”

    “可是……”云成源仍旧犹豫不决。

    “可是什么?!”映桥瞟她爹。

    吓的云成源缩了缩脑袋:“爹跟你说几句话,你凶什么凶?”

    “季文烨这家伙要出门两个月,这期间都允许我待在家里,哼哼,等着吧,这段日子,我就是累瞎了,也会把钱赚到。”

    话音刚落,听到墙头有人喊云相公。映桥出门一瞧,就见江奉桐趴在墙头往这边看,见了映桥,笑道:“原来是侄女回来了,我说你们这边怎么有动静呢。”

    “江叔,你过来一趟吧,我爹有话跟你说。”

    云成源瞅了眼女儿,大概知道女儿想做什么了,便对着江奉桐点点头:“我给你开门。”

    两家住隔壁,平日谁家高声说话,邻居都听到。映桥才把银子藏好,江奉桐就进来了,先去火箱前烤火:“找我有什么事?”

    映桥示意老爹别说话,她道:“叔叔,我爹要参加八月的秋试,总去你家吃饭不方便,你能不能帮个忙,替我们找个做饭的婆子,年纪嚒,四十岁往上是最好的。”

    云成源道:“不用,我去你叔叔家吃一口就行了。”

    江奉桐也道:“是啊,咱们两家不用外道。”

    映桥摇头:“按我说的办。”

    江奉桐笑道:“那就听云姑娘的。还有什么事托我办?”

    “另外还有一事想找叔叔商量……你认识刻书的商人吗?我想叫你拿给他们看看,我这文稿写出来能给多少银子。”说着取出文稿给江奉桐看。

    江奉桐笑看了映桥一眼,便低头看文稿,越看眼睛越亮:“之后呢?既然这屋子里外都锁死了,又不是自杀,犯人是怎么出去的?”

    映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给钱,我再把剩下的写出来。”

    江奉桐瞅着她笑:“不会连你自己都没想出答案吧。”

    “小瞧人不是?”你当我《少年包青天》三部曲是白看的。

    “没这意思,我帮你去问问,嗯……就说是……”江奉桐道:“就说是你爹写的吧,你的身份毕竟不方便。”

    云成源突然道:“不用这么麻烦,就说是你写的,我们信得过你。”

    江奉桐犹豫了下:“好吧,事不宜迟。正好鲍六少爷这会在京城,他家刻书印书一年不计其数,我去问问他。”说完,将书稿卷好,塞进袖中,便告辞出门了。

    映桥有几分犹豫,但终究没说什么,将江叔叔送走了,她不满的对父亲道:“你也太信得过他了,合作是一回事,说是他写的又是一回事。”

    云成源清了清嗓子,揣着袖子盯着女儿不吭气。

    “怎么了?”映桥觉得不对劲。

    “那个,我被曲连岷派人追打之后,就寻思世道凶险,你爹我又……走背运。万一哪天有个三长两短,撇下你没人照顾……你江叔是个好人,你嫁给他,叫他照顾你是条不错的出路。”云成源小声道:“我们都商量好了,等你赎身后,就让你们完婚,所以你尽管相信他。”

    映桥一听,差点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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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7 15:13 | 显示全部楼层
38、

  映桥一听差点昏过去,因为想说的话太多,反倒语塞了,“怎么、怎么能样,就、就么、稀里稀涂、不,稀里糊涂的把我许配给别人了,您也太轻率了吧。”

  “我知道了,你嫌弃你江叔没银子。做人不能短视,莫欺少年穷,等他祖父死了,他归乡继续应试,功名不过是手到擒来

  “啊,”映桥根本不是嫌弃江奉桐,而是她现在不把季文烨打发了,怎么看都是给自己和江奉桐找死:“我不管,等他回来,你跟他说,这门亲事不算数。”

  “有父从父,婚姻大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自己说了算的。”

  “……”映桥没有直接反驳,只是冷哼了两声,斜眼瞅父亲。

  云成源撑不住了,苦口婆心的解释道:“我是为了你好,江奉桐跟我十分像,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我怎么看他怎么顺眼。而且这大半年,经我观察,他人品也相当好。”

  你看他那么好,您去嫁好了。映桥不咸不淡的道:“您当初还说诓骗你银子的堂叔人品好呢。结果呢,她诓了咱们家上千两银子了吧。我倒是不是说江叔叔什么问题,只是婚事什么的,等我赎身了之后再谈吧,万一我没赎成,您不是骗人吗。”

  “傻孩子,你爹答应这门婚事也有好处,可以让他帮着你凑赎身的银子啊。”

  “……”映桥嘴角抽了抽:“爹,学坏的人是你吧,您以前可不是会有这种想法的人。”

  云成源难得自以为聪明一把:“这叫集思广益!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一起想办法,部是越容易成功吗?告诉你,江奉桐这人不一般,早晚要出头地的。”

  “我说了行!”

  云成源犹豫了下,眼睛左右看了看,终于奋起一把,一拍桌子:“我说行,就这么办。”

  映桥冷淡的瞥了眼父亲,也不和他吵,转身出去了。云成源许久不见女儿回来,不由得暗想,难成映桥想不开寻短见了?有很多姑娘反对父母安排的亲事或自尽或毁容,越想越怕,赶紧追出去,没头没脑的大喊了一声:“映桥——”

  就见映桥从自己住的厢房开门,面无表情的道:“什么事?”她的被褥许久住,为了晚上睡的舒坦,先拿出来拍打拍打,部想正跪炕上折腾被褥,就听父亲在院里哭着喊她的名字。

  云成源见女儿没什么事,立即妥协了:“我、我看看吧,叫你江叔等等,等你赎了身再摆酒,我先叫他把婚书拿回来。”

  “婚书都写了?”映桥差点把鸡毛掸子掰了:“爹,请您务必把那玩意拿回来!”

  云成源苦着脸道:“唉,都说好了,叫我如何开口啊。我给你安排婚事,还是为了你好,你嫁给一个正经人,总比给人当小妾好啊

  映桥不由得想了下,如果在这两个月内,她就地和江奉桐洞房花烛夜做两个月夫妻,季文烨回来会是什么反应。可能觉得她成妇人,没什么意思了,索性放了她。当然也可能,恼羞成怒,把他们一网打尽。

  还是部要挑战他的底线比较好。

  “不当小妾,也不能随便找人嫁了吧。”映桥撅嘴道:“消停一会吧,等我赎了身再说!”

  云成源忽然想起了什么:“前天是你生日,你怎么过的?不用说,肯定没过好。没事,今天你回来了,爹好好补偿你。你等着,我出去买点饭菜,等你江叔回来,一起喝一顿。”说完,转悲为喜,进了正屋,不多一会,就出门了。

  映桥回屋看,少了锭二十两的雪花白银,这可是一笔巨款了,就这么拿去逛街了。下午,陆续绸缎庄的伙计来送料子,酒庄的小二来送酒菜,最后云成源抱着一摞子书本纸张回来了,映桥看了下,几乎都是八股考试的程文,她很欣慰。

  所谓程文,其实就八股例文,收录的多是以前科场状元榜眼或者探花的优秀文章。

  不就是范例作文么,映桥太熟悉了,随便拿了一本,低头翻看。光背光看还是行,关键得有名师指点,她记得季文烨说过可以叫八股高手指点父亲一二,不知他还记不记得了,等他回来问问他。

  正想着就敲门声,映桥赶紧开门,见是江奉桐,她忙请了他进屋。映桥已经热了酒菜,他落座后就开饭了。江奉桐看着满桌的菜肴,不解的问道:“这是……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摆酒了么?”

  云成源很诚实的笑道:“实不相瞒,映桥从季家借了二百两银子供我应考秋试,我今天取了一点摆了这桌酒,因为正月十五正是映桥的生日,在季家没过好,今天给她补办。”

  江奉桐脸色一黯,大概觉得笔银子也得自己还,但马上就笑着举起酒杯敬映桥:“原来是云姑娘生辰

  映桥礼貌的接了酒,然后在心里埋怨父亲,可真是保留,想什么说什么。

  “那个……今天的事情还顺利吗?”云成源问道。

  “顺利,十分顺利。鲍公子看好这故事,务必要你写完了,再拿给他看。”江奉桐喝了口酒暖心窝:“问你能写多少字数,愿意出高价。”

  “高价是指多少钱?”映桥问

  “大概能出到一百两。”

  映桥微微蹙眉,她记得听说过书商的时候敢把卖得好的话本定到一两银子一套,价格对于他们能获得的利润来说应该还算合理的了。不过,她倒是有个急功近利的想法,她问道:“非要写好的稿子吗?”

  “当然是写好的稿子了。”江奉桐奇道:“不是成稿谁愿意收呢?”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把它们写完,只卖给他一些故事的梗概给他。他得到梗概后,可以找他们自己人去写,随便他们写多少万字。”映桥道:“提供故事的梗概,要价也要便宜,一个嘛……十五两银子就行。能给他写三十个,不带重样的。”

  江奉桐怀疑自己的耳朵:“三十个?”

  “嗯,应该可以想出这么多。您也知道我缺钱,尤其短时间急需一大笔银子,这么做的好处就是来钱快。”映桥认真的说道:“而且咱们只提供故事梗概,里面若是写了其他不恰当的内容,是鲍公子的事,和咱们没关系。”

  江奉桐觉得映桥说的有道理:“如果云姑娘真能想出三十个点子,依照鲍公子的性子,差不多会答应。他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还别家。”

  “那就么办吧,我会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你帮我写一部分,至于银子,咱们五五分。”

  江奉桐笑道:“不用这么客气,举手之劳,不过是帮你写几个字。”

  映桥觉得差不多该澄清婚事了,于是微笑道:“啊,酒凉了,我去热热。”走过父亲身后的时候,捏了他一下,示意父亲把婚书收回来。映桥便去厨房转了一圈,等她回来的时候,见江奉桐笑的颇为尴尬,父亲则苦着一张脸。

  她将酒重新放下,也颇为尴尬的道:“江叔叔还愿意帮吗?”

  江奉桐笑道:“我是你爹朋友,当然要帮忙了。”说完,岔开话题,不无羡慕的对云成源道:“真羡慕云兄,今年就能参加秋试了,我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映桥纳闷:“叔叔不也是秀才吗?为什么不能参加,若是回乡报考的路费,我可以借给你。”

  江奉桐摆手苦笑道:“不是钱的问题。我爹触怒祖父,被赶出家门,老爷子放话只要我们敢踏进县里步,就打断我们父子的腿,所以我没法回去报名,想要应试恐怕得等老爷子去了之后。不过老家还算仁义,没派上京追杀我们,哈哈。”

  映桥不知该说什么好:“亲生父子哪能么大的仇怨,你们回去磕头认错不行吗?”

  “还是算了,他年轻剿匪时手刃过强盗,年过花甲了,还提刀要取我爹的性命,我害怕回去后断胳膊断腿。”江奉桐也显得很无奈。

  “……”映桥决定换话题:“那,江叔叔你是怎么认识鲍公子的?只写梗概的事,还得麻烦你说。”

  江奉桐轻笑道:“我替他写程文,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云成源这时插嘴道:“啊,是这样,我今日买了几本程文,你帮我看看,哪本好哪本不好。”说完,起身去屋里把今日买的书摆到桌上。

  江奉桐挑了挑,指着其中一本:“这就别看了,里面没几篇是真的,里面还有我化名贡生胡拙言写的几篇文章呢

  “啊?真的吗?觉得写的很不错啊。”云成源吃惊的道。

  映桥忽然对江奉桐刮目相看了,父亲说的对,他不是一般人,若能参加科举,或许真能高中。但是她对他没什么感觉,还有季文烨那家伙在,还是别扯上关系好。

  江奉桐笑道:“咋看不错而已,堆砌辞藻,仔细看说的都是废话。考场上还是言之物的卷子受考官钟爱。我发现写假的程文不如填词赚钱,就不写了。现么,替
云姑娘写故事最赚钱了。好了,我明天再去问问鲍公子,然后告诉你们。今日时辰不早,我得回去了。对了,找做饭婆子的事,也办妥当了。前街文嫂的男忍躲债死
在外面了,她一个人上了岁数,债主也不好卖钱,就饶过她了。如今一个人糊口都困难,你们可以收她做帮佣,给饭就行。”

  “……人靠得住吗?”可别招来爱勾搭主人的妇女。

  “她是哑巴,不会打扰你爹读书的。”江奉桐说完,起身告辞:“谢云兄的酒菜招待,改天回请。”

  送了江奉桐回来,一进屋云成源就念叨道:“多好的人啊,不是我说,爹次绝对没看走眼。”

  “走不走眼的,先把债还了再说吧。”

  映桥回到厢房,洗洗睡了。突然回家住,换地方一时睡着,脑海里便又风起云涌的胡思乱想,比如江叔是潜力股,万一以后高中,自己可是他起于贫贱时的结发妻,绝不会被休掉的正室。而季文烨那边……怎么看……都是被大老婆打死埋到后院的下场。

  睡得不好,第二天醒来,父女两吃了昨晚的剩饭菜。云成源说砚台用完了,要去买一块来,顺便再逛逛书市。映桥也想看看市面上有什么话本卖,于是吃过饭,和父亲一起出了门。

  没出正月,街上没往日繁华,但因为今年有会试举行,书摊和贩卖笔墨纸砚的店家都照常开张,不少儒生打扮的人在那挑挑拣拣的。

  映桥发现卖的最贵的是医书,一套下来动辄二两。但是卖的最多的确实小说话本。

  她的游览速度比她爹快,不知不觉两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云成源犹豫要不要新买一套四书五经,毕竟新刻印的比手头的字迹清楚。映桥也盘算着要不要买一本最流行的《暗香词话》回去研究研究。

  “小姑娘,你识字呀?看你是丫头打扮,你在那个府做事?”

  “我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季大府上做事的,主人差我出来买些消遣的书籍。”

  “……”摊主立即不做声了,袖手四处遥望。

 
 映桥可以安静的随意翻看了。等映桥准备掏钱的时候,突然意识到钱在父亲身上,出门一看,没看到父亲的影子,她赶紧沿街去找。就见僻静的一拐角处,父亲正
跟一个十来岁丫鬟打扮的女子说话,说着说着父亲就不耐烦起来,转身就走,那丫鬟拦着,他一甩袖子,就大步跑了,那丫鬟追他不上,在原地直跺脚。

  这是什么状况?

  映桥才想上去问,这时就听身后有人唤她:“云姑娘?”

  她转身,见一身穿便服的男子,似乎哪里见过,皱眉想了想:“你是久大人,不、鲁大人。”

  此人是鲁公公另一个养子,鲁久年,季文烨称他小久子,映桥见过一次,差点忘记了。

  鲁久年四下看了看:“就你一个人?也不怕被人盯上。”

  “那我就报季大人的名号。”映桥余光瞥父亲逃窜的方向。

  鲁久年笑道:“小心报了名号,挨一顿打。”显然揶揄她爹挨打那件事。

  映桥道:“曲公子部是还没放出来呢么。”

  “那倒是,他同意与梅**和离,才能放出来。”鲁久年叹道:“这事真麻烦,文烨哥还有外出避嫌。”

  “啊?”映桥一愣:“外出避嫌?难不成梅**还想嫁给我家少爷?”要不然季文烨出去避什么嫌。

  “你不知道吗?哥也娶她的打算。”鲁久年皱眉,大概觉得映桥身为准姨娘居然不知道正妻是谁,也太过迟钝了

  又轮到映桥惊诧了,她可是亲耳听到梅安云骂过她的,言语间满是恶意。果然她得被正室打死埋后院吗?

  “鲁大……我得、得回去了……”得回去赚钱了,如论如何也得赎身。

  鲁久年见她失魂落魄,不免问道:“我派人送你回去吧,今日暗查,我带了几个属下出来。”

  “谢鲁大人好意,……”

  不等说完,就听身后她爹没好气的呵斥她:“映桥,你怎么随便跟生人说话?!快过来!”

  哼,你还跟陌生女子说话了呢,别以为我没看见。映桥回头瞅爹,刚要过去。不想鲁久年跨出一步,挡在映桥面前,冷冷的质问道:“你是什么任?”就见此人儒生打扮,年过三十,生的眉目风流,俨然是个惯会勾女子的小白脸

  云成源也怒了:“我、我还要问你呢!快放开我闺女!我要喊人了。”

  鲁久年脖子僵硬的回头问映桥:“你爹?”

  映桥缓缓点头:“是的,鲁大人。”

  “……”鲁久年怔了怔,道:“哦,原来是你爹,你快跟他回去吧,别再四处乱逛了。”说完,转身离去了

  云成源到女儿身边,指着鲁久年的背影问道:“那是谁?”

  “季大人的干弟弟,做探子的,他认识我,过来盘问几句。”

  “你脸色怎么样难看?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没有。我就是突然意识到我一定要赚足钱离开季文烨,否则辈子都会很惨,任务艰巨,所以脸色才好。”

  “没错,没错,赎身后嫁给江奉桐。”

  “……”映桥瞅了父一亲眼,没反驳。

  季文烨要娶梅安云做正妻,她无论如何也得离开他,不仅关于尊严了,还关乎性命,马虎不得。

  父女两买了纸笔书籍,捧着回到家,才打开屋门,就见江奉桐爬上墙头朝他们道:“你们回来了。我今早和鲍公子谈过了,他同意你的提议了。我明天就拿纸笔过去帮你写。”

  “不要明天了,越早动笔越好,您马上就过来吧。”映桥觉得一刻都迟疑不得。

  江奉桐想了想,点头笑道:“好吧,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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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7 15:14 | 显示全部楼层
39、

  映桥把买的东西搁到堂屋的桌上,请江奉桐先坐,她去烧水沏茶。云成源见女儿出屋了,压低声音对江奉桐道,“可不好了,刚才我碰到巧月了,她又来缠我,我费了番功夫才将她甩了。”

  “总躲着也不是回事,你跟她说清楚吧。”

  “我说了啊,叫她们不要再来烦我,可好像是盯上我了一般,非我不可。出去买些东西,竟然又被缠上了。”

  “完了,看来是非你不嫁了,要不然你就收了她家姑娘算了,映桥赎身的银子一下子就凑齐了。”

  “那、那怎么行?我、我不能做这种事。”云成源哑声道:“映桥还不知道,你别告诉她。”

  江奉桐点点头,然后取出当初写定的婚书递还给云成源:“我带来了,你撕毁了吧。”

  “映桥那孩子跟我闹脾气,过两天她醒悟就好了。我给她摆摆样子,这亲事当然还是算数的的,婚书过几日就给你。”

  江奉桐迟疑了一下,道:“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

  “尽管你说。”

  江奉桐刚要开口,映桥开门进来了,云成源做了亏心事,一下子跳离江奉桐几步,对女儿道:“水、水烧上了?”

  太诡异了?你们背着我在说什么?映桥道:“烧上了,一会就沏茶。今天新买的木樨茶,一会给叔叔沏一杯。”说完,单从桌上挑出茶叶包,拿进屋装罐去了。

  江奉桐很无奈的瞅云成源,低声嘀咕道:“你这样未免太明显了,镇定些,你再这样慌张,就算她不知道,也要察觉到什么了。”

  可惜江奉桐不知道映桥挑帘子看似进了里屋,实则就躲在帘子后面偷听,听见江奉桐这番话,再加之今天碰到那个丫鬟,十分肯定父亲就是有事瞒着她。

  而且绝不是好事。不过父亲现在不愿意说,强逼也没用,反正她要在家待两个月,不怕他不露马脚。

  水开后,各人沏茶。木樨茶有温胃平肝、益肾驱寒的功效,适合冬季来饮,而且花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只是在季文烨身边,因为他讨厌各种调制的香味,平日连熏香都少,更别提喝花茶了,于是映桥几乎再没碰过各种带香味的东西。

  还是回家好,各种自由,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想弄什么气味就弄什么气味。

  喝茶暖了身,开始商量以后的计划。云成源只管读圣贤书,别的不用管。映桥和江奉桐则在一起写东西,争取快些把钱赚到手。怕影响父亲读书,映桥提议她和江奉桐去西厢写,父亲留在屋里读书。

  云成源一听,立即反对:“不行不行,我看着你们就在这屋里,不能离开我的眼皮子!”

  江奉桐面无表情。

  这确实是映桥疏忽了,虽然像季文烨那种家伙是少数,但还是有父亲监督比较好。

  商量好后,江奉桐从隔壁家里搬了张桌子过来,和映桥一桌坐了,与不远处的那桌云成源对坐。

  映桥发现江奉桐此人确实适合做合作伙伴,记忆力和领悟力惊人,她先讲一遍,他再提两三个问题,接着就动笔去写了,写出来的东西没错处,连映桥自己有的时候还有写错勾勾画画的时候。

  所以很难想象,这种干练的人为什么会和父亲成为朋友。

  映桥写的手腕疼,揉着手腕的时候,不经意看了眼父亲,见他从书本后偷偷露出两只眼睛盯着她和江奉桐看,被她发现后,立即低下头了。

  这时有人敲门,江奉桐看了眼外面:“可能是文嫂来了,我去领她进来。”便撂下笔起身去了。映桥坐着不动,等江奉桐出门了,她不满的道:“您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好了,别用书挡着脸,偷偷摸摸的。”

  “我哪里偷偷摸摸的了?就算我允许你们的婚事了……也不能、也不能……”忽然意识到江奉桐的人品是他拍胸口肯定的,便道:“反正我不放心,就是看看。”

  很快,江奉桐领了一个黑矮的妇人进来,便是他昨日称的文嫂。映桥见她年岁大了,模样也不好看,才理解昨日他说的债主放弃逼债,她男人欠债却不卖她的原因了。这妇人没丈夫和孩子,自己糊口都困难,来到她家做事,虽然没签**,但基本上就算是奴仆了。

  人不可貌相,文嫂做菜还算可口,中午大家吃了她的菜。期间江奉桐回到隔壁一趟看老爹,下午过后又回来了,直到天黑了才回家。

  之后的大半个月基本上都是这么作息的。江奉桐和映桥累手腕,有利可图,所以熬得住。但云成源累的是脑子,他有快一年没读书了,冷不丁卖命读书,猛地累着了,二月二这天,他呼着头疼,说今日不读书了,去屋里头睡觉了,临睡前叮嘱映桥,别忘了叫文嫂烙春饼,蒸猪头。

  江奉桐巴不得云成源去睡觉,竟替映桥答道:“一定记得。”

  云成源揉着太阳穴进里屋睡了。他一走,江奉桐舒了口气,过了一会,确定未来的丈人睡了,才对映桥道:“这几日你爹看的紧,我连一句话都不能跟你说。”

  映桥一呆:“啊,您要跟我说什么?”

  “我在想,这些故事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如果按你所说这些故事是你从季少爷那里听来的,似乎不太对,因为太像呈套路了,不像是真实发生的案子。比如前四十回基本上就是死人死人死人,后二十回是抽丝剥茧的破案。”江奉桐托腮看她:“不过确实吸引人。我没别的意思,我在想如果不是真实的案子,而是虚构的,是你想的还好,若是其他人写的,怕惹麻烦。”

  映桥一撅嘴:“难道我看着不聪明,不像能写出这些聪明诡计的人吗?”

  “可是你当过仵作吗?这里面有许多仵作才知道的东西。如果所有一切都是你自己想的,那么……你把这些精力放在读书上,肯定能当女状元。”

  映桥皱眉道:“我不想当女状元,不当女奴就烧高香了。你可以怀疑,但是这些故事就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独此一份,别无他家,这还不够攻破你的怀疑吗?”

  江奉桐忙抬手笑道:“我就是问问,你别生气,我不问了,随姑娘差遣,你叫我写什么就写什么。”

  映桥皱眉,看似愠怒,实则心虚片刻,江奉桐又开口了:“云姑娘,为什么季少爷会借给你二百两银子,供你爹读书?只是一个奴仆的父亲,靠什么保证会把这笔银子还上呢?现在这世道,真正的亲戚家也未必借的出二百两。”

  “……哦?您想说什么直说好了,我不是我爹,不会随便听到什么就慌了神,一蹦三尺高。”

  “你和季少爷到底什么关系?”

  你问的也太直接了!映桥撇撇嘴:“婚书不是叫您还回来了么,还问这个干吗?”怀疑我跟季文烨有一腿,嫌弃我了?

  江奉桐忙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他肯借你一笔银子,肯定是对你信任的。但你好像对季大人府上并不留恋,一心想赎身。我想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比如他想……而你却不想……”

  映桥气呼呼的哼道:“没人稀罕给他做要命的姨娘!”

  他大概了解来龙去脉了。季文烨显然中意云映桥,甚至可以白借她银子,供她爹考试。而云成源应该也察觉了季少爷的心思,才把女儿许配给自己的。倒是云映桥可能是不想把自己扯进来,所以叫她父亲说退婚的事。

  跟锦衣卫镇抚抢女人……

  嗯……有些棘手。

  想了想,江奉桐温笑道:“就冲你这志气,我就愿意帮你到底。至于婚约……没关系,反正我一时半会也讨不上媳妇,等你什么时候赎了身再说吧。”

  映桥反倒不好意思了:“是我爹不好,把你牵扯进来,万一……”

  “我会隐藏好自己的。”江奉桐笑道。

  “可是你不怀疑我……”就差说出失、贞两个字了。

  江奉桐一下子就洞悉她想说什么,笑道:“咱俩在一起这么久了,不也什么都没发生么。我就是问一问,你对我没隐瞒,我很高兴。”

  映桥觉得心里暖暖的,忽然想起了什么,瞅了瞅里屋:“我爹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摇头笑道:“我不能出卖朋友。”

  “跟女人有关?”

  “……”

  “果然。”映桥气哼哼的道:“看不出来他还有这想法。”

  江奉桐忍不住笑道:“什么叫看不出来?你爹还没上三十岁,难不成这辈子不再娶了?”

  “这倒不是,我就是觉得眼下读书要紧,不相干的都放一放的好。”

  他道:“你爹也是这样想的,你没看他一直躲着么。”

  “啊?还是个缠人的女人?”

  江奉桐瘪瘪嘴,只笑,却不再泄露半个字了。

  映桥嘟囔道:“算了,发牢骚又不能来钱。我不说话了,继续写字了。”江奉桐了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写字了。

  过了一会,映桥突然觉得她吃亏了,江奉桐问了她许多问题,她却连他是哪里人士,底细如何都不知道,便撂下笔,道:“叔叔……”

  江奉桐一愣,尴尬的道:“说真的,每次你叫我叔叔,我都要一哆嗦,能不能改一改?”

  “……哥……”

  “嗯,你要问什么?”他自在多了。

  “你籍贯哪里啊?听口音似乎是京城人士,但听你那天说,好像又是背井离乡的。”其实他身上和父亲身上有许多共同点,似乎都早早考中秀才,都失去了富贵生活,都在京城混生活。

  “你没打开婚书看吗?上面有我的真名和籍贯。”

  “啊?现在这个是假的?”

  “我本姓汪,摘了玉带,改成了江。名字也改了一个字,原本是奉云。现在看来,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汪字的去掉一横,可不就是一个江字么。读书人都想入仕为官,品级高的官吏一般系玉带,汪奉云离家后不能继续应考了,就说自己失去了一条玉带,姓氏去掉一横,姓了江。

  映桥觉得有趣,笑道:“这也行?还有深意的?”

  “小把戏而已。”江奉桐道:“你也可以玩,比如……咱们写话本,要在里面写个坏蛋映射某人,咱们可以写他姓李,却喜欢歪戴帽子。”

  “李……歪戴帽子,李字上面加一撇……是季字!”映桥咯咯笑道:“原来还可以这样。”怕惊醒父亲,赶紧捂住嘴巴,片刻才别扭的道:“我爹和你定的事情,令尊知晓吗?”

  “他同意。”江奉桐笑道:“我爹说,从你父亲身上就看得出来你各个地方都不会差。”他爹之所以会答应他随便娶一个妻子,也是因为他觉得他们父子仍然不能返乡。

  映桥不好意思了:“我去跟文嫂说弄吃的。”说完,起身离开了。

  江奉桐微笑着点了点头。

  映桥从厨房出来后,迎着和煦的春风,靠在屋檐下怔怔出神。

  跟江奉桐相处很轻松,如果真能离开季文烨,或许嫁给他,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鼓起干劲,进屋继续去写文稿了。因是二月二,江奉桐得跟父亲过,于是早早离开云氏父女回家去了,云成源醒来后,则和女儿还有文嫂一起吃了春饼。

  云成源揉着太阳穴道:“我刚才休息的时候,你们做什么了?”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喽。”

  “……”云成源咽了口饼,瞅着女儿没说话。

  —

  云成源虽然同意把女儿嫁给江奉桐,但名正言顺的完婚之前,却不希望他们过分亲密,时刻提防着他们。转眼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映桥和江奉桐已经很熟了,偶尔两人小声商量剧情的时候,常常引来云成源的咳嗽。

  这一日,江奉桐整理了写好的二十篇文稿,提议道:“我今日先将这些送给鲍公子,先还一部分银子回来,剩下的部分,如果他看好了,或许还可以抬抬价。正好我也出去透透气。”

  映桥到蛮想跟他去的,可惜毕竟有诸多不便,只好作罢。送江奉桐出了门,映桥一回来,就见父亲撑着额头在打瞌睡,她关心的道:“爹,要不然你去睡一会吧,磨刀不误砍柴工。”

  “不、我不困。”云成源眨了眨眼睛,继续低头看书了。

  映桥只好坐回自己桌前,瞅着父亲不时低头打瞌睡,她无奈的叹气,静静的撑着下巴发呆,过了一会,竟也困了,趴在桌上小憩。

  她是被敲门声惊醒的,以为是江奉桐回来了,赶紧起身去开门,云成源也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赶紧继续低头翻书。

  笑着开了门:“哥……”就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红戴绿的小女孩,丫鬟打扮,彼此相见,都是一惊。

  “这里是云相公家吗?”

  “你是谁?找他做什么?”映桥瞧这丫头像那日在书摊见过那个。

  “我是代我家姑娘送话的,请叫我见云相公。”此时这丫鬟见院内没有狗咬,眼前的云映桥又和自己差不多身高,便用力一挤,挤进了门,径直往屋内跑去。

  “喂——怎么私闯民宅啊你?”映桥急道。

  正此时,映桥忽然巷中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这里住的都是平民百姓,没人骑马。她便忍不住探头出来朝巷口看去,猛地就见季文烨身穿便服,踏马而来,身后跟着两个随从,也是骑马。

  她怀疑自己眼花,赶紧揉了揉眼睛,不是说要走两个月吗?这还有大半个月呢,人怎么会就回来了?

  刚才闯进家门那个丫鬟是谁还没搞清楚,季文烨居然又来了。

  真是祸不单行。

  此时季文烨已经看见了探头出来的映桥,许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他以为她是来接自己,不由得正要朝她笑,但是却见云映桥揉了揉眼睛,把探出来的半截身子又缩了回去,仿佛没看见他一般。

  季文烨脸色一沉,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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