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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蓝石

[穿越重生] 《重生1975》作者:范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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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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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2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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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的理想
    打开灯,看着二小可怜巴巴的表情,程希不得不承认,也许自己会变成厨娘也是有原因的。比如,心软。

    “舅舅,你今天先回去睡吧。今晚他俩肯定睡不着,吵到你,明天没办法上课了。”程希从解信诚的怀里跳下来,向解信诚挥了挥手:“词典你先拿着看,明天再还我。舅舅,我去做点夜宵,你要不要也跟着吃点?”

    解信诚生活一向节制,摇摇头:“你们吃吧。希希晚上少吃点,别吃完就睡,消化消化再睡,听见没?”程希笑嘻嘻地点点头,伸手在口袋里随便掏了掏,往解信诚的口袋里装了好几大把核桃:“舅舅,以形补形。当零食吃吧。”

    “希希,”解信诚看着中山装的口袋被装得满满的鼓起来,不由心软软的:“你把舅舅惯坏了。”

    程希大开大放地一甩手:“咱惯得起,没关系。”说着,再次挥手:“好了,舅舅,我去做饭,你回去小心点。明天见。”说着,很开心地跳着进了厨房。

    解信诚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看了眼二小,目光凌厉,让刚才还一味装可怜的二小齐齐震了震肩:“解叔。”

    “你们睡够了,希希可还没睡呢。晚上你们睡不着,可不许折腾希希,听到没?!”解信诚口气严厉。

    二小连连点头,笑开来。虽然解信诚没给他俩留面子,那也是不把他们当外人看,他俩挺高兴。郑航更是跳下床去,跟在程希后面往厨房走去:“行了,解叔,天都黑了,你赶紧回去吧。希希我俩知道疼。”

    解信诚想再叮咛一句,可连武振邦都跳着往厨房走去,根本没看自己。这让解信诚又好气又好笑,摸摸自己的头,是不是越来越象个爸爸了?看什么都不放心。关于换牙的事,自己今天还特意让富安去问他学医的媳妇。虽然心思象,但知识却远远不足呢。解信诚自嘲了一笑,拿着词典走转身离开,轻轻地把门关严。

    “希希,我想吃榶煮蛋。”武振邦进来还没看见人就嚷嚷。

    程希表情古怪地看了武振邦一眼,在她的印象里,糖煮蛋好象是哪里的风俗,专门煮给女婿第一次上门时吃的。当然,这个她可不会讲给这两个傻小子说,只是摇了摇头:“那可没有。就是剩菜剩饭热一下,菜卷被舅舅吃完了,就炒个芹菜泡淑牛肉吧,怎么样?”

    “牛肉?好啊好啊。”其实武振邦这孩子就是好哄,程希做什么他都爱吃,只是这么一说,糖煮蛋的事就被他给忘了。

    “再加个素菜吧。”郑航在一边突然加了一句:“振邦不爱吃素,武叔说不能让他偏食了。”

    “这个简单,香菇菜心好了。”程希一边切牛肉一边好奇地问:“武叔还说什么了?”

    “喂!”武振邦在一边不愿意了:“希希你得叫爷爷!小叔那是特例,你别跟他学。”

    程希好笑,看了郑航一眼,见他也在笑:“郑航呢?觉得我应该叫邦哥的爷爷,叔呢还是叫爷爷?”

    “随你喜欢。”郑航并不上当,看了眼急哄哄的武振邦,才转过头来看着程希:“反正武叔也六十七岁了,你叫爷爷不亏。随我叫的话,我也双手支持。”

    “当然是叫爷爷,对吧,希希。”武振邦永远对什么都认真。眼睛直直地盯着程希,非等她点头不可。

    程希把肉码到一边,放了调料等它醒一会儿。顺手拿过一把油白菜,递给武振邦:“邦哥,来帮忙把菜择一择。”说着,又拿出一坨香菇,丢给郑航:“郑航,去洗洗香菇,今晚要自给自足哦。”

    “希希,以后见到我爷爷一定要叫爷爷哦,那样的话,爷爷肯定会喜欢你的。”武振邦一边在择菜,一边还不忘对程希叮嘱。

    程希一边热汤和饭,转头一看武振邦的动作,连忙停下来:“邦哥,择菜只是把不能吃的叶子去掉,不是把每一片叶子都丢掉。”

    “我没有……”武振邦被程希说得手忙脚乱起来。

    这一顿饭折腾了半个小时才算完成。武振邦算是学会了择菜,刚才一直出错,让他有点沮丧。郑航则是笑咪咪的,显然以前这些活他都做过,并不是生手,这让程希稍有些吃惊。

    “郑航,你做过厨房的活啊?”

    武振邦抢着答道:“小叔七岁以前跟他爸爸在一起,据说,都是他做饭的呢。”

    程希眨了眨眼,没继续深问。这种事猜也能猜到,如果还有爸爸,他不可能到别人家去当什么小叔的。

    倒是郑航一派不在意的样子,笑眯眯地:“我倒是会做一些菜,但没希希手艺好,而且,都是些农家菜,就是一锅炖的东西,吃起来感觉和这些不一样。下次你们要有兴趣,我做给你们吃。”

    “真的咩?”武振邦眼睛一下亮了:“小叔,我求过你好多次,你都没理我,我还以为你不想再进厨房了呢。”

    郑航抿了抿唇,放下筷子,给自己盛了碗汤:“你问的不是时候。那时,我年纪还小,不懂事呢。现在完全没问题。振邦什么时候想吃农家菜?”

    “明天好了!让希希去买菜。希希买的菜最好吃了!”武振邦一提到吃就开心。

    “没问题。”郑航喝完汤,把碗放下,很大气地指了指武振邦:“那洗碗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我得为明天做饭积蓄能量!”

    “喂!”武振邦一口青菜差点噎住,瞪着郑航的眼睛又圆又大,引来程希和郑航的哈哈大笑。

    最后终究还是武振邦洗的碗。从厨房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程希和郑航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心里有些别扭,有种被排挤的感觉。走过去,从到两人中间:“你俩在说什么?”

    “没什么。”郑航见武振邦的脸色,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伸手指点了下他的额头:“我只是在告诉希希,我们在附中只不过是挂个学籍,不需要天天上课。”

    “是啊是啊。”武振邦很开心地拉起程希的手:“以前我和小叔到上学的年龄的时候,学校都停课了。爷爷就请的人来教我和小叔功课。后来复课之后,爷爷说是那些好老师都被打成了臭老九,复课也没必要回去上,学不到东西。所以,我和小叔一直学到前年,就是搬到大杂院之前的时候。”

    “那你俩的程度是……?”程希还挺佩服这位将军武爷爷的,据郑航说,参加革命之前,武将军也就是个农村孩子,没上过几天学,就识得几个字而已。后来靠军功一路向上,解放后成了将军。这个没上过几天学的将军,却对自己和孩子的教育抓得非常紧,外面再怎么传读书无用论,他都没有动摇过。不但他自己长期自己读书学习,就是他的儿子也是当年军校的第一名毕业。而武振邦这个孙子他更没放松,非要他实打实地学到知识才罢休。这种觉悟,可不是一般的家长会有的。程希觉得这种能坚持住自己信念的人,能当上将军也不奇怪。

    “考个大学没问题啦。”武振邦提起这个有点臭屁。

    “很难说。”郑航比较谨慎:“有的老师教得深,我们就多学一些。有的老师教得浅,我们基础就牢固一些。不过,总的来说,我和振邦的军事专业知识要比普通中学生要多一些。别的差不多。”

    “既然这样,武将军为什么愿意让你们来放羊啊?”程希想不通。

    “是爷爷自己提出来的。说是让我们先适应一下集体生活。”武振邦不以为意地靠在郑航肩头:“只是他想让我们进子弟学校或者四中,是我和小叔争取来这边的而已。”

    “怎么听,都不觉得武将军会同意你们这个无理的要求啊。”程希一边说,一边拿出三个核桃,一人一个,程希劲儿大,一捏就开,边说边吃了起来。

    “你这儿小玩艺真多。”武振邦一边吃一边感叹:“在家里,爷爷根本不让我吃零食,说这是女孩子的习惯。”

    “其实学校方面,武叔倒不是非常坚持。我们能有自己的朋友,我看他老人家也挺开心的。这些年的特殊情况,让我们这一代的伙伴少了很多机会互相打闹互相学习,武叔一直在家里遗憾。振邦这次这么郑重地反对,武叔最后没反对,其实也是想让他最后玩几年,十六岁就得回去上军校了。”

    “邦哥以后也想要当将军吗?”程希知道这个时代的男生十之**都有类似的理想。

    武振邦回答得很直接:“当然了。不然还能做什么?”

    好吧,军人家庭长大的孩子,他脑子里根本没别的想法。程希转向郑航:“郑航,你呢?你也要当将军?”

    “唔……”郑航的手顿了顿,意外地有些犹豫:“其实我还没有想法。我觉得自己现在眼界太小,很想全世界走一走,再决定。”

    “出国?!”程希震惊了,这可是七八年,不是九八年二零零八年,不说真的出国,光是这个想法就足够惊人了:“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教我和振邦国际关系的老师以前是外交部的,运动之前去过很多国家。他有时候上完课也给我们讲讲各地见闻,我觉得很有趣,与国内大不一样,很想亲自去见识见识。”郑航并不因为程希年纪小就类型她,反而觉得这个会做饭小丫头在某些时候好象是最能理解自己的人,虽然处着很不对盘,自己却并不吝于向她说些真心话。

    “那以后英文我们就互相切磋互相学习了。”程希眯着眼睛笑起来,打算出国的人,肯定英文学得好,能有个同伴是件很不错的事。

    “好啊,没问题。”郑航看了眼放在一边的《汤姆索亚历险记》,点点头道:“这个我读过,挺适合你这样的初学者,有问题可以来问我。”

    “那你现在在看什么?”程希有些好奇。

    “Around the World in 80 Days。”说着,郑航顿了一下:“八十天环游地球。”

    这还真是他这个年纪爱看的书。不过,凡尔纳的科幻小说里有不少普通文学书籍里难得一见的专业词汇,能看这本书的郑航,水平绝对不差。刚才听发音,是纯正的英式英语。这个年代美式发音还没那么普遍呢。他这样已经很难得了。果然还是需要有背景支持才行。普通人家的孩子再好学,也没这个条件。

    见程希没说话,郑航一偏头,问道:“希希呢?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程希一听,兴致来了,很大方地向上伸出手,做出一个领袖经常做的手势:“当然是做有钱人!做非常非常有钱的有钱人!”

    武振邦第一个跳起来:“希希,你疯了吧?!竟然想当资本家?!”

    程希还没来得及反驳,郑航就一把捂住武振邦的嘴,小声斥他:“喊什么喊?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武振邦一听,吓得连连点头。但转头看向程希的表情还是很着急。声音低下来,拉住程希的手:“希希,以后别在外面说这个。”

    郑航也难得地严肃下来:“希希,我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这个观念。但你要知道,在本国,罪恶的资本家是不可能有生存的土壤的。你赶紧把这个错误的想法消除掉。你一个女孩子做什么都好,怎么会想着有钱没钱的事?!好好上学,以后国家还会亏了你不成吗?当个医生,当个老师都是很不错的选择。振邦说的对,以后希希在外面说话可别象在我俩面前这么随便了。”

    程希听了又感动又是好笑。但这个时候也没办法反驳他们。三中全会还没有开,搞活经济,改革开放的最高指示还没有出台,自己说这些确实很反动。只希望过几年,他们会还记得这一晚的对话,能够让自己也笑一场他们。

    做生意什么的,程希并不擅长,前世自己的工作只是公司流程细分的一部分而已。但凭借自己对历史的那么一点点微末的了解,还有自己的庄园的便利,挣点小钱是不成问题的。想要成为超级有钱人,还需要更多的努力,比如,学习经济。

    或许,郑航出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个时代,无论是美国还是英国,都有很多发展的好时机呢。想着,程希的眼睛都亮了。这些,就看以后的安排了。相信这一世,她不会穷就是了。程希不是那种要把她知道的所有的机会都抓在手里的人,只是,要选择一个方向,也许现在就得开始考虑了,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无论是用舅舅的名义,还是用郑航的名义都不错。武振邦还是算了,军队大佬的孙子,自己就算有点想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程希想着想着,就想远了去。一晚上,三人都没睡,程希陪着二小聊聊天,最后无奈,只好祭出斗地主这个法宝,才算把二小搞定。</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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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21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日再遇

    生活就这么安定了下来。虽然二小不需要再去回炉知识,但总要学会在集体中生活,每天白天还是时不时去上个课,特别是体育课、音乐课,二小上得很开心。没几天也交上了几个意气相投的朋友。虽然在程希看来,所谓“意气相投”不如说“臭味相投”,二小交的几个朋友都是皮孩子,就是那种,就算在这样人人都恨不得有□术的学习环境下,依旧逃课游荡的几个家伙。不过,程希倒没说什么,这种孩子一般都比较聪明,这个环境下,想学坏能学到多坏呢?顶多变成另一个王朔。也挺好。连叛逆都叛逆得这么文艺。

    程希也交上了几个朋友,有老有小,都是教工院里的。

    几个孩子早上听程希吹长笛,悠扬又不失高亢的笛音让他们都羡慕得不得了。幸好,这院里的孩子,家庭环境对于学习还是有办法的,一来二去,程希认识了几个不同乐器的初学者,大家在一起交流,虽然幼稚,倒还有趣。与程希处得最好的是一个叫叶芸的八岁小姑娘,她以前就学过小提琴,可一直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惰性十足。有了程希这个吸引人的范例在前,小姑娘一下来了动力,开始每天练习,毕竟是有过底子的,熟练了几天,甚至能与程希做一些小小的初级配合了。这让两位小朋友开心不已。虽然程希知道,长笛与小提琴的音色并不搭调,与长笛做协奏曲配合最多的是竖琴,可国内学这个的实在是少之又少,自己就不强求了。

    余下的,虽然程希觉得他们是自己的朋友,可他们只怕心里还是把程希当成可爱的晚辈。就是这个院里各式各样脾性的老教授和他们的夫人们。程希本来就长得大气,再加上体质改造之后让人产生亲近之感,性格又成熟安静礼貌好学,没几天就得到了全院的老教授和夫人们的一致喜爱。

    尤其是爱下围棋的几个,更是没事拉着程希当新棋友。到此时,程希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棋艺并不算臭。这些个前世听来赫赫有名的教授们,个个在专业上都是大拿,可很有几个棋臭,而且棋品也一样臭。每每输了就要和人吵架,面对程希还稍稍要点面子,面对相熟的同伴,那能吵翻天去,看得程希时常忍不住窃笑。

    只有吃饭的时候,二小和解信诚才会出现,偶尔四二八宿舍的舍友们也会出现,还有那个干弟弟东东,不来则已,一来就抱不走,一抱开来就哭,死赖着程希不放。可真要离开了,两分钟就忘了。把程希郁闷的,这孩子忘性大得让人很想揪他的脸,可一见面又可爱得不行,一个白生生的软馒头,连二小见到他都忍不住放软声音,装可爱。可见东东小朋友的魅力之强大。

    程希的英文在王度教授的古怪教法下,竟然进度很快。在程希看来可能是每晚被迫与王教授英文对话的原因。从易到难,再为难的语句,哪怕你多拐几个弯说明,哪怕错了也没关系,就是不许你冒出一句中文来。这个方式确实很激励人,没一个月,程希就能听懂王教授正常语速下的普通对话了。马克吐温的两本儿童历险记已经看完了,王教授找出来的书是《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爱丽斯梦游仙境),程希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些儿童类英文书保存至今的。其实,程希更想看的是《傲慢与偏见》之类的,成人书籍。

    林立新在团里当了领导,破旧立新,行政上杂志太多,专业反而不太能顾得上。所幸对于程希这个唯一的弟子还是很上心,每周两次的教学都非常认真,要求也很严格。终于不用再吹浏阳河,林立新也很开心,开始为程希挑选各个难度的曲子,陆续让程希练习。

    马先生的事情更多。周日解信诚带着程希去看望他的时候,他都大多在忙。只是,他的精神却比从前好得多。他所在的院里,都知道解信诚是他的弟子,对两人都很客气。每次来,解信诚都会带些吃食过来。这位老先生忙得几乎忘了照顾自己。一周大约就吃这么一顿有滋有味的,其余要不就是忘了吃,要不就是在食堂随便打发。所幸,宣传部的食堂也不差。

    马先生问了许多解信诚上学的情况,听着都很满意。听到那两门工农兵大学生留校的讲师也只是皱了皱眉头,给解信诚列了个书单,让他自己看。偶尔会把自己工作中的一些简单问题拿出来问解信诚,算是实习考较,这样考校的结果,好的结果十之七八,不好的结果解信诚都一一记下,不再犯错。总之,在程希看来,总是有收获。而且,程希最大的欣喜是,她发现有好几个问题都提到了经济问题,从动向看,历史还在稳步前进,美好的未来几乎可以看得见呢。实在太好了。怀念各种商店。

    对程希,马先生很喜爱,但要求不多。对于女孩子,马先生还是有他们那个时代的看法,健康大方,家务精通,会一两个专业技能,不需要更多的好了。马先生甚至觉得程希就现在这个水平,如果再大个十几岁完全可以出嫁了。现在六七岁就这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所以,马先生对程希就是宠溺地放养式,偶尔会考较一下她的围棋。因为程希在教授们那里学来不少野路子如数,倒让马先生时不时莞尔一笑,笑她不学好,倒也不纠正她,乐得好玩。

    五月,程希的牙掉了四颗,最先掉的上门牙已经长起来了。解信诚的二十二岁生日来临,正好是个周六,周日不用上课,四二八的舍友决定聚餐。之前,解信诚和程希就向林立新和马德明请了假,这周末不过去。二老还一人送了解信诚一样礼物。林立新送的是件西装,这让解信诚稀奇坏了。林立新说是他们文工团一起订做时,他多订了两件,一件准备给林强,一件就是留给解信诚的。马德明老先生则送给了解信诚一枚印章。说解信诚是大人了,要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了,这枚印章就是表明这个意思。解信诚收下来之后,回家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显然是被马先生过于郑重的语气提醒了,意识到成年之后的重担所在,正在适应中。

    学校内除了食堂就是食堂,聚餐不合适。校外吧,靠的近的南门外就是海淀村,这个时候就是个村子,完全没有后世的繁华,连条象样的路都没有一条,更别提饭馆了。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定在了程希的小屋。房间虽然不大,但总有个厨房,而且还不至于十一点限电。

    这种热闹,二小绝不可能错过,早早地就到了。叶芸小朋友见程希拿了好多吃食出来摆了一厨房,也很想跟着玩,但天一擦黑就被叫回了家,虽然依依不舍还是得走,为了不让新交的朋友失望,程希偷偷提了一小袋核桃塞在叶芸怀里,她才露出了笑脸,还一再叮嘱,要给她留吃的,不然她会生气的。程希连连点头,再三拍胸脯,才算让叶芸蹦跳着离开。此时,四位舍友,还有小翠和东东一起驾临了程希的小屋。

    有小翠在,自然用不着程希动手。就算解信诚再吹程希的手艺多好多好,但谁会让一个不满七岁的小孩子去侍候四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更何况,东东这小子一见程希就忘妈,把程希扒得死死的,这下别说拿菜刀,连拿根针,小翠都担心扎着她的宝贝儿子。于是,程希的职业就变成了东东的保姆。

    其实,富东东很好带。不爱哭,不爱闹,虽然说话不利索,但表达意思却很清楚。无论上厕所还是吃饭,从不弄错。最可爱的是,给他一只笔一张纸,他就能一直自己玩,根本不用理他。程希唯一的作用就是成为他的靠垫而已。不过,就是这个位置,也让富安夫妇嫉妒不已,完全不明白,为啥自己儿子一见程希就不要自己这两个最亲的人了。就算是二小,也嫉妒得眼绿,因为东东叫程希叫姐姐叫得欢,每次见都主动叫,主动抱,主动亲。可是见着二小,却完全跟没看见一样,让他叫哥,他也不理,天上地下的差别对待,让二小很不愤。

    幸好二小是男生,对此只不过是一时的情绪,他们更感兴趣的还是男人之间的话题,哪怕那些话题的主角都是些大男人,无论是国际关系,还是军事动态,他们凑到跟前也能听得很高兴。就算是四个男人说开了,说到各自暧昧的感情生活,二小也顶多是脸红一下,继续听,也可以说是听得更仔细了。说起来,二小也不小了,尤其是从小受的教育深厚,很多事他们完全听得懂,甚至有自己的看法了。他们比其他的同龄人更接近一个成人。

    东北菜就是爱炖。鸡和肉都是舍友们带来的,小翠做的自然是地道的东北风味,一大锅乱炖,还有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酱烧小土豆,还有个酸菜白肉。这一桌子摆下来,也是满满当当,碗大盘大,足够几个男人吃了。

    当时看见程希的厨房里竟然有酸菜,小翠欢喜地叫了半天,毕竟是离乡数月,从骨头里都在想念家乡美食的味道。酱烧小土豆没有小土豆,就用的大土豆切块,味道也不差。

    只有顾伟祥一个南方人,对于酱浓味咸的东北菜不太习惯,他吃得最少,光喝酒去了。程希厨房里放了一坛子枇杷酒被他一个人就喝了半坛。其他人都喝的是带来的二锅头,有非常有战术的罗新军开先锋,菜迅速地灭顶,酒一会儿就上了众人的头,话题从学业到未来,从未来到女人,越发地不着边际起来。

    罗新军喝得两颊红通通地,只会笑,看谁都笑,跟他说什么都只会笑,眼睛亮亮地,却说不出话来,显然已经喝醉了。

    只有富安还撑着,不过,从他抱过自家儿子一阵猛亲,亲得富东东要哭了他还不放手的行为,程希深切觉得,他其实也喝醉了,虽然他死活不承认:“怎么可能?!干爹我酒量好着呢,当年喝遍全厂无敌手,人称铁胃,就是干爹我了!”

    顾伟祥喝着枇杷酒,拈了块鱼鳞冻,这鱼鳞冻还是应他的要求加的菜,他这状态,哼着小曲,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完全不管其他人在怎么发疯,他一个人自爽,不过……有点爽过头了,他从哼小曲变成了唱大曲。他唱起了《彩云追月》,没词拐调版,漫长咏叹,直把人听得头发都炸起来了。他还完全不自知地转头看向程希,连连招手:“来来来,希希,听说你会吹长笛,来,给干爹吹一首彩云追月,这首我爸最爱听。”

    什么时候这位就成了自己干爹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程希还没应下,富安就溜过来,一把夺过顾伟祥的筷子:“你唱的这叫啥?!靡靡之音!难听死了,听我的!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程希没想到富安的嗓子比顾伟祥的还左,声音还特大,最可怕的是,他选的歌还特有感染力,这首战歌一响起,在场的所有男声都追加进去,连比较冷静的解信诚也跟着起哄起来:“……为了保护国家,为了保护家乡,打败美帝保卫和平……”一时间,吼得声音差点掀了程希的屋顶。富安得意地拿着筷子当起了指挥棒,煞有其事地左一甩右一甩,当起了合唱指挥。

    这时,程希非常敏感的耳力就从雄纠纠气昂昂的男声合唱中听见了一个有节制的“笃笃”的敲门声。程希见根本没人理这个碴,只好自己跳下凳子,走到门边,打开门。

    “你好,现在时间不早了,请你们能不能……”外面有点暗,程希没看清人,只听见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她的话才说了一半,突然咦了一声,声音颤抖起来:“你、你是不是叫程希?!”

    程希一听她的话,自然知道自己屋里这样吵,吵到人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姐姐。我舅舅过生日,他的同学们喝醉了,所以……我现在就……”

    “程希!果然是你!”年轻女孩突然蹲下来,惊喜地抱住程希:“你不记得我了?我叫王胜男,记不记得?在云南的汽车上?记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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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人的心思
    说实话,被抱住的一霎那,程希并没有反应过来“王胜男”这个名字是谁,但对方显然对自己印象深刻,一时之间,程希反而有点不好意思问“你是谁”这样的话来。

    “那个……”程希拍了拍不知该怎么称呼的王胜男,正在斟酌该怎么应答一个陌生人的热情,就听见身后解信诚很冷静的声音:“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吗?”客气而疏远,却让程希一下就舒出一口气来,转头看向解信诚,解信诚并没有看她,只是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把她顺手拉了过来,让她抱住自己的腿。

    程希象个树袋熊一样抱着解信诚的腿,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酒味,却意外地并不讨厌。明明刚才喝得已经醺醺然了,可现在一面对突发事件,解信诚又冷静了下来。

    “你是……”王胜男站起来,因为解信诚背着光,让她看不太清楚,犹豫了一下,才试探地问道:“舅舅?”

    这声“舅舅”让解信诚和程希齐齐被噎了一下,解信诚正要解释,王胜男突然脸红,慌乱地解释道:“我,我是说,您是希希的舅舅,是不是?同志,也许你不记得我了,七五年底,我在云南和你们同乘一辆长途汽车,那天晚上差点被,被……是希希和你救了我,记得吗?!我叫王胜男!”

    说到这里,程希与解信诚一起想了起来,没想到以为是生命过客的人竟然会再次相遇,这世界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怪。

    “原来是你。你好,我姓解。你叫我小解就可以了。”解信诚客气地伸出手去,握了一下,很简短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以前的事,王同志就不要记在心上了。”

    “姐姐,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和舅舅住在这里的?”程希松开抱着解信诚的手,转过身去。她对这个女孩子印象还挺好的。当时在车上,她只有几张饼要吃三顿,她却还是拿出一张来给自己,只因为自己是个孩子。一看就是个心肠柔软的女孩。

    “我不知道。”王胜男见解信诚与那次相见一样,对于救自己这件事似乎是非常不想提,虽然心里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赶紧换了个话题:“我爷爷奶奶住在你们隔壁。刚才,你们庆祝的声音……”说到这儿,王胜男脸一红,别人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自己哪儿还好意思为这点小事就来抗议,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能再次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

    解信诚人精人一样,这样的半句话一听就能知晓原委。一时间也有些尴尬,玩得开心,乐过头了。连忙向王胜男道歉:“哦,原来你就是王教授那个在人大学新闻的孙女!对不起,打扰王教授休息了吧?我这就去约束约束他们。实在对不起。”说着,看了下屋内坐得满满当当的大小伙子们,二小甚至喝得热了还脱了外套,只穿了个背心,这样子小翠这样的孩子妈看着倒没什么,但王胜男显然是个没结婚的姑娘家,解信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今天实在不方便请你进来坐了……”

    王胜男当然也看清了屋内的情况,脸一红,微微侧身:“没关系。我,那我先回去了。”说着,顿了一下,上前拉住程希的手,对解信诚道:“如果不介意,可以让希希跟我回去坐坐吗?好久没见到她……”

    解信诚低头看了程希一眼,程希倒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反正她也吃得差不多了,和一群醉鬼交流也没什么意思,于是点了点头。解信诚拍了拍程希的头:“王同志,那就麻烦你了,一会儿我再过去接她。希希,过去了跟王教授说声对不起啊,我这就去说说这些玩疯了的家伙。”说完,见程希点头,被王胜男领着拐弯进了王教授家,才转身去和已经转唱起了《红梅赞》的几个拐调大王去协调了。

    对王教授家,程希已经熟门熟路,踩上台阶,还没见着人就甜甜地叫了声:“王奶奶,希希来了。”

    “希希啊。”王夫人收了手上的毛线,笑眯眯地过来:“今天你没去林老师家?”

    “嗯,舅舅今天过生日,他和他的朋友喝醉了,吵到你们了,舅舅让我过来说声对不起。他在那边还要照顾他喝醉的朋友,过不来。明天再来向您和王教授赔礼。”说着,程希鞠了一躬。

    王夫人摆摆手还没说什么,就听见王教授走过来:“我说呢,你家天天都挺安静的,怎么今天跟炸了窝似的。唱歌就唱歌吧,问题还唱得拐调,真是的。”

    这话一说,不但程希笑了,连王夫人和王胜男都一起笑了。王胜男走过去抱住王教授的胳膊:“爷爷,我还以为你是嫌吵,原来是嫌唱得不好啊。”

    “可不是。”王教授已经换了睡衣,不过,程希来了,再加上又被隔壁吵得困劲过去了,索性就向程希招了招手:“希希既然来了,就过来我来考考你。上次我们讲到……”

    见王教授拉着程希走到学习的桌前,一老一小开始说起了鸟语,王夫人有些不情愿地过去重新拿起毛线织了起来,一边织一边说:“男男,怎么去这么久?见到小解了?”

    王胜男在自己家没有在外面那么容易羞涩,很放得开,坐在王夫人身边,想了一下,才说道:“奶奶,其实我刚才才发现,我认识隔壁的小解和希希。以前在云南见过,他们舅甥俩还帮了我个大忙呢。”

    “哦?”王夫人来了兴趣,放下毛线,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孙女:“说说怎么回事?我听小解说,他是土生土长的上京娃啊。”

    王胜男没有隐瞒,把自己差点被强X,被起夜的程希和解信诚救了的事情,细细地给王夫人说了,听得王夫人心惊肉跳,最后直拍王胜男的手:“男男啊,这事,要不是遇见小解他们,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奶奶啊?竟然回来以后什么风都没透,你这孩子心思也太重了!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人,还是要和家人说一说,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王胜男低了低头:“我只是想着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看,一说出来,你就这么担心,看来不说还是对的呢。”

    “说什么胡话呢?”王夫人上上下下地把王胜男拍打了一遍,后知后觉地反应到孙女确实没事,才算舒了口气:“这么说起来,小解还真是我们王家的贵人呢。你爸你妈住到那边去之后,也说休息好了之后,工作顺利多了。没想到他们还救过你。小解这孩子看着就挺实诚,遇事竟也是有担当的,着实不错,不错。”

    听着奶奶说了两遍不错,王胜男本能地戒备起来,自家奶奶平时看起来再有气质,可改不了还是个本质是个八卦奶奶。从她考回来之后,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已经明示暗示地介绍了三四次各式各样的适龄男性,看来这次脑筋又转到了才第二次见面的解信诚身上。

    王胜男有些羞恼,之前的也就罢了,都不相识,互无印象。可解信诚可是她的救命恩人之一,而且,明显地,对方对自己毫无兴趣,客气得很,自己奶奶还在家里这么想三想四,光有这种想法,都让王胜男尴尬不已。偷偷看了眼与自家爷爷正英语对话的程希,她应该没有听见吧?

    “你刚才说什么?小解今天过生日?那小解多大了?我看应该比你大个三四岁吧?正合适,正合适嘛。”王夫人一点也没感觉到身旁孙女的忐忑,兀自发散着思维:“我看这小解不错,无家无累的,还是上京大学的大学生,毕业以后就是个干部了。再加上,虽然这小解会来事,人却很真诚很善良,年纪轻轻地,却把自己的外甥女都照顾得这么好,可见心思厚道,放了心的。这样的人相伴一生是再好不过的了。以后有前途,又没有婆媳相处的矛盾。怎么样?男男,你对小解印象怎么样?”

    “奶奶!”王胜男脸红得热哄哄的,可自己完全控制不了。心里又急又闷,连忙拉住王夫人,不让她再说:“你扯哪儿去了?!当年真正救我的人是希希!小解同志只不过是以大人的身份出了个面处理了一下后事而已。”为了不让王夫人多想,不得不把解信诚的功劳一减再减。

    “奶奶,你别再说这种话了,让人听见太不好了。我与小解同志不过才见过两面而已。你这话传出去,我都没办法见人了!对小解同志也不好!”见王夫人有些讶异地看向自己,王胜男怕她误会是自己不好意思,连忙多解释了一句:“奶奶,我还小呢,还不到二十呢,你想这些也太早了吧?我妈二十三才结的婚,我绝不会比她更早了。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爷爷和爸爸都这么叮嘱我的,奶奶你就别捣乱了!这种事,等我毕业以后再说吧。”

    “你真这么想的?”王夫人有些怀疑。

    “当然!我现在学习时间都不够用呢,哪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奶奶以后你要再说,周末我可不敢再来了。”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王夫人嘟哝了一句:“错过了这样的好小伙子,以后可有你后悔的时候。”

    王胜男拿自己奶奶有时候真是没办法,听见这样的嘟哝也只能笑着摇摇头,当做没听见。转换话题,又向王夫人问起了打毛衣的问题。

    其实,王胜男对解信诚是有印象的。最初的印象是他对程希的宠爱。汽车上,解信诚那种“有女万事足”,比爸爸还要爸爸的表情打动了王胜男。当时的王胜男离家还不到一年,刚从娇娇女被迫变为农耕女,也偷偷哭过,看见解信诚对程希的样子,就让王胜男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她很羡慕。

    后来遇见了那种事,王胜男又惊又怕,平时的聪明劲儿全没了,神魂不属。而与她相对的是,解信诚很冷静,对罪犯冷静,对自己这个受害者也没有一般英雄那样嘘寒问暖,冷静得近乎冷漠。除了看见程希暴力除暴的时候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其它时间的笑容几乎可以说是另一种面瘫。可,就是这样单薄的还跛着脚的解信诚让受过惊吓的王胜男觉得很有安全感。当晚,她厚着脸皮与他们舅甥俩睡于一处,并因此,一夜无梦,很安生。

    听出解信诚是纯正的京片子,王胜男留了名字,爷爷奶奶在上京,她觉得有再相遇的机会。可让她失望的是,解信诚并没有留名。

    不过,命运待她还是很好很好的。王胜男今晚认出程希的一瞬,王胜男深刻地这么认为。这是上天给了自己一个报恩的机会。只是事情来得太突然,恩要怎么报,王胜男还没有想清楚。先成为朋友,总会有机会的。只要奶奶别出来捣乱就好了。

    程希的耳力非常不错。与王教授一教一学之间,偶尔听见王夫人提到“小解”两字,不由竖起了耳朵,结果就听到了一番可爱的催婚的唠叨。这种事,因为父母都不在了,程希没经历过。但程希的同学同事差不多都经历过,被迫相亲,甚至被迫结婚,说起时大多抱怨不已,听得程希煞是羡慕。说到底,这是爱啊。

    听见王夫人对解信诚的评价这么高,程希打心底里高兴。王胜男的拒绝,程希没什么特别感觉。在她眼里,十八岁的姑娘那还是小姑娘呢,说什么结婚,确实是有些夸张。谈谈恋爱倒还不错,只是这时节,谈恋爱这么浪费时间的耍流氓的事,被很多人唾弃。大多数人都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这样的话,对于王胜男同学来说,就太早了一些。至于解信诚么……

    程希象是第一次发现自家舅舅是到了可以恋爱结婚的年纪了,虽然对于后世来说还早了些,但现在,二十二岁的爹数不胜数。二十七岁的未婚男性都是让一群街道主任忧心的对象。程希皱了皱眉,从心里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在不远的将来会有个舅妈,没有王胜男,也会有李胜男,赵胜男……甚至会有个表弟或者表妹,几乎可以想像,他们奶声奶气,长得象解信诚或者是另一个女性长辈,可爱又娇气,有着让所有人看了都想呵护的脆弱。而那时,自己已经长得不再需要别人的怀抱来保护,而且越长越象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陌生人……

    说实话,这一瞬,程希自私的小心眼里不太舒服。就象自己的爸爸要娶个后妈,再生个弟弟一样,自己在曾经最亲的那个人的心里的份量,一下子就被排在了三千里之外。他们是一家人,自己被抛弃的感觉。在程希的想像里,自己就象电影里那些被淡出的背影,倔强又脆弱。

    “……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有一段久已忘怀的曲调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来来回回地荡漾,直到解信诚来接自己回去的时候,程希才发现自己竟然文艺了起来,而且是因为还未发生的事情。</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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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出国前奏
    当夜,除了富安夫妇抱着富东东回去了之外,其余人都喝了个烂醉,歪七扭八地倒在程希家那张超大婚床上呼呼大睡。解信诚抱着程希把其余四个大男人推成一堆,给二人腾了个空,躺下。

    躺下来,解信诚才觉得醉意上头,刚才一直强撑的意志力此时完全松懈,困意如同黑暗,铺面而来,没一会儿就开始迷糊起来。

    “舅舅。”与解信诚相反,程希很清醒。

    “嗯?”解信诚一只手护住程希,免得她睡着的时候翻到床下去,回答得毫无意识。

    “你以后会结婚吗?”问完,程希就觉得自己问了个再傻没有的问题。解信诚没有任何理由不结婚的,他年纪这么轻,有学历,以后也会有好工作,他有什么道理单身呢?

    “唔,会。”解信诚闭上了眼睛,没有任何思考地,象机器人一样,缓慢而含混地答道:“先生说,从政的人有个稳定的家庭有助于提升形象。”

    “唔……”刚才还有几分感伤的程希,听到这样的真心话,突然没了心气。这都什么心态?把婚姻当成工具?女人当成背景版?不过,这也确实是马先生这样的人的真实想法。对他来说,感情会有,更重要的却是他的理想他的事业。对他们来说,爱情什么的,都是浪费时间的浮云,感情的世界他们需要的是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人未老心已老,因为他们的激情在别处已经都用完了。

    解信诚这么年轻,真的能做到这样平静吗?他这么想,荷尔蒙允许吗?程希很怀疑。但此时,问什么都已多余。被问者已发出沉重地呼吸,沉入梦乡了。

    不过,正因为解信诚这么不感性的回答,让程希摆脱了对未来的惶恐,生活恢复了正常。偶尔还跟着院里的教授去听他们的课。这个时代很多课程都非常有意思。明明是要学习国外的理论,偏偏要在学习之前先声明一段,我们是在批判地学习,为了批判它而去了解它学习它。教授们强调某论调之前,已经习惯了说一句“我们要批判以下资产阶级糟粕”。听多了,程希已经学会了把这句话当成强调的前奏,又囧又乐。

    要说有什么改变,那就是王胜男不再只出现在程希和解信诚不在的周六周日了,而是经常地会在家门口偶遇。每次王胜男都很热情,解信诚对此情况不动声色,一贯地客气,程希好奇问过解信诚。

    “舅舅,你不喜欢王胜男姐姐吗?”其实王胜男长得还不错,祖籍是南方的王教授一家都长得比较秀气,王胜男更胜在了年轻,眉眼蜿蜒间别有灵气。

    解信诚扫了程希一眼:“希希,你还不到七岁对吧?”

    程希撇下嘴:“我只是对未来舅妈的人选好奇一下而已,舅舅你不必这么保密吧?我不告诉别人的。”

    解信诚一口水喷出来,年纪毕竟轻,被程希的这个问题一问,脸就红了,恼怒地看着程希:“你想太远了吧,希希?舅舅就算要结婚也得等工作之后了。”说着,突然顿了一下,盯着程希声音低下来:“希希,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哪有?”程希死不承认。

    “真的没有?”

    “没有。”

    “可是……我记得我生日那天晚上,某人还趁我睡着问我什么问题来着……”解信诚憋着笑。

    程希口气一顿:“我就是好奇。舅舅要是不肯说就算了。”虽然这么说,程希的脸却垮了下来。

    见程希如此,解信诚也不逗了,连忙蹲下来,哄着:“有什么不能说?希希问什么,我都能说。希希不就是怕我结婚以后,就对希希冷淡了吗?我在这儿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希希永远都是我解信诚最重要的人。好吧?相信舅舅,嗯?”

    “我当然相信舅舅啦。”誓言要是有用,法律要来做什么?程希心里吐糟,上前抱住解信诚:“舅舅也是希希最重要的人了。”

    解信诚一把抱起程希,感叹了一句:“其实,我看见王胜男的时候总在想,希希以后也要长大,长得象王胜男一样大的时候,就要结婚,和另一个人组合成一个家庭。到那时,无论希希的甜蜜幸福还是痛苦煎熬,舅舅都无法参与,甚至无法知道了。这种嫁女儿的心情,提前让舅舅很不痛快。所以,我理解希希。你也一定和我的想法一样。所以,我也愿意让希希安心,什么都不瞒着希希,哪怕希希现在是个小孩子也一样。”

    程希一下笑开来,解信诚还真会安慰人,自己一下就觉得自己太杞人忧天了。想着吧唧在解信诚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舅舅,我想通了。舅舅选的舅妈肯定是好的,我根本不用担心。顶多以后,我帮舅舅带表弟就好了。”

    解信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程希嘴里的“表弟”是哪一个,明白过来之后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是表弟,不是表妹?”

    “表弟好啦。表妹的话,我不好意思欺负她。”程希也跟着笑起来。

    这件事揭过之后,二人再次面对王胜男的时候就自然了很多。只是这时代男女避嫌的事项很多,解信诚与王胜男的交谈并不多,但笑容多了起来。本来,程希觉得王胜男有希望成为自己的未来舅妈的时候,程希又发现了另外一个对解信诚似乎颇有好感的女性。

    这个女生叫什么名字,程希还不知道。程希只知道这女生与解信诚同届,好象是中文系的。那天吃了饭与解信诚走在校园里散步,遇见了这位女生。傍晚的天色,程希没看清女生的长相,但身材很窈窕,穿了件束腰的连身裙,看起来大方得体。

    “解同学。”本来只是微笑点头,错身而过,此女生突然回头叫住解信诚。

    “你好,乔同学。”解信诚很客气地转过身去点头:“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这位乔女生走上前来,把事情一一说明,原来,中文系想办一个校内文学期刊,表现上京大学的风貌,既有才情又要关心时事。才情方面,乔女生说了,中文系可以内部解决,但时事方面,乔女生却觉得解信诚更擅长一些,所以才找上了解信诚。而且还拿出一本水木大学的同类型校内期刊,显然,这是两校学生在这方面的互相较量。

    看着二人客气地你来我往地交谈。程希可一点都不相信这位乔女生的说法,要说对时事的了解,她最该找的应该是国际关系系的同学,而不是前不搭村后不搭店的社会学系的解信诚。从哪个方面看,程希都觉得这位乔女生其实是在找机会接近解信诚而已。程希挺佩服她,这种主动的追求方式,哪怕是自己前世也未曾有过这种勇气。

    看着二人融洽地交谈,程希突然觉得王胜男的办法太逊了。果然还是要与事业学业有关的事,解信诚才会不顾男女避嫌,聊得如此上心。象王胜男那样单纯地交好方式,打招呼打个一百年,还处于打招呼的状态,想想实是……悲剧。

    最终,解信诚答应了乔女生的约稿请求。回去的路上都有些兴冲冲的,一到家,就坐在桌前,拿着那本水木的期刊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然后拿起笔来写写划划,一晚上都没离开座位。程希直到自己睡着,都没有机会开口问乔女生的八卦。

    这事程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机会问。因为第二天,她按例去了林立新那里学长笛。最近一直在被要求练习科勒练习曲。程希也觉得很有收获。一节课毕,林立新点点头说了句“不错”,突然拿出本新谱递给程希:“这一个月突击这个曲目,下个月,随团去东欧慰问华侨演出。”

    程希接过曲谱,一看就傻了。竟然是《匈牙利田园幻想曲》!这可是八级考试曲目!虽然程希很爱这首,但里面华丽的技巧式演奏,节奏非常自由,自己这水平恐怕很难掌控。哪怕让自己吹《天鹅》也好过这首啊。

    “那个……”

    程希的话还没说出口,林立新就目光凶狠地瞪了过来:“你要说什么?!”

    被林立新这么一瞪,程希那句“我不行”的话立刻说不出口了,眨了眨眼,婉转地说了一句:“老师,一个月的时间恐怕不太够。而且,我又不属于团里的人,跟团出国演出合适吗?”

    “借调一两个人,我还是有这个权力的。这些你不用操心。一个月时间一定要把它练熟,我会让钢琴配合你。”

    “……”程希已说不出任何话来了。虽然她很想说,老师您高估我太多了,但林立新这种坚定自然的表情,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行,练就练就吧。不就一首曲子吗?顶不及自己天天在空间里练,一个月练出半年的效果来,不信就真的不行。

    想着,程希认真地点头。晚饭后,解信诚从马先生那里过来接自己回大学,进门,林立新就把这事说了,并叮嘱了一句:“明天把希希的户口簿拿来,我给她办手续。”

    解信诚虽然吃惊,但应得很爽快。回去的时候一路都在唠叨:“哎呀,希希要出国了,希希要出国了,穷家富路,到哪儿给你换点外汇呢?对了,希希,你英文现在怎么样?万一迷路的话……”

    “舅舅……”程希一脑门子汗,她现在更担心的是自己的演奏,无奈地打断解信诚的唠叨:“东欧去四国,没有说英语的。而且,我跟团,不乱跑,丢不掉的。舅舅,这一个月,饭只有靠你自己做了,我要开始突击练习了。”

    “嗯嗯嗯,当然的。”解信诚连连点头:“一定要练好,别给国家丢脸。饭我做,你别担心。”

    这事,转眼,王教授和二小都知道了。王教授拉着程希,特地教了她几句德语的日常用语,比如,点餐,问路,自我简介,找警察之类的。拼音标记,也不费神让她透彻理解了,会用就行了。匈牙利语,波兰语什么的,王教授也不会,只能以德语示之。幸好,德语在东欧算是比较行得通的语言了。王夫人一再叮嘱程希,千万不要乱跑,跟紧林立新,当个小跟屁虫就行了。这些唠唠叨叨的话说了好几遍,其实,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

    在这期间,程希还去了趟上京大学附小,期末考试。非常正式地拿回了个双百,如果不是没有平时成绩,拿个三好学生绝对没问题。不过,程希不忘在考试之余,“意外”地掰坏了附小的一个木头凳子的角。让附小的老师们又是欢喜又是无奈。多好的一个苗子啊,竟然有这样的怪病。

    现实一个月的疯狂练习,在庄园里更是连睡觉的时间都压缩了,每日不停地练习着这首《匈牙利田园幻想曲》,开始觉得很艰难,死扣节奏,一个拍子有多少音符,半个拍子有多少音符,等长还是切分,或者是符点什么的……开着节拍器练,练到最后,觉得觉都没办法睡着,满脑子都是那些跳跃的旋律,手指更是因为强大的手速要求(对于程希来说),抖得筷子都拿不起来,自我感觉很崩溃。

    更崩溃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每周去被林立新检验的时刻。从前,林立新对程希多是夸奖多,有问题,提出来也很温和,程希一直觉得林立新这个老师就是这个脾气。谁料到,现在却突然之间变成了狮子般的严师。开始的一两周,听程希吹,一段都没听完就直接挥停,用近乎咆哮的声音把程希差点打击到地底下去:“你这一个一个往外崩音,也好意思说是吹长笛?!”“这是田园幻想曲,不是地震幻想曲!”……之类的,程希从来不知道原来林立新也有如此毒舌的时候。

    程希几乎每次是哭着回去的,抹开眼泪接着练。把自己的问题列下来,一条一条地克服。看着这样的程希,把解信诚心疼的,可是却毫无办法,只能尽量做些有营养的让程希多吃。可就是这样,程希还是渐渐露出了尖下巴。

    到第三周随着程希的状态好转,林立新又再次地回归温柔,好象前两周地狱魔师的形象完全是程希幻想出来的似的。被程希小心翼翼问起高音弱奏的方法时都是笑眯眯,并夸奖她:“不错不错,这里是应该高音弱奏,注意,是这样的,我给你示范一下……”

    到了最后一周,程希终于觉得自己圆满了,配上钢琴,自己都陶醉了一会儿。可是,等钢琴伴奏走了之后,林立新做无事状,很随意地放了一段多普勒的《匈牙利田园幻想曲》的唱片,一下就把程希的自得给打翻了。

    见程希瞬间沮丧的表情,林立新一下笑了起来:“行了,你才七岁,学长笛才两年。能吹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我现在只是让你明白真正美妙的音乐是什么样的。你的技巧达不到这样圆润,但感情可以靠近。对不对,希希?我想带你各处走一走,听一听别人的演奏,开阔眼界也有利于感情方面的发挥。”

    “是,我知道了。”程希好久以来,第一次觉得让自己崩溃了好几次的乐曲竟如此美妙。心中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还是有热血的,握着长笛的手一下紧了很多,心怦怦随着热情的快板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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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郑航的理论
    上飞机之前,程希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虽然林立新带队,集合了所有的队员,足足训了半个小时的话,程希却始终恍恍惚惚的,因为她跟随着林立新进队时,一眼看过去,都是些自己以前在电视上见过的一些名角,当然,程希对他们的印象都是十几、几十年后的样貌,现在的青涩模样让程希大感吃惊。这些未来的名角还没有历练出强大的气场,羞涩有之,亲切更甚,甚至看向林立新时还有点谄媚。程希不紧张,但有点时空交错的诡异感觉,以至于整个人反应很迟钝,让不少本来就认为她是走后门,对她有意见的队员对她的印象更加糟糕。

    程希对异样的目光无感。毕竟,她的外在年纪才刚刚要到七岁,就算真的走后门,也绝对不会有人觉得是她的主意。真要把怨气撒到她身上,那只能说明那人的品质太差,她一点也不介意反击一下这种人。况且,这种上台露真功的事情,台下搞什么手脚都没有意义。

    林立新很照顾自家小弟子,把她安排在最里面的座位,可以满足小孩子第一次坐飞机的好奇心。而且,很细心地给她系好安全带,才转头去协调各个队员的问题。林立新可是被解信诚给唠叨怕了。以前可没发现这小子这么有老妈子的性格啊,没想到才当了几年长辈,就变成了这样。林立新想起自己从小看大的解信诚,就忍不住升起一丝笑意。那种爸爸认同爸爸的心理,让林立新对解信诚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同龄人的认知感。

    从上京到布达佩斯就算是后世也要九个小时的时间,程希对于这种长时间旅行最大的法宝就是睡觉,不然真的很难熬。所以,她把椅背向后放了放,调整了一下姿式,侧着身子蜷了蜷,打算培养一下睡意。可还没闭上眼睛,就听见一个声音:“喂,你这个臭丫头,是打算一路都装作没看见我,是吧?”

    程希一愣,睁开眼,惊得差点跳起来,幸好安全带把她固在原处。手指着对面的人,抖了半天:“你、你、你……郑航,你怎么会在这里?!”

    郑航的表情古怪地扭曲了一下,有些无奈地抹了把脸:“好了,我原谅你了。原来你真的没看见我。我说,臭丫头,我就这么不起眼吗?”要不是刚才队里的那些舞蹈妹妹们对他热情得过火,他还以为自己真的隐形了呢。

    见到郑航,程希第一时间是惊讶,惊讶过后却是打心底里的高兴。虽然程希不怕孤单,但多一个熟人,总是让人安心一些。林立新虽然好,但他毕竟身任队长,有很多行政事务,很忙。

    “郑航,你也被调到团里来了?要表演什么?既然你要来,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程希兴奋地上去拉住郑航的手,甚至连他的那句“臭丫头”也被她忽略了。

    “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郑航刚才的那点郁闷被程希这张过分灿烂的笑脸完全打散了,也跟着笑起来,心里暗自觉得这丫头纯粹是让人无力的,再担心她,她都感觉不到。郑航索性就也学着程希把椅子往后放了放,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拉着程希的手摸来摸去,这丫头再瘦,手还是肉乎乎的,摸着很舒服:“我不表演,我是以翻译的名义来的。”

    “翻译?”程希这次更加吃惊了:“你会哪种语言?罗马尼亚语?保加利亚语?还是波兰语,或者是……”

    程希还没问完,就被郑航打断:“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

    “啊?!你,你,你”走后门!这个词程希半天没说出口。虽然郑航上次说过想出国,但程希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种方式,还以为会留学什么的呢。

    “我什么?”郑航对着程希翻了个白眼:“我是粤语翻译。咱们队里,会粤语的可只有我一个。华侨可是很多以粤语为母语的。粤语,希希知道是什么吧?”

    “广东话,谁不知道?!”程希也学着他翻了个白眼:“找这种翻译,怎么也轮不到你吧?上京的广东人应该也不少。”

    郑航无所谓地甩了下刘海:“没办法,我有能力也有门路,他们没有。怎么?希希要当正义大使来批判我?”

    “不会。”程希摇头:“只是好奇连国内方言也需要翻译而已。”自己可不是热血动画里的主角,只要他不来抢自己的吃的,自己才懒得管他呢。

    两个思想一点也不清白的小孩子,歪在那里,一会笑一会闹,小小声地胡天黑地地聊了起来。

    “你怎么会说粤语啊?”程希好奇,这个时代应该不会有人专门去学这种方言的才是。

    “我本来就是广东人。”郑航无奈地觑了程希一眼:“希希,你真的不关心朋友。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七岁才来的上京,比你还晚呢,你转眼就忘了。”

    “呃……那个……”程希无辜地眨眨眼:“对了,你来了,把邦哥一个人丢在上京大学?武将军竟然同意?”转移话题,程希很擅长。

    郑航抿抿嘴:“当然得武叔同意,他不同意,我不可能有机会到这里来的。振邦那里没问题,我们在附中还是有几个朋友的,住校不会有任何问题。”郑航当然不会说,还有其它的安保措施。

    “说起来,希希。”郑航好笑地伸手拍了拍程希的头:“你怎么天天操心这么多事?一点也不象个小孩子,累不累啊?振邦可比你大多了,怎么都轮不到你操心吧?”

    程希的脸一下僵了,自己最近几次聚餐也发现了自己重生之后的心理上很有问题。前世,自己是个爱吃也爱做的剩女。这一世,这个习惯就留了下来。前一世,自己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这一世,自己就特别珍惜亲人朋友。再加上这个束手束脚的世道,就生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厨娘的形象!这是程希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事,心里一直觉得悲催。现在,被一个十四五岁的青春少年直白地说出来,还真是打击人呢。

    也许自己应该再活得没心没肺一些?反正自己绝不认为自己是主角,就随便开口评论任何事,影响任何事的。特别是关于政治的事,更是绝对闭嘴,毕竟自己所谓的那点先知,少得可怜,还都是从电影电视里看来的,谁知道准不准?再说了,自己有了一个随身庄园已经是逆天神器,被柳树村的人说成是怪物,自己可不想在上京再次被贴上怪物的标签,平淡安全的人生才是自己的追求。但是……不要再让别人想到自己就想到厨娘!

    程希咬了咬牙:“臭小子,你怎么不说是你们太幼稚?!行事做风轻佻,偏偏除了背景什么能力都没有。你和邦哥在附中现在出名得很呢,打架都打到人大附中去了,还打的是群架,连我这个不入校的小学生都听说了。我才不操心你们呢,我只是担心白龙鱼服,行差踏错,受伤倒不打紧,以后万一长成纨绔歪脖子树,就白白浪费我们这几年的情谊了!哼!如果你们都象舅舅的话,我哪会多说一句啊?”

    郑航听着,突然笑起来,揪了下程希气鼓鼓的脸:“之前,我还一直纳闷,我怎么会不知不觉间就把你这个小屁孩当成朋友了呢,现在一看,果然不是我和振邦太幼稚,是你太成熟了,程希希小朋友。说话完全象阿姨,还教训人呢,而且用成语教训人,真想剥开你这张青葱皮看看里面是个什么瓤!”

    “喂!”程希一把打掉郑航做怪的手。心脏狂跳,连解信诚都没问过这个问题,可郑航却如此随意地就说了出来。这种莫名被认同的感觉很奇妙,程希只能用别扭的恼怒表情来掩盖这突如其来的心跳。

    “好了,别生气了。”郑航见程希突然不出声,连忙凑过来:“你怎么就这么不经逗呢?其实我是不会象解叔那么甜蜜地宠你啦,感觉怪怪的。但心情是一样的啊,希希,不喜欢你,我可不会逗你呢。”

    “那我也逗逗你!看,这样逗你怎么样?这样呢?”程希放下古怪的心思,转过脸来,一把揪住郑航的脸皮,揪成各种形状,惹得他又叫疼,又笑得哈哈的。

    郑航一边拽着程希的手,一边笑得直喘气:“好啦好啦,别揪青了,下飞机被人看见不好。有人来接机的。哎呀,别揪那里啦,哼,我也揪你,哈哈……”

    两人小声地玩闹着,好象第一次回归他们本来的年纪,一时间完全忘了这是个团队活动,周围的人都是本队的队员。

    “你们感情真好。以前就认识吗?”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两个人齐齐一顿,放下手来,转头。是一个女孩子,看年纪也就十三四岁,和郑航差不多。

    看着女孩顶着包包头,细长的脖颈自然地挺直着,有一种天鹅的姿态,应该是跳舞的那群女孩子里的一员吧?程希这么想着,没有搭话。因为对方明显目光都在郑航身上。顺着女孩子的目光看过去,程希第一次有感悟,这个陪着自己疯玩的家伙在某些怀春少女的眼里竟然是个小帅哥呢,比如眼前这个场景。

    “哦,是小汤啊。”郑航立时收了孩子气的表情,挂上了微笑。这种微笑程希见过不少次,非常自然地露出八颗白牙,看上去亲切又阳光。在大杂院里初见时郑航就这样,只是这两年看起来练习得更加炉火纯青了,连眼睛都弯了起来,让人无法辩清真伪。

    “你怎么坐在这里?林队长呢?”郑航也是非常纯真地好奇着,顺势还往后看了看。但程希却能明白,他的这个动作严重伤害了这位姓汤的女孩子的自尊。竟然无视她的美丽,去问一个老头子的去处。

    “我和林队长换了位置。”女孩的笑容收了,口气有点冲:“郑航大哥就这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吗?”

    郑航笑容不改,看着女孩:“不是这个原因,只是因为和你不熟。我和林队长更熟识一些,更有话聊。”

    这种话,其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只要是个稍稍有点熟女特质的女孩子,都能笑着回应“说两句不就熟了吗?”这样的话,郑航的个性肯定不会与人下不来台的。只是这位汤姓女孩子显然还太嫩了,可能以前在团里的时候,长辈们因为她的年纪小而宠爱她,平辈们因为她的美丽而万事以她为中心,她没受到过拒绝,被郑航这么一说,她的脸立刻就青了,一点也不掩饰她的怒气,恨恨地瞪了郑航,顺带着程希一眼,说出一句:“队里谁不知道你们都是靠林队的关系才进的队?!你就算想和我熟,我还看不上你呢!”说完,拉开安全带就气冲冲地向后离去。

    这句话让程希和郑航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程希努努嘴:“那,郑航,你得罪人了。你看。”

    郑航没有回头,笑嘻嘻地又揪了下程希的脸:“是她先无礼的。得罪就得罪了,又能怎么样?”

    “她哪里先无礼了?”其实说起来,女孩开始时态度还挺好的呢。

    “她明明看见我和你玩得正高兴,却随意打断。这不是无礼是什么?”郑航说着,笑容收了收,皱起眉:“总觉得走到哪里,自己都应该是众人的焦点,这样的人最讨厌了。”

    程希一下笑起来。果然男孩比女孩成熟得要晚许多,女孩意识里有了男女之别,而男孩这个时候还只是你与我的区别,想要让他明白什么叫怜香惜玉,可能还要等几年呢。

    “可郑航你就是这样的人啊,刚才还因为我没看见你生气呢,现在就说这样的人最讨厌了?”程希逗他。

    “就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就更了解这样的人的心思。”郑航毫不在意,并没有反驳程希的结论:“象汤大丽这样的行为,并不是因为喜欢我,或者觉得我可交,而只是因为我没有对她特别殷勤而已。既然这样,我干嘛浪费我的时间来顺她的心?”说着,突然顿了一下,笑开来:“特别是在她已经满足了我的虚荣心的情况下,她在我面前已经属于一无所有的那群人了,我干嘛还要对他客气?”

    “一无所有?”程希愣了一下。

    “是啊。”郑航笑得贼贼的:“你不是说,我和她一样吗?我也这么觉得。我对她这个陌生人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关注我,她已经关注过我之后,对于我来说,她就一无所有了。而且,我敢肯定,我要是满足了她,她会立刻觉得我无趣,不再关注我的,那我岂不是损失了?”

    ……

    听见这样的理论,程希一时无语。过了好一会儿,程希才问了一句:“那将来你要做明星吗?”

    “明星?”郑航没明白。这个时代还没有这样的说法。

    “就是那些全国闻名或者全世界闻名的演员或者是歌手……唔,歌唱家之类的,他们受到的关注最多。”

    “才不要。”郑航连连摇头:“那样的话,人人都知道我是渴求关注的,甚至还可以以此来要挟我,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我要做那种“别人死乞白赖地要关注我,费尽心思得到我的一点消息就高兴得几天都睡不着觉”的那种人。”

    ……

    程希再次无语。不过,这一次,程希找回自己声音的速度快了许多,只怔了一秒才总结出一句话:“就是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的低调?”

    郑航扬了扬眉:“全世界都知道我的低调?咦?这个说法很美妙。就是这样,希希。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

    知道郑航想说出“酷”这个词,只是现在这个词还没出现,程希绝对没打算提醒他。百无聊赖地把头靠在椅背上,白了表情轻佻的郑航一眼,送给他了另一个词:“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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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46、第一场演出

    第一站到的是匈牙利的首都布达佩斯,除了从机场去旅馆的路上,隔着车窗看见了隔多瑙河相望的两个城区,旁边林立的各式风格强烈的建筑雕塑之外,程希和队员们根本没感觉到自己出国。因为进了华埠,全是国人,黑头发黑眼睛的平板脸。说话间,从南到北各种口音都有,但总还是中文,甚至连第一顿饭吃的都是中餐。虽然领队们都笑意盈盈,但队员们却多少都是有些失望的。就算是程希,也被这种行程安排搞得有些意兴阑珊。

    演出是当地华人联谊会的成员在程希她们的慰问团所在的旅馆租的一处演出场地,让程希感觉很简陋,有点象去看小剧场的感觉,没有台上台下的区别,只是观众围成了一个圈。不过,相比于小剧场,这里下面的座位稍多一些,最可怕的是,还不是正常的排排坐观众席,而是聚餐式的圆桌。会场布置得更是喜气非常,大红色的幔布当做背景,上面粘贴着“XXX慰问演出”几个大字。

    看着这样的场地,程希失望得几乎叹出气来。让程希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班级联欢会,还是高中版的。上大学之后,就没遇到过这么俗气又官僚式的排场了。

    “怎么?不喜欢?”

    程希手中轻轻擦拭着长笛,回头一看,说话的是郑航。郑航换下了飞机上那身学生气十足的外套,而是穿了一件颜色深沉的立领。这衣服穿在别人身上也许会增加稳重感,可郑航穿着,却让程希莫名地想到了日本电影里的中学男生。好吧,中山装本来就与日本男生校服有相像之处,被郑航这个青葱少年穿出这种感觉很正常。不过,程希还是惊艳了一秒,顿了一下,才摇摇头:“不是不喜欢,只是与想像得有差距,有些惊讶而已。”

    “言不由衷。”郑航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小丫头,看着年纪小,最虚荣不过。满脑子都是小资产阶级审美情调。这样的场面,你当然看不上。不过,希希。”

    “嗯?”程希暗自反思。前世自己这个吃货可一向以务实赚钱为己任,谁料到在这里竟然被批小资,难道自己骨子里还是不够踏实?

    “虽然名义上是慰问华侨的活动,但到底还是政治任务。希希,你一定要认真表演,而且一定要演好。知道了吗?不但要让华侨们满意,还要让队领导也看到你的态度。虽然你还小,但这绝对不是你犯错的理由,知道了吗?”郑航声音放低,口气很郑重。

    “明白。”程希愣了愣,连连点头。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自己的思想还是太散漫了点。

    “别这么严肃。”郑航突然笑出来,敲了下程希的额头:“做为一个表演者,想要得到掌声与欢笑,不认真是绝对不行的。什么都没做呢,就嫌弃舞台,这可不是一个端正的态度。”

    “喂!”程希一挑眉:“你是郑爷爷啊?这么啰嗦,爱说教?!”

    虽然程希也意识到自己有问题,但被一个小屁孩这么不留情面地剖析,还是很尴尬。好象经过飞机上的一番对话之后,郑航面对自己突然直白了很多。这让程希说不出是喜欢还是讨厌,倒是有了些纠结的感觉。程希其实还是喜欢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吃吃喝喝在一起也就罢了,没事总谈得太深层,未免有些让人为难。程希皱了眉,横了郑航一眼,拿着长笛向自己的合奏者走去,演出之前,还是先沟通一下比较好,虽然演练过很多遍了。

    与程希合奏钢琴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看上去很温柔。程希主动过来让她很高兴,眼睛都弯了起来。她虽然知道程希的水平还不错,但毕竟是队长的亲传弟子,地位与她们这种普通团员完全不同。再加上这孩子年纪小小地,平时就不爱说话,飞机上据说还把舞蹈群的女孩子气哭了,没想到还是个懂礼的。

    因为是慰问华侨,所以大部分节目都是民族味十足。歌唱,舞蹈,相声,杂技什么的,都是喜气洋洋,说起来倒是程希的节目有些另类了。所以,被排在了节目单的中间。

    因为不能再实练,所以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在后台用哼地对练了一遍,竟还真发现了几处小小的瑕疵处,修改了之后,又合了几遍,就听见前台报幕:“下一个节目是长笛演奏《匈牙利田园幻想曲》,表演者:程希。钢琴……”

    官式的掌声在程希出场的一瞬突然热烈起来,显然是没想到演奏者是这么个小孩子。程希微笑着走上台,发现台上与台下的感觉相差真的很大。满眼是上百张笑脸的时候,压力突然大了起来。程希感觉自己的腿都有点软,偷偷深吸一口气,才算平息下来。就当是当年在全公司大会上做报告吧。

    没有出声,只是鞠了一躬,掌声渐落,才转头看向钢琴伴奏,钢琴缓慢有力的前奏响起,程希边听边用头轻轻打着拍子,然后才把长笛举到唇间,第一个音圆润地滑出。空旷简陋的的场地里只余下长笛充满沉思韵味的旋律。如同仰望夜空,所有的人,心跟着旋律安宁下来。

    现场太安静,程希被自己打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在需要钢琴衔接的时候看一眼钢琴,其余的时候几乎都是闭着眼睛的。近十二分钟的演出,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转神,程希不负自己一个月在庄园里的苦练,当最后一个音落下,现场顿了一秒,才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这是程希第一次体会到掌声的魅力,感觉心随着这掌声都飘起来了,整个人轻飘飘的,很美妙。鞠躬答谢的时候,笑得嘴都合不拢,样子傻极了。这反而让台下的观众觉得这孩子更可爱了,很多大人都发出了会心的微笑。这让林立新又骄傲又好笑,横了台上得意洋洋的程希一眼,终是没说什么。

    林立新想起自己第一次上台的心情,现在想起来,应该也差不多。只是性格上远没有这孩子这么自在,没有顾忌的表达情绪,在林立新看来,是艺术家应有的特质,不然的话,象自己一样,恐怕只能是个匠才。能教出这么一个弟子,林立新心底里的傻笑不比程希少,但笑容依旧矜持,面对夸奖,只会微笑着说:“哪里哪里。”

    其实,程希获得的掌声多少占了些年纪的便宜。小孩子的表演总是让观众更宽容。程希不管这些,她只觉得很快活,此时倒是一点也不嫌弃舞台的简陋与场景设计的官僚了。到了台下抱着钢琴伴奏老师又笑又跳,直到老师不得不去准备下一个节目为止。看得在一旁的郑航眯着眼睛笑起来,到这个时刻才真正象个小孩子。

    整个演出很成功。以至于本来打算隔天起程的慰问团遇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他们接到了另一个民间团体的演出邀请,说是想欣赏纯正的东方艺术,并互相交流。这个消息把林立新搅得欢喜不已,连忙连线回国,请领导指示。结果当然是留在布达佩斯再演一场。

    本来对方按例是要付演出费的,林立新想免费演出,在他的概念里,这种交流的机会很难得,怎么能收人钱?这是传播华夏文化呢。不过,幸好他反对的话没说出口,就被郑航一把拦住。

    “林叔。”郑航的辈份和程希一样混乱:“您这样不收费演出,心意自然是好的。但反而会让对方怀疑我们的节目品质和人员素质。毕竟这不是政府的交流行为,收费是必须的,而且得拿出点派头来,热情是应该的,但不要太过于热情。”

    这话,是程希私下说的。这个时候,国人完全没有任何自我价值的意识。外国人想问什么,再机密的事,随随便便就说出去了。之后造成多少遗憾?虽然民族歌舞算不上什么机密,但这种民间团体平时想请一个东方歌舞的老师不但机会难得,更是千金难求。哪有,他们说什么自己就上赶子去教的?国家正规团体与民间团体的区别有多大,说是交流,不如说是教与学。毕竟,别人要求的是观摩东方歌舞,如果是本地或者是西方的歌舞还有交流的可能性。现在的情况,程希完全可以想像。拿乔,有时候是必须的。当然,不排除程希是再次犯小气病了。

    让程希犯小气病的原因之一,正是对方的这个要求。想要观摩纯正的东方艺术。于是,程希的长笛这个西方乐器就直接搁浅了。大家都忙着第二场演出,程希闲在那儿,怎么看怎么别扭。只好躲在自己房间里,猛吹卡门,充满杀伐绝断情绪的转折曲调,表达自己的郁闷之情。

    最后还是林立新苦笑着来敲门:“希希呀,别吹了。经理刚才过来说,打扰到别的客人休息了。”

    程希放下长笛,有些郁闷地看着林立新:“老师,你们都去演出,我干什么呀?”

    林立新好笑的拍了拍程希的头,想了一下:“要不这样,刚好翻译小毕也没事,让他陪你和郑航一起去市区转转吧?怎么样?不是昨天还报怨说白出国一趟吗?”

    “真的吗?太好了!”程希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扑过去抱住林立新:“谢谢老师!”她知道这个决定绝对算是走后门了。林立新做出这个决定很不容易的:“小毕叔在哪儿?我这就去找他!”

    “急什么?”林立新从外套的里袋里掏出钱夹,拿出几张淡褐色的福林:“给,你这丫头出去还是揣点钱我比较放心。匈牙利的钱,认识吧?拿去买点吃的,别乱花,知道吗?”

    “不用。”程希从包里拿出解信诚用粗布给她缝的钱包,给林立新检查了一番:“舅舅给我换了好多,够用了。”

    “大诚这小子还真舍得,这是把全身家都带在身上了吧?那你可千万要小心。丢了的话,回家大诚肯定跟你没完。我可知道那小子其实抠门得很。记得,千万别乱花。算了,那叫上郑航一起。这事我跟郑航说,让他看着你。那小子我看闲在队里也会惹事。”林立新安抚好程希

    程希没反驳。其实她和解信诚在这个时代算是非常有钱的一族,因为基本不用怎么花钱,每个月发的补贴全都存着,再加上叶叔给的二小的生活费,以前在柳树村拿的那些,算起来,累积了不少。这次换的外币虽然比别的队员多了些,但其实还不到舅甥二人身家的十分之一呢。

    小毕虽然叫小毕,但年纪并不小,性格很活泼,看谁都笑眯眯的,听林立新说领两个小孩子出去逛街,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的匈牙利语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好容易有了一次出国的机会,谁知道一直是在说汉语,让他还郁闷了好一阵呢。现在这次任务虽然是逛街,但总是有交流的机会,这让小毕一下就兴奋了起来。对郑航和程希都热情得不得了。

    三人不敢走太偏僻的巷道,一路沿着多瑙河向前行,进入布达城堡区,一种上歌特式的圣玛丽亚教堂,拙朴的渔人堡,还有华丽过头的皇宫,郑航带着相机照了一路三人的笑脸,小毕觉得此行大有斩获。拉着个路人就聊半天,小毕兴奋的样子傻乎乎的,笑得程希和郑航在一旁肚子疼。

    过了锁链桥,程希还没有说话,小毕突然贼兮兮地凑过来:“小郑,小希,我们去坐地铁吧?”

    程希和郑航闻言齐齐一愣。只不过程希愣的是,地铁有什么必要这么贼贱贼贱的表情吗?郑航愣了一下,顿时兴奋起来:“走,我还没坐过呢!听说是在地底下修的铁路,是吧,小毕?”

    “是啊是啊。这次出国,我一直有这个愿望要坐一下地铁。终于有机会了。”两个男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程希这才反应过来,地铁还不是普及物,自己把这个事给忘了。其实自己小时候也是没有地铁的,初次乘坐地铁的感觉还存在印象里呢,确实很新奇。不过,听见两个男人在那边聊得热闹,程希兴起的念头却是另一个:她想在地铁里演出。程希很想体会一下地铁演出的感觉。所谓街头艺术家的感觉。想着,她一直不离身的长笛盒被她又抱紧了几分,与两个傻呵呵的大小男人一样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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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23 | 显示全部楼层
47、地铁演出

    布达佩斯的地铁很深,也很明亮。地铁里有风,正值夏日,布达佩斯的女孩子的裙子随着脚步被风吹得似繁花频开,异常美丽。三人买了票,象刚进城的乡巴佬似的,东张西望地向地下走去。小毕把票根小心地夹在他常用的笔记本里,喜滋滋的表情显然他觉得对于国内的物价来说,这张算是非常昂贵的地铁票非常值。郑航则不时举起相机,东拍拍西拍拍,好象胶卷不要钱。

    走过一条贴着各类宣传画的长廊,程希停了下来,宣布:“郑航,小毕叔,我想在这里演奏。”说着,把长笛盒子打开放在地上,长笛拿出来装好,放在唇边。

    郑航和小毕都愣了一下,郑航眨了眨眼,看了眼人来人往的长廊,没说什么。小毕却显然没料到这个小姑娘会闹这么一出戏来,他的表情有些尴尬,上前来弯下腰,拍了拍程希的肩:“程希,这样不太好吧?会让其他人误会你是在乞讨的。”说着,偷偷指了指地上敞开的乐器盒。

    程希咧开嘴一笑:“哪儿算得上乞讨,我这是街头表演,如果有人愿意给钱,那是对我的才艺的肯定,我不会拒绝的,等我赚了钱,我请小毕叔和郑航你们去吃饭。”

    显然,在小毕的意识里,这完全是不靠谱,或者说是很丢人的事。一听程希的解释,立刻急了:“那哪儿能行?不行不行!程希你没钱吃饭吗?我先支给你,回去再找林队报销就是了。不必做这种事的。啊?程希,乖,收起来吧,这太难看了……”

    “小毕叔,这种事是哪种事?”程希微微皱了下眉头,脸上依旧笑着:“我经常听林老师说,表演者是需要舞台的需要观众,应该走到人群中去。他还告诉我说,主席曾经教导过我们:应该‘各尽所能,按劳取酬’。你说对不对?我这全是按照林老师的教导做的,小毕叔为什么要阻止我呢?”

    程希几乎可以看向小毕突然抽搐的嘴角,不过,小毕迅速地别开脸去,摆了摆手,很无奈地说了一句:“那……那也别玩久了。你和小郑在这里,半个小时过后我来找你们。”显然,革命虽已过去,习惯的力量依旧强大,语录永远是无法反驳的。被程希这个小女孩搬出的大话套话,哪怕小毕是个大人,应该有更多的权威,到了这一刻,有再多的不同意见,也只能消声。想来他现在一定在心里郁闷,林立新到底平时怎么教导小孩子的,怎么把一个小孩子教教成了政棍?

    在地铁长廊表演,程希没有了得失心,于是没有了拘束,来来往往的行人,只能给她带来移动的风景。脑中有什么感情就吹奏出什么旋律,自由自在地转折游走,甚至等旋律过去,程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吹奏了什么。

    程希穿着解信诚在她来之前特地给她做的可爱的海军裙,踩着小皮鞋,快活地吹奏着《B小调第二组曲》。程希在心情好的时候特别喜欢这种节奏分明旋律跳跃的曲调,而这种曲调又特别适合长笛来演奏。

    象巴赫1013无伴奏的那种严谨内敛,需要太多积淀——技巧与感情都需要积淀,程希还远远达不到,只能过过耳瘾,在庄园里偷偷摸摸地磕磕巴巴地吹着玩,满足一下自己意淫自己是未来的奥瑞尔·尼柯烈,或者詹姆斯·高尔韦的野望。真要表演,那给程希十万个胆子也不敢的。

    旋律随兴而转,全是炫技派风格,《朱斯波快板》、《嬉戏曲》、《野蜂飞舞》……要不是《大黄蜂飞行》的手速实在过份变态,程希也想尽兴到底呢。就是这样,吹到最后,程希也觉得自己的手指处于自然性抽搐的状态。

    程希的气息足够,身体素质强大,这让她占了很大的便宜。不但身体随着节拍左摇右摆,甚至脚也能配合手速跳上又快又碎的小舞步,这让她的表演非常吸引眼球。没一会儿,有些不那么匆忙赶路的人就停伫下来,围在程希旁边眉飞色舞起来。人越多,程希越发地来了精神,属于完全忘我的状态,吹得愈加卖力起来,手舞足蹈,完全没了形象,或者说是成就了她完全沉浸于自己音乐的有点颠狂的形象。

    郑航不远不近地站着,笑眯眯地看着这样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程希,心中莫名觉得舒畅。不是被音乐的欢快感染,而是打心底里觉得眼前的程希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平时循规蹈矩,爱照顾人训诫人的程希都被压抑过了的。虽在异国他乡,可以有机会迸发式地表达自己,程希有点另类的幸福表情让郑航在这一刻也觉得很幸福。

    一曲完毕,程希顶着热腾腾红通通的小脸向着观众鞠躬。虽然因为身体好,并不觉得累,但心跳飞快,血流过速,一样让程希鬓角积起了汗。

    “叭哒”一声,地上的乐器盒里多了一枚面值20的菲勒,随着这一下,陆陆续续乐器盒里开始堆起了钱堆,有硬币有纸币,几十几百,甚至还有张500面值的福林!程希看得脸上笑开了花。

    郑航在一旁有些哭笑不得,躲在远处的小毕更是表情扭曲得近乎错乱。这事,到底是对还是错?或者自己谁也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小毕头痛不已,深切觉得自己与做艺术的人想法相差得太远了,鸿沟无法跨跃。

    缓了缓,在众人哄起下,程希再次举起了长笛,这一次,不再象刚才那样追求速度与快感,而是悠悠缓缓,从圣洁优雅的《圣母颂》开始,到颇具流行性的《悲伤之歌》和《夏日最后的玫瑰》,最后以沉静的寂寞的《天鹅》结束。扬扬洒洒,让人觉得这地铁长廊更加空旷,有种被时间抛弃的错觉,内省而沉静。直到程希放下长笛,收好钱,迈着小胖腿离开好一会儿,这些听众恍然间醒过来,重新回到现实中来。

    坐在地铁的座位上,程希低着头,依旧沉浸在自己构建出的世界里,沉默不语。小毕和郑航对地铁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也消停下来,一左一右坐在程希旁边,象两个保镖一样。

    “希希,怎么样?”郑航拿手帕给程希擦了擦还没消散的湿汗,低声问。

    程希抬起头来,眼睛晶晶亮,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语速很急:“很棒!郑航,你不知道有多棒!我、我因为那些欢呼,那些目光,甚至……那些钱,我超水平发挥了!有几首曲子我以前只是听过看过乐谱,并没有真地放下心好好练习过,可今天这种状态下竟然完全没出错地演出成功了!而且,我相信,只要给我时间,给我机会,我还能发挥出更多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潜力来。郑航,我第一次明白林老师说的那些话,表演者确实是需要舞台,需要观众的。”

    小毕在一旁抽了抽嘴角,没说话。他心里对程希今天的表现只有三个字——“人来疯”。不过做为表演者确实需要这样的特质。小毕虽然心里不以为然,觉得不稳重不谦和不符合他的审美,却也只是撇撇嘴,没有插嘴说什么,任由程希拉着郑航喋喋不休地倾诉着她过于强烈的感触。

    “这里下吧。”小毕突然站起来,向说得热闹的二小开口。

    郑航愣了一下,看着车厢里有三分之一的人向门边聚集,就没有反驳,拉着程希也向前走去。

    “我请你们吃饭。”程希咧开嘴,大笑。要说今天有什么好事比街头表演还要好的,那肯定是手上这笔意外之财了。和国内的消费水平相比,这笔钱几乎算得上是笔巨款了,在布达佩斯做别的有些不足,吃顿不错的晚餐应该是足够了。想到匈牙利的红酒和鹅肝,程希就忍不住流口水。

    出了地铁口,发现正是英雄广场。郑航与小毕都对此类纪念碑很感兴趣,硬是四处转了半天,拍了好些照片,天色渐暗才被程希牵着绕了出去,走出两条街去,一路很多酒馆与咖啡店,这些三人都不感兴趣,他们饿了。远远地看见一家红砖墙,明亮窗户的饭馆,门前立着铁制的宫式路灯,大大的灯箱牌画着可爱的面包与肉块,闻着时时飘出来的肉香,三人齐齐吸鼻,对视一眼,均笑了起来,迈脚走了进去。

    匈牙利菜味道很重,不是肉就是面,做为在北方生活了几十年的程希还蛮喜欢的。小毕显然是个北方人,应该无碍。倒是郑航,程希有一点点担心,毕竟他小时候都是生活在广东的,这种浓油赤酱的口味恐怕他很难适应。直到上了菜,程希发现自己完全多心了,这人只要有肉,他才不管什么口味呢,更何况别人做得确实好吃,好吃到不行,程希差点没时间起来扬起笑脸。

    特色的土豆牛肉汤,烟熏鹅肝和鹅肝酱伴甜酒嗜喱,青椒肉卷,面疙瘩,还有只莓酱烤鸭和酒香苹果。因为两个孩子不能喝酒,小毕非常体贴,没有按程序点酒,只点了两杯果汁,让程希和郑航两个小酒鬼遗憾不已。

    这么多食物,摆起来一桌子,看起来多,可这三位饕餮胃口大开,根本吃不饱。最后没办法,又各自点了一大份炖牛肉意粉,意外地好吃,象国人的红烧牛肉,又软又熟,非常好嚼。三盘下肚,三人才满足地摸了摸肚子,算是满足。

    酒足饭饱之后,程希才有精神来看看环境,意外发现上菜的小伙子频频往他们这边看。显然对于他们几个黄色脸孔很好奇,就象前世在程希小时候看到外国人一样,虽然惹人注目,但并无恶意。这个时代到布达佩斯游逛的亚洲人确实不多,再加上小伙子很帅,程希向他笑了笑,算是礼貌,却没料到那侍者竟然随着程希的笑走了过来,微微欠身,问了一句话,程希和郑航完全不懂,只能看着小毕。

    这时候,小毕立刻从吃饱之后的慵懒状态精神起来,与侍者交流了两句,表情有点古怪地转头看着程希:“程希,他说他今天在地铁里听见你吹长笛了,他很喜欢,他想问你,愿不愿意和他合照。”

    “诶?!”程希傻了一秒,完全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竟然被人喜欢了,连忙站起来,咧开嘴笑起来:“当然可以。”说到底,这种被认出来的虚荣心还是让程希有些飘飘然。

    拍照,笑脸,赞美,热情,最后还被请了一碟沙拉。一个美妙的夜晚,程希跟着郑航和小毕一起出门之后,吹着温柔的夜风,依旧无法让上翘的唇角恢复平静,傻乎乎地抱着她的长笛,一晃一晃地跟着二人身后,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心情好极了。

    不过,好心情是用来破坏的。三人准备回去英雄广场坐地铁,刚拐过弯,程希听见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连忙侧过身子让道,却不料对方的目的并不是过路,而是她一直紧紧抱着的乐器盒!她还没有回过头来,就感觉胸前一阵风刮过,乐器盒已经离开怀抱,黑影已向前跑去。

    “啊!抢劫——”程希一边大叫,一边就追了上去,如果是钱包也就算了,这家伙可是抢了她的命根子!不过,有人比她更快地追了上去,正是郑航。看着二小的背影,小毕无奈地也拔腿跟上,不求追上贼,总不至于把二小跟丢就好了。刚吃完饭就做这么剧烈的运动,对身体很不好呢。小毕一边跑一边喘着气,一边吐槽。

    程希身体素质很好,可惜人小腿短跑不过高个儿们。郑航毕竟是军队大院里长大的,受过不少训练,跑得兔子一样,可惜他对地形不熟,布达佩斯的小巷子还特别多,好几次都差点追丢。那贼显然也没料到几个外国人竟然这么不屈不挠,跑过七八条巷子之后,他终于也抽得跟风箱似地,跑不动了,站在路的另一边大喊着什么,似乎是威胁,可惜程希和郑航完全听不懂,白瞎了他的凶恶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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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23 | 显示全部楼层
48、整个七月

    程希跑到的时候,路尽头,郑航正一对七,拳来脚往,打得激烈。郑航明显处于下风,身上已经挨了好几下拳脚。倒不是郑航打不过那几个小子,郑航的身手俐落,进退之间颇有章法,一看就是个练过的,和这些野路子出身的混混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是郑航投鼠忌器,怕伤着贼手上的程希的乐器盒。那贼显然也看出了郑航的犹豫,一看不对,就直接上乐器盒,逼迫郑航错身。

    竟然以多欺少?!程希怒了,什么都没想,直接意念一动,手上出现一块石头,朝着拿着她乐器盒的小贼就砸了过去。这是程希出了云南之后第一次拿石头砸人,不过,基础尚在,无论准头还是力度都刚刚好,一石头过去,就听见那贼“啊”地一声,整个人仰倒,手中的乐器盒在空中甩出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掉到地上滑出半米远。

    一击见效,程希兴奋起来,石头接二连三地掷出,那几个小子石头来势凶猛,吓得连连往郑航身后退。郑航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由一笑,脚一蹬,直接掠起乐器盒,往侧边跑去,把余下的小子们都暴露在程希的射程里。

    小毕气喘吁吁地跑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六七个小子被程希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石头砸得哦哦乱叫,最后都投降认输了,可这二位显然没听懂,依旧砸个不停,那几个小子开始还捡起石头砸回来,但没有程希的水准,程希轻松躲过,只能是白送敌人弹药,甚至郑航也笑嘻嘻地捡起砸回来的石头又砸回去,没一会儿,那七个小子就倒在了地上,呻吟不停,再无还手之力。

    “好了好了。”小毕说话还有点喘,却还是快步上前阻住二小的动作:“东西拿回来,坏人也惩罚了,我们就赶紧回去吧。真要遇着警察了,还得耽误时间。走吧。”

    程希和郑航对视一眼,才悻悻收了手,跟在小毕后面往回走去。只是走过了一条街,三人才发现,刚才跑得太快,只顾跟着小贼转街拐巷,现在却发现四周无一处熟识,明显是到了居民区。竟然在这种时候迷了路!

    要命,异乡街头,天已全黑,行人几近于无,小毕几乎想哭,就算晚上能赶回去,肯定会挨骂的。而身后那两个不识愁滋味的小孩子还在那里聊得开心,不着边际。

    “郑航,你学过功夫吗?”程希检查之后,发现长笛没有任何损伤,只是乐器盒外表有了一些破损。这才放下心来,重新抱紧它,念头转开,眼睛亮亮地盯着郑航。他刚才以一打七的英姿让程希羡慕不已。自己虽然力气大,但论起打架,其实还是不行。真遇着象郑航这样的所谓练家子,她就算力气大也白搭,因为她很可能根本打不着,磨也磨死她。

    “功夫?”郑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词,笑起来:“武术什么的,我不会。如果你是说打架的拳脚,我也就跟着武叔的警卫学过两手搏击术。怎么?希希有兴趣吗?”

    “警卫?叶叔?”程希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

    “不是。”郑航摇摇头:“叶叔可比现在那个警卫厉害多了。我倒是想向他学,不过他很忙,没时间理我们这些小孩子。”

    “那你可以教我吗?”程希边走边凑过去,小声问。

    “可以是可以。”郑航好笑地看着程希小心翼翼的样子:“只是会很辛苦,而且,你除了长笛还有很多要学的,你还有时间再来学搏击术吗?小心贪多嚼不烂。”

    “这个没问题。”程希连连保证:“一样是锻炼身体,我把早上的跑步时间换成搏击术练习就可以了,怎么样?”

    “行。不过,要叫师父哦。”郑航一挥手,动作有点大,不知牵动了哪块肌肉,不由嘴上一嘶,嘴都咧得扭曲起来了,显然刚才被打过的地方,放松下来才觉得痛了起来。

    程希故意没理郑航说什么师父的话,凑上去有些担忧地问:“是不是伤了哪里?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我记得随队医生带了红花油,回去让他给你揉揉。”

    “恐怕……”接话的是有些无奈的小毕,他领着二小走了半天,还是没转出居民区,不由有些郁闷,听见二小完全不知愁的口气,更是无奈:“我们迷路了,要回去,得靠运气,或者等天亮。”

    幸好是盛夏的夜晚,天黑尽,也并不冷,倒是凉风习习,很是舒服。只是,眼见着巷子的那些灯一盏盏灭了,三人站在不知在何处的小巷中,面面相觑。

    “那个,要不我们找警察?”有事找警察的概念深深地印在程希的脑海里。

    小毕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如果能找到警察,我就不说这话了。”

    郑航挑了挑眉,顿了一下,直接转头:“走,我们去找那个抢希希长笛的家伙,他肯定认识路。”

    “不行!太冒险了,小郑。”小毕一下惊了:“那里显然是他们的老巢,不然那个家伙不会跑到那里就冒出六个同伴来。谁知道这会儿,他们会不会有更多人在那里等着?你虽然能打,但双拳难敌四手,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没办法和队长交待。不行,绝对不行。”

    程希想了想:“要不,我们不直接过去,先远远地观察一下。刚才打得那么狠,他们要是没有同伙,肯定还在那里躺着动不了呢。如果现在那里没人,我们就撤。如果他们还在,我们再过去,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小毕叔,总比一直困在这里强,是不是?”

    小毕想了想,同意下来。三人偷偷摸摸地又往回走去。二小倒没什么,小毕比他们紧张得多,不但要担心晚回去挨骂,还担心两个小孩子不知轻重地又冒失做出什么让人难为的事来。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一句:“如果没事,让人带路也不要下重手,真要弄出什么伤害来,会很麻烦。毕竟不是在国内。明白吗?”小毕看了眼程希,终于还是放弃,又看向郑航:“小郑,你记住了吗?”

    “我知道,小毕叔。你放心吧。希希我也会看住她的。”郑航说着嘿嘿一笑,看了程希一眼,显然是知道小毕对程希这个小姑娘惹事的程度深感痛苦。

    程希白了郑航一眼,却也无可奈何,谁叫自己年纪小呢,再加上今天的事好象还真是……自己开的头?程希有些心虚,只能跟在郑航后面,小碎步前进。

    回到打架的地方,一片狼藉,落了一地的石头,但刚才还歪倒在地上的人却没了踪影。只听见小毕在后面又是失望又是安心地舒了口气。

    “怎么办?”程希看了眼小毕,路灯的映衬下,觉得他快哭了,突然有些自责。

    “你俩在这儿别动,我去看看。”郑航向这没用的两个累赘挥了挥手,没理小毕在一旁焦急的低喊,手脚轻巧地几跃就贴着墙边往前走去。

    小毕忐忑不安地等待,程希心里也莫名地担优。很想跟去,但不想让小毕更加忐忑,还是搓着手守在了原处。幸好郑航速度很快,没五分钟,就突然在巷口出现,手中还半拖着个人,正是最初抢程希的那个小贼。只不过,这一次,小贼被郑航捂着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后面的事就简单了,小毕拿出了几张福林在小贼面前甩了甩,说出一句“带到地方,这钱全归你”,小贼的哭脸立刻变成了笑脸。

    有人带路,路就变得异常顺,不过三五分钟,就走出了居民区的深巷,商业街,行人也多了起来。小毕非常守信,把钱递给小贼,让他离去。再也等不得寻找地铁站,见到一辆的士,就直接打了车,郁气沉沉地带着二小回了慰问团所住的饭店。

    没有任何意外地,三人一起被等得焦急的林立新骂了个臭头。最初逼着程希练习《匈牙利田园幻想曲》的那个黑脸恶魔林立新再次出现,吓得程希本能地立正站好,大气都不敢出,甚至没注意到旁边的两个男人也与她态度差不多,战战兢兢。

    林立新不骂人,只训人,一怒起来气场异常强大。就算归不着他管的编外人员郑航也下意识有自己正在面对震怒的武将军的错觉。小毕更别说,本来就是林立新的直接下属,更是对这个平时笑得一团和气的林队长本能地害怕,要不是有二小在旁边看着,他八成腿都要抖起来。

    行政工作做多了,林立新的口才非凡,训起人来长篇大论,还言之有物,来来回回说一件事,不带重词的。程希他们回来的时候已是凌晨十二点多,这一训就直接训到半夜两点去了,直把三人训得惭愧不已,程希已困得直眨眼睛,才放了三人回去休息。不过,最后还是留了个一人写三千字检查的惩罚。

    所幸,林立新气过训过就算完了。只是拘着三人,绝对不让出门。但对着三人的时候又恢复成长年笑眯眯,声音低软有磁性的和蔼长辈了。

    “老师。”程希见林立新对于自己这两天的刻苦练习很满意,终于敢提出一点点要求了:“我想给舅舅寄张明信片,还想给舅舅买两瓶匈牙利红酒,你看行吗?”

    林立新想了想:“你还有钱吗?红酒可不便宜。要不我先给你垫上吧。”

    “不用不用。”程希连忙摆手,贼兮兮地笑了起来:“我一直都没花钱。那天我在地铁里表演,得了不少报酬,除了吃了那顿饭,还有些剩余,买红酒应该没问题。”

    “对了,关于你在地铁表演的事……”林立新眯起了眼睛,这个动作让程希一下警惕起来,这不会是林立新要发火的前兆吧?赶紧立正站好,低下头,一付认错态度良好的架式摆出来,以林立新干脆的个性,总不至于为了一件事三番五次地训自己才是。

    “你胆子不小。”林立新哼了一声,笑容并没有消失,这让细心观察的程希松了口气:“记住,这事从来没发生过。我已经让小毕封口了,你这小丫头也别到处说去,听到没?!”

    程希愣了下,连忙点头:“是,老师。”顿了一下,程希笑起来:“我绝对不在外面说。但其实,老师,我觉得在街头表演的感觉和在正式舞台上表演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但是也让我收获良多。老师,你说,这种形式的表演其实并不象他们说的那么糟糕,对吧?而且,我表演收钱,也不算错误,对不对?”

    林立新挑了挑眉,没有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只是点了下程希的额头:“希希,不要得寸进尺。你现在这水准,上任何舞台其实都勉强了些,这次带你出来,不过是让你适应一下开阔一下而已,这种慰问演出不那么讲究,你要是以现在这种轻忽的态度,是不可能真正跨进音乐的殿堂的。”

    程希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自己的态度真的太轻忽了吗?因为有了掌声的肯定,就飘起来了,恨不得天下人都来夸赞,才会下出“去地铁演出”这样轻率的决定,是这样的吗?程希没有说话,林立新也不打扰她,端着自己的大杯子,自顾自喝起茶来。

    整个七月,解信诚隔两天就会收到程希寄来的不同国家的名信片,上面都是程希故意做出来的幼稚字体,写着些小小的见闻或者是杂事,倒象是简短的日记似的,但解信诚却看得眉开眼笑,四处显摆,连顾伟祥想问他要明信片上的邮票都被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

    一直到七月二十七,程希正式七岁的生日,程希人在保加利亚,没有回来,只寄了一封画面中充满着淡粉色大马士革玫瑰的明信片表达了深切的思乡与思舅之情,大马士革玫瑰是保加利亚的特产之一,解信诚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看着明信片背后那些絮絮叨叨的话语。小屁孩说,给解信诚买了很多特产,到时一定会让他惊喜万分的。以解信诚对程希的了解程度,自然知道那些特产十有八九都是吃的。她还说,跟郑航学了几手搏击术,自觉身手好了许多,以后可以保护舅舅了。等等,云云。

    解信诚收到这封明信片时,已是八月仲秋,心中暖暖的,看着过份明艳的明信片图案,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竟然也很想念那个小屁孩。幸好,她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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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24 | 显示全部楼层
49、中秋

    其实八月之前,程希就回国了,但是并没有机会回家,而是在团里又呆足了两周的时间,封闭集训加一个报告演出,才算真正结束。不过,有一个好消息让程希对于如此漫长的任务时间有了几分耐心。

    那就是,因为此次慰问华侨的演出活动,程希的实力得到了认可,文工团也确实缺少这种年纪小的演员。于是,在林立新的操作下,很自然地把工作关系挂在了文工团的下面,成了一个拿工资的小演员。平时不需按时上班,只需有演出任务时出席即可,林立新对程希的安排可谓仔细妥帖,程希完全没有担心,只是开心地看着自己的工资说明,竟然跟解信诚这个大学生的补贴差不多呢!太美妙了!

    “舅舅!”程希知道解信诚要来林立新这里接自己,就一直不肯坐着,站在门外,象个等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样,忠诚地看着路口,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自行车时,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叫着笑起来。

    “希希!”解信诚也高兴坏了,下了车,连车都没锁,就上前抱住程希,狠狠地亲了两口:“让舅舅看看,一个多月没见,我家的希希好象……希希,你竟然胖了!”解信诚皱起了眉,故意逗弄程希:“你还说你想舅舅,怎么能想着想着想胖了呢?!”

    程希无奈地看了眼自己的小胖腿小胖胳膊,好象真的是越吃越圆了……可是明明这些日子以来自觉很辛苦,不但练长笛练得没时间睡觉,还要兼练搏击术,每天都起得很早,虽然吃得多了点,怎么会胖了呢?程希扁扁嘴,撒娇地抱着解信诚的脖子:“舅舅,我一想舅舅就忍不住吃东西,所以我就长胖啦。我这些长出来的肉每一克都代表着对舅舅的想念,真的。不信你问林老师。”

    说着,程希还转头看向推门出来的林立新,林立新只一味微笑,并不为程希做这种保证。这个场景,引来解信诚的哈哈大笑,捏了下程希的脸,转头向林立新鞠了一躬:“林叔,谢谢这些日子来照顾希希。”

    林立新笑眯眯地摆摆手:“见外,大诚什么时候跟林叔我这么见外了?再说希希可是我的关门弟子,我不照顾谁照顾?大诚以后再这么跟林叔说话,林叔可要生气了啊。”

    这时,林奶奶也拿着锅铲走了出来:“在家吃饭吧,吃了饭再走。”这话并不是征求意见,而是柔软地下命令,说完,一边转身一边唠叨:“真是的,强子上个学放假也不回来,大诚也是,希希不在,都不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白眼狼,养了两狼仔子。”

    嘴上说得恨恨,但饭还是做得很丰盛。解信诚和林家毕竟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互相之间没那么多客气,解信诚也没再推脱什么,笑嘻嘻地回身把车停好,抱着粘人的程希进了屋。

    程希最爱吃林奶奶做的芜爆肚丝,自己怎么都做不出这个味来,不腥也不腻,鲜咸,还带点辣,很爽程希的口。在座三人也知道程希的这个喜好,芫爆肚丝一端上来就摆在了程希面前,没人跟她抢,看她吃得满嘴流油,林奶奶直乐呵。

    “林奶奶,强叔的学校不放假吗?”回来之后,程希就一心想着见到舅舅,反而没有问过关于林强的事。不过,有林立新在,程希还是不叫林强叫林叔了,免得自己都搞得头晕。

    一听这个话题,林奶奶也来了兴致,不满意地扁着嘴:“我也搞不清楚他们军校在搞什么,强子那孩子就回来了一次,只呆了半个小时又离开了,说是有什么集训。立新,你说,一个一年级的学生集训什么?!强子这还是家在上京呢,那些家在外地的孩子,连这个通知都没办法送到家里,家里人不着急啊?学校到底怎么想的?!”

    林奶奶越说越不愤,虽然自家孙子有了出息,上了大学,但已经半年没见到孙子的林奶奶对林强已经思念成狂了。提起这个话题,就叨唠个没完。林立新在一边偷偷瞪了程希一眼,怪她太多嘴,然后才笑呵呵地给林奶奶夹了筷子菜:“军校嘛,自然要比普通高校要严格一些。妈,你就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让强子听见,他就不愿意了。再说了,强子多学点东西,多训练训练,我觉得挺好,那样才象个真正的军人嘛。”

    “军人!军人!”林奶奶不愿意了:“我就说不要让他去当什么兵!他偏不听,现在好了!你们怎么一个一个不让人省心?!当初立严这样,现在强子又这样,真出了什么事,我这个老婆子可怎么办?!”

    眼见说着说着,林奶奶又要抹起眼泪来。林立新的兄弟林立严也是在当兵时故去,林立新深知母亲的痛苦。现在自己儿子又当兵,虽然林立新很满意,但母亲心里的疙瘩去不掉,却是毫无办法的事。

    林立新无奈地站起来,过去揽住林奶奶的肩:“妈,你又想远了不是?现在能跟立严那个时候一样吗?强子考的是军校,出来就是指挥官,就算战争也是人在后方,不会有任何危险。再加上现在也不象当年,咱们国家很和平,没有仗可打,你总在这儿担心,不是白担心吗?老这么操心,还容易生病,真生病了,强子可就要怪我这个当父亲的了,连你都照顾不好,我罪过大了。妈,今天大诚和希希都在,高兴事,来,我去开瓶酒,妈也喝点吧。”

    这种事,解信诚自从林强上了军校已经在林家见识过好几次,开始还觉得为之伤感,现在已经习惯了。林立新从柜子里拿出来匈牙利的红酒,解信诚一下就笑了起来:“这是希希在明信片上说的红酒吧?林叔也买了一瓶?”

    林立新嘿嘿一笑,看了程希一眼,说道:“没。这就是希希买的。我们先喝为快。”说着,不理因为不满而嘟着嘴的程希,给解信诚和林奶奶一人倒了一杯。深红近紫的颜色,很美丽。

    这一顿饭吃得很晚。程希歪在沙发上睡着了,两个大男人还在一人一杯边喝边聊。菜吃完了,林奶奶又去现炒了两个家常菜,满屋子菜香,一派温馨。这个时候,屋里的四人,连同本应知晓历史的程希一起,都没有料到,这打仗的事,看似遥不可及,其实是说打就会打起来的。

    不过,整个七八年,程希都过得安稳自在。

    解信诚放假之后,整日地泡在马德明先生那里。程希跟了两天实在没她什么事,练长笛又会吵着他们思考,索性就留在了学校,吹长笛,听王教授的教导。因此,英语的水平在暑假期间大幅上升,尤其是口语对话。翻译什么的,还差得多,程希暂时不敢想。

    中秋的时候,二小被拎回了家过团圆节。程希则参加了几场演出,程希适时地练了几首本国曲,比如《阳光灿烂照天山》、《夕阳萧鼓》之类的,在自我喜爱的同时,尽量与国人审美搭上线。不然的话,没有掌声的演出实在太寂寞了。最好的事是,经过多场演出之后,程希已不象初次登台时那样紧张了,哪怕是再高级的舞台,台下是再高位的听众,在程希的心里都变得等同起来。让音乐美丽,是她唯一要做,要专注的事。

    当晚,从剧场回来的路上,坐在解信诚的自行车前面,侧头看明月如银盘,当空美丽。程希猛地想起来,自己养的蟹一直忘了吃。

    “舅舅。”程希的声音不大,但这样团圆节日的夜晚,四周显得特别安静,程希的声音被风吹得飘得很远。

    “嗯?”解信诚手掌着把,用下巴在程希的脑袋顶上蹭了蹭,心里觉得很柔软。有亲人相伴的中秋,离伤感很远。

    “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了,庄园里还养了一池子螃蟹,咱们都给忘了,一会儿回去我们捉个十七八只来吃吧。”想着蟹肉蘸姜醋的味道,程希忍不住流口水。

    “诶?好啊。”解信诚在吃的方面看着不讲究,什么都吃,但被程希养得嘴已经有点刁了,食堂里的那些饭菜让他有些食不知味。这整个七月没有程希的日子里,就靠程希留下来的干粮和自制酱拌饭过日子呢。现在程希回来了,饮食立刻恢复了水准,解信诚觉得自己好象也长胖了。不过,男人胖点……应该没关系吧?

    解信诚顿了一下,有些犹疑地开口:“没吃过螃蟹,希希会做吗?”其实,解信诚更想问的是,她会吃吗?但又怕程希为这个跟自己闹脾气,连忙加了一句:“要不,把蟹给王夫人,请她给做?她是南方人,这方面应该很在行。而且,大过节的,王教授一家可能都在,咱们自己吃独食,不太好。”

    “呃,好吧。”程希没想到这些,果然日子过得太安逸,把自己当小孩子太久,已经忘了一些人情世故了。

    说着,两人把车停在路边,看着没人,一起进了庄园。捉螃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两个北方人,费了半天功夫,还是被狠狠地钳了几下,解信诚的指头虽然没有破皮,却肿了起来,最后终于算是装满了一盆,足有二三十只,个个肚大黄满,灵活有力,到处乱跑,程希看着这些活力充沛的家伙,就想像到它们红通通的迷人样子,整个人都开心起来。守在盆边,一见它们要爬出盆就把它们拍回去,算是给解信诚报仇。

    到了上京大学,敲开王教授家的门。开门的是王胜男,程希笑嘻嘻地过去牵住她的手:“王姐姐好。好久没见,希希很想你。”

    王胜男看见解信诚,脸一红,微笑起来,低头看着程希:“我也想你,希希,出国这么久,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好多呢。一会儿说给你听。”程希转头向解信诚点点头:“舅舅,快拿进来。”

    王胜男看见解信诚拿了个不小的盆,连忙把门大开:“什么东西啊?赶紧进来吧。奶奶,爷爷,小解和希希来了。”

    王夫人最喜欢程希,一听就赶紧走了过来。刚走近,就看见解信诚抱了一大盆活蹦乱跳的螃蟹:“哎呀,小解,这螃蟹你是从哪里找到的?看着真不错,个大肚肥。上京能吃到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王奶奶,我想吃你做的,舅舅就拿过来了。做好了和大家一起吃。”程希一边撒着娇,一边从背后又拿出两瓶菊花酒,这下中秋菜算是齐了。

    “这是希希演出完,意外得来的。”解信诚说得含混其词,反正也没人想知道真相。王教授看着那些挥舞着武器的大将军们,也笑了起来,摸了摸程希的脑袋:“来,希希,我给你介绍我儿子儿媳认识。”

    听了这话,程希有点囧。虽然做为王教授的弟子,与他儿子儿媳确实属于同一辈人。但王教授这样毫不牵强地介绍,好象她足有三四十岁一样,还真让人有些尴尬。

    “这是我儿子王敬堂,你叫师兄就可以了。这是我儿媳齐芳,你叫嫂子。”

    “师兄,嫂子,过节好。”程希咧开嘴笑,微微欠身,算是行了礼。

    不过,显然,王教授的儿子儿媳已经习惯了自己老爸的这些古怪习惯,都笑眯眯地向程希点头,一派自然地叫她希希。问她跟王教授学英文辛不辛苦,王教授严不严厉之类的问题。还说出好多当年年少时在自家父亲的严厉下闹出的笑话,气氛一会儿就热闹起来。王教授的儿媳更是牵着程希的手:“真是托希希的福,来上京这么久,真是很想念螃蟹的味道呢。”

    王教授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拿了酒杯,倒出淡黄色的菊花酒,慢慢品了起来。

    做蒸螃蟹很简单,重要的是蘸料一定要配好,才能够提味。七个人围成一桌,二三十个螃蟹配酒,大家都吃得很开心。连王胜男都放开了矜持,两手全上,吃得一脸满足。三个男人在一边说起了国家大势,王夫人和齐芳小声说起了家长里短,边说边吃,还不时看看解信诚和王胜男。只是今晚在她们眼里的两个主角都顾不上别的想法,各忙各的,连一分平时的羞态都没有。倒是程希说是想吃想吃,也就吃了三个,不再敢多吃,寒性太大,自己毕竟是个小孩子,学会了克制。

    中秋过后,郑航和武振邦回归,听说了螃蟹宴的事,大为不满,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美食?!程希她们享受的时候,他们却要在另一边接受严厉又亲密的询问?这世界太不公平了!

    程希没理他们,因为郑航带回了他们在东欧四国拍下的照片,虽然都是黑白片,却非常有质感。程希从不知道郑航的美感竟如此微妙,好看得让人说不上来的想叹息。那些教堂,那些尖顶,那些石板小巷,还有空旷广场上的白鸽,和美丽的东欧女孩子的笑容,还有程希在各处乐得夸张的表情,台上表演时的宁静通透,每一张都比真实的更美。只是黑白的色调,光线明暗的安排,总让程希觉得这些照片里,哪怕是最欢笑的,也有一点点忧伤的调子在里面。程希看着看着,转头看一眼郑航,这人,才是真的小资吧?这调调,多有小资范儿啊。

    郑航随意地坐在那里,穿了件风衣,里面是白衬衣,与武振邦的打扮一般无二。可武振邦看着就是干净清澈,天使一样。而郑航则更飞扬,有一点点隐藏的张狂劲儿,很现实的气质。似乎是感觉到程希看他,他转过头来看向程希,扬起眉,笑起来,没有说话,眼睛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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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6:24 | 显示全部楼层
七九年年前

    日子过得太安逸,就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好象七八中秋才过,就到了七九年似的。

    元旦,学校和企事业单位都放假。难得的,马德明老先生也放了解信诚的假,舅甥俩乐呵呵地跟着王夫人出去提早办年货,新鲜的藏不住,打算就先买点干货,花生,瓜子,糖什么的。

    程希被解信诚抱着,自顾自低头看着怀里的最新的《人民日报》。别的内容,程希没在意,只看到那篇名叫《把主要精力集中到生产建设上来》的社论,心里就乐开了花。仔仔细细地把社论看了一遍,程希笑容大了起来,一切的变革从这里就要开始了。

    元旦前,程希量过个子,很幸福地发现又长了几厘米,已经超过了一米。看到这个高度,程希就不愿意再让解信诚抱了。解信诚的腿虽然好了不少,但并不是完全的健康腿,自己越长越高,越长越重,程希怕解信诚逞强,反而累伤了腿。

    为此,解信诚老大不愿意。苦巴着脸:“希希,你不喜欢舅舅了?”

    “没有啊。我最喜欢舅舅了。”程希解释:“我长大了,就应该自己走路了,哪儿能再让舅舅受累?”

    “可我喜欢受累。”解信诚才不管这个解释,一把把程希抱起来,还掂了掂,不以为然地答道:“才这点重,就说自己长大了?等长到一米五再说这种话吧。象舅舅这样,想当小孩子都回不去呢,希希应该珍惜可以不走路的机会,明白不?”

    程希的表情一囧,在她的印象里,有的女孩子长成大人也就一米五呢,在解信诚的概念里,那是儿童的身高吗?

    不过,能够赖在解信诚怀里,确实挺舒服。王夫人看到也就咯咯笑了两声:“小解,你可真是溺爱孩子。幸好,希希懂事,不然早被你宠坏了。”

    花生、瓜子、核桃、松子,果脯之类的小吃,程希在庄园里准备了好多,还有一些木耳、蘑菇、红枣、黄花菜什么的,更是准备了几麻袋,准备到时送给各个师父。这次舅甥出来不过是凑热闹,顺便买两斤糖。

    逛了一天,结果不只买了两斤糖,还买回来几米的红布,据解信诚说,是给程希做新衣的。这个说法一下就让程希想到当年的那套鞭炮装,不由打了个哆嗦,只能寄希望于几年间,解信诚的品味能够略有提高。

    到了周末,程希去了林立新家,解信诚照例去了马德明老先生的住处,顺便提了半麻袋的干货。这位老先生最近犯起了烟瘾,让舅甥俩都很担心。可他这个年纪戒烟很困难,只希望各式干果可以堵一堵他的嘴,程希特地少放了花生和松子,怕油重对心脏不好。

    一到林立新家,程希就看见林奶奶乐呵呵的,显然很高兴。林立新在一边看报,虽然没有特别的表示,但经过程希多年的观察,林立新的笑容里比平时多了些温柔与宽慰,应该也是心情不错。

    “林奶奶,什么事这么高兴?”程希把另半麻袋的干货递给林奶奶,好奇问道。

    林奶奶也没客气,知道这舅甥俩不花钱尽挣钱,不缺这点东西。而且是做为弟子过年送给师父的礼物,收起来也特别安心。这两年来,也收成了习惯。解信诚这小子别看外表一付老实样,可路子可比自家做文工团领导的儿子可多多了。真要指着儿子那点福利过年,可就痛苦了。

    林奶奶喜滋滋地把麻袋收起来,转过身来拍了拍被麻袋压过的程希的肩膀:“大诚也真是,怎么就这么放心让你一个孩子背过来?看着平时他对你不是挺好的吗?男人就是男人,粗心,不象话!”

    “我劲儿大,没关系。而且,舅舅是骑车送我来的,进院之前才给我背上的,他去马先生那里去了。”程希连忙摆手,心里汗了一个,自己可比解信诚力气大多了,连解信诚本人程希都能毫不费力扛着在上京大学走个来回,更何况这没什么份量的半麻袋干货?不过,说这样的理由,谁都不信,只好让解信诚背这个黑锅了。程希连忙笑着岔开话题:“林奶奶,你还没说怎么这么高兴呢。”

    一听这话,林奶奶的笑容更灿烂了:“是强子。他前天打电话回来,说过两天放假就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程希也很高兴。她也好久没见着林强了。只是林强与解信诚通信的时候瞄过两眼。而且,这家伙暑假就没回来,林奶奶这个孙子控肯定想坏了,他一回来,林家过年的气氛肯定特别好,能过个好年了。林立新这样温柔的表情也完全能够理解了。

    这一天的课程,很轻松,得到的全是赞美,要不是程希了解林立新的个性,恐怕又得误会自己的笛艺瞬间长进了。

    这个轻松并没有持续太久,解信诚晚上过来,一起吃了晚饭,骑着自行车载着程希回上京大学了。冬天坐自行车并不享受,所幸解信诚从不吝啬于把程希裹成北极熊,而且,经过庄园食物的长期调养,解信诚的身体除了病腿还略有不足之外,可算得上强健,并不畏冷。就这样,到家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冻得鼻子红通通的。

    一进门就看见郑航和武振邦两人可怜巴巴地看着程希,只吐出一个字:“饿!”

    解信诚有些无奈地瞪了二小两眼。这两小子跟着自己和程希在一起生活也有两三年了,当初有再多的顾忌,此时也有了亲人般的感觉。不然也不会把门钥匙给他们俩了。可是,也正是这种亲人般的感觉,纵容了这两小子,连面对比他们小一半的程希都会撒娇,在解信诚看来,着实可气。

    “厨房里不是有剩饭?!郑航你这个当叔的,怎么能让你侄子饿着?!”解信诚一边给程希解围巾,一边叨叨:“对了,今天是周末,你们怎么没回家去?!明知道我和希希晚上会在林叔那儿吃饭的。”

    说着,解信诚看了眼二小,却意外地发现二小没有象往常一样立刻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对视了一眼,郑航才出声,声音比刚才喊饿时小了许多,口气也严肃起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家里那些人突然都忙了起来,根本没精力管我们,还说让我们俩最近就在这里呆着,不用回家。因为他们没空。”

    “哦?”解信诚一愣,今天他去马德明先生那里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那说明就算有动静也是军方方面的事?可是,这样一想,不是民生是军事,岂不是表明事情更麻烦?

    “那就听话,在这儿呆着呗。”程希倒是没什么想法,只觉得改革开放就在眼前,世界好得很,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说:“郑航升高中了,也该在寒假自己补补课了,光吃老本可跟不上形势啊。”

    武振邦看了眼郑航,有些嫉妒地哼了一声:“希希怎么这么关心你?”

    郑航毫不在意,微笑着回了一句:“不如你跳级,和我一起上高中,我相信,以希希的老妈子个性,到时会比关心我还要关心你的。怎么样?”

    “没兴趣。”武振邦和自己班的几个哥们友情正浓,天天玩一块,可舍不得分开。他也知道程希年纪小就是一付妈妈的心肠。这也正是武振邦喜欢与她在一起的原因之一,总觉得很安心,虽然明知道很丢脸,可还是从心底里感觉,不论有什么困难或者郁闷,只要和程希在一起,就能完全放心渡过。武振邦不敢想,自己是不是真把程希当妈妈了,毕竟他对母亲的印象不深。但他确实喜欢和小他一半的程希撒娇,不由自主地喜欢看程希为他皱眉,郁闷,无奈的各种表情。相信郑航也是如此。

    年前的日子,所有人都很忙。解信诚要忙着考试。二小也要考试,但他们不把考试放在心上。程希最忙,因为她干爸富安和干妈小翠都被考试焦虑地睡不着觉了,为了不丢脸,就狠心地把富东东丢给了程希,让她给照顾几天。这个,对程希倒不构成什么困难,因为王夫人一看见富东东就母爱大爆发,又逗又亲的。所幸,富东东也很给面子地喜欢王夫人,见着就笑,怎么看怎么可爱。之后,富东东就大部分时间都归在了王夫人的名下,程希有别的事要做。

    程希参加小学的期末考试,不过,她特地申请了跳级考。因为郑航进入高中以来,程希也意识到时间宝贵,不应该浪费在一年一年的小学考试上。还是早早地进入中学比较划算。不过,程希的跳级不过是跳两级,也就是从二年级跳到四年级去。程希的想法是并不想太惊世骇俗,可她没料到,她的这个决定已经是惊世骇俗了。幸好,她这一年来的考试都是满分,给学校的印象非常不错,她的这个请求在校长办公室呆了一天之后就被批准了。

    程希花了一天的时间,熟悉了一下三年级的知识结构,才去参加的考试。毕竟,她早已习惯用方程式解决问题,所以重新转回三年级的思维还费了会儿劲儿。幸好,这个时代没有奥数什么的,不然的话,程希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能以优异的成绩跳级成功呢。有了这个幸好的条件,程希的考试非常顺利,考完第二天,教导主任就笑眯眯地对她说,她的成绩过了,下学期起,直接上四年级下学期。学校里有一个神童,对学校也是一件骄傲的事。所以才会如此顺利。

    除了考试,程希还必须参加年前的各式演出。拿了工资,必须工作,程希不以为苦。不但在各剧场演出,甚至还主动下了几次基层煤矿和钢厂,为工人们演出。程希练了几首流行的民歌,涂着两团傻了瓜叽的红脸蛋,得到了热情的掌声。有很多阿姨叔叔动不动就抱着她亲几口,一个劲地说“以后自家孩子要是有一半能象程希这样就满足了”之类的话,让程希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又是快活又是尴尬。前世的童年,自己可从没有得到过这么多真诚的夸奖呢。

    正是因着这些夸奖,再加上林立新的不阻拦,程希一直到年三十还在舞台上,整年统计下来的表演场次数全团最冠。

    程希的工作热情得到了团里人的肯定,年终评选先进个人差点就上了榜,幸好她年纪小,被林立新大公无私地一挥手给撤了下来,不然,程希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程希不知道,林立新虽然把先进个人给她拉下来了,却准备在明年的评级上给她加把劲,反正看这孩子喜欢钱,就给她长长工资也不错。这后门走的,林立新一点也不觉得亏心。虽然团里等着长工资的大有人在。

    过年,一切看着还很祥和。程希见着了一年未见的林强。经过军校的洗礼,林强的兵味终于磨出来了,不再象当初那么又壮又傻的样子,气质上有了些锋芒,整个人精神了许多,看得林立新也连连点头。问起军校的事,林强说得不多,但从笑容上看,显然是很合他的脾性。他和考完试的解信诚窝在一起小声嘀咕,足足说了两三天,也不嫌累。让程希意外的是,林奶奶似乎也对解信诚占据了孙子的时间并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喜呵呵的,时不时地说一句:“唉,感觉好象又回到了强子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呢,那时强子和大诚就天天腻在一起,不知道俩小子哪儿有那么多说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还这样……”

    听着林奶奶吧啦吧啦说个不停,程希一边吃着小鱼干,一边眯起了眼睛,只觉得这个气氛温馨得想让时间停住,太幸福了。

    过年之后的几天,舅甥俩带着拖油瓶二小,与王教授一家一起过年,王教授一家难得地热闹起来。本来富东东跟着父母回了东北,王夫人还处于离愁别绪之中,这一下来了两个漂亮少年,王夫人立刻喜笑颜开,拖着二小的手,一直给他们塞糖。

    王敬堂和齐芳夫妇本来现在就住在解信诚和程希的老房子,对于这二小的事也在左邻右舍听说过一些,他俩的身份也隐隐约约猜得到。此时一见,果然与平常少年大有不同,自然地,态度也就和蔼起来。倒不是说势利,只能算是官场体制人的本能吧。

    七九年的新年很快乐,但这快乐很快就被打破。二月十七日,还不到元宵节,国内新闻煤体就直接宣布,对越的自卫反击战开始。广播,报纸让国人知道了越南这么一个南蛮小国竟然也敢冒华夏尊严,引起全情激愤。

    平常人激愤也就激愤了,不过是些言语的发泄之类的事,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林强这个热血青年也激愤了,他认为没上过战场的军人不算真正的军人。现在国家被人打上了门,他再也无法忍受,他要做的事一下就在林家引发了轩然大波。他要保留学籍去参军。要到战场上去。他的这个想法,堪堪说了个头,林奶奶直接就晕倒在地,被送进了医院。

    但,这样的反对并没有阻止林强的想法。终于,在林奶奶清醒之后的那天,他冷静地提前返校,没有通知任何人,就提交了申请书。这一年,林强年方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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