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15-11-24 15: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一章 说了再见
六名身穿党卫军制服的士兵抬着棺木,上头覆盖着一面巨大的纳粹万字旗,小提琴手在边上奏起了哀乐,墓园里举行着庄重的仪式。
棺木缓慢地沉入土地,人们一个接着一个走过,将鲜花和泥土覆盖在棺盖上,牧师拿着圣经在一边致悼词。
唐颐站在树后,远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下葬,悲伤在心间涌动,多么希望自己可以亲手安葬他。可是,太多的达官显宦,她和科萨韦尔的关系见不了光,他这样风光大葬,是因为他为纳粹立了战功,而自己的出现只会拖他后腿。
她等了很久,一直到仪式结束,等那些政党界的要人都离开,她才从阴影中一步走了出来。从树下到墓碑不过十来米,可是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冒出一股钻心刺骨的痛意。
蹲□体,唐颐将手中的花束放在他的坟墓前,伸手抚过他的照片。黑白相片上的人,依然温柔微笑,仿佛他不曾离去。眨了眨眼睛,泪水滑落,曾经炙热的爱恋,如今,只剩下这座冰凉的坟墓。
她动了动嘴,想说一些离别的话,可张了嘴才发现,今生的缘分,一旦画上了句点,说什么都是苍白,做什么都是徒然。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唐颐转过身,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看到了科萨韦尔。
这是一张和他极其相似的脸,却没有他那不凡于众的气质,她很快便认出了两人的不同。
年轻人在她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伸手挡在嘴前,干咳了下,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科萨韦尔的堂弟,艾利克。在巴黎的时候,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唐颐转回脸,没再看他,对这个人的存在完全不感兴趣。也许这个举动很无礼,可她实在很累,心中积压了太多的悲伤,几乎将她逼疯,让她无力再去顾忌其他。
艾利克也不在乎,伸手掏出一封信递给她,道,“这是我哥哥写给你的。另外,里面还有一把钥匙,他的部分财产将由你来继承。”
唐颐不记得他还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她的注意力只停留在了信纸上,好似上头还染着科萨韦尔的体温。将钥匙捏在手心里,她打开了信。
亲爱的唐颐,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阵亡,虽然这是我最不希望发生的情景,可我们不得不面对。
在苏联的每一天,我都在思念中度过,每天都有战友在身边死去,我害怕下一个就是我。我一直很努力地想生存下去,可是上帝似乎却不愿和我们同行,没有食物、没有枪弹、没有医药……最后就连我们的斗志也跟着丧失了。
可是,无论这里的环境多么恶劣,伤口的疼痛多么剧烈,我仍然没有放弃活下去的信念。因为我答应过你,我要活着回来,我会再给你一个孩子。每天都对自己重复这一句话,当它被重复一万遍的时候,谎言也会变的真实。
……
今天,我失去了最亲近的部下,彼得。他是为了救我,而被子弹射中大脑,一枪毙命。看见他在我身边倒下,我的信念瞬间倒塌,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可是,当我想起你,力量仿佛又回来了不少。躺在这冰冷的防空洞里,我反复亲吻着你的照片,只有这样,才能重燃希望,让身体上的疼痛不那么清晰。
我们在撤退的路上,遭到了伊万的偷袭,穷途末路的绝望把我们都逼疯了。这不再是一场战争,而是屠杀,我们每个人都是屠夫,见人就射。感谢上帝,血洗大地之后,我们获得了短暂的胜利,可是和总部的通讯却中断了。
当时,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再给亲爱的写信了。请原谅我没有回复,但你的来信我一封封都藏着,它们染着我的血,带着你的思念,也是我走下去的希望。
我爱你,唐颐,用生命爱你。可惜生命是这样的脆弱,我憎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九条命?这样,九死一生后,便能回来找你。
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勇敢地活下去,不要轻言生死,就当是为了我。我知道你不喜欢库里斯,我也憎恨他,可是,在我走后,他是唯一一个有能力顾全你的人。我和他做了一笔交易,他会当你的守护神……
伊万已经攻到外面,没有退路了。现在我该拿起枪,继续奋斗到最后一秒,可是我却忍不住取出了笔,写下这些字。
也许,是最后一次重复,可我还是要说,我爱你,唐颐,你的名字是我死前说出口的最后一个字。如果,将来你选择忘记,我不会责怪你,曾经的拥有已让我很满足。我会在云端一直看着你,所以你要微笑,让自己幸福。而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当人们问起来,谁是你的最爱,请你一定要说是我。
抱歉,我没有守住承诺,让你伤心了。你失去了那么多亲人,你的父亲,你的孩子,还有我。
我会永远爱你,不管是生,还是死。
……
唐颐再度哭了,泪流满面,因为他的这些话,一字一字地敲进心田。轻风拂过,就像他温柔的拥抱,人已经离去,影子却还逗留在心间。以前的点点滴滴,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她抿着嘴唇,压抑地哭泣着。泪珠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滚落,没有大声的哭泣,却更令人心痛。那串眼泪就像是有了生命那般,走到它应该去的地方,渗入土中,最后消失不见。
无法阻止的愁绪在胸中越滚越大,她的两道柳叶眉微微地弯起,美丽的脸上写满了哀伤。短短几个月,却将她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父亲和丈夫相继离去,从此往后,她的委屈和恐惧再无人能懂。
太多的悲恸,让她奔腾的眼泪停不下来,这成了唯一的发泄方式,整个世界都陷入了这场疯狂的战争中,每天都在失去,她不知道上帝还想夺走什么。仿佛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树上的花瓣飘零,在她身边温柔坠落,纷纷扬扬,似在为她哭泣。
抬起头,看见库里斯在对面的绿荫道上走过,他依然一身挺拔的军装,看起来硬气逼人。那两道目光似乎从不曾离开过她,唐颐慢慢地站了起来,脸上染满了泪水。
两人对视几秒,他抿着嘴,大步地走了过来。什么话也没说,从口袋中掏出手帕,举起手,似乎想替她擦去眼泪。
在科萨韦尔的墓前,唐颐不愿意做出和别的男人亲热的举动,便扭头躲过。库里斯捏住她的下巴,用力扳正她的脸,不让她逃避。
她挣脱不开,只得顺势接过他手上的帕子,抹去眼泪。
雨越下越大,透过树叶,滴滴答答地打在大理石的墓碑上,也淋湿了彼此的肩头。库里斯陪她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拉起她的手,道,“走吧。”
唐颐被他拉着,被动地向前跨出脚步,最后一次回首,望向那座华丽却也冰凉的坟墓。
再见了,科萨韦尔。
坐进车里,轮子一滚,便驶出了墓地。
唐颐率先打破沉默,问道,“你和科萨韦尔做了什么交易?”
库里斯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言,“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就不能动你,但要是他自己阵亡了,我全盘接手。他帮我晋升,我帮他料理后事,包括照顾你。”
“我不需要你照顾。”科萨韦尔将三座城葡萄园的产业留给了她,另外还有一笔不小的存款。
他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没有我罩住你,你一天也活不下去。”
这话虽然说得有些自大,但也是不争的事实。作为外国人,不至于被送入集中营,但受排挤欺压是肯定,即便她有钱,也未必能活得轻松。
唐颐咬着嘴唇,道,“我不想留在德国了。”
库里斯怔了下,随即问,“去哪里?回法国?”
“瑞士。”
闻言,他握着的方向手一紧,道,“现在战火纷飞的,海关都关闭了,连贸易往来都取消,你怎么去?”
是啊?怎么去,这确实是个问题。当初科萨韦尔倒是替她办过证件,可惜被这一场突然降临的空袭给毁了,要重办,就看库里斯肯不肯帮这个忙了。
“你有办法的……”
库里斯冷着声音,一口回绝,那语气是这样的斩钉截铁,“我没有。”
她不甘心地反驳,“可你是军警少校,而且,你说过,党卫军里有不少你的校友。”
他转过头,看向她,咧嘴笑道,“唐颐,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我拒绝,是因为我不愿意,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吗,因为我不想让你离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当然无法再自欺欺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座位上,最后一丝希望都捻灭。
老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无奈地问,“那你想怎么处置我?”
这认命了似的的语调在他听来很是刺耳,可转念一想,自己也确实在强人所难,便放软了口气,道,“跟着我吧。科萨韦尔没完成的,我来替他完成。”
唐颐苦笑,“如果我说不呢?”
“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没有选择。”
可不就是,事到如今,她就和德国一样,已陷在漩涡中,都没有退路了。
第八十二章 说了再见
回到魏玛后,他将她安置在郊区的一间木屋里,这里曾是他父亲打猎时的暂居点。虽然简陋,但收拾一下也能居住,因为离城市远了,反而不受战争硝烟的影响,像是个美丽的世外桃源。
自从金屋藏娇之后,库里斯的心便飞了,宁愿空着自己市中心的居所不住,每天开车来回跑个80公里,这种劳民伤财的事还做的乐此不疲。
他隐隐能够体会到科萨韦尔曾经有过的心情,她的存在,给了他一种期待,回家的期待。不管他人在哪里,总会为一个人牵肠挂肚,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
库里斯越来越喜欢唐颐,嘴里不说,但心却真真切切地沉沦了。任何适合她的东西,他都会带回来送她,这间小木屋变得越来越拥挤。
在清理空袭遇难家庭时,看见破损的屋檐下,摆放着一架钢琴,竟然完好无损。想到她一定会喜欢,当即劳师动众地拖了回来。花了大力气,出了一身臭汗,终于将钢琴安放妥当。
做了这么多事,他不过是想看到她对自己笑,现实已经够残酷,德国的日益明显的溃败让他压力巨大。只有她的笑容,能溶解心中的压抑,因为对他而言,那就像冬天里照在雪地上的一缕阳光,明媚而动人。可惜,事与愿违,她仍是冷冰冰的,话也不多。两人之间有一道沟,不管他做什么,都跨越不了。
他放低姿态,用请求的语气对她说,“给我弹一首曲子好吗?随便什么都行。”
可是,她拒绝了,连看都没看钢琴一眼。有时候,他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冷血,比那些党卫军还冷。
本喜滋滋地想给她一个惊喜,结果没喜到她,反而把自己给气着了。她的冷淡,让库里斯那强大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倍受打击,他拉着她的手,问,“我哪里不好?为什么我做什么,你都看不上?”
“你很好,就是不适合我。”
他气得咬牙切齿,差点把钢琴砸了,颤抖着手,指着她道,“算你狠。”
扔下他,跑去林子里抽了大半天的烟,总算是把纠结在心头的郁闷缓解了。回到屋里,像是没事人一样,照样谈笑风生。
库里斯自认为慷慨,给了唐颐一段时间去调整,两人同床而眠,却忍住了对她的渴望,硬是没有碰她一根手指。但,*隐忍太久,一旦爆发,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等了一个星期,今天就是他隐忍的极限。
……
…………
………………
可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后,发现什么都没有,晃动在眼前的只有库里斯那双幽深的狼眼,碧莹莹的,散发出幽光。
“你刚才叫了别人的名字。”他不满地抱怨,眯起眼睛,声音嘶哑,眼底闪出危险的光芒。
“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她垂下眼睑,低低地道。
她表面顺从,可声音里却毫无愧疚,她不喜欢他,一点也不,甚至连心动的感觉都没,这让他恼火,更多的是一种浓烈的挫败感。他按住她的肩膀,右手握拳砸了下去,拳头擦过她的脸颊落在枕头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我要怎样才能进入你的心里。”
唐颐被他掐着,无法逃避,只得抬起眼望向他。她的声音轻轻淡淡,仿佛天边飘过的浮云,让人抓不住,而她说的回答更是他永世不忘。
“这辈子都不可能。”她说。
库里斯突然笑了,阴测测地令人心惊,他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道,“我真想杀了你,唐颐。不过,我不会,我有办法对付像你这样固执的女人,那就是……”
他突然松了手,伏下脸在她耳边道,“XX。不停的做,直到你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记住我,只要我一碰你,你就会有反应,而且,永远只对我一个人起反应。”
她抿着嘴唇,别开脸,不去看他邪恶的笑容。
他们两个,一个要的是心,一个死守不给,一样执着。可是双方的战争,不管多持久,总会有一方先妥协。
所受教育不同,文化背景也不同,唐颐性格内敛含蓄,再深刻的感情也只会埋在心中,不肯轻易地表达出来。曾和科萨韦尔在一起那么久,一直都是被动地承受,他温柔守候,用真心真情融化了她。
科萨韦尔会耗时一辈子,去打动她,但,库里斯不会。他没有这个耐心,也没这个讨女人欢心的技巧。他只会用最原始的方式征服,强迫她承认自己的存在。这也是一种在她心灵上留下烙印的方式,同样深刻,只不过,前者是爱,后者是恨。
***
很爱一个人的时候,会失去自我。以前听到人们说这句话的时候,库里斯当屁弹过,觉得这就是文艺诗人的无病呻.吟,矫情!现在亲身经历,才发现,说得真他妈的太对了,简直是人生哲学。
人家谈恋爱,都是欢欢喜喜;自己谈恋爱,比打个仗还辛苦。动不动心脏就加速,脾气暴躁得像六月里的雷阵雨,说来就来,完全被另一个人牵扯。唐颐对他笑一下,自己就和二愣子傻瓜一样,摘星捞月都愿意,她要是不理他,立马摔下地狱。情绪起落之大,仿佛身在冰火两重天里,没把她给征服,自己倒是先疯了。
怎么让她接受自己,绞尽脑汁想不出个所以然,这太难了;怎么让她的身体接受自己,他倒是摸到了一些门路。人是感官动物,嘴巴会说谎,可感受到的触觉永远最真实的,想否认都不行。
几句话不和,他就用这个方式惩罚她。看着她为自己流泪,听她无法压制地低声尖叫,步步向前,直到将她逼到绝境,再无路可逃。这样做,就算得不到甜蜜的爱情,但至少也能刻进她的心里。他知道这个行为很变态、很卑鄙,却也很无奈,很绝望。
往往一场爱下来,两人都虚脱了。这就像是个怪圈,将两人束缚在一起,谁也走不出去。
有一次,她站在厨房洗碗,那纤细的背影映着窗外的阳光,直接勾起了他心底的蠢动。
……
…………
………………
远处的教堂响起了庄严的钟声,当当当,不停在空中回荡。库里斯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臂,上头有一个血印,是被她咬出来的,看上去森然可怖。想起她刚才忘情的叫声,他突然笑了。这个嘴硬的小女人!
“其实,你很享受我这样服务你吧。”
唐颐觉得这人简直无耻到了极限,伸手用力扇了他一巴掌,“皮厚。”
库里斯没逃避,啪的一声脆响,脸歪到了一边。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露出一个贱到无节制的笑容,回道,“我皮厚?还不是让你抽出来的茧子。”
她没理他,从满地狼藉中站了起来,背脊一片血迹,一条条的划痕印在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唐颐见不着也不觉得痛,倒是库里斯见了,心,疼。
硬是拉着她,按在床上,替她上药。他的手指划过她光滑细致的肌肤,道,“你伤了我的心,我就伤害你的身;你霸占我的心,我就只能霸占你的身。你说是不是挺公平?”
她一怔,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老规矩,省略号起床补齐。微博见专栏,顺便收藏一下偶的专栏,当做补偿了。谢谢
jj快把我弄的心力交瘁了。
第八十三章 转折
和库里斯到底是怎样一种纠结的关系,唐颐说不清楚,她只知道他在用他的方式,追求着自己。一种疯狂的求爱,不给彼此空间,不肯保持距离,也不去了解她要什么,自以为是的步步紧逼。
他一个人在追求爱情的路上瞎转瞎撞,弄得两人都是伤痕累累,身心皆疲。如果说,他做错了一百件事,但至少有一件给他做对了。有天回家,他手里拎着一个篮子,里面躺着一奶娃,看见唐颐坐在那里,便连篮带娃一起往她怀里一塞。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看着这团小小的、粉嫩的活物在篮子里扭啊扭,半天回不了神,问,“这是什么?”
“是什么?”他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看不出,这是个婴儿吗?”
她眼又不瞎,只是觉得奇怪,平白无故地为什么会带个孩子回来,“谁的娃?”
“放心,不是我的。”库里斯瞄了她一眼,就算她不问,他也会说, “六个月左右,父母在空袭中丧生,他的婴儿床被钢筋挡住了,才逃过一劫。”
见她没接嘴,于是他继续道,“如果你孩子出生,也差不多这么大了吧。”
不知是他无意还是有心,一句话又提起了曾经的伤心事。短短八个月,连一年也不到,就发生了那么多变故,往事苦涩得都让她不忍回首。
她逗着孩子,心里犹豫,自己的将来都不知道在哪里,又怎么给孩子将来?一个人毕竟活得轻松,无牵无挂,生死随命。
库里斯见她沉默不说话,便把孩子抱出了篮子,顺势做了个抛掷的动作,道,“喜欢你就养,不喜欢就扔。”
唐颐还来不及回答,谁知,小宝宝却被他这个摇晃的动作吓尿了,尿在他那身笔挺的制服上。不但如此,还先发制人地大哭起来。
没想到还有这一手,库里斯只觉得身上一热,手一松,差点没摔了他。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忍不住笑出来,轻声骂了句,“活该。”
看见她的笑容,他顾不得被弄脏的制服,心情突然大好,撩起嘴角也跟着笑,“真是个坏家伙。”
她站起来,从他手中接过宝宝,发现这小东西也正在看自己。滴溜溜地眨着一双蓝眼睛,好像一对纯粹透澈的宝石,吸收着这世界的善与恶,美与丑。她心里微微一颤,随即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名字。”
唐颐想了想,道,“那就叫他托尔吧。”北欧神话中的雷神,拥有力量和希望。
“你打算收留他了?”
她点点头,“我会把他当儿子看待。”
小托尔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看见唐颐在眼前晃动,便伸手抓住了她的拇指,往嘴里送。她摸了一把他粉嫩的小脸蛋,他立即被逗得格格笑了起来,噘着胖嘟嘟的嘴发出咿呀呀的声音,脸上还带着眼泪。
库里斯将臭熏熏的外套脱了,站在窗口处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这母子俩。这瞬间他突然觉得很美满,这就是他的家,有老婆有孩子,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唐颐的注意力全都被宝宝吸引去了,撕了一块被单当尿布,替托尔换好,一抬头,看见那双碧油油的绿眼正在看自己。她脸上一红,转开视线,道,“给他吃点什么?有没有牛奶?”
库里斯见她主动和自己说话,心里那个荡漾,顿时忘了今朝是何夕,换了件干净外套,道,“我出去买。”
结果车子开了一半才发现,都已经傍晚六点了,哪里还有店铺开着。不想让唐颐失望,于是又抹黑去了山头,偷跑到人家农民的园地里去挤羊奶,结果还被人发现。最后不得已之下,只能亮出自己的军警证去吓唬别人,连蒙带拐地弄来了一瓶羊奶。
估计这是库里斯这辈子做过的最怂最不靠谱的一件事了。
顶着一头乱发,拎着羊奶,他回了家。
唐颐接过他手中的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库里斯胸中郁闷快把心脏给挤爆了。
“喂,就算有了新欢,好歹也关心一下旧爱。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会这么狼狈吗?”这话说出口,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他这是在和一个奶娃争风吃醋?
她抬眼扫过他,不冷不热地问道,“你怎么了?”
他撇撇嘴,大声地道,“没什么。”然后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就是挤奶的时候掉沟里了。
唐颐哦了声,又将注意力放回小宝宝身上。
库里斯扯着头发心里一阵懊恼,他这是该,没事带个拖油瓶回家自寻烦恼。本来唐颐就对自己不理不睬,现在更是没他什么事,连吸个烟都被赶门外去了。
第一次带孩子,唐颐没什么经验,家里又没有奶瓶,只好将羊奶热了,先用杯子装着,然后一勺勺地喂他。
小托尔还挺乖,吧唧着嘴巴,一口一口,吃的是津津有味。一瓶羊奶,眨眼就见了底,唐颐拿起毛巾替他清理了下,弄干净后,放在床的最中央。
见状,库里斯把烟往地上一扔,用脚随便碾了,大步走进来,劈头就道,“你不会让他睡我床上吧?”
唐颐反问,“不然睡哪里?”
他理直气壮地指着地上的篮子道,“这里。”
“他才六个月,刚失去了父母,你忍心让他一个人睡在冷冰冰的地上吗?”
库里斯被她堵得胸闷气也塞,捏着拳头瞪了托尔半天。三两下扒了衣服,拎起一条毛巾往背上一甩,到外面泡温泉去了。
扑通一声,他跳进水池,溅起一片水花。库里斯在水里头潜了好一会儿才浮出水面,夜间的林子虽然有些冷,但空气却很新鲜,泡在水中不冷不热刚刚好,很是舒坦,胸口那股子火气也渐渐地压了下去。
望着头顶的一轮圆月,他突然有一点感慨,28岁,终于有了女人和孩子。只可惜,女人不是他老婆,孩子不是他亲生,虽说他不太注重这些细节,但仔细想想,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遗憾。
双手放在水池边缘用力一撑,他上了岸,用毛巾胡乱地在身上擦了几下,赤着脚回到屋子。看见唐颐坐在床边看宝宝,那脸上的神色是那么贤惠温柔,简直是在他梦里才会出现的。忍不住火又大了,想他库里斯人帅官大人品好,不介意她的过去,冒着风险将她安顿妥当,没道理这女人老瞧不上自己啊!
他愤愤地将手里的毛巾一甩,几步走过去,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低下脸就去吻她。唇齿间的纠缠是那么生硬,处处显示出她的不情愿,这让他很是沮丧。每次都这样,他逼着她就范,她冷冷地抵抗,反反复复,身体在一起了,心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总是得不到,怒火和失望在心里纠结,他将她用力推开,推倒在床上。自己跑去另一边,一拉灯,赌着气背对她,躺了下去。
唐颐无语,沉默着脱去衣服,躺在另一边。两人之间隔了个小奶娃,就像一条三八分界线,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库里斯翻来覆去,心里郁闷,怎么也睡不着。撑起半边身体,转头望去,只见唐颐呼吸均匀地躺在不远处,月光照出了她玲珑的曲线,镀上一层银光,虽称不上光彩夺目,却带着一种优雅的美丽。
他口干舌燥,忍不住舔了下嘴唇,清楚地感受到血管里的血液流得欢畅,身体某处涨涨得难受,自从和她有了第一次肌肤之亲后,自己就像个欲求不满的老色狼,他妈的就像这辈子没碰过女人那样猴急,连他自己都忍不住鄙视。
暗啐了一口,他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睛睡觉。可脑子中,总是浮现出她婀娜的身姿,想到彼此缠在一起的情景,快把人给逼疯了。他拍了一下床单,一屁股坐了起来,越过两人之间的小宝宝,想去亲她。
谁知,他刚挤过来,连唐颐的边儿都没碰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凭空响起,撕破夜色。库里斯吓了一大跳,向后退了一步,一低头,就瞧见小托尔挥着手臂,皱着眉头,用力地捶打他的肩膀,啪啪啪的声音格外清晰。
这个烦人的小鬼头!库里斯抓起他,正想将他扔下床,这时,小宝宝嘴巴一张,吐了,把刚才喝下去的奶全都吐在了他胸口。黏糊糊,白兮兮的一团,怪恶心的,还带着一股奶馊味。
唐颐听见动静,也醒了过来,起身看着他。两人目光一对视,最后落在呵呵傻笑的奶娃身上,顿时没了想法。
库里斯眯起了眼睛,瞳仁中射出危险的光芒,看他这表情,唐颐心口一跳。在他动手之前,赶紧将宝宝抱了起来,让他扑了个空。
他只得起身去洗澡,在冷水里冲了个十七八遍,看着清冷的月光,一阵暴躁。等他收拾妥当回到屋里,唐颐和孩子已经都睡下了,只留给他个背影。
站在床边,望着这一大一小看了一会儿,一点睡意都没有,只得带着怒火和浴火,跑到外面使劲劈木头……
第二天一早,唐颐就在一下下铿锵有力的敲击声中醒来,她转头看向床的另一边,空空荡荡的,平整的床单显示出库里斯整个夜里都没来睡觉的迹象。
她不由觉得惊讶,起身走到窗前,阳光下,只见一个男人穿着背心,拿着工具在那干活,面前摆放着一只差不多成形的小床。
原来,他一宿没睡,是通宵做婴儿床去了。
难得他有心,肯为小宝宝付出些什么。唐颐缓和了脸色,煮起咖啡,顺便准备早餐。
库里斯忙活了半天,听见脚步声便转头望去,瞧见她向自己走来,立即露出整齐的牙齿。手掌拍着小床,得意洋洋地笑道,“有了它,就再没什么可以阻止我们俩的夜间行动了。”
唐颐本想叫他去吃早餐,可在听到这句话后,顿时脸色僵住了,将毛巾往他头上一扔,转身就走。
狗改不了吃.屎!她居然会对他抱有希望。
库里斯拉下毛巾擦了下脸,莫名其妙地在后面追问,“怎么啦?”
女人心海底针,说变脸就变脸啊,比苏联还难搞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