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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蓝石

[穿越重生] 《嫁夫》作者:灏漫(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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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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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6 10:2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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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心有惶恐

收拾好东西,两人回房。

    帽儿一阵收拣,在书房中将东西按明思的老习惯摆好后,走出来。

    外间正房并无人,帽儿走进内间,明思正在妆台前将头上的钗饰卸下。今日乃是入宫觐见,自是不能失仪。较之往常,钗饰要隆重得多。

    明思本不惯这些,一回来,便将凤钗步摇梳篦的,一股脑儿的往下摘。

    帽儿忙上前帮忙,取下满头珠翠后,又替明思簪了一支翠玉簪子。正要往头上簪宝钿时,明思却止住了她,“就这般就行。”

    帽儿颔首,正待笑说,外间却传来了纷沓脚步声。

    两人循声望去,片刻如玉喜气洋洋地小跑着进来,后面还跟着同样带笑的莲花。

    “**,**,蓝星要生了!”一到寝房门口,如玉一挑帘子,便亟不可待的同明思禀报。

    圆圆胖胖的脸上因跑得急促泛起了潮红,神情极是兴奋。

    “蓝星要生了?”帽儿惊喜地睁大了眼。

    明思倏地起身,眸光一喜,“谁来报信的?怎么说的?”

    “是府里的车夫张大哥,”如玉调整了下呼吸,“说了辰时末发作的,夫人知道**今日要入宫,故而过了午时,才让他过来说一声。带了话后,已经走了。”

    明思满脸喜色,接连着点头,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紧张。蓝星的预产期按算就是这个月。但这生孩子的事儿,自来说不准。她心里一直想着,没想到竟是今日发作。

    在屋子里兜了几个圈子,明思愈发心急,蓦地停住步子,“咱们回去看看。”

    三个丫鬟一愣,相互看了一眼,面上顿时为难。

    明日才是三朝,按规矩。新娘子是不能在三朝之前回门的。

    明思一见三人神情,心里也明白过来。可仍旧是按捺不住急切。这个时代医疗水平落后,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她如何能放心?

    如玉上前安抚她,“**你别着急,现在不过才两三个时辰。我娘生我也生了五个时辰呢。夫人托张大哥带了话,让**别担心。府中有她和四老爷还有大少爷,**就安心等明日回去抱小侄子小侄女就是。”

    莲花也上前,细声细气劝慰。“夫人说 ,一得消息就会来报。**放心。”

    三个丫鬟一阵劝说,明思只得颔首,心里却依旧惴惴。

    强安下心来。没有依帽儿所建议的去午睡,明思走到书房开始练字。却不如往常一般宁心,写了好些都不满意。

    心绪起起伏伏的,也就到了晚膳时分了。

    大厨房送来晚膳摆在偏厅,如玉去请荣烈,帽儿也将明思唤了出来。

    两人对坐,荣烈似沐浴过,却是将那件艳色喜庆的长袍换下,又穿起了他那百年不变的黑缎长袍。质地的华丽依旧挡不住暗沉。未有袖口露出的那银色的木槿花刺绣带来些鲜亮。

    明思也换过了一身月白绣二月兰的长裙,未有多的装扮,只腰间一条粉紫的宫纱束起后,轻盈垂落右侧。

    一黑一白,一沉一柔,分坐案端,却有些奇异的相映感。

    帽儿同如玉分站两人身后。对视一眼,眼底皆有些意味。虽明思从不让人布菜,荣烈也拒绝了如玉的伺候,但毕竟不同以往,规矩还是要的。两人只退后两步,站着侍立。

    菜肴极丰盛精致,两人落筷却都是稀疏。

    荣烈用了半碗饭后,扫了一眼明思那几乎未怎么动的大半碗饭。挑了挑眉,“不合口味?”

    这一问,本就心不在焉的明思干脆放下箸,“你慢用,我吃饱了。”

    说着便起身离去,帽儿悄悄瞅了一眼。也急急跟了出去。

    荣烈轻轻蹙眉,垂了垂眸,看向身后垂手侍立的如玉,神情冷峻,“出了何事?”

    …………

    夜幕渐渐低垂。

    待到晚上戌时中,还未有消息传来时,明思便开始心慌了。从巳时到戌时,已经足足六个时辰了……

    字也练不下去,只在屋中亮着烛火干坐着。

    转眼又是一个时辰,眼看就要到子时了。

    明思的脸色愈发难看。

    见得明思神情,几个丫鬟也不敢劝她去歇息。不光是明思,这么长时间还没消息,她们心里也开始有些担心了。

    帽儿喃喃自语,不知是给明思打气还是给安慰自个儿,“蓝星身子好得很,想是无事的,定是没事的……”

    如玉瞅了瞅几人,“**,要不咱们遣人回去看看?”

    明思一听正是道理,“好,快去。”

    如玉忙应下,急匆匆地同莲花二人掌着灯笼出去了。

    不多时,两人回转,方走到廊下,就见荣烈从房中步出,拿眼瞧着两人。

    莲花素来胆小,被荣烈那琥珀晶亮的眸光一看,只觉一个“激灵”,身子倏地一颤,就朝如玉身后缩了缩。

    如玉好歹晚膳时还同荣烈应答了几句,心里虽是也畏惧,但此际也大着胆子低声解释,“奴婢去寻了外院管事,请他遣人回府去看看。”

    荣烈瞥了她一眼,转身入内。

    如玉这才舒了口气,一扯莲花,上了台阶,将灯笼灭了,轻手放在廊下,遂快步进房同明思禀报。

    禀报完后,莲花看着明思蹙紧的眉头,“**,我去门上等着吧。”

    亲王府占地广袤,若是消息回来,层层通禀,也是耽误时间。

    明思一怔,旋即明白了莲花的细心处,此刻也不是多言的时候,遂心觉宽慰地朝莲花点了点头,“小心些看路。”

    莲花笑了笑,转身朝外行。提了灯笼走下台阶,她忍不住朝东面望了望,却见那侧书房中同明思房中一般,灯火未灭。

    脚步一顿后,才有急急朝外步去。

    帽儿泡了一盏灵芝茶让明思提神,明思全无胃口,只是摇首。

    不知为何,心里那丝不安随着更漏流沙的节奏,似乎在慢慢扩散蔓延,越来越重。此刻半分睡意都无,哪里还需要提神?

    这一等,又是快两个时辰。

    先半个时辰,两个丫鬟还不时说些宽心的话,到了后来,面上也浮上焦虑,再说不出宽慰之言了。

    即便是头胎,一般也最多是五六个时辰的事儿。这上了八九个时辰,即便身子再好的产妇,只怕也会精疲力竭。

    帽儿同蓝星同龄,自幼关系便亲近。见时辰一个一个的过,心也愈加悬起。又是担心蓝星,又是忧心明思,却看着明思的模样,什么话都不敢说,胸腔中的一颗心只觉揪来扯去的发紧发颤。

    忽地听得院门“吱呀”,帽儿一个小跑便冲了出去。

    明思蓦地站起,也跟了出去。

    看着莲花跌跌撞撞似惊慌般跑过来的身影,三人心中猛然一沉。帽儿已经迎到台阶下扶住她,语声发紧,“可有消息,怎么说?”

    莲花抬起脸,脸色却是惊惶苍白,“**,胎位不正,是难产……”

    明思身形倏地一僵,脸上血色猛然一退变得雪白,身子轻晃了两下,定住身形,语带颤意,“怎么会胎位不正?原先不是好好的么?”

    早一月就请稳婆看过的,本是没有问题的啊。

    莲花苍白着脸只能摇首,是府中派去的人带回来的话,她也不知更多消息。再说,眼下四房只怕也是乱成一团,如何能细说清楚。

    “不行,不行,”明思摇了摇首,忽地一把捉住如玉的手,语声颤栗,“快去备车,我得回去!”

    如玉刚欲开口,目光一抬起便顿住,看着前方低声,“王爷――”

    明思猛然转身,还未启口,荣烈的语声便先响起,朝廊下的莲花吩咐,“你们两人去通知管家备车,”又看着帽儿,“你去收拾。”

    如玉一愣,遂反应过来,快步下了台阶,拉着莲花就朝外走。

    帽儿呆了呆,也回过神,连忙朝房中行去。

    明思雪白了一张小脸,目光有些茫然,似在看荣烈,又似没有焦点,“怎么难产?怎么会难产?明明是好好的啊……”

    荣烈从未见过这般的明思,即便在中了三日春被关在那废弃的宫室中,在神智不清的情形下,她都能做出一副凶狠的姿态。而此际,那面孔因骤然失了血色而更加雪白,黑亮的眸子满满都是慌乱,往日的沉稳从容统统不见。此刻,在他眼前的明思,更似一个荏弱而无助的孩童。

    小鹿般的剪水秋瞳盛满了无措的慌张,眸光虽一如既往的晶亮,那眸中依旧清亮动人的波光却在盈盈微颤。

    看着眼前的明思,荣烈的心房似也被那波光带动着莫名一颤,眸光跟着一凝。须臾,上前几步到了明思跟前,明思却俨然无所觉,只怔怔地不动。

    “慌也无用,”荣烈沉声说了一句,见明思神情怔忪抬眸相望,又放缓了些语气,“回去看了情形再说。此刻再慌乱,也是于事无补。就算天大的事,想法子便是。”

    明思神情却依然怔怔,扶住廊下的大红圆柱,面上几许茫然脆弱,“可这是生孩子……我不懂……我怕我想不出法子……”

    静静地看了片刻,荣烈语声低低却是沉缓,“莫想太多,情形或许没那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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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6 10: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百四十六章 帮我救她!
也无甚好收拾的,帽儿拾掇了几件常用的小物件,又拿了件云丝薄披风出来,替明思穿上。

匆匆打理一番后,内院管事也遣着仆妇抬着小轿,随着莲花如玉一道,行到了院门口。

两人分别上轿,一路行到大门口,沙鲁布罗二人已立在车前。

见三人出来,布罗忙将踏脚凳放好,明思低低道了声谢,就扶着帽儿的手上了车。

沙鲁知晓事情缘由,将车驶得又快又闻。

浓墨夜色中,帽儿白着脸坐在沙鲁右侧,只听耳畔风声呼呼地过。

沙鲁余光扫了一眼,见她满脸不安惊怕的模样,心有不忍,遂低声安慰了句,“莫担心,兴许到了地头就已经无事了。”

帽儿身子一僵,看他一眼,遂低头咬唇,绞着手帕不吭声。

她娘生她几个弟弟妹妹都只一两个时辰就完事儿,她听人说过,这生孩子最怕的便是胎位不正。手出脚出,十有九不逃……

想着想着,脸色越是白,手帕也愈发绞得紧了。

蓝彩已经没了,若是蓝星再有个什么事儿,别说**,她都受不住。

见小丫头这般,沙鲁同布罗对视一眼,皆是一抹无奈。

半个时辰后,马车稳稳停在了纳兰府大门口。

不待帽儿过来接应,明思就跳下了马车,快步朝内。

门口正在打盹儿,蓦地听得动静,门洞里一瞧,赶紧将大门打开。又转身唤醒耳门内值夜的人手,赶紧去传话,传轿子。

明思也无心理会,直直地就朝内走,帽儿慌忙跟上。

荣烈在车前一顿,提步走到车头位置。解下腰间飞云玉佩递给沙鲁,“去宫里找母后,问问雅嬷嬷可在京城?”

雅嬷嬷?不就是替王爷和陛下接生的那位?

沙鲁同布罗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荣烈的意思。也不多言,赶紧上车出发。

荣烈一说完,也转身上了台阶进门,几个大步便追上了前方的明思,这才缓了步子,走了个并排。

走到半路,抬轿的仆妇就追了上来。荣烈一拉明思,“上轿。”

明思颔首,折身入轿。

过了二门,片刻功夫,便到了鸣柳院的院门外。

明思一下轿就见墙头溢出的灯火光亮,心房霎时一缩。

门是虚掩,帽儿一推便开,回首看向明思。明思定了定心神,大步而入。

鸣柳院中,北面正房同东面一溜儿厢房皆是灯火通明。却未听到蓝星的声音。

明思心下猛然一沉,“娘——”

几个人影立在东面的一个厢房前,正是四老爷四夫人还有蓝枫。几人正在同一个大夫模样的老者说话,并未注意到明思三人的到来。

同大夫对话的是四老爷,四夫人却扶着蓝枫似在垂泪。四老爷四夫人皆是背对,那老大夫和身后背药箱的学徒却是当面。只见那老大夫满脸无奈的说了几句后,摇了摇首,就抬步朝外。

明思心房一颤,这才出了声。

听得明思的声音,四夫人一惊。猛地转首过来,一看清明思,眼泪就更忍不住了。不能大哭出声,只用绢帕掩了嘴,嘤嘤低声,而那眼珠却是珠串似的接连落下。

明思脑中蓦地空白了片刻。身子摇了摇,荣烈一把拉起她的手,握紧,沉声,“先问清楚再说。”

两人遂上前。

明思也定下心绪,看着四老爷,“爹,情形如何?”

四老爷眉头皱得死紧,眉宇间黯然一片,闻言轻摇了摇首,“只怕不大好。”

明思身子一颤,“怎么回事?月前不是好好的么?”

蓝枫抹了抹泪,哽咽着道,“早上起夜时不小心磕了一下,当时也没事。巳时就开始发作,稳婆一查就觉着有些脱盆。到了晚上,羊水破了,胎位已经横了……孩子大了些,不好改位……子时后半,孩子的手就先出来了……稳婆把手送进去,方才,又出来了……”

经过蓝枫断断续续的描述,明思听明白了。

约莫是早上磕那一下,惊了孩子。所以本入了盆的胎位因孩子的乱动,才变成了横位……到了两个时辰前,蓝星已经喊不出声音了。大夫来瞧过之后,也只道让给产妇喂些参汤,其他的,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从早上到现在都现在都快二十个小时了……

望着东厢房门上那厚厚的靛蓝棉布垂帘,帘下有昏黄的灯光泻出,隐隐可见人影的走动。也隐约能听见低低的说话声,却是不辨男女。

“大哥呢?”明思轻声问。

四老爷朝垂帘方向看了看,语声低沉,“在里面。大夫一出来,就进去了。”

明思怔了怔,慢慢抬步朝前走。

一挑开门帘,便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明亮的烛火中,阿刁背对着门紧紧拉着蓝星的手,一眼不错地望着蓝星,闻声也未回首。阿刁的身子挡住了蓝星的面容,只见棉被下方曲线隆起,正是蓝星的双腿。

两个婆子和蓝草都站在一边,见得明思,蓝草红着眼低唤了一声“**”。

听得这声,蓝星动了动,随即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无力中带了一丝惊喜,“是**……来了么?”

阿刁转过身,俊挺的面容上满面伤痛之色,眼底满满都是血丝。神情惨然望着明思,唇动了动,还未出声,两滴无声的泪便滑落下来。

明思咬了咬下唇,快步走到床前,只见蓝星发丝散乱,额前颈下的发丝已被汗水打湿成缕,杂乱的贴在肌肤上。脸色却是惨白一片,连唇瓣也失了颜色。

显然是已力近。

见得明思,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我一直在等你。”

阿刁抿紧了唇线,松开蓝星的手,站了起来。

这般模样的蓝星……明思只觉心如刀绞,却要强忍住,费劲全身力气扯开一丝笑意。在床畔坐下,拉起蓝星的手,笑看她,“我是孩子的姑姑啊。自然是要来看他和他娘。我还给他备了那样多的玩具,还有推车,还有风铃,还有拨浪鼓,还有——”

“**,我不成了。”蓝星微笑着,“我替我同阿刁说。把我肚子破开,把宝宝取出来——”

“不!”阿刁语声冷硬,随着话声,袖中双拳握得死紧,“我什么都依你,只这个不行!”

明思已经呆住了!

“**,你原先说过的,不是么?”蓝星没有理会阿刁。眸光无力却是柔润,“可以划肚子生孩子,可以的。对么?**,你帮我,反正我也撑不了多久了。我死了,宝宝也活不了。**,我不想宝宝死,你帮我……”

明思泪如泉涌,须臾,泪痕便是满脸,呆怔片刻,猛地摇首。“不,不,不!谁说你会死,谁敢说?我不许,我不许!”将蓝星的手捏得死紧,“你会好好的。宝宝也会好好的!大家都会好好好的!”

“**——”蓝星捉起明思的手轻轻贴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肚腹上,唇畔笑意柔美之极,“你看,宝宝还在动呢。他好厉害,比他娘还有力气。**,你帮我好么?我找不到别人了,帮我留下宝宝……”

明思只是流泪,只是摇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蓝星轻轻地闭了闭眼,睁开眼,却是看向阿刁,满眼都是无声的祈求。

阿刁身体已经僵直,死死地看着蓝星,双目通红,“你不用说了,没了你,我要孩子做什么。”

蓝星眼角慢慢溢出两滴泪,唇边却是笑意,“宝宝会陪你,你就不会孤单了。他长大了,会给你养老。”

明思只觉有千根针刺在心房,紧紧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却是泪如雨下。

看着阿刁满目通红,双拳紧握的模样,她倏地抬首看向那两个稳婆,厉声道,“站着做什么?还不想法子!”

两个稳婆身子一颤,苦着脸对望一眼,其中一个年纪轻些的为难地道,“不是老身不想法子,孩子只怕有八斤重往上,这手塞进去了也回不转位——一朝下赶,这手就又出来了。”

明思心房收紧成了一团,心中满满都是悔恨!

自己怎就没想着提醒孩子的重量!自己明明是知道的!怎么就忘了说?

可这一点也不能怪她,四夫人并无真正的生产经验,而蓝星的肚子看着并不十分大,人也未长重多少。谁能想到孩子有那么大呢?

“**,我想同阿刁说说话。”蓝星轻声道。

看明思的神情,她便知晓,明思定然是不会开这个口的。要想如愿,还是得阿刁同意。

明思松开手,起身看了一眼重新坐下的阿刁,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站了一瞬,她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荣烈同四老爷四夫人站在一处,却是一片沉默,只听得四夫人低低抽泣声。

明思失魂落魄的走了过来,脸上全是蜿蜒的泪痕。走到跟前,身子便有些摇晃。

荣烈抢在四老爷前,一把扶住她,“如何?”

明思的脸色也比蓝星的惨白好不了多少,闻言,阖了阖眼,泪落得更急,“她要破开肚子救宝宝……”

四老爷和四夫人倏地一惊!

蓝枫“啊”地失声,不置信的睁大了眼,“这怎么行?”

荣烈也是一震。

明思却是恍若未觉,没有去看三人的反应,只不住的摇首落泪。下一刻,她忽地反手抓住荣烈的胳膊,眼睛睁得大大地,“你有办法么?你能不能替我救蓝星?救宝宝?”连问三句后,又眸光空洞的喃喃自语,“蓝星不能死,宝宝也不能死,我不能让她们死……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说话间,身子又轻轻地摇晃了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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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6 10:23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王爷也是
    晚膳几乎未动,从下午到此刻,一直精神高度紧绷,方才又见阿刁蓝星那般形容……在里间的时候,明思还能强撑住。一走出来,却是承受不住这种似近在眼前的绝望感了。

    看着明思那茫然无措又绝望无助的神情,荣烈忽地有了种朦胧的感觉。这个看似性子坚韧的女子好似比普通人更畏惧死亡。他从来都知明思是怕死的性子,但没想到连身边人……她的反应竟然也这么大。

    四老爷四夫人看着虽也是悲伤难忍,但到底还能稳住神。四夫人虽是一直在哭,也未像她此刻这般伤心欲绝,惊恐绝望得似要塌天的感觉。

    对于明思以及明思身边的人,荣烈都是查过的。

    对于蓝星,他虽未见过,却也不陌生。

    就因为知晓,荣烈就有些不能理解了。就算是情同姐妹,论感情,四夫人同蓝星也近似养母女。按理,即便不超过明思同蓝星的感情,也不会差多少。

    为何明思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呢?

    看到明思此刻的模样,荣烈毫不怀疑,若是蓝星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只怕未必能撑得住。

    女人比男人更见不得生离死别,这是常情。可像明思这般的,还真不多。虽然明思一直未哭出声,但荣烈看得出,明思眸光中的那种茫然空洞感,却是比真正痛哭出声的程度还要来得深。

    荣烈也琢磨过明思的性子。虽有诸多不解处,但毋庸置疑的,他能肯定,这是一个较之普通女人要强韧数倍的女子。

    为何此际表现得比性格柔弱的四夫人还要禁受不起呢?

    甚至,竟然会向他这个一向被她鄙夷的男人求助!而且,他看得出来,这种求助并非是目的性的,而是一种六神无主下的本能。也许不是他,就算是另外一个人站在这里。她也会说同样的话。此刻,在她的意识中,只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她知道她自己和四老爷四夫人是没有办法的,故而才将他这样一个外人当做了浮木。

    但她自己却也是不相信的。所以,说完那句后,她的目光又失了焦点,只是自言自语。

    帽儿在明思进了产房后,就跟了过去,站在帘子后听。听到一半时,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怕被里面的人听到,便捂着嘴跑到院子的角落里蹲着哭。

    哭了半晌后,转头看着明思已经出来,才又忙抹着眼泪过来。

    过来一见这边的情形,便欲伸手去接过荣烈的手,想扶住,明思。方才伸出手,荣烈就淡淡一眼瞥过来。帽儿的手在半空定格一瞬,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明思毫无所觉,四老爷却是看了一眼。

    荣烈收回目光看向明思。沉声道,“我让沙鲁布罗进宫去想法子了。你先去歇歇,有了消息就通知你。”

    原本他是不想此刻说的。

    沙鲁布罗二人还未回来,雅嬷嬷究竟在不在宫中还未可知。作为接生了当今皇上和他这个嫡出皇子的宫中御用稳婆,雅嬷嬷在宫中地位自然非同一般。这都不是难处,而是雅嬷嬷如今已是八十有三。因年高功大,已经歇手多年,在宫里已经几乎是供奉的身份。

    他也不能确定雅嬷嬷是来了大京,还是留在了王庭。

    可此刻见明思的模样,若他再不给点希望。她只怕是顶不住了。故而,便先将话说一半,好让明思去休息调整下。

    这时,院子里的两个二等丫鬟正好端了参汤过来,送到产房去给蓝星用。

    荣烈说了那句后,在场几人皆猛地一震。眼里露出惊喜。

    明思更是身形一顿,不置信地睁大了眼,朝荣烈看去。

    荣烈未多解释,看了那捧着参汤的丫鬟一眼,转首对帽儿淡淡吩咐道,“去弄些汤来,伺候王妃喝了,好生歇着。”

    “我不用——”明思回神过来,方张口,却只道了三字就被打断。

    “你若不去,人来了,我也不救!”荣烈语声冷冷。

    明思怔了怔,帽儿拿眼瞅了两人一眼,转身飞快地下去了。

    四夫人用绢帕擦了擦眼角,走上来,“囡囡,下去歇着吧。”

    “你陪囡囡一块儿去歇着。”四老爷开口道。

    四夫人回首看了一眼,随即明白了四老爷的意思。转首朝着明思一笑,“蓝星这孩子是个福相,定会无事的。来,跟娘下去歇歇。这儿有你爹和烈儿看着呢。”

    听得四夫人那声“烈儿”,明思不由自主地看了荣烈一眼,却见荣烈脸色如常,只眸色淡淡地看着她。

    未有过多反应,四夫人已经携起她的手朝房里走了。

    看着四夫人同明思的身影没入门内,四老爷转首过来,看了荣烈一眼,轻咳一声。

    荣烈眸光一闪,唇畔现出一抹浅浅矜持的笑意,“我遣了两个手下去宫中请人。不过却是不敢确信那人是否在宫中。若是能请来,应是有几分把握。”

    四老爷微微颔首,面上稍缓,接着又低低叹了口气,几分黯然,“只能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荣烈看了四老爷一眼,微有踌躇,片刻后,还是婉转地问了出来,“她们往昔——可是很亲近?”

    这她们,自然指的是蓝星同明思。方才的疑虑一直在心头,趁着这当儿,就问了。

    四老爷愣了愣,没明白过来,只点了点头,“这两个孩子从小一块儿长大。”

    荣烈心下噎了噎,不好再问透彻,也只能“哦”了一声。心里却忽地冒出一个念头,若是她在此,定是能意会自个儿的意思的。

    两人都不是主动的人。接下来,遂无言。

    一个时辰后,布罗带着雅嬷嬷到了。

    有了荣烈先前的话,见人到了,四老爷顿时大喜过望。又见雅嬷嬷气度沉稳的模样,心里更是添了几分信心。

    雅嬷嬷也不罗嗦,同荣烈招呼一声后,也未见礼,便让站在一旁的蓝枫带路。一面走着,一面问情况。蓝枫自是恭声详细作答。

    一走进产房,便阿刁轰了出来,“去去去。血房也是男人进得的?赶紧出去,不过是个手位,人还没死,哭什么哭!赶紧出去,别耽误事儿!”

    阿刁虽是不明缘由,但见这老态龙钟的老妇人一脸的冷静沉稳,气度俨然不凡。又听得话音,心里蓦地惊喜。待雅嬷嬷话声一落,朝雅嬷嬷干净利落的行了一礼,“恳请嬷嬷救我妻儿!”

    说完,便大步走了出来,也不走远,只站在门侧等着。

    这样的时候,哪怕离他的妻子孩子能近一步。心里也稍稍安心些许。

    明思在四夫人的劝慰下解了披风和衣躺下。不多时,帽儿端了碗去油的鸡汤过来。明思喝下后,躺了片刻。因着四夫人的守候,也迷迷糊糊地眯了过去。

    却并不安稳,半梦半醒中,忽地听见外间人声一作,便蓦地坐起。才见四夫人同帽儿都不在房中,腿方挪下床,帽儿便满脸喜色脚下生风地奔了进来,“**,**,蓝星生了。生了!”

    明思从未如此的感激过上苍,蓦地直起身子,双眸放光,“宝宝呢?宝宝可好?”

    帽儿笑着连连点头,满面激动,“蓝星和宝宝都好。母子平安!”说着,又追加一句,“是个大胖小子,八斤八两呢!”

    “太好了,太好了!”明思连声道,说了两句,脚步就朝外赶,“我去看看。”

    帽儿忙拾起一旁的云丝披风追上去,便走便喊着,“**,穿上披风,这样出去会着凉……”

    明思已经去得远了。

    走到院子中,便见四老爷荣烈依旧站在原地,正在同一个神情端严的老妇人说话。

    明思脚步一收,略一思索,便转了方向,抬步走了过去。

    见得明思过来,荣烈转脸看了一眼雅嬷嬷,朝明思介绍道,“这是雅嬷嬷。”

    明思心下明白了,敛容端正地朝雅嬷嬷施了一个半礼,语声恳切,“多谢嬷嬷驰援相救。”

    雅嬷嬷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明思片刻,这才颔首还了一礼,“王妃客气了。”语气不卑不亢。

    明思含笑道,“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有明思能帮手处,还望嬷嬷不吝告之。”

    明思并不知晓雅嬷嬷身份,端看气度,已觉非同寻常宫人可比。但无论她是何种身份,此番救了蓝星母子,这份恩情于明思而言,便是天大。是以言辞形容,无一不十二分的真挚感激。

    雅嬷嬷一辈子生活在宫中,伺候了荣氏三代帝王,自然是见惯人情世故。只两眼,便将明思看个通透。心里也看出这王妃说话虽是简洁,但字字无有半分虚情假意。看明白了,心里暗暗颔了颔首,端严的面色也松缓了几分。

    朝明思微点了点头,便转首看向荣烈,“若是无事,老太婆就告辞了。”

    话声中气十足,语气几分随意。

    荣烈噙笑颔首,“有劳嬷嬷了。”抬首朝院门处抬声道,“布罗,送嬷嬷回宫。”

    明思蓦地想起一事,追出一步,“还未请教嬷嬷,孩子情形如何?”

    她虽不懂太多,但胎儿因缺氧留下后遗症的例子,也是听过的。故有此一问。

    雅嬷嬷走出两步,又忽地转回首看向明思,“放心,孩子好着呢。大难过后必有后福,王妃不必惊惧。”瞥了一眼荣烈,淡淡一笑,“王爷也是腿位难产出世的。”

    明思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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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6 10: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百四十八章 晨光如斯
    雅嬷嬷走后,明思在原地站了片刻。因着四老爷在,也不好多说,只匆匆朝两人点了点,“我去看看蓝星。”

    荣烈未言语,四老爷慈祥颔首,“去吧。”

    明思一迈进产房,才发现蓝星已经沉沉入睡。折腾了近一日,先前一直是靠着母性激发出最大的潜力。此刻孩子一平安,一松懈下来,人便坚持不住了。心一安,也就睡熟过去了。

    阿刁拿着一张干的棉巾,轻轻地替蓝星抹着额头脖颈的湿汗,动作似怕擦疼她一般轻柔。神情虽是如往昔一般沉稳,但眼里却是抑不住的柔情满溢。

    明思看着一怔,不知为何,鼻翼忽地一酸,眼角也有些湿意发热。

    床铺显是已经重新换过了,蓝草蓝枫在打理房中的其他位置。

    四夫人抱着襁褓里的宝宝,满脸都是慈爱笑意。见得明思进来,怕惊着蓝星,故而只朝明思眼神示意,让明思过去。明思轻步过去,四夫人抿唇一笑,悄声道,“这孩子长得俊吧?”

    八斤八两的孩子自然不同一般孩子那般,明思俯首一看,只见孩子只巴掌大一张小脸。皮肤白白,脸上一点皱纹都无。五官也明晰,眼线长长的,正闭着眼睛睡得极香甜。

    “鼻子嘴都像大哥,这眼睛看着像蓝星。”明思仔细端详了后,低声愉悦地下了断语,“咱家宝宝日后长大了,定是个漂亮的。”

    四夫人几分欣喜得意的点头,“这个自然。”

    阿刁替蓝星抹了汗后,就在床边坐着,静静地看着蓝星。

    四夫人望了一眼,低叹感概道,“也难为这两个孩子了。”一笑,轻声,“走。咱们出去。让你爹也看看宝宝。”

    母女俩遂轻步抱着宝宝走了出去。

    此际天也敞亮,一轮红日已经腾出天际,天地间皆是一片清新气息。

    明思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只觉身心舒畅,浑身轻松。

    四老爷同荣烈已经回到正房饮茶。

    看着四夫人喜滋滋地抱着宝宝过来,四老爷眼底也有些止不住的激动。四夫人将宝宝递给他,“四郎,你看这孩子多俊。”

    四老爷“呵呵”笑着接过。动作虽有些生疏,看看着竟是熟练。

    荣烈面色微讶。

    “囡囡小时候可是他爹抱大的。”四夫人这回却细腻了,察觉到荣烈的异色,看着明思抿唇一笑。“囡囡七岁了,他爹每日回来还要带她飞一飞,两父女才吃饭。”

    荣烈看向明思,明思噎了噎,只得垂眸,脸颊却有些飞红。荣烈眼底笑意闪过。

    四老爷抱着宝宝乐呵呵地看了半晌,四夫人才有接过。一接过,忽地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柔柔笑了笑。将孩子朝荣烈面前送了送,“烈儿,你也来抱抱宝宝――按咱们元人的规矩,你可是孩子的阿大呢?”

    阿大?

    明思愣了愣,微露不解。荣烈也有些愕然在眼底。

    看了荣烈一眼,四老爷咳了咳,有些不自然地将目光转向明思。“这孩子是承了――承了女婿的恩情才出生的。这阿大,便是义父之意。”

    四老爷说话间难免有些尴尬。他是知晓这桩婚事内情的。但四夫人此刻却全然将荣烈视为了一家人的模样,有些话,他也不方便说。荣烈这样的身份,提这阿大之话,若是个知晓的还罢了,若是个多心的,说不准还以为他们想趋炎附势一番。

    明思也想到了这一层。同四老爷对视一眼,父女心意便想通。明思一笑,伸手接过宝宝,抱在怀中,轻轻亲了亲宝宝额头,“娘。如今还分那些作甚?不都一样么?”

    四夫人却是执拗,嗔怪地看了明思一眼,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你就不懂了。这孩子是承了烈儿的恩情出世的。那烈儿就是山神老爷给孩子送来的贵人。这份缘分可不比亲生父母来得浅。这孩子同烈儿前世定然也是有渊源的。不认阿大,就是不知感恩,这如何能行?”

    显然,四夫人对于元人的传统是很有些根深蒂固的坚持。

    明思滞了滞,无奈地看向四老爷,示意求援。

    四老爷却咳了咳,避过了明思的目光。显然,在妻子和女儿之间,四老爷还是做了明智的选择。女儿是不会生他的气的,但四夫人对元人传统的坚持信念,他却是心中有数的。若他胡乱说了话,四夫人虽不会发火,但幽怨地看上他几眼,他也是吃不消的。分析利弊之后,他便很干脆地选择了缄默,两不相帮。

    至于荣烈么……四老爷余光瞟了瞟,心里悬起了一杆称。

    “我也不大懂,”荣烈垂眸片刻,抬首噙笑,看向四夫人,“还请岳母指教?”

    四夫人随即眉眼笑开,眸光亮起,“其实也无甚。这阿大么,只需给孩子起个名儿,然后打一把长命锁就成了。日后,都是他孝敬你的。”

    荣烈微笑颔首,“这个容易。”

    这时,阿刁也走了进来。

    二话未说,就走到荣烈面前欲行礼,荣烈反应却是极快,一手挡住,顺势扶起他,“不必了。”

    一看阿刁动作,荣烈自是知晓阿刁这番大礼为哪桩。

    “阿刁,莫同烈儿客气了。”四夫人笑吟吟道,“烈儿如今已是宝宝的阿大,咱们可是亲上加亲,哪里还用这般客气。”

    阿刁一怔,不由地朝四老爷同明思望去。

    明思这桩婚事,他也疑心过。后来向四老爷求证,四老爷也将实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听得四夫人此言,他心里当然会觉得诧异。

    元人的阿大,那可是孩子的义父。无论于汉人还是胡人,这义父之职都是非同一般的意义。可以说,同孩子的亲身父母也无太大区别。

    荣烈不可能不懂……阿刁深感意外。

    见得他眼底的疑惑,明思无奈地还了一眼,又低头去看宝宝。

    四老爷却咳了咳,笑道。“确是。眼下你娘正在同女婿商议给孩子起名儿呢。”

    听得四老爷的证实,阿刁微微一愣。遂干脆利落,“好!”

    他本是刚直的性子,又最是知恩图报。自己并无攀附富贵之心,如今荣烈对自己宛若再生之恩。这份恩情无论如何,也是需要铭记在心的。无论荣烈心里作何想法,于他而言,都不重要。既然四老爷说荣烈答应了,那他岂有不答应之理?

    四夫人的目光在阿刁同荣烈身上打了几个来回。神情愈发愉悦,抿唇一笑,转首看向荣烈,语声亲切。“烈儿,你看给孩子起什么名儿好?”

    ……

    看着四夫人热络同荣烈攀谈的模样,明思只能无语,心里摇了摇首,抬首笑看阿刁,“大哥,快来看宝宝。这鼻子同你,真是一模一样,好看极了!”

    荣烈闻言。余光在阿刁面上轻轻一扫,这厢四夫人却微微沉思,“纳兰鸿翼……”念了一遍,又偏首含笑,“烈儿,这名字可有什么说法儿?”

    荣烈收回目光一笑,温润道。“鸿乃远大,有翼则高。”

    …………

    将宝宝的名字定下后,四夫人从明思手中抱过宝宝后,便撵三人去休息,“你们俩都折腾一夜了,现在这儿有我同你们爹看着就成。年纪大了人,瞌睡少。赶紧去歇歇,歇两个时辰。正好起来午膳。”赶完了明思两人,又赶阿刁,“你也去歇着。昨日累成那般,蓝星没几个时辰醒不了。乳娘也候着了,孩子也不用你操心。赶紧去歇着――”

    说着,满脸喜色地抱着宝宝低声柔柔。“鸿翼乖,祖母带你去见见乳娘……”

    四老爷笑着摇了摇首,看着三人,“都去歇着吧。”

    荣烈望了明思一眼,明思柔顺地点了点头,“那我们下午来换爹爹你们歇息。”

    三人遂一同离开。走到门外,阿刁驻足,朝荣烈拱手一礼,“多谢!”

    虽只两字,言简意赅,但阿刁的神情却是坚毅。

    荣烈唇角噙笑浅浅,“举手之劳,阿刁兄不必客气。”

    阿刁也未多言,看了明思一眼,笑了笑,转身朝厢房行去。

    明思引着荣烈朝春芳院行着,帽儿已经早一步回去打理了。今日本是三朝回门,四夫人早已遣人将一切备好,但茶水什么的,还是要现伺候。

    两人的步伐皆是不紧不慢,都未说话。

    此时卯时方过,正是一日间空气最为清新的时段。阴气随着夜色退却,阳气随着朝阳勃发。

    天际是最为绚烂的朝霞。无数明亮而灿烂的色彩在淡青色的底色中,交织在一起,宛若天女铺开欲裁剪的那最为耀眼炫目的霓裳织缎,让人一见便觉忘俗,真正的美不胜收。

    明思忍不住停了停脚步,抬首望去。

    荣烈也跟着顿住步子,望了一眼那天际的斑斓,又朝明思望去。

    明思微扬着脸,莹白如玉的小脸在晨光中显出一种比往昔更干净的气息。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那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形状精巧美好如玉雕一般的精致下颌,还有那清澈之极的眸光中的那抹近似虔诚的感动,让此刻的她,散发出了一种莫名的气息。

    清新、婉约、平和、纯净,甚至,隐隐还有一抹圣洁的气息在其中……

    就这样看着,荣烈忽地感觉到胸腔中的那颗心的跳动,似乎有了某种不知名的韵律。

    轻缓而柔,轻柔而软……一瞬间,似喧嚣远离,安心舒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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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6 10: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不速之客

春芳院同鸣柳院相隔不远。

不多时,便到了。

明思不喜外人,院子里只帽儿一个人忙乎。打理好明思的寝房,又打理了一件厢房。床上都换上了簇新的锦被褥子。

站在廊下,明思忽地驻足,抬眸相望“谢谢你。”

荣烈似一怔,唇角略弯“小事,不必挂齿。”

“对你或许是,可于我,这份恩情我不会忘。日后,我不会再提旧事。”明思的神情很是认真,顿了顿,又垂了垂眸“我不喜欢算计,今日过后,我会尽力同你友好相处。”

说完,便翩然转身入了房。

荣烈眸光一颤,站在原地未动。须臾,垂了垂眼帘,扫了一眼在一侧偷瞄他的帽儿,语声淡淡“带路。”

帽儿恍然大悟般“王爷这边请。”

@@@@

歇到午时,帽儿将明思唤醒,梳洗妥当后出来,荣烈也刚好迈出了房门。

明思朝他微微颔首,三人一道朝鸣柳院行去。

用了午膳后,明思让四老爷四夫人去歇息,又去看了看蓝星和宝宝。蓝星已经醒了,宝宝却醒过一会儿,又睡了。同蓝星坐着聊了数句,答应了蓝星转达谢意后,明思走了出来。

墨妈妈同双喜却到了。

四老爷已经遣人同老太君知会过昨夜的情形,故而,两人未按规矩去早早拜见,老太君也理解。

正巧这时,沙鲁和布罗也将早前管家备好的给各房的礼送到了。

两人便随着墨妈妈双喜一道,先去见了老太君,而后又去老侯爷院子见了一会子。话都极简洁,客气了几句后,两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这次拜会。按照老太君的吩咐,二房三房只遣人送礼过去,人就不必去了。两人自不会主动添加热情。遂按老太君说的办了。

虽是简单,但一圈下来也差不多近申时。

回到鸣柳院,还未入座,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这是继上回北将军府之后。明思第一回再见郑国公。看着眼前这个形容苍老,消瘦了足足有十几斤的郑国公,明思只觉判若两人。

郑国公身畔的郑老夫人就显得更加老迈憔悴了。虽还绫罗绸缎的一身,但无论气质精神,都全不复昔日雍容气度。

阿刁看了一眼两人,沉默不语。

明思一见两人出现,便猜到缘由。不消说。两人是知晓了孩子了出生,特地赶来的。

微微一笑后,明思客气道“两位请入内奉茶。”

无论来意如何,来者也是客。

荣烈查到的消息中,并未有阿刁的身世在内。此际见场面气氛奇异,不禁心中几分思量。原大汉的达官显贵,他几乎都是识得的。郑国公自然也在其中。

甚至较之其他的达官显贵。他对郑国公还要熟悉些。

这其中还有一段隐情在。西胡处心积虑数十年,不仅从大汉收留了许多的难民孤儿为己所用。而且大汉境内数十郡县,皆有暗探潜入调查。此番一举功成。除了西胡大军的锐不可当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在此之前,已经被他们掌握证据要挟归顺的官员,大大小小加起来,少说也有上百之数。

在将脑筋动到襄城侯和鲁王身上之前,他们也是打过郑国公的主意的。

但几番衡量之后,荣安还是决定从襄城侯府下手。

荣安曾对荣烈言道“郑国公此人,行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看似利落,实则软弱。”

也因此,才选择了鲁王作为最后的内应。当然,出了性格原因外,鲁王的把柄更多一些。这也是另一个关键的原因。

几人厅中分宾主落座,蓝枫蓝草分别奉茶。

荣烈神情自若,只有余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明思同阿刁既未让他避开,他也就故作不知的跟着进来了。

明思本是不大相荣烈一道的,但阿刁先伸手给荣烈引了道,她也就不好再多说了什么了。

见得荣烈在场,郑国公未免有些犹豫踌躇。

阿刁神情却是坦荡,未作称呼,只为两人介绍道“睿亲王是孩子的阿大。昨日,幸得睿亲王援手,阿星同孩子才能母子平安。”

郑国公同郑老夫人相视一眼,郑老夫人不解,郑国公却是知晓这“阿大”含义的,便低声解释了一句。

郑老夫人愣了愣,望了荣烈一眼,看向阿刁“能让我们见见孩子么?”

阿刁沉默片刻“孩子的名字已经起了,叫纳兰鸿翼。”

一言出,郑国公同郑老夫人皆面色一变。

郑老夫人嘴唇哆嗦了数下,就抹开了眼泪“孩子,当年的事儿,是你爹对不住你们娘俩。可这些年,你爹他也没好过过。那大长公主不守妇道,你爹不过是不上心。否则哪里能不知晓?除了你那苦命的大哥,在你之后,你爹再未有一个骨血。你当他真是怕了公主么?不过是念着你娘罢了!大汉的律法,你也是知晓的。你爹他也是没法子啊。这数百年的家业,他如何能丢得开,去做那不肖子孙!孩子,你可不能这般绝情啊!”

说罢,便含泪朝阿刁祈求的望去。

听得这话意,荣烈已明白了八九分,看了神色灰败的郑国公一眼,垂眸心底淡淡一笑。

阿刁面色却是平静“郑老夫人,以前的旧事,我已经忘了。”说了这一句,又看向郑国公“该说的话,上回我已经都说了。郑老爷还是请回吧。”

郑老夫人一愣,颤巍巍地站起身,却是走向明思,一到跟前就要落跪。明思见情形不对,赶紧起身拦住“老夫人莫要这般。”

“王妃你行行好吧,我们郑家如今就剩阿刁这根独苗了。”郑老夫人紧紧捉住明思的手“咱们两家素来亲近,王妃你忍心看我郑家绝后么?”

见阿刁那边说不通,她便将目标转向了明思。

这六十来岁的一个老太太。哭得这般满脸凄然的,明思撑住她的身子,心里大是为难。

阿刁见状也蹙紧了眉头,上前帮着明思将郑老夫人扶起。郑老夫人又反手抓住他。“孩子,你就给你爹和祖母一点念头吧。”

阿刁垂了垂眸,忽地抬首看向明思,目光询问。

明思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沉吟片刻,明思朝阿刁点了点头。

阿刁颔首示意领会,看着郑老夫人。“书远未死,现在正在元国。”

“什么?”宛若惊雷炸响,郑国公蓦地一惊!

郑老夫人也倏地僵住,呆立当场。

“当年他并未被赐死,却是应了,不再现于人前,不得与家人联系。后来,便去了元国。”阿刁淡淡一笑。“这两年,我们也见过数次。他现在过的很好。”

“这怎么会?”郑国公直不敢信,但见阿刁神情。却是诚恳,未有一丝作伪痕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刁说得太过简略,虽听得分明,却是有些糊涂,诸事不明。

阿刁朝明思望去。

明思轻叹了口气,心里明白,若不说清楚些,这两人是不会离开的。

“当年之事,司马陵并未相信郑世子是凶手。”明思轻轻开口。“他放了郑世子。是我同三姐姐一道去接的人。后来,他们两人就一道去了元国。三姐姐曾给我来过信,说他们过得极好。”

郑国公同郑老夫人又惊又喜。

明柔“病逝”之真相,老太君并未瞒郑国公府。只是这个消息来得突然,两人万万想不到这表兄妹竟然是一道走的。

明思微微一笑“两位不必担心。原先不同今日。故而我们不得不将消息瞒下。两位且耐心等候,自然有相见的一天。”

郑老夫人哆哆嗦嗦地站起“王妃可将他们二人的下落告知么?”

阿刁起身“两位请跟我来。”

带着两人到书房,阿刁写下地址交于郑国公,避开了明思,阿刁才道“我义父义母都是极好的人,还望两位莫让他们为难。一切乃是我的意思,同旁人皆无干系。”

得了郑书远还活着这个天大好消息,又见阿刁神情坚决,两人也知此事无可回转。

再想着如今四房有了睿亲王这个天大的靠山,老太君又摆明了两不相帮,两人也只好接受现实。不过临走前,还是执意将带来的诸多礼品留了下来。

两人方走到院子,明思抱着鸿翼走了出来。

两人惊喜激动地看了看孩子,最后,还是带了几分黯然地离去。

@@@@

在纳兰府用过了晚膳,两人坐上马车回府。

明思未有再像往昔一般,一上车就侧过身子看风景。只捧了茶盏在手中,习惯性的握着,静静端坐。

看着明思的动作,荣烈眼底笑意掠过,这个女子还真是说到做到。一笑后,语似随意“你义兄是郑国公的血脉?”

听得荣烈的话声,明思这才抬眸。幽幽暗暗的暮色光线中,一双眸子极清亮,语中笑意浅浅“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荣烈呵地低笑,唇角微弯了弯“反正也无事,若无不便,不妨说来听听。你义兄不是元国人么?”

明思“嗯”一声,轻轻地叹了口气“元国弩族人。大哥的娘同我娘也是识得的——”说着顿住,想起四夫人说起过的望月莎,那般的美貌,那般的热情活波……不觉又叹了口气“郑国公当年在元国同大哥的娘相识,后来,两人拜了山神成了亲。几月后,便一去不归。大哥的娘等了十一年,临死前让大哥将郑国公留下的信物扔掉。大哥却带着信物来了大京,后来无意进了咱们府。我娘认出了他是元国人,就将他留下了。再后来,大哥认了我爹娘做义父义母。至于身世,是前两年才知晓的。郑国公当然并未留下〖真〗实姓名。留下的玉山两字,不过是他的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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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6 10: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百五十章 干戈玉帛

榮烈若有所思的微微頷首,“那他下山不是為了尋父么?怎尋到了又不認?”

若他未記的話,兩年前,鄭國公世子應該是出事了。貌似還是在元宵節的時候。那樣的話,鄭國公應是想認回他才對。

明思輕輕挑眉,“不是所有的,都有彌補的機會。大哥下山時,年紀雖幼,卻并非為了尋父而來。他所求的,不過是一個答案。而后來,卻是覺得這個答案不重要了。”

“不是所有的,都有彌補的機會?”車廂中光線朦朧,只兩人的眸光湛然而亮,榮烈輕聲重復了一句,“此話是他說的?”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阿刁。

“是我說的。”明思眸光垂下,落在白玉瓷的茶蓋上,“不過,我,大哥他也是這般心性。每個人都有的底線。于大哥而言,在望月姨萬念俱灰撒手西去的那一刻,一切便都無可挽回了。即便再心存善良,可是這樣的傷痛,卻再也沒有改變和挽回的機會了。”

榮烈靜靜地看著她,過了片刻,“因為你母親是元國人,所以,你才從不會瞧不起元人和胡人?”

明思輕輕抬眸,黑葡萄般的眸光清亮而透徹,“不論我娘是不是元國人,我都覺得人只有善與惡,好與壞之分。這跟出身毫無關系。”說著一笑,語聲輕輕,“當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以善惡好壞來劃分。這世上最復雜的是人性,而最看不透的,是人心。人性和人心都并非一成不變。好人會做事,會做壞事,壞人也有可能良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一天。”

放下屠刀?

榮烈眸光微微一閃,“你信佛?”

明思一怔,卻笑了,搖了搖首,“我信天道。天理昭彰,終有輪回。”

榮烈定定地望著她,靜默了半晌才問,“叫好人會做事,會做壞事?事壞事不都一樣么?”

明思的眸光在他面上輕掠而過,一頓之后,又落回手上茶盞上,“事是不知而為,故而情有可原。而壞事,是知而為之。”

榮烈目光微微一動,在她微顫的羽睫上落了落,也跟著落在她手中茶盞上。

窗外暮色已沉沉,透過窗紗,只見天幕幽藍一片。車廂上人影也似朦朧。細瓷薄胎的白玉茶盞在幽暗中閃爍著上等瓷器特有是光澤。一雙纖巧而優美的素手將它輕輕圍握,袖口露出一截如凝霜雪的皓腕。一只碧綠通透的玉鐲套在其上,綠的越加青翠欲滴,白的更加欺霜賽雪。

精巧的手腕處有一個小小的凸起,正是掌骨同腕骨交接處。可即便的這個小小的凸起,也如在那上好的玉上,精雕細琢而成,精致而圓潤可愛。

榮烈看著那處可愛玲瓏的凸起,忽地輕聲笑了笑,“你練過武功么?”

明思愕然,不解的搖了搖首,“并不曾。”

榮烈也知她不像似練過的,卻是想到太后誕辰那日的情形有幾分好奇,“那同小豹子對陣——那一招卻使得很是巧妙。”

不止巧妙,那上身后倒的招數卻并非人人能使出,何況,明思當日,身子幾乎已同地面平行。而后,還能輕巧而起,雙足不動。這樣的難度,對身體的柔韌性要求極高。就算是明珠同溫娜爾這種練了些外門武功的女子也未必能做到,即便是能做,也未必似她這般輕松,動作優美而似帶韻律。

雖榮烈未將話說透,明思卻是明白了。

垂眸輕輕抿唇一笑,再抬起,語意中卻帶了些微妙笑意,“我有沒有武功,你這個大行家應是一早就清楚的。”說了這句后,也不再將話說透。反正榮烈的性子,她也算了解幾分了。此人,似不喜他人窺探,就連他自個兒,也是轉彎抹角,不肯直言。

“我自幼身子不大好。”明思笑了笑,“所以也會練些增強體質的動作。故而身體較之一般人稍稍靈巧些。至于武功,我倒是巴不得能成個武林高手,混個女俠當當。可惜卻是沒這個緣分福氣。”

榮烈輕聲而笑,看了明思一笑,勾了勾唇角,“女俠?”

這個小竟然還想過做女俠?

不由有些失笑。

“難道不行么?”明思斜睨他一眼,哼哼道,“若我有武功——那兩回,有些人只怕還要多吃我些苦頭……”

榮烈噎了噎,輕咳一聲,“我記得,好像有人說過,舊事不提的。”

明思一滯,眨了眨眼,卻是狡辯道,“此提非彼提,我如今可是當笑話說的,并未有記仇和算賬的意思。這個不算。”

“強詞奪理。”榮烈低低輕笑。

明思臉上微微一燙,即便還能繼續“強詞奪理”下去,也不好意思再說了。

臉頰紅暈淺淺,只垂下羽睫,輕顫無語。

這時,只覺車身輕輕一晃,旋即靜止。

帽兒噌噌地拿著踏腳凳到車門處,拉開車門,“,到了。”

這么快?

明思微微一怔,欣然下車。

回到院中,不由站定,只見氤氳的花木幽香中,庭中落滿了一層淡淡銀輝,若籠輕紗。

明思抬首一望,只見一輪幾近滿月的銀盤半懸天際。

月華正皎皎。

這才想起,今日已是十一,近望月自圓。

“時日尚早,若是無事,不如在亭中賞月小酌一番?”榮烈的聲音忽地響起。

明思轉首一望,卻見榮烈身形秀雅的站在一步外,唇畔淺淺含笑,目光卻朝西南角的六角小亭示意。

一身黑緞長袍沐浴在銀色的月華中,絲質獨有的光澤在這銀輝的涂抹下,隱隱流轉光華。那一雙琥珀帶金的眸子,通透似琥珀,亮若星辰。完美的五官無半分瑕疵處,無一不是上天最為精心完美的杰作。可這種完美打造出來的俊美絕倫,卻總讓明思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并非覺得不好看,而是覺得此人同司馬陵俊美,秋池的俊朗,同樣的外形氣質出眾的男子,他卻同那兩人有些不同。

從來,明思就這個男人的皮相是絕對的上品。

但一直她都說不出,究竟是哪里讓她覺得奇怪。

在這一刻,明思忽然明白了。

這個男人似乎更適合夜晚。同樣的五官形貌,在夜晚,卻是比白晝時,多了幾分別樣的誘惑。

就這般看著他,在他唇畔淺淺笑開之時,因夜色的關系,他的一雙眸子,眸色會更加明顯。甚至,明思離他一步遠,以她的目力,也能看見那一雙琥珀眸子中,似閃爍明滅的點點金芒。

俊美深邃的五官,特異奪目的眸色,細膩的淺象牙色膚色,一身黑袍子絲質光華隱隱,寬大的袖口露出的銀色刺繡……這個男人在黑夜中會有一種妖異的邪魅。

那淺淺的笑意,襯著那流金般的雙瞳,如暗生花。

“怎不?”見明思不語,他輕笑挑眉,“可是不愿?”

明思驀地回神,心底微有赧然,面上卻不露。

心下略一思量,抬眸一笑,卻是干脆,“好!”

帽兒一直吊在三步之后,此際聽得明思應允,隨即見機,“,我去備酒菜。”

說著便轉身,榮烈卻叫住她,“酒就不必了,去尋二管事,他知曉拿酒。尋他就是。”

帽兒應了,快步去尋蓮花如玉,幾人分頭準備。

不多時,一應事務便準備齊全了。

黑漆雕花的長形案幾設在小亭當中,幾樣下酒小菜,數量雖不算多,卻是精致。如玉從二管事那里拿回了三支長頸琉璃瓶裝的葡萄酒。

明思的目光落在那酒杯之上時,卻是難掩訝色,“夜光杯?”

兩人身前案上,各有一個薄如紙壁,平滑似鏡的玉杯。月光灑落,杯身色澤斑斕,碧光粼粼,似一觸欲滴。

“白玉之精,光明夜照。”榮烈噙笑點頭。

“太美了!”明思忍不住拿起,對著月光細細端詳,“質地光潔,瑕疵全無,紋理天然,工藝精湛。”

前世也曾挖掘出幾個夜光杯,但滄海桑田,暗無天日,即便的最上等的美玉也經不起歲月的蹉跎。縱然是精美華貴依舊,也不免留下殘缺,鍍上歲月的痕跡。

而此刻眼前的這個,卻是上品中的上品。完美得尋不到半點缺憾。

“太美了!”

明思由衷贊美,絲毫未覺的已經重復了一遍。

也由不得她控制不住,對著月光,這夜光杯越發的斑斕通透,翠色若掬。里面天然的紋路似會游動一般,只覺美不勝收。

榮烈卻是怔了怔,不由失笑,“你這話倒似那鑒寶商人一般。”

榮烈這一說,明思才反應,這是犯了職業病了。只怪她來此雖十數年,也見過不少珍品。但這夜光杯,還真的頭回得見。

眨了眨眼,明思一笑,眉眼間略帶了幾絲豪氣,“葡萄美酒夜光杯——真正是絕配。”

雖是故作了些豪爽大氣,但畢竟她容貌柔弱,語聲又偏輕柔。這樣一說來,非但無有豪氣之感,反倒是稚女穿大衣,只覺幾許嬌憨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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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6 10: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百五十一章 深藏不露


“绝配与否,还要尝过方知。此时定论,不怕为时过早?”荣烈轻声一笑,取过一支琉璃瓶。先从明思手中将那夜光杯接过,透明的酒液倒得半满,放回明思案前。然后又替自己斟得半满。


“尝尝?”举起自己的夜光杯朝明思一迎,荣烈噙笑抬了抬眉梢。

    碧杯清波漾,晶莹澄碧。握杯在手,熠熠碧色沁润了素手。

    明思微微一笑,习惯性的摇了摇杯,轻嗅一下,只觉酒香醇美悠远。再一笑,轻轻饮了一口,“很好喝。”

    虽能大致分辨出这干白年份约莫能有十年往上,且质地极犹,明思却只道了这三字。

    看到明思熟稔自如的动作,荣烈眼底异色微起。

    他向来观察入微,即便明思什么都未说,但明思的品酒之态,却是俨然自若,自然流露。

    笑了笑,他也未言,只端着杯,慢慢饮着。

    夜色中,空气中流动的淡淡花香,在月华下,四周似有轻纱般的烟气,若有若无的飘荡浮动。

    自两人相识以来,从未有过这般平和静谧的气氛。

    品过一盏,荣烈又取瓶注酒。看着他的动作,明思身形未动,神情也是宁静。


“你同司马陵识得?”放回琉璃酒瓶,荣烈似无意般问。

    终于问到了!

    明思垂眸心底轻轻一笑。今日见了郑国公和郑老夫人后,她就知,以此人心思,定不会像那两人那般,听之信之。定然是会深思几分的。

    想来也自然·阿刁同司马陵之间定不会有私人来往的交情。这郑书远一事,蹊跷众多,他定然是要疑心的。


“这样喝酒也无趣,”明思抬首,唇角浅笑微微,清眸似水微漾,“既然想聊天,不若玩个有趣的。”


“哦·”荣烈露出几分兴致模样,“如何有趣?”

    明思一笑,朝廊下的帽儿点了点头。

    等帽儿过来了,明思低声吩咐了几句。

    荣烈自是听得清清楚楚,面上欣然好奇。

    不多时,帽儿同莲花拿了几样物事过来。[www.hanwenge.com看小说就到汉文阁一架小小的桌屏,置于桌案中央·正好一分为二。一个做“传词”戏所用的签筒。明思虽从未玩过这种很是风雅的闺阁游戏,但作为一个大家贵女·这种东西却是必配的。

    然后,是一张素纸·同笔墨兼裁刀。另外却是两个小小的玉碗,碗中各装了两颗明珠。

    明思接过素纸,先取出一根签条看了看大小,接着就忙开了。

    不多时,六根签条底部就细细妥帖的沾上一层白纸。

    荣烈不做声,只看着明思有条不紊的动作,唇畔笑意一抹,却是似有似无。

    明思满意地看了看·将其余的签条取出放在莲花的托盘上,转首看向荣烈,将三根封了白纸的签条放在荣烈面前,“这是你的。”

    荣烈挑眉,不问·只等明思继续分说。

    明思却一笑,取过细羊毫,在自己面前的三根签条上,各写下几个小字。

    因隔着尺高的玲珑桌屏,荣烈纵是目光如炬,也只能看到明思的肘部以上·不能穿透,看见明思所写之文字。

    明思写好后·并未拿起给荣烈看,而是将砚台一推,羊毫递到荣烈眼前,“你也写。每根签条上写一件事,什么事都可以。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就行。待会儿,咱们谁抽中,谁就照着做。”

    这是明思想起大婚那日的情形,又想起原先同同事们玩过的真心话大冒险,两者结合而成的。

    荣烈笑看她一眼,接过羊毫,也未停顿思索,便“唰唰”挥毫落笔。

    帽儿如今也是识得不少字的,悄悄探头看了看荣烈写的,又再看明思已经写好的——目光一转过,面上就是一噎,嘴角抽了抽。

    荣烈写完后,将三根签筒递给明思,挑眉轻笑,“交换看看?”

    明思点了点头,将自己是写的三根递过。

    “歌、舞、曲……”


“学猫叫、学狗跳、讲笑话……”

    两人同时低低念着,同时抬首,荣烈挑了挑眉,满脸兴味,“你就这么想听猫叫?”

    对自己相比于荣烈,而显出的恶俗,明思毫无自觉,很是神态自若地颔首,“这也是门技术,不是谁学都能学得像的!能做武林高手,未必就能将这门技术学到炉火纯青。”说着,抿唇轻声一笑,“当然,我必须承认,我对你学出来的猫叫,确是兴致颇大。”

    荣烈呵呵低笑,眼中光华霎时流转生辉,将签条朝帽儿手中的签筒随手一扔。

    只听“唰”地一声,帽儿还未反应过来,三根签条已经齐整整插在的签筒里。

    帽儿和莲花不禁睁大了眼,眼底皆是佩服惊异。

    明思自然不能如他这般拉风,老老实实的将签筒拿了下来,将三根签条放入,将签筒置于桌屏侧。

    又将一只玉碗放在荣烈面前,“还是猜单双,不过要猜两个碗里加起来的,才作数。一人一局轮流,猜错了的人,先喝半盏酒。然后回答对方的一个问题。若是不想回答,便抽签,抽中什么,罚什么。不许耍赖。”

    帽儿眼睛“骨碌碌”转,听得正入神。

    荣烈淡淡一瞥过来,莲花先回神,赶紧偷偷一拽帽儿一角,两人遂匆匆退下。


“好!”荣烈勾唇一笑,“不许耍赖——谁先来?”

    明思很是大度,“游戏是我想出来的,公平起见,我也不爱占人便宜,就我先来吧。”

    荣烈噙笑颔首,“好。”

    两人遂将手放进自己的玉碗中,开始动作。

    须臾,便同时抬首,荣烈看着明思一笑挑眉。

    明思偏首想了想,“我猜单!”

    说完·就站起身,目光一跃过桌屏,便抿唇,扬起自己手中的一颗明珠,“我猜对了!”

    荣烈的碗中两颗明珠,分毫未动。

    荣烈轻笑,“继续。

    两人又开始在自己面前的玉碗中动作,荣烈一边将右手放在玉碗之上·一面竖耳凝神朝对面听去。

    虽听出些声息,但却不是想象中的,入耳后,完全分辨不出明思的动作。

    细听片刻后,他不觉眼底微有异色。

    明思用余光一扫,蓦地轻声一笑,“你还是省点力气吧——靠耳力欺人·非君子所为!不过,我早知你算不得君子·”说着,将手中玉碗举起·眼底笑意得意,“所以——早有所备!”

    看着明思在玉碗上垫的那方锦帕,荣烈脸色一滞,旋即眼中笑意四溅。一笑后,挑眉似低叹,“那便只能比运道了。”

    明思笑而颔首,将玉碗放下,片刻·抬首看向荣烈。

    荣烈似蹙眉沉吟,“双!”

    明思唇角笑意缓缓绽放。她早就有种直觉,荣烈会猜双—现在只看荣烈碗中是单是双了。

    荣烈微微探头一看,下一刻,噙笑优雅·“我输了。”

    说着,拿起面前的夜光杯,缓缓饮了一半。

    明思笑了笑,抬眸望住他,“你同你母后是怎么回事?”

    荣烈持杯的手微微一顿,旋即自然·垂眸一笑,“抽签。”

    明思也不多言·神情平静地拿起桌屏旁的签筒,浅笑着轻轻晃了晃,放回。

    原本是没想着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不过方才脑中一下子浮现出太后那日说话的神情,心底蓦地被触动,便脱口而出了。

    而荣烈,也果然拒绝了回答……

    荣烈噙笑随手抽了一支,也不看,便递给明思,“你看。”

    明思一怔,接过一看,却是荣烈自己写的那个“舞“字。

    明思将写字的一面亮开,眨了眨眼,“你会跳舞么?“

    荣烈抬首看向廊下的三个丫鬟,朗声道,“将我书房墙上的剑取来

    三个丫鬟一愣,互相推搡了两下,最后还是如玉领命而去,将剑取来。

    荣烈立定庭中,手中青峰似碧水一道,寒光凛冽,将黑袍前襟朝腰带中一扎。气定神闲般的凝神片刻,便游龙惊凤的舞开。身形先是稍缓,渐渐便施展开。腾挪跳纵,身若蛟龙入海,又似飞龙在天。一道寒光始终不离左右,随着愈来愈快的动作,剑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一道道光影滞留而形成的各型各状白光图案,或是一道绕在身前的光圈,又或是半空中留下的一个若古朴字符般的残影。

    明思看得目瞪口呆。

    在太后大寿时,她也是见识过二皇子的剑舞的。当时,已经觉得谓之惊叹。为这种当代几乎已经消失的艺术有些叹息。舞蹈同武术的结合,韵律同阳刚的融合,是那样的富有单一艺术所没有的特殊美感。

    的确,让她这个习舞多年的人,深受吸引。

    可知道此刻,她才知道,真正的剑舞,可以美得这般震撼人心,让人目眩神迷!甚至,就连看的时候,也情不自禁地屏息凝神!

    这人当真是深藏不露!

    庭中并未有宽敞的场地,只有数道交错的花径,当中最宽的一条道,也不过两米有余。

    荣烈的动作身形皆是迅疾如风。光影的流转变幻中,他的身影却在庭中方圆数十尺不住腾空翻越,而每一次落下,却正好是花径通道所在。

    最后一次,正在落在亭前入口通道处,离台阶不过一米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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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6 10: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百五十二章 夜色迷离
最后一刻,荣烈并未像二皇子一般,用花俏好看的姿势收尾。而是翻身落定,挽了一个极简单利落的剑花,便身形笔直地垂剑收势。

    站定之后,面不红气不喘,面色平静从容之极,只唇角微翘地朝明思看来。看到明思面上的表情后,那翘起的唇角,又略翘高了些,“如何?可算过关?”

    明思愣了须臾,遂含笑颔首,抬手轻轻击了几掌,道,“日后,你若没了生计,到街头卖艺,也定然生意兴隆。”

    荣烈一愣,下一瞬,清越的笑声遂在庭中愉悦响起。

    安步当车般地拾阶而上,回剑归鞘,朝一旁随手一放,便入了座,“该你了。”说了这句话,将方才抽出那签条丢到一边,“已经抽过的,我看就不用了吧。”

    明思想着也行,遂颔首应允。

    而这一轮,明思却是猜错了。

    看着明思饮半杯酒后,荣烈眸光落了落,抬起一笑,“暂未想到其他的,就方才那问吧。”

    明思笑了笑,颔首,“识得。”

    只干净利落的两字,便住了口。

    荣烈眸光一闪,明思却先悠悠开了口,“是你问我可识得他,我只能有两种回答。一是识得,二是不识得。”说完,明思眨了眨眼,“我没耍赖吧?”

    荣烈在听到那个“他”字时,眸色微微变幻些许。她并未直呼司马陵之名,而是以“他”字代替。按人的言辞习惯来说,这种情形下,若只是普通程度的相识,应是接着他起先的话头,称谓他的名字更合乎常理些……

    很显然,明思当应知晓,他问话之意,并非表面意思。却是抓了他的字眼。避重就轻。

    荣烈挑眉一笑,“好,就算你过关。”

    明思欣然抿唇,瓷白的小脸上玉色光华同笑意,皆是隐隐,“再来。”

    这一轮,荣烈却又猜对了。

    看着明思眼底那些许失望,荣烈轻勾唇。“急什么?总有机会的。”

    明思瞥他一眼,目光落下,将手放上玉碗,面上却是盈盈笑意。“不怪我心急,只怪你方才那剑舞太过惊艳,让人意犹未尽。当然会对你别的本事有所期待。”

    荣烈轻笑,“你那那么笃定,我会次次选抽签?”

    明思手上动作一缓,只一瞬间,便抬首做出一副些许苦恼踌躇的神情,“我也有些犹豫呢。耳朵和眼睛,不知哪个如了意。会更值当些。”

    莹白如玉的小脸微微颦起眉心,语声轻柔而略带了一丝糯甜。

    荣烈眼里满满都是笑意。

    这个狡猾的小东西!

    好像他无论什么样暗含机锋的话,她都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然后,再第一时间做出最恰如其分的回应。巧妙化解,却丝毫不会影响气氛,还总能让人失笑。

    滑溜得像条可爱的小泥鳅!

    形状优美的手在玉碗上一抹而过。荣烈双眼灿若星辰,“该你了。”

    明思偏首沉吟,已经开了四轮了,荣烈猜了两回,皆是猜双,而四回碗中都是两颗明珠,原封不动。

    明思有些犹豫了――这回,荣烈的动作很是明显。手是最后一刻才碰了玉碗的……

    还会是两颗明珠么?

    明思抬眸定定,“双!”

    荣烈但笑不语,只冲明思挑了挑右侧眉梢,目光朝面前一落,示意她自己看。

    明思顿了顿,起身一看。随即懊恼低声,“就知道是使得障眼法转移注意力,实实虚虚……”

    玉碗中仍旧是两个明珠,莹润亮泽。而明思碗中,也是同样的两颗。

    “不若你猜猜,我今日可会一直不动这珠子?”荣烈低低而笑,语声虽低沉,愉悦却显而易见。

    在第一轮时,他就知晓明思定然猜他不会动这珠子。

    待第二轮,他原本可以变化,却还是执意不变,一直到此刻,都未动过碗中的两颗明珠。

    听得荣烈那略带戏谑的声音,明思轻轻腹诽了一句――这家伙也学过心理学?

    荣烈方才这句却是在用攻心之计,故意挑明她所想,来干扰她的感觉和判断。不挑明还好,挑明了,反而信心会降低,从而感觉会偏移,疑左疑右,举棋不定。

    明思坐回位置,抬眸浅笑看向荣烈,目光等候。

    这一回,荣烈却是停了一会儿,端起杯子轻抿一口,“你的丫鬟嫁给那姓包的副将,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明思怔了怔。

    猜想过数个荣烈可能会问的问题,却未想到他会问这个!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秋池。

    唇边的笑意无声消失,明思怔了片刻,一双本是水汪汪清澈的眼中,眸光渐渐变得朦胧而悠远,沉默了须臾,“为什么问这个?”

    她轻声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荣烈眸色静静,将她面上这片刻间,所有的变化都纳入眼底,唇畔依旧一抹浅笑。

    明思垂下长睫,双手放在案上,一左一右的,朝那本未有半分温热的夜光杯交握而去。杯身并不大,她纤长的十指交错在一起,将杯子拢住。光源被挡去,夜光杯的碧色便淡了许多。只有杯口那被月光照到的一圈,才幽幽青碧。宛若明思用手掬起的一道翠色光环。

    “包不同喜欢她,她也喜欢包不同。包不同来提亲,我答应了。”良久之后,明思的语声清幽响起,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空灵,“成亲前,她舍不得我,也说过不嫁……”

    说到此处停住,羽睫蝉翼般的轻颤数下,眸光静静落在那杯口的青碧之上,“可我还是让她嫁了。”

    荣烈的眼底掠过一抹若有所思。

    秋池的副将乃是有品官身,竟然能求娶一个奴才出身的女子为妻,而秋池竟然也准了。对于秋池其人,他同荣安皆是一般看法。此人忠勇有余,灵巧不足,为人拘泥严谨,性格执拗固化。

    这样一个古板性子的男人。竟然会同样自己身边最重要的副手娶一个丫鬟……荣烈绝不相信,秋池那样的性子会看得起一个下人。就算放了奴籍,但身份终究是要低人一等。

    可他竟然同意了。

    而且听明思口气,那姓包的还是过了她这一关,才求娶到那丫鬟的。

    一番思量后,荣烈垂了垂眸,忽地又想起一事。

    那丫鬟既然能穿着嫁衣殉夫,自然是夫妻感情非同一般。而这个丫鬟在成亲前。竟会为了不舍她这主子,反口不想成亲。那这两人间的情谊,只怕不会比同那蓝星少多少……

    这一着,荣烈却是比明思高明了。

    可旁敲侧击的探明了自己想了解的信息后。他并未有往昔的那种自得感。

    明思自顾自地饮了一口酒,这一瞬间,忽地生了些莫名的倾诉感出来。将手放开,清翠碧色又随着月华的失而复得溢满杯。

    凝视着那熠熠通透的杯身,往昔种种,蓦然纷至沓来。故人音容笑貌如在眼前。

    明思的唇角轻轻噙了一抹飘忽笑意,语声却是柔极,“蓝彩很聪明。几人中,蓝灵手巧。蓝星性子巧,帽儿憨巧,蓝彩却是心巧。我这些丫头,都是极好的。而蓝彩,却是最懂我的一个。做什么,不做什么。不用同她说,她心里都极明白。那些年。说容易也容易,说不易,也是不易。这一路,许多时候都是她陪我走过来的。她比我大八岁。我幼时,爱发噩梦,她就整夜整夜的不睡,只陪着我,替我抹汗……”

    荣烈眸光一霎不霎。他明显的感觉到。明思的目光虽是低垂,似乎是在凝视那青碧生光的夜光杯。可她的视野里,分明没有那杯子。她沉浸在回忆中,她的目光却的穿过了那晶莹流碧的杯子,跟着一起回到了过去。

    轻轻地顿了顿后,明思的眸光愈发悠远而眷念。又似带了些许追忆般的淡淡笑意,“蓝彩的字写得极好,却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不过,我同她在一起那么多年,她只发过一回火儿。她是个死心眼,可是,很有志气。虽是个丫鬟,却不比那些的个大家**差。原先在府中的时候,我没有什么朋友,也极少出门,但也不觉得日子难过。关了门,她们几个总是笑笑闹闹,玩笑着,说闹着,一日又一日,就那样过了。我原本想过,一定要替她寻一个天下最好的男子。会识得她,会心疼她,会保护她……”

    没有再说下去,手又慢慢地紧拢了杯身。明思的眸光颤了颤,停住了口。

    这是荣烈头一次听明思说这样长的一段话,用这样的口气。

    他有些怔忪。

    眼前的女子身形纤细而柔弱,容颜柔美楚楚。可她的话意中,却俨然是将那几个丫鬟揽入了自己的羽翼下的姿态。并非做作,却是一种自然流露。

    明思虽未说太多其他人,但荣烈却是知晓。明思之所以同秋池决裂,决绝的离开北将军府,却是因为眼下她身边这个叫帽儿的丫鬟。

    荣烈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沙鲁同布罗虽已经住了他的考验。但在他眼里,这两人也不过是心腹的手下。值得信任,仅此而已。而府中其余的下人,他却是没有在意过,更不会多花心思去注意。

    此刻,他的神情依旧沉静,但心里却是诧异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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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6 10: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百五十三章 惟妙惟肖
   明思的叙述中,充满了细腻的情感。她似乎从这几个丫鬟身上得到了,他人从未得到和感受到过的东西。她的语气怀念而满足,说起细微处,还带有淡淡的愉悦。而同时,她似乎也不仅仅将这些丫鬟只当做了丫鬟。而给他的感觉是,就正如她所说的那般,她识得她们,心疼她们,也似在全心全意的保护着她们。

    荣烈的眸光闪了闪,忽地一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头,“还继续么?”

    这片刻,明思已经整理好情绪,抬首挑眉,“当然继续,只看了一段剑舞,哪里能够?”

    荣烈呵地轻笑,动作优雅地替两人斟酒,也抬了抬眉梢,“也是,我也觉着有些亏。”

    这一轮,荣烈果然输了。

    “想问什么?”荣烈抱臂闲懒。

    明思放在案上的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划着圈,似思量了片刻,问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早前进门的时候,你为何不高兴?”

    荣烈一怔,旋即垂了垂眸,“你怎知我不高兴?”

    语声虽平淡,但他心里却不是不惊异的。

    他们刚下马车,便碰到卓都从外面回来……卓都恭谨行了礼,称了一声“王爷”。他“唔”了一声,便进了府,也并未多言。

    也就那几个眨眼的功夫,他几乎未流露出任何情绪。

    听到荣烈的反问,明思却不说话,只端起酒杯,斜睨他,笑而不语。

    她认得那个中年男子。在大雪山时,他也同沙鲁布罗二人一道进了柴房。可从大雪山回来,她就再未见过那个男子。明思有些奇怪。大雪山时,荣烈既然允许那个男人进去,说明他应该是信任此人的。

    当时看服饰,那个男子应是一名侍卫。而且应该还是一个头目之类的。

    既然是手下,又得信任,那为何在那男子行礼的那一刻,荣烈身上的气息会那样的奇怪。

    她也不能完整的描述怎样的一种奇怪法,只是一种直觉。

    那种奇怪似乎是疏离淡漠中,又带了一丝与众不同,同他面对沙鲁布罗时截然不同。

    而且,明思注意到。沙鲁布罗二人从来都是称他“主子”,而那个男人却毕恭毕敬地称的“王爷”。

    明思没有太多的问题要问,这个问题也是一时兴起,随意而问。

    她心里明白。有些问题。即便她问了,也等于白问。荣烈是绝不会说的。而有些问题,即便荣烈想说,她却是不想知晓。

    故而,此问虽是心中有疑,却并非太过放在心上。

    但眼下的情势,从荣烈的表情中,她看出,荣烈是不打算回答了。

    这一番思量。明思神情丝毫无变,将疑惑放在心底,笑眯眯地将签筒递到他面前。

    荣烈瞟了一眼签筒,叹了口气,似有些踌躇,看向明思,“不如――你帮我抽?”

    明思一愣。眨了眨眼,“万一……”

    “绝不耍赖!”荣烈拿眼瞅着她,缓缓饮着酒液,“放心就是。”

    明思将签筒放回案上,转过头,随手抽了一支出来,“你自己看。”

    将签条递过,保持动作不动。却好半晌未听到荣烈的声音。她微愣,下一瞬,回首过来。只见荣烈脸色有些僵直。

    明思不解地眨了下眼,下一刹那便反应过来了!

    调转签条一看――白底黑字,三个簪花小楷,正正是自己写的那“学猫叫”三字!

    明思很是愉悦地笑了。

    将签条在荣烈面前晃了晃。语声促狭,“睿亲王殿下,你该不是想耍赖吧?你也看见的,我可没有作弊。是你自个儿让我抽的!”

    荣烈很是无奈。

    这女人还真抽中了这支!

    他写的那三支签,他其实是识得的。在投入签筒的那一刻,他运了些内力捏了捏签条的顶部。签条乃是木质,于他而言,自然是松软有度。故而一捏后,他这三支签条会比原本的稍薄些许。以他的目力,自是能分辨清晰。

    方才见自己的问题惹了她些伤心,便不想再作弊。

    谁知,她偏偏就抽了这支!

    荣烈无语了――这善心果然是不能随便乱发……

    看着明思此际眉眼生光的娇俏模样,他勾唇一笑,一笑间,琥珀金眸波光粼粼,眉眼处熠熠生辉,瞬间亮极,“思思――”

    听得荣烈这柔声似暧昧的两字,明思嘴角忍不住又想发抽。

    “打住――”赶紧出声打断,明思调整了下表情,用一种很是奇异的目光偏首打量荣烈。

    打量了片刻,明思斜睨他,眼神审视,“你该不是想用美男计吧?”

    荣烈蓦地一噎,须臾,低沉而愉悦的笑声从喉间溢出,“看你这模样,我便是想用,只怕也是无用。”

    明思挑眉颔首,将签条晃了晃,很是潇洒地插回签筒,“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荣烈轻轻收住笑意,却是叹气,“这个,我真不会。”说罢,笑看明思,语声柔柔,“你可会?”

    明思滞了滞,戒备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想着,若是你也不会,那你要是抽到此签,岂不是也会为难……”荣烈笑意温润。

    话声虽温柔,那话意却很明显。

    如果明思也不会,那也是存了耍赖的心思。

    明思瞥了他一眼,“谁说我不会?”

    荣烈眸光一闪,唇角随即勾起,神情似诚恳,“那在下只能请教一二了。”

    明思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忽地轻笑勾唇。随着笑声,颊边酒涡动人漾开,如画眉眼顿生魅惑,却是三分妩媚,三分风情,余下四分,却是睥睨自得。

    虽不是头一次看见,荣烈还是为明思这一瞬间散发出的,这几近于勾魂噬魄。又惊心动魄的诱人风情,微微失神一刹。

    却又是如同上次一般,很快地便恢复了正常,噙笑温润地继续笑看明思。

    “好啊,”只见明思轻声一笑,“那是不是我教一种,你就学一种?”

    荣烈心下霎时有些微滞,生出些不妙感。

    莫非她还真是会学这猫叫?

    而且。听这口气,貌似还不是学一声两声就能完事儿的……

    明思不动声色的将荣烈眼底那抹僵直看在眼中,心情大是畅快。

    明思抿唇轻笑,眉眼愈加闪亮。一双点漆乌眸更似汇聚了无数星光一般。将整张脸映亮。

    暮色已沉,玉兔高升。三个丫鬟已经在廊下挂起了数盏灯笼。庭院中霎时笼罩在了一层朦朦红光中。青葱的草木,各色的娇艳,都在这层轻纱般的红光中,泛着一种暖意而让人安心的气息。

    而眼前这种瓷玉般光洁剔透的小脸,也随着酒意透出些可爱的淡粉色。百里透红,玉中生晕,若微施粉泽,直动人心怀。

    明思却不知荣烈此番感受。整理了下头绪,微微一笑,却是些许得意,“睿亲王殿下可要听好了,这是晒太阳的小猫――”

    下一刻,只见明思檀口轻启,不见如何动作。“喵――”,便听得前音略缓,尾音却是婉转略高的一声惟妙惟肖的猫鸣。

    听入耳中,那叫声中的慵懒满足和那语声中声调变化的微妙起伏,都极之真切明显。若是不是亲眼所见,荣烈真的会以为,方才是真有一只小猫在院中鸣叫。甚至,那叫声中还带着一丝娇憨意味。

    荣烈真正惊奇了!

    紧接着。又有些无语――这天下,除了武功外,还有这小女人不会的事儿么?

    这一刻,荣烈才忽地想起明思先前写那签条时的所言,原来这小女人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啊……顿生感概,果然是门技术……

    明思双手抱肘。放在案几上,朝荣烈抬了抬眉梢,“该你了!”

    荣烈看了一眼廊下。

    见得荣烈的动作,明思只一瞬便明白过来,垂眸抿唇轻笑片刻,转首朝廊下看去,却还是忍不住笑,“你们先进去。”

    其实三人隔得远,两人声音也不高。不提声说话,只能隐约听见话声,却不能听见内容。不过明思方才的这声猫叫,却让三个丫鬟齐齐朝这边看来。

    三人退下后,明思转回首,好整以暇的抱臂,噙笑相望。

    荣烈看了她一眼,沉了口气,垂着眼帘,“喵――”

    一声比明思方才短小了近一倍的猫叫声随即传出。学完了,也未抬眸。须臾后,他神情微异地抬眸,却见明思眉心轻蹙地望着她。

    见他抬眸,明思若沉吟了片刻,偏首颦眉,很是一本正经,“这猫好似……身子不大好。”

    荣烈的脸黑了黑。

    “好了,算你过关,下一个!”明思蓦地又轻笑开,很是大度的说了一句后,坐直了身子,神色已是不同,眸光也似专注了几分,“这是打瞌睡的猫……喵――”

    这一声,却是低柔中带了些懒懒之意,语声较之方才,也短促了些。

    荣烈此际神情却已经恢复如常,唇畔噙笑浅浅地望着明思,方才的那些许不自在的僵硬黑脸,仿若从未在他面上出现过。

    俊美的面容上,神情镇定已极。

    听明思学完之后,还带着赞许般的点了点头,“果然极似。”

    明思眨了眨眼。

    荣烈唇角微微一翘,眸光越发润亮。点评了那一句后,他神情似揣摩。少顷,一声极惟妙惟肖,几乎同明思方才那声分毫不差的猫鸣声,便从他那唇形线条极优美流畅的微启唇间溢出,很是活灵活现!

    这回,明思却是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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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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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6 10: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百五十四章 蓝彩归来
  学猫叫是她从不为人知的爱好。

    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她这个古怪的爱好,更无人知晓她能将各种猫叫学得几可以假乱真。

    她本极喜爱小动物,但母亲却是不允许她在家中养宠物。外公便送了她一套有关各种动物的碟片。就是那个时候,她便开始学猫的各种叫声。因为,她觉得,在各种动物的鸣叫声中,猫的叫声是最富有韵律感,也带着最丰富的情绪信息。

    那些睡不着觉的夜晚,她便在床上揣摩,然后模拟各种状态下的猫叫。

    心情便会慢慢恢复,最后带着不会被人看见的得意笑意睡去。

    故而,在那回对荣烈的反唇相讥中,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猫叫春,也并非是没有缘由。

    看着明思那有些噎住的模样,荣烈眉眼愈发柔亮,朝明思噙笑挑了挑眉,语声却是低柔带笑,“师傅,徒儿可算是过关?”

    师傅?

    明思忍不住想咳嗽!

    无语地瞪了荣烈半晌后,明思轻咳了咳,“下一种――生气的猫……”

    ……

    盏茶之后,已经将自己会的七八种猫叫声都挨个展示教学了一遍的明思,定定地望着荣烈,神情严肃,“你是不是骗我!”

    荣烈低低轻笑,眉目莹亮耀眼,语气温和,“我怎会骗思思呢?我便的再有闲暇,也断断不会想到去学这猫叫。”见明思脸色微变,又唇角一勾,“我可没别的意思――多亏了思思。如今才方知,这学猫叫,果然是一门极精深的技艺。若非思思高才,教得好,我哪里能学得这几分皮毛……”

    明思目无表情看着他,沉默了须臾,眼底一抹狐疑。“你该不是在讽刺我吧?”

    “怎么会?我还正想向思思请教呢。思思好像漏了一种猫叫,”荣烈噙笑,“不知这猫叫春,是如何一个叫法?”

    明思面色一僵,噎住。

    嘴角抽了片刻,语声无情绪,“我不会。”

    “思思该不是生气了吧?”荣烈笑意缓缓,说了这一句便收住。只那熠熠闪亮的目光。却分明似是在提醒明思,下午说过的那“要友好相处”之言。

    明思瞥了他一眼,将手放回了玉碗中,“没生气。继续。”

    荣烈愉悦地点了点头,也将右手懒懒地盖在了玉碗之上,“好,继续。”

    明思紧紧地盯着他,荣烈的眸光却是连微颤也无,只是勾唇,“思思可是在看我是否一直求双?”

    明思暗自悻悻地收回了目光,这家伙演技太好,情绪也遮掩得丝毫不露――看了也是白看!

    收回手。明思垂了垂眸,沉下一口气,心道,她就不相信,他一直都不动那珠子!

    荣烈气定神闲,笑意微微。

    “双!”攥紧了自己的手中的那一颗明珠,明思沉声道。

    荣烈笑意未变。垂了垂眸,笑而不语。

    明思的目光在他眼底那抹笑意上一落,就知自己猜错了。微微起身,探首一看,荣烈碗中果然还是两颗明珠,分毫无动!

    看清楚了,明思笑了笑,“该你问了。”

    “大汉旧臣私下皆道司马陵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手辣无情――司马陵其人,你如何看?”荣烈眸中含笑,缓声轻道。

    明思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敛,深深地看了荣烈一眼,端起夜光杯。微仰首,缓缓饮尽后,放回案几。停顿片刻,羽睫轻垂而下,语声静静,“作为一个太子,他有仁、有德、有勇、有志、有才。”

    连说了五个“有”后,明思顿住口,抬眸,眸光若静湖,“他缺的,不过是时间。”

    荣烈定定地看着她,凝视着那秋日静湖一般平缓清澈的点漆双眸,未有言语。

    明思垂眸一笑,将右手覆上玉碗,只一瞬,就移开收回,双手叠放膝上,脊背笔直,目光平视,“该你了。”

    荣烈没有伸手去动那玉碗,“双!”

    明思微微一笑,右手抬起,掌心摊开,一颗浑圆莹泽的明珠静静躺在掌心,“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何今晚你所有的问题,都同他们二人有关?”

    唇角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一双黑宝石般的眼中,眸光幽深而沉静,只静静定定地望着荣烈,无有一丝颤动。

    荣烈平静回望,却是一语未发。

    “不必回答了。”明思垂眸一笑,将明珠抛进玉碗中,“你那段剑舞,也值这两问。也不早了,歇息吧。”

    说罢便轻盈起身,转身步下台阶。不多时,窈窕纤细的身影便没入房门。

    荣烈垂了垂眼睑,端起夜光杯,缓缓轻抿。

    半晌后,忽地风起,案几上传来细微摩擦声。却是明思垫在玉碗中锦帕边角被风吹起,猎猎微声。

    荣烈伸手扯起,只见雨过天青的烟拢素锦上,是半阙银线刺绣的小令。

    字迹俊逸飘洒,风骨内藏,同原先那河灯和推松令的字迹,如出一辙。只得四句――“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皎月在薄淡的云层中穿行,月华如水。空气中是似有似无,轻纱一般的青雾,朦胧如有形质般的飘荡在花木馥郁的香气中,将凉亭绕起。

    廊下高挂的灯笼,煦暖喜色的红光投射在庭院中,雾气若有若无,迷离而梦幻。

    @@@@

    这一日过后,一切如常。

    元帝极是慷慨地放了荣烈半月婚假期。

    由于膳食皆是专人准备,故而每日按点送来,两人皆是一处用膳。

    一是不想麻烦,二则是睿亲王府的膳食确实精美,明思也就未提出其他要求。

    几日过去,两人相处也可算相敬如宾。偶尔也笑说对答两句,和睦中带了些客气。

    如此般过了四日。

    这日明思午睡起来,三个丫鬟破天荒地未有踩着时辰进来。

    明思披衣而起,方走到房门珠帘前,便听外间低低啜泣声。抬首一望,窗纱上映出几人身影,除了帽儿三人,似乎还有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形。

    明思怔了怔,简单打理了下,着衣而出。

    却见帽儿怀中抱住一个白玉瓷坛,正在低低饮泣。

    如玉红着眼,一手按着她的胳膊。莲花也在一旁抹泪。

    沙鲁站在廊下,想张口也不知如何劝说,却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一眼看到明思,随即神色一整,敛衽行礼,“属下见过王妃。”

    明思没有去在意过荣烈是如何同他这两个亲信传达他们这桩婚事的信息。此际见沙鲁执礼甚恭,她也未有太多表情,微微颔首之后,她就将目光投向帽儿怀中的白玉瓷坛。

    未有出声,神情却是怔忪。

    帽儿抬起一张泪脸,“**,是蓝彩,蓝彩回来了……”

    虽已经猜到了几分,但这一瞬间,明思的心房还是猛然地颤了颤。

    下一刹,眼角便有湿热。

    凝视着那雪白的瓷坛,明思一步步地走进。到了跟前,轻轻抚摸,却是无声。

    半晌后,明思转身看向沙鲁,敛容一礼,“多谢。”

    沙鲁哪里敢受,忙不迭地让开,“是王爷让属下派人去寻的。”又看了一眼那白玉瓷坛,“当日,那些个打扫战场的兵士将他们二人收敛在了一起。后来,上头下了命令,将所有验明正身的就地掩埋。几个兄弟就单独将他们两人化了,葬在了一处。若非这般,只怕还不好寻。”

    明思垂眸轻轻颔首,唇畔笑意一丝若无,语声轻柔,“这样也好。如了蓝彩的愿,两人就再不会分开了。”

    不是没想过去拣收两人的遗体,可后来打听,却说所有的北府阵亡官兵皆是一起火化掩埋在千丈坳。明思也就放弃了。只想着,等牛牛长大了,再带他去千丈坳拜祭。

    能得会两人的骨灰,明思心中甚慰。

    人便是这样,就算知晓人已不在,却还是会执着。这份执着,其实并非为逝去的人。而是活着的人,不能忘却过去,需要一个能寄托忧思的所在。

    当日下午,明思就带着帽儿去了方府。

    同方师长商议一番后,决定将蓝彩夫妻二人的骨灰葬在西龙山。正好,明柔送给明思的地契中,有一座位于西龙山的温泉农庄。

    方师长喟然长叹,“也好,那里近便,日后牛牛去拜祭也方便。风景也好,这下,他们俩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三日后的一大早,沙鲁便赶着车送明思同帽儿如玉莲花四人到南城门同方师长汇合。蓝星在坐月子,蓝灵产期也在这几日,明思便未让她们二人知晓此事。

    经过几日赶工,墓室已经建好。农庄也派了人手过来帮忙,庄头原本还备了唢呐手等一系列丧仪,明思一概拒了,只留下灵幡纸钱元宝类物件。

    将两人骨灰落葬,封了墓穴。

    几人依次上香后,明思在墓前站了片刻,几人便离开下山。

    回到京城,已是华灯初上。

    在府门前,明思诚心诚意地又对沙鲁道了声谢。今日原本她是想叫别的车夫的,沙鲁却执意跟随。

    “王妃不必谢属下。”沙鲁咧嘴一笑,“属下都是听王爷的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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