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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薰衣草

[穿越重生] 《穿越之锦绣荣华》作者:殊默(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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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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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越奕祺说得如此有理,谢嘉靖深以为然。
  但是……
  “奕祺!要是对方不是阿谨,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这一边的!”谢嘉靖正气凛然,道,“但是你和阿谨都是我的好朋友!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会偏心的!你俩就各凭本事,加油!”
  越奕祺真想一巴掌把谢嘉靖扇到南墙去:“你!能不能别这么墙头草!”
  之前还热心呼呼地给他和穆元华牵桥搭线,现在一听太子掺和进来了,就立刻中立两不相帮了?!
  “这哪是墙头草啊!我这是一个公正的朋友的态度好不好!”谢嘉靖于心无愧,顺带推了越奕祺一把,“与其有空在这儿和我瞎叨叨,还不如麻溜地赶回家去,寻你母亲上穆家提亲去!先下手为强!”
  越奕祺一听,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干脆采纳了谢嘉靖这说法,火烧火燎地跑回家去磨越夫人。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
  太子直挺挺地跪在皇上书桌前,面色沉静如水,安静待皇上说话。
  皇上平静地批完最后两本奏折,方将桌上的奏折们一把推开,低头看向跪在面前的孩儿,问:“穆元华的名字,是你指使人添上去的?”
  太子淡然应答:“是。”
  “她就那么好,好到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朕的意思?!”
  皇上语气之中,已经带了三分怒意。
  太子沉声道:“请父皇成全。”
  皇上一掌拍在桌上,红木桌发出沉闷声响:“荒唐!穆元华八字命硬六亲刑克一事人尽皆知,这样的人,怎么做大周的太子妃,以后如何能母仪天下?!”
  “儿臣得以出生在帝王家,富贵福禄天然,何惧穆元华凶煞命格?!”
  太子寸步不让。
  皇上冷了面:“你的富贵福禄,可都是朕给的!朕能立你,亦能废你!”
  太子只深深俯下身去:“望父皇成全。”
  皇上冷笑:“为国君者,当抛却七情六欲,才能保证前朝公平太和,后宫不偏不倚,国泰民安。”
  太子心中一痛,却还是那句话:“求父皇成全。”
  皇上冷冷看了太子许久,最后只开口道:“你就在这儿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
  越奕祺回到家求越夫人,又是被一顿好训。
  与母亲不欢而散,越奕祺一出门,就撞上了刚刚回到家的越将军。
  看到儿子在家,越将军神情不悦,问:“你今日不是要在校场练兵,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越奕祺一脸怏怏不乐:“回来寻母亲。”
  知子莫若父,越将军一看越奕祺这模样,马上就懂了:“又拿穆家二小姐的事去给你母亲添堵了?”
  越奕祺答:“母亲堵心是一阵子的事,而我要是娶不成,要堵心一辈子。”
  越将军失笑:“这穆家小姐就这么好?”
  “是!”
  越奕祺回得斩钉截铁。
  “你又没见过她。”
  没见过就要娶,心灵感应啊!
  “父亲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
  越奕祺这个回答让越将军大大吃了一惊,之前种种猜测落了实:“不成样子!我越家男儿当将精力花在兵事国事之上,为了儿女情长算计来算计去,小肚鸡肠!”
  父亲这番呵斥来得莫名,越奕祺一时间摸不透:“父亲这话……从何说起?”
  “还给我装糊涂!薛状元与穆家大小姐的婚事是你促成的罢?!我说你前些日子怎么和他走得这般近,而穆家许给他的小姐又一夜间换了人……这事没你在里面使劲,能成?!”
  越奕祺哑然。
  “不就一个小姐吗?!你要真喜欢,为父替你求来!”
  越将军这话说出口,越奕祺大喜过望。
  顾不上父子间的礼仪了,越奕祺扑上去,抱住了越将军:“亲爹!”
  “嗯?”越将军眯了眼,杀气顿开,“就现在觉得我是亲爹?”
  之前都认为不是亲生的?
  越奕祺嘿嘿笑着,道:“小时候你打我打得厉害……哪有亲爹这样揍孩子的?”
  越将军眉毛一跳:“够了!”
  越奕祺狂喜过后,想起了当中的头一个障碍:“可是……母亲那边?”
  “为父自有办法。”
  越将军微微一笑,成竹在胸。
  ————
  次日上朝,太子没来。
  忠臣们为了太子继妃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这个说曹尚书家小姐好,那个说襄阳伯家千金好,久久不能得出结论。
  但是,有一点,大家倒是很有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穆候家千金是谁头晕眼花了写上去的?划掉,划掉。
  穆元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打了叉。
  卷帘退班后,越将军求见。
  正好皇上在面见穆候,越将军一进御书房,穆候就请求退下。
  皇上并未应允:“都是自己人,穆爱卿无须避嫌。”
  穆候倒也坦然,遵旨立到一旁去了。
  越将军给皇上行了君臣之礼,后与穆候相互见了礼。
  “越爱卿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皇上发问。
  越将军答曰:“臣此番来并非为国家大事,而是为了儿女私事。”
  皇上自登基以来,为臣子们的婚姻大事是操碎了心,但是又乐在其中,听越将军这样一说,马上来了兴致:“哦?越将军可是为了小越将军的婚事而来?”
  “正是!”越将军目不斜视,拱手道,“臣请求皇上替臣子越奕祺保媒。”
  越夫人给越奕祺相媳妇的事情皇上是知道的,她母子两个闹僵,皇上也是知道的。
  在此事上一直不发声的越将军突然来个绝杀,直接找到天子来……
  皇上心中赞赏越将军的果断,问:“越卿家且说你欲求娶哪家千金为儿媳?”
  “毅勇侯府上嫡长女穆元华。”
  ————
  一直被越将军当成空气的穆候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从越将军口中说出来,懵了好一会儿的。
  皇上也是稀奇了:“穆家的小姐?不正门当户对吗?你越家自个儿去向穆家提亲不成?”
  从一开始,皇上就猜越奕祺的心上人是个家世寻常的女子,越将军此番来,主要还是想要皇上抬举抬举那家姑娘,好配得上越奕祺的身份。
  可没想到,居然是穆元华。
  “是。正是穆候家的千金。”
  说到这儿,越将军才转身给穆候个正脸,遥遥行以一礼。
  穆候匆匆回了个礼,满脑子都是之前越奕祺偷跑到他家荡秋千的事,还有穆太夫人那些意味深长的暗示……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原来,越家那混账小子早就看上他的宝贝女儿了。
  难怪薛朝义向穆紫若提亲,太夫人一点儿也不讶异也不生气,爽快地答应了,还安慰穆候夫人说元华的姻缘自有天定……
  原来……定在这儿了?!
  皇上看看心胸坦荡的越将军,再看看一脸纠结的穆候,道:“这事……多少得人家父母同意罢?若是穆爱卿没异议,朕便下旨,为你两家儿女赐婚。”
  皇上开口应了,事情就算成了大半。
  越将军心有成算,向着穆候走去,毫不遮掩含蓄,直接问:“侯爷,你瞧我越某家犬子越奕祺如何罢?他给你做女婿,你可中意?”
  越将军如此直接,穆候有点扛不住。
  可是想想越家人世代为将为帅,出生入死,越奕祺将来要是一个不慎,穆元华嫁过去就得守寡……
  想着想着,穆候有些瞻前顾后起来:“这……”
  越将军又拍胸膛给他保证:“虽说战场上凶险,但是我越家男儿也绝非无能之辈,轻易落败。与此同时,穆候爷,我越某在这儿可以向你保证,儿媳妇娶过来,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
  越将军这话给穆候吃了一记定心丸。
  转身对着皇上长身一拜,穆候道:“回皇上,臣,愿与越将军结为儿女亲家。”
  “哈哈哈。”皇上抚掌大笑,“好!那朕就马上拟旨,为你二家儿女赐婚!”
  ————
  皇上命执笔太监拟了旨意,印上皇帝玉玺,封卷完毕后,查阅黄历,三日后为良辰吉日,便定下那天宣旨。
  事情商议完毕,送走了越将军与穆候,皇上略一沉吟,对贴身内侍道:“你去告诉太子,朕要给穆元华和越奕祺赐婚了,让他死了这条心罢。”
※、  第81章
  穆元华觉得这一天晚上,穆府整个洋溢一种奇怪的氛围。
  穆候一回到家,先寻太夫人说了好一阵子悄悄话,神秘兮兮的,屋里头一个下人都不留。
  祖孙两个说完话,又破天荒地阖家一块儿吃晚饭。
  整个吃饭过程,穆候都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家大女儿看。
  穆元华真是被亲爹给看得毛骨悚然,连平时最爱吃的糖醋小排都不馋了,只敢看眼前的饭碗,正襟危坐,比上课还态度端正。
  好不容易一顿饭捱完,穆元华正要逃离父亲的监视,宫中来了旨意——
  太皇太后最近闷得慌,传毅勇侯府长女穆元华明日一早随太|祖母进宫,陪她老人家唠嗑。
  穆元华依据她早年看国产狗血家庭伦理剧的经历,认为——
  穆候举止怪异和太皇太后召见两件事,一定有关联!
  但是关联的事情是啥……?
  想到这儿,穆元华忧伤了——
  早知道就该多看点美剧了!国产狗血剧伤智商啊!
  ————
  且不说穆元华这晚上做了什么样合情合理(?)又狗血十足(!)的猜想,且说这第二日一早,太夫人携穆元华进宫。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回,穆元华没上次那么紧张,淡定地透过薄薄的纱窗看街景。
  看着窗外慢镜头一般缓缓掠过的街景,穆元华开口问太夫人:“老祖宗……太皇太后寻我所为何事,您可猜得出来?”
  总该不会又和上次一样,召集一群人来把我当猴看吧?
  太夫人倚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答:“我猜得到。”
  “这样啊。”
  穆元华应了一声,没再往下说。
  太夫人这回被她弄得好奇起来:“怎么,你不问问?”
  正巧这时候马车路过太白楼,穆元华恍了恍神,才答:“等等见到太皇太后,一切不都揭晓了吗?”
  ————
  可是见到太后,还是没她穆元华什么事。
  太皇太后太久没见到穆太夫人,姑嫂两个一碰头,就开始聊起来。
  好在这一次没有太后皇后和皇上的一干妃嫔,穆元华被太皇太后交待了一声就当在自己家里,干脆就放开了胃口吃东西,顺带偷听两位老人家说京中的八卦。
  说着说着,太皇太后突然把话题扯到了穆元华身上:“你们家三位姑娘,两位有了归宿,只是这穆二姑娘,好像没许人家?”
  太皇太后这话说出口,穆太夫人一时间也没摸准她老人家卖的什么关子,顿了顿,答:“是的呢。不过咱们穆家的姑娘成婚晚,她姑姑也是十八岁上才嫁的人,不着急。”
  太皇太后笑了:“你们穆家的姑奶奶是十岁就许了魏国公家的世子了,早嫁晚嫁都是他们海家的媳妇,跑不了。哪和你这曾孙女儿一样呢?”
  太夫人呵呵一笑,不答。
  两位长辈说话,穆元华没有插嘴的份,只能做娇羞状,拿手帕掩嘴,赶紧把嘴里含着的绿豆沙咽下去,省得等下太皇太后突然问话,不雅观。
  太皇太后目光和蔼地打量了穆元华许久,最后开口道:“倒是个齐全人儿。听说最近你们穆府的外务都交由你打理?”
  穆元华险险将绿豆沙吞咽完,起身作答:“回太皇太后话,正如您所说,是由小女打理。”
  “那上一次皇后做寿,穆候府送的礼,写的礼单,都经你的手?”
  “回太皇太后,正是如此。”
  听到穆元华这肯定的回答,太皇太后面有赞赏神色,对穆太夫人道:“那礼单皇后还特地拿来我瞧了,说是穆候小姐亲手写的。那一手颜体,庄严雄浑,尽及风流,真真看不出出自女子之手。”
  太夫人心里存了疑,但是不便宣之于口,只点头连连答是。
  穆元华正奇怪皇后如何能将自己的字认出来时,太皇太后又开口道:“你这孩子进退得体,我很喜欢。不若……你给我做曾孙媳妇?”
  穆元华脑子短路了一下——
  曾,曾孙媳妇?
  太夫人笑言:“皇嫂福泽绵厚,膝下儿女无数,这皇孙儿皇曾孙儿更是满堂。可我就这么三个曾孙女儿,您就别和我抢人了,可好?”
  “我知道你就这么三个曾孙女,每个都宝贝,偏现在就只剩下了这么个单着的,我不会让她委屈,嫁给寻常男儿的。”
  看着太皇太后这话越说越直白了,太夫人瞧了一眼下面已经有几分局促不安的穆元华一眼,道:“我们穆家嫁女儿,条件多是不假,可是头一条,就是得我们穆家的女儿自个儿愿意——毕竟,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心里不喜欢自个儿丈夫,这日子简直是没发过啊。”
  “常言道,父母之言,媒妁之言,偏就你们穆家规矩多!”太皇太后看似生气,实则毫不介怀地给了太夫人一个母仪天下的白眼儿,然后转去问穆元华,“那么我就不遮遮掩掩地问了——穆元华,你觉得我曾孙儿刘谨如何?你可愿嫁他为妻?”
  太皇太后这话一说出口,太夫人心一下子沉到了底,正要出来解围时,穆元华突然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长乐宫硬邦邦的大理石上。
  膝盖上传来彻骨的疼痛,穆元华咬牙忍住,长身伏地:“回太皇太后,臣女驽钝之资,不堪当太子妃之重任!”
  太皇太后诧异于穆元华这干脆的回答,半响才又问:“你是不愿做太子妃,还是不愿意嫁阿谨?”
  说着,太皇太后略一迟疑,补充道:“若是阿谨辞了太子之位,你可愿嫁他?”
  额头紧紧地贴在冰冷的地板上,穆元华不知道是身凉才致以心冷,又抑或是心凉才让身冷,脑中闹哄哄一片,半响答不上来。
  看穆元华久久不作答,太皇太后往一旁屏风瞥了一眼,说:“哀家容你说实话,不治你不敬之罪。”
  穆元华的心稍稍平静些,微微一抬头,余光扫到一旁的富贵锦绣屏风,穿过屏风底下那矮矮的三指宽缝,看到一双男靴,及……
  半截明黄色的蟒袍水脚。
  心中猛地一痛,穆元华暗中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稳住心神,方沉声答:“回太皇太后,小女子心中已有了倾慕之人,怕要辜负了您这一番好意了。”
  “噢?”太皇太后这一声惊叹来得平平,似乎并不意外穆元华的回答,“那么你可要给哀家说说,那小子是谁,兴许哀家可以给你们赐婚,成就你们一世姻缘。”
  穆元华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没把越奕祺供出来:“多谢太皇太后的美意。可他承诺了一定会三媒六聘地来我穆府提亲,我信他,愿意等他。”
  太皇太后不明白了:“你这意思,他家里人不同意?”
  “是。”
  “那么哀家赐了婚,他家里人就没反对的权利了,岂不妙哉?”
  “回太皇太后,强扭的瓜不甜……我想做个让家婆打心底认同的媳妇,而不是强嫁过去的媳妇。”穆元华说着,又重复了一遍,“且君子重诺,他是个一言九鼎的人,我信他,愿意等他。”
  穆元华这般不识抬举地回绝自己的好意,太皇太后并没有生气,反而颇是认同地点头:“是了,我也觉得,强扭的瓜,不甜。好了好了,拉了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也累了罢?地上凉,赶紧起来。”
  穆元华见好就收,赶紧扶着宫女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太皇太后吩咐身旁伺候的人送穆小姐下去理理妆容,收拾收拾。
  离开了大殿,穆元华一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摸了一手的冷汗。
  宫女伺候穆元华在偏殿洗了脸,重新妆扮后,齐齐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穆元华见状,心底打鼓,可又不好叫住她们来问,尴尬地坐在桌边不动。
  不一会儿,门边一道明黄身影闪过,有一人迈进门来。
  穆元华心下幽叹,不敢抬头看他正脸,敛了衣裙,从容拜倒——
  “臣女穆元华,参加太子殿下。”
※、  第82章
  穆元华行了礼,太子并没让她即刻起身。
  太子不发话,穆元华不敢动,保持着屈身姿势,屏气敛声,认真地数地上有多少块地砖。
  感觉到太子像看个海胆似地将自己从头打量到尾,再从尾打量到头,穆元华大有一种天长地久有时尽打量绵绵无绝期之感。
  好在打量也是有尽头的。
  太子最终收回了目光,平平地从她面前走过,在椅子上坐下,淡然道:“你起来吧。”
  穆元华应了一声“是”,起身,退到一旁静候太子发话。
  太子瞥她一眼,道:“站那么远,怕我吃了你?”
  穆元华想了想,决定做个诚实的人:“怕。”
  太子微微一怔,无奈:“这屋里头没别的人,你大可不必这般谨慎……过来些,你答话我也听得清。”
  穆元华却不肯动:“要是殿下觉得臣女的话听不清,那么臣女就说大声些。”
  说着,穆元华抬了两个分贝的音,问:“这样,太子您可听得清楚了?”
  “你……”
  太子正要发怒,可最后还是握了握拳,忍住了。
  起身走到穆元华近旁,太子道:“你不肯过去,那我过来便是。”
  太子猛一下靠得太近,穆元华猝不及防,就要往后退两步。
  却不想太子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退开:“皇曾祖母给我的时间不多,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了。你……只当我还是刘谨,不是太子。你不用怕我。”
  太子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穆元华再矫情下去简直是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
  答了一声好,穆元华收起了敬畏的心情,大大方方地抬头,对着刘谨眼儿弯弯一笑,唤到:“阿谨。”
  看着穆元华一如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刘谨只觉心头微酸,轻轻应了一声。
  这一抬头,穆元华才将刘谨看清。
  眉眼一如往初,只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纵然身上穿着亮色的蟒袍,却压不住一身的沉着稳重。
  如果说少时的刘谨是湖,宁静平缓,那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海,深邃且无法捉摸。
  久别重逢,穆元华心情真是难以言说,思来想去,又问了一句:“这两年,过得可好?”
  穆元华换了老友的语气,刘谨心一松,答:“好说不上,只能说不算坏。”
  穆元华噗嗤一笑,打趣:“别谦虚了,太子的日子要是过得不好,全天下的人不都该去死一死了?”
  刘谨只轻轻地摇头:“生活每天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陪你过日子的人是谁。”
  听他这样说,又想到刚刚太皇太后试探自己那番话,穆元华心里的滋味也不太好受,赶紧抬起自己的手晃晃,转移话题:“现在我不后退了,你还要拉着我吗?”
  刘谨猛地一握紧,然后又触电一样飞快地松开,略带几分抱歉地说:“刚刚是我唐突了。”
  穆元华只笑着摇摇头:“早些年,这样牵一牵也只是寻常。你让我当你是刘谨,也请你把我当成……你旧时好友。”
  不管穆元华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刘谨只当她是一语双关,喉头发苦,猛地松开手,答:“是啊,我就应该把你当成旧时好友……”
  不应该奢望太多,奢望太过。
  刘谨突然低落,穆元华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以何种立场安慰,最后只能东拉西扯:“阿谨……你这一生已经是富贵至极,人生一点小小缺憾,不过是白玉微瑕,无须挂怀,你……”
  “不要劝我。”刘谨突然打断了穆元华,“全世界谁劝我都可以,就你不要劝我。”
  穆元华胸口一闷,无言以对。
  刘谨勉强一笑,道:“你和奕祺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恭喜。”
  没有被穆候剧透皇上指婚一事的穆元华只当刘谨看出了她和越奕祺之间的小秘密,脸红了红,低声说:“这你就别说了,怪不好意思的。”
  看到穆元华为越奕祺红了脸,刘谨想赶快把目光移开,可是又舍不得。
  最后只能看着她脸颊那一抹红晕,心酸道:“这两年我时常在想,明明当初去贵州的是他,一直在你身旁的人是我,可为什么最后……”
  刘谨喉头一哽,再也说不下去。
  “阿谨。”穆元华静静地看着刘谨,“自小,你就是我们这群人当中心思最深最重的人。你想的事情,我们从来都没有猜透过,更不用说看破你的心。可是奕祺性格直爽,一直都是不管是怎么想的都会直接说出来。和他在一起,我们不用猜。”
  虽然穆元华一口一个“我们”,但是刘谨还是明白,她说的,只是她自己。
  刘谨暗中握紧了拳,又问:“如果当初,我不让你猜,是不是现在就会不一样了?”
  穆元华叹了一口气:“阿谨,人生没有如果。”
  穆元华这话说得刘谨心底一片荒凉——
  是啊,人生没有如果。
  错过,就是错过了。
  看着刘谨神情恍惚的模样,穆元华心里难受,但是她并不后悔把话说明白。
  年幼时如果能把话说开,把界限划清楚,也许刘谨今天也不必纠结了。
  可是,如果也只能是如果。
  “阿谨,人生漫长,有道是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说到这儿,穆元华猛地一顿,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到。
  ——越你的头啊!毛爷爷的诗都出来了!
  好在刘谨没怎么注意穆元华话中的不对劲,只摇摇头,苦笑:“我说过的,你不要劝我。”
  穆元华噎了噎,默然无语。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个阴里阴气的太监声音——
  “穆小姐,穆太夫人要归去了,叫咱家来请您过去。”
  穆元华答应了一声,对着刘谨行以朋友之礼,道:“那……我先走了。”
  “等等!”刘谨突然叫住她,“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穆元华愣了愣,对着刘谨长揖至地,轻声道——
  “阿谨,别问。”
  ————
  回去的一路上,穆元华都没说话,只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快要到家时,一直在车上眯着眼小憩的太夫人突然开了口:“你以后不会后悔?”
  穆元华呆了呆,不明所以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后悔?”
  太夫人笑了:“不后悔,就好。”
  ————
  又是两日过去。
  这天一大早,宫里就来了人,说有圣旨要到,请穆候府准备。
  穆候夫人一早得了穆候的透露,不慌不忙,吩咐下人打扫清理,命丫鬟们给小姐少爷换衣裳。
  姐妹三个都没想明白,这时候能有什么圣旨要来的。
  可是人太监都这样说了,也没人这么大胆子敢来冒充的,三姐妹就乖乖地让丫鬟们翻来覆去地捯饬,整出了点儿人样。
  两个时辰过后,圣旨到了。
  宣旨的太监镇重其事地揭了旨,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兹闻毅勇侯之女穆元华天资清懿,性与贤明,赐威武大将军之子越奕祺为妻……
  听到这儿,穆元华几乎要跪不住了——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才两天,这赐婚的人就从太皇太后变成了皇上,赐婚的对象就从太子变成了越奕祺……
  噢麦嘎,到底是我不明白,还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前两天她还和太后说不想要赐婚,想要未来婆婆心甘情愿地娶自己过门……
  这打脸的的马上就来了。
  忍着火辣辣的脸疼,穆元华接了旨意,又是喜悦,又是惊怕地……跑到书房去缓一缓了。
  而威武将军府那边……
  要不是这是圣旨,越夫人当场就要把桌子掀了!
  忍着愤怒接了旨,越夫人一转头,直接上前去揪越奕祺的耳朵:“胆子肥了你!敢去求太皇太后给你赐婚啊?!敢这样光明正大地忤逆你娘我?!”
  越奕祺连声告饶,使劲儿给越将军递眼神。
  越将军接收到儿子的求救信号,大步上前扯了越夫人的手,抢救越奕祺的耳朵于水火,道:“这是我求了皇上给赐的婚!”
  越将军这话一说出口,越夫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儿背过去。
  越奕祺大惊,一边叠声叫请太医,一边扶着越夫人掐她人中。
  “你娘我身子骨好着呢,请什么太医!”最后还是没昏成的越夫人推开儿子,对着越将军怒道,“真是什么爹什么儿!一个瞒着我看上了人家家闺女,另外一个瞒着我去求皇上赐了婚!哎哟哟,我能活到现在没被你爷俩气死,还真是不容易!”
  越奕祺谄媚地给母亲顺着气,道:“母亲这什么话,您可是我们越家的巾帼英雄,没您咱越家的日子简直过不下去!您可别真被气死了!”
  “去去去!看到你我就心烦!”越夫人撵着越奕祺,“给我滚去你校场住!什么时候你娘我心情好了,再滚回来!”
  听母亲这话,越奕祺知道这事有盼头了,干干脆脆地应了一声,马上转身去收拾包裹住校场去了!
  越夫人看他这捉急的模样,再次被气到。
  指着越奕祺匆忙离去的背影,越夫人向丈夫抱怨:“这媳妇还没娶进来呢!就这模样!我看啊,就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主!”
  越将军哈哈大笑着,安慰妻子道:“男大当婚,不是穆家千金他还不肯娶了,你这当娘的真的忍心看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们爷俩!”越夫人气得直扶胸口缓解不爽,“圣旨都下了,这媳妇横竖得娶,我还能怎么着?!你们爷俩赢了,赢了!”
  ————
  八月份一过,京城毅勇侯穆家,开始准备嫁小姐啦。
※、  第83章
  要嫁的头一个,是穆紫若。
  亲妹妹出嫁,哥哥自然要到场。
  在金陵进学多年的穆锦章,终于回京了。
  回到京城,穆锦章母亲都还没见,先跑到侯府来,求见穆太夫人。
  这个曾孙儿也是好些年没见了,太夫人也想念得紧,宣他进来时还在心里琢磨,等穆紫若嫁了就让穆锦章回京,这些年她和穆侯夫人也替穆锦章看了不少姑娘,就等着他回来自己决定人选了。
  谁知穆锦章进屋来,扑通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开口道:“老祖宗,我有了心仪的姑娘,还请老祖宗替我做主,上门提亲。”
  太夫人大大吃了一惊:“谁家的姑娘?!”
  在一旁等着和穆锦章来个久别重逢的相认好吓他一跳的穆元华也跟着唬一跳——
  穆锦章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相好的说有就有了!
  穆锦章不管不顾,只咬紧牙关不招:“老祖宗您先答应我!”
  太夫人失笑:“你不说是谁,我怎么替你求?”
  穆锦章一听,迟疑不决。
  穆元华在一旁帮腔:“堂兄你这样遮遮掩掩,我们哪猜得出来是谁?一家有女百家求,别错过了人追悔不及。”
  “穆锦程你懂个鬼!”
  穆锦章不耐烦地抬头冲穆元华嚷嚷,可一看到她穿着裙子站面前,愣了愣,才想起堂弟穆锦程已经在两年前去世了,站在面前的,应该就是书信里提及的堂妹穆元华了。
  噎了噎,穆锦章连忙赔了句不是:“堂妹莫怪。我这是急的。”
  一旁安安静静瞧着的穆紫若实在是对自己哥哥无语了:“哥,怎么去一趟金陵,你都学会那边人的含蓄了?喜欢谁就说出来,扭扭捏捏的,难看!”
  被穆紫若一逼,穆锦章最后还是开始招供了,可又是在绕圈子:“老祖宗,拿姑娘虽然出身贫寒,但是人很好,很懂事识大体……”
  穆锦章辅一开始夸人,太夫人的脸色就不太对了。
  善于察言观色的穆紫若见状,不得不强行打断他:“得了我的好哥哥,是谁你也得给我们个痛快话啊!”
  穆锦章被穆紫若这一逼,嘴没闩牢,招了:“是我同窗张平的姐姐,张笑。”
  穆锦章在金陵这些年,他与谁走得近与谁玩得好,穆侯府都有线报。于是听他这一说,太夫人想了一会儿,明白了:“就是自幼父母双亡,与长姐相依为命的那个张平?”
  穆锦章干脆点头:“就是她!”
  太夫人大怒,当即拍板:“不行!”
  张平家穷得响叮当,弟弟不事生产,家里就靠姐姐给人帮工赚生活。
  张笑在外头给人当跑腿的在铺子里干活,连侯府的马夫都配不上,怎么能配侯府的堂少爷?!荒唐!
  太夫人不肯,穆锦章梗了脖子,硬气道:“我就只要娶她!”
  太夫人简直气倒:“就和你爹一个样!非得把我气死不成?!”
  看到太夫人生了气,姐妹三个赶紧上前劝的劝,宽慰的宽慰。
  半拖半拽地把哥哥拉出门,穆紫若扯了穆锦章到个角落里,毫不留情地说他:“你怎么这么傻!那姑娘图你什么,不就图你穆锦章这个穆字吗?!你居然为了她要和老祖宗闹……我的亲哥啊,你长点心好不好?!别被人扮猪吃老虎,算计了!”
  穆锦章心里头就只一个张笑,不服气:“笑笑才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人!”
  穆紫若对这个木鱼脑袋的哥哥十分无语,好说歹说半天,穆锦章就只一句话回她“笑笑不是那样的人!”
  穆紫若……败了。
  ————
  关于穆锦章在金陵私自谈恋爱一事,穆元华表示服气。
  看上同窗的姐妹什么都正常,谢嘉靖不就是看上了她妹妹穆安若吗?
  但是穆锦章这也太奇葩了,那么多同窗,挑来挑去,居然挑了个最惨的……
  真是眼光毒辣。
  穆锦章辅才闹完,太夫人马上就命人请了穆侯回来,打发人去金陵打探消息。
  不得不说这张笑也是个厉害的,穆家在金陵的眼线居然都被她瞒了过去,两个人暗度陈仓了……
  事关紧要,打探消息的人很有效率,十天之内就带了消息回来——
  金陵学生张平,确有一姊张笑,年二十,尚未婚配,现在就在陈姓商贾家中做浣衣女工。
  性格嘛……
  打探消息的人并没有直接说明性格,只是说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
  张笑为了吃饭时多加的一份红烧肉,和另外一个浣衣女工打了一架,把别人打得头破血流。
  太夫人一听,冷笑不已——
  穆锦章还夸她懂事识大体,这边就为了份吃食和别人打起来了。
  这十几年来,太夫人一直为自己当初心软松口答应了穆二爷娶了穆二夫人过门而追悔莫及,现在穆锦章重蹈亲爹的覆辙,又要娶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
  太夫人这回是绝不会同意的!
  和穆候夫妇俩商量了一番,太夫人做主定了人选,又私下寻了穆二夫人说了结果,家中长辈统一了意见,立刻寻了保山上陈翰林家去,替穆锦章求娶二小姐。
  翰林夫人来侯府相看了一番穆锦章,深感满意,两家人就这样做了亲。
  最后得知消息的穆锦章又闹绝食又闹自杀的,太夫人只冷眼旁观,让穆候夫人和穆二夫人俩给他准备婚事,日子就定在一个月后。
  京城人士本以为穆家先要嫁女儿,谁知道反而先是娶媳妇。
  成亲那天穆锦章还闹幺蛾子,最后还是被穆候强按着去迎了亲。
  不情不愿地拜了堂,进了洞房掀了喜帕……
  喜烛映衬下,新娘美得如描如画,穆锦章按捺不住心猿意马,立刻就把远在金陵的张笑抛到了脑后……
  次日,看到穆锦章和美丽的媳妇儿两个和和美美地来给太夫人敬茶,穆家姐妹三个……再次被兄长折服——
  几天前还非张笑不娶呢,这回好,张笑长什么样都忘记了罢?
  成了亲,穆锦章就不必回金陵去。穆候给他在军中寻了个差事,今后穆锦章就在京城过了。
  一开始穆元华还担心和二婶住一起的堂嫂会被二婶为难,可一个月,她知道自己想太多了。
  翰林小姐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可手段却高明。
  一过门,她就说家中老嬷嬷劳苦功高,当告老还乡,哄着穆二夫人将手下那些多嘴多舌的婆子全数换掉,换的都是些知情知趣的丫鬟。
  穆二夫人没了这些多事的人吹耳边风,又得了个贴心的媳妇,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穆元华看得咋舌,心中也暗暗有了计较——
  她以后对越夫人,也要像堂嫂这般,顺着来。
  穆锦章得了媳妇,这回可真到穆紫若嫁了。
  薛朝义的大伯大婶从老家赶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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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12 | 显示全部楼层
,作为男方家的长辈出席。
  出嫁当天,穆紫若抱着穆元华哭了一早上,直到上花轿前还在哭。
  就算穆元华和她说了她的婚事是越奕祺穆安若算计来的,她还是觉得对不住堂妹,觉得自己抢了堂妹的婚事。
  穆元华深感无力。
  因为出嫁这天哭得太多,穆紫若的眼睛肿了十多天。
  这十多天里头,薛朝义是无心工作,干脆向皇上告了假,在家陪伴娇妻。
  在穆元华准备出阁时,太子继妃的人选也定了下来——
  魏国公世子的嫡长女,海兰。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整个京城的人都震惊了——
  魏国公府的小姐海兰才十二岁啊!这么小!怎么当太子妃啊!
  而京中少女们更是碎了一地的芳心——
  噢!太子,您宁可娶这么小的小女孩儿,也不愿意多看我们一眼吗?!
  知悉这个消息的穆元华只觉得冥冥之中,姻缘自有天定。
  一开始太子还是皇长孙,表妹海兰还只有两三岁时,穆大姑就担忧女儿与皇长孙的婚事。
  后来皇长孙成了太子,海兰因为年纪小,与太子妃一位失之交臂。
  现在先太子妃薨了,皇家选来选去,最终还是选了海兰……
  也不枉我早年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梦了。
  穆元华感叹万千。
  太子继妃的人选一放出来,皇家又宣称,因为魏国公府小姐尚且年幼,待她及笄之后,再行大礼。
  待嫁的日子总是平静的。
  因为议了亲,穆元华和越奕祺见面就不必和之前一样偷偷摸摸,做贼似的了。
  就是越奕祺被母亲赶出家门,住在城郊的校场,离穆府有些远。
  这天,越奕祺跋山涉水来到了穆府,在太夫人的耽耽虎视之下,和穆元华两个抓心挠肝地隔空神交了大半天,太夫人才猛然识趣,下去休息,留他俩个说悄悄话。
  太夫人一走,也顾不上还剩下一屋子的电灯泡了,越奕祺赶紧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大串东西,递给穆元华:“这是我早年答应了你做的东西,这些天有空了才做好,你数数看,数目对不对。”
  穆元华好奇地接过来:“这一大串的,都是什么呀?”
  越奕祺你什么时候改行卖杂货了?
  越奕祺笑答:“我顺了你一块玉佩,说好了要雕十二生肖来还的。”
  穆元华一愣,想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她本来不过是随口一说,结果越奕祺还当真了……
  穆元华真是好笑又感动,低头看那串玉佩,默默辨认——
  鼠、牛、虎……
  越奕祺在一旁说话:“以后就当传家的事物。咱们家越好越爽是什么属相,就给他们带什么属相。”
  穆元华被他这么一说,笑了:“什么越好越爽,不是说好了叫穆好穆爽吗?”
  越奕祺跟着乐了:“可我不也没有入赘吗?越好越爽,这兄弟俩的名字连一块,也好念好认不是?”
  穆元华懒得和他扯这些,过了一遍玉佩,奇怪了:“怎么……一共十四块?”
  越奕祺一听,大惊,扑过来抢玉佩:“哎呀有两块忘了拿出来,你先还我!”
  穆元华手脚麻利地把东西藏到身后:“干什么!送出去的东西还想拿回来啊?!”
  越奕祺急了:“那俩还没雕好,你先还回来!”
  他越是急,穆元华越是来劲——
  “你想要?我偏不给你~”
※、  第84章
  越奕祺也是真被踩到尾巴了,顾不上三七二十一,出手成爪,掌风呼呼,挥上前去。
  结果,没抢回来玉佩……
  “…………”
  这是来自穆元华的省略号。
  “…………”
  这是来自越奕祺的省略号。
  穆元华默默低头,看了一眼扣在自己胸口上的手,再回头去看越奕祺。
  越奕祺整个人已经成石化状态,眼睛直瞪瞪地瞪自己那只与穆元华的心口亲密接触的右手。
  穆元华清咳一声,道:“怎么,手抽筋了,动不了了?”
  穆元华话音一落,越奕祺的手跟装了个弹簧似地猛一下弹回来。
  撇开烧得通红的脸,越奕祺跟着清咳一声,故作镇静地回答:“没,刚刚在数你的心跳。”
  说完,越奕祺又补充一句:“你的心跳沉重稳健,说明你的身体很好,没什么毛病。”
  穆元华沉默三秒,最后还是戳穿了他:“但是,你抓的是我右边……”
  心脏在左边啊亲。
  “两边没差的。你衣服穿得薄,我感觉得到你脉搏的跳动……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其实就算你衣服薄,我也没抓到什么,更没有乱想什么……”
  越奕祺忙不迭解释,可却是越描越黑。
  穆元华满头黑线无言以对,只能再次祭出省略号大神:“…………”
  越奕祺解释到最后,发现怎么也说不清楚,只能打住,诚恳地对穆元华说:“我……不是故意的。”
  穆元华也是撞了邪,竟然还在这时候认真地问了句:“是不是有点小?”
  早年束胸一事,是穆元华人生中最大的阴影。
  且阴影的面积不可求。
  听到穆元华这样问,越奕祺愣了愣,也没觉得不对劲,更加认真地回答到:“我也没抓过别人的,不知道女孩子的应该多大才是。不过,以我刚刚的感受……你的确是比我还平一些。”
  越奕祺如此诚实,穆元华简直要吐血。
  一扭头,看到桌上的水果,穆元华毫不犹豫地抓了一个橙子塞到越奕祺手里:“哼!抱着这个橙子感受去吧!”
  “欸!你别生气!”越奕祺赶紧抓住她手,表明心迹,“不管是大是小,只要是你的,都好。”
  穆元华一副“老娘不吃你这一套”的脸色,黑脸道:“我不是比你还平吗?干脆成亲那天你穿新娘喜服,我骑马到你们越府去接亲得了!”
  “好呀好呀。”越奕祺倒是不介怀,“只要你父母同意,我没意见呀。”
  穆元华噎住。
  要不是在穆家,越奕祺这会子早把人按住抱上了。
  可是偏就在穆家,还在穆太夫人的客厅。虽然丫鬟们都背撵到外头去了,但是他也不敢放肆。
  紧紧抓着穆元华的手,越奕祺对她说:“反正你和我,有一个的够大就成了嘛,这叫互补。”
  聊天聊到这份上,穆元华已经看不穿越奕祺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了。
  她明明躺得那么远,还是被无情的现实射成了刺猬……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越奕祺倒是把玉佩的事情给忘了。
  直到离开,他都没有再提起过玉佩的事。
  穆元华送走了人,回屋拿起那一大串门卫大爷腰上挂着的钥匙串一样响叮当的玉佩,默然无语——
  这记性,他到底是怎么干掉匈奴人的?
  真是迷一样的少年啊。
  ————
  睡前,穆元华躺在床上研究那两块多出来的玉佩。
  这是两块玉佩很明显原本是一整块玉石的,被人从中凿开,变成了两块半圆。
  大约是才开始雕琢的缘故,上面的花纹还很模糊,看不出是要雕个什么花样子。
  未穿越前看多了狗血电视剧的穆元华开始脑洞大开——
  难道是个机关的开关?机关后面藏着一个巨大的宝藏,需要两块玉佩合二为一才能打开?
  想着,穆元华将两块玉佩拼到一起……
  然后默默地叉掉这个脑洞。
  ——这么拙劣的花纹,印在绿豆沙上面都嫌难看,怎么好意思去当高大上的宝藏开关的关键钥匙?
  算了,还是回头有空了问问越奕祺吧。
  想着,穆元华将两块玉佩塞到枕头下面,扯了被子,滚蛋睡觉。
  ————
  但是穆元华还没来得及问越奕祺这玉佩的关窍,两家长辈就议好了成亲的大喜日子,接下来直接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婚期准备当中。
  之前穆紫若未嫁时,作为旁观者的穆元华觉得结婚也就这么回事。
  可轮到自己,才知道这里头到底多麻烦。
  喜被喜枕等大物件不必她亲自动手,可给越家长辈准备的贴身物件,得她亲自上阵才行。
  当初她还心疼穆紫若火烧眉毛似地准备嫁妆呢,落到自己头上,才知道个中滋味,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分钟花。
  穆家人怎么样穆元华已经没时间关注了,反正她自己是忙得兵荒马乱的。
  赶紧赶慢,好不容易赶在婚期之前干完了所有的活。
  给穆元华开脸的夫人请的是穆家大姑,魏国公府的世子妃。
  反正是自家人,穆大姑下手毫不留情,拿两条细线,嘴上的祝词还没念完,已经刷拉刷拉几下子将穆元华脸上的茸毛绞了个干净。
  惨遭蹂|躏的穆元华实际上已经将万恶的封建恶俗骂了个千百遍,可面上还得保持微笑,感谢姑姑的祝福。
  绞完面,穆大姑看着穆元华,感叹道:“多齐全的姑娘啊,真是便宜越家那混小子了。”
  说完,穆大姑冲着穆元华眨眨眼,道:“元华,要不咱们毁了婚,你嫁给大姑家的海松表弟?”
  穆元华心小小地塞了一塞,又不好驳穆大姑的面子,只能呵呵干笑。
  在后面坐镇的太夫人听到穆大姑这样说,佯作嗔怒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打自家姑娘的主意!早干什么去了,早不说晚不说,偏挑这个时候说!晚了,你就到一旁悔青肠子去吧!”
  穆大姑搂着穆元华的肩膀爽朗大笑,说:“是啊是啊,肠子都悔青了!只能希望元华你早日生个大胖小子,等着娶海松的闺女了!”
  太夫人被穆大姑逗笑了:“混话混话,海松的媳妇还没影儿呢,你就惦记上他闺女的事了!”
  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穆元华松了一大口气。
  在穆大姑与太夫人祖孙俩相互打趣时,穆元华扭头,看到身旁的两盆万年青苍翠欲滴,与缠绕在上面的红绳相映成趣,喜气洋洋的模样,心里头才有了些要嫁给他的实在感。
  之前种种,回想起来,都像是在做梦。
  ————
  开了脸,姑娘就该出阁了。
  两日后,穆元华一大清早就被人叫了起来,开始梳洗打扮,穿嫁衣戴凤冠。
  穆元华在太夫人屋里听了她一番语重心长的交代,又让穆候夫人亲手插上了象征富贵荣华的绒花。
  看到母亲眼中含泪,穆元华想到今后不能常伴她膝下尽孝,心中一酸,也跟着红了眼圈。
  穆候夫人抬手抱住女儿,笑道:“大喜日子,哭什么呢!”
  话是这样说,可穆候夫人也禁不住哽咽了一下,又道:“好在也不远,常回来看看我们。”
  “母亲!”
  穆元华唤了一声,心中不舍,伏在穆候夫人的肩上落了泪。
  太夫人倒是看惯了儿孙出嫁,一旁打趣:“赶紧哭,新郎官马上就到了,别来不及擦眼泪!”
  说曹操曹操到,太夫人才说完,外面就响起鞭炮声,不一会儿就柳芽跑进来说:“姑爷到了!”
  这一声姑爷叫得穆元华脸都红了。
  一旁看着的穆安若替姐姐训了那柳芽一句:“咱们穆家小姐还没出门呢!你这小蹄子就上赶着叫姑爷了?!”
  柳芽也补解释,笑嘻嘻地冲穆安若讨了赏,上前来扶穆元华:“小姐~让奴婢来扶您~”
  穆候夫人抹了泪,又接了丫鬟递来的盖头,替穆元华障了面。
  之后一旁负责撒播的老妇说了一通吉利话,上前来引新娘出门。
  穆元华的视线被头上的红盖头遮住,只看得到脚下一片空间。
  耳边是声声不绝的鞭炮声,还有沿路上人们说的祝福的话。
  在这喜庆的气氛下,穆元华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一大早就紧绷的神经,这回直线升到了顶峰,随时都要崩断一般。
  接下来的事情穆元华就记不清了,她就跟个提线木偶似的,身旁的人让她往东,她就往东,让她往西,她就往西。
  耳边仍是闹哄哄的,可自己扑通扑通鼓点一样的心跳却清晰无比。
  拜过穆家祖先长辈,哭了嫁,穆元华被伴娘扶着上了花轿。
  在这期间她企图去寻找越奕祺,可是人声密集,自己看到的又都是脚,找了大半天都没找到。
  纵然如此,心里却还是平静。
  因为她知道,他就在附近。
  这样就足够了。
  吹吹打打的礼乐声中,花轿行至越府。
  穆元华被人下了花轿,接了彩球绸带。
  知道绸带那边的人是越奕祺,穆元华那绷了大半天的神经,这回终于松懈几分。
  被越奕祺领着,穆元华的心慢慢地沉下来,耳边的喧嚣嘈杂都似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猛然全部止住。
  穆元华看到的,只是眼前那条绸带。
  在那绸带的牵引下,她被越奕祺带着,一步一步走向人生的另一个开始。
  ————
  拜了天地,新娘新郎被众人簇拥着进了洞房。
  隔绝了人声,这回是真的安静下来了。
  穆元华被人扶着在喜床上坐下,接着耳边有轻微的金属碰撞声,继而一条细杆子探到她盖头下,轻轻地一挑。
  眼前猛地豁然开朗。
  穆元华一抬眼,就看到越奕祺笑得弯弯的眉眼。
  “呀,真的是你。”
  越奕祺故作惊讶地开口。
  语气之中满是按捺不住的欢喜。
  穆元华被他逗得噗嗤一笑,答:“是呀,是我。”
  越奕祺看着眼前的人,眼睛都不舍得眨一眨,好半响才又说一句:“真好。”
  案上的喜烛烧得旺,噼里啪啦地炸着烛花。
  看着这个要与之共度余生的人,穆元华心底的宁静来得那么自然,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真的是你。
  真好。
※、  第85章 番外
  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越奕祺就被越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撵出去给宾客敬酒去了。
  穆元华就被留在新房里,让越家的女性亲戚们看个新鲜。
  扮娇羞这回事穆元华是轻车熟路的,不管他人如何调戏逗趣,她只岿然不动地演这个害羞的新娘子,什么话都不说。
  越家的姑奶奶姨奶奶们都知道这个新媳妇是越哥儿心尖尖上的人,也没怎么为难她,一群人嬉笑一番,就退出去吃喜酒去。
  穆元华松了一口气,唤来自己的陪嫁丫鬟,换下嫁衣吃了些东西,等越奕祺回来。
  这折腾了一整天,穆元华劳心劳力,坐在喜床上,眯上眼一下子就睡着了。
  柳芽见状,心疼得不行,可又没听说过新娘子先新郎一步睡下的,只能让屋里伺候的人退下,过去扶着穆元华靠自己的肩膀,好好歇一会。
  穆元华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外头喧嚣的人声已经淡了下去,她正要问问柳芽什么时辰,两个小厮就一左一右地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越奕祺进屋来。
  看到身上酒气熏天的越奕祺,穆元华惊呆了:“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上次薛朝义穆紫若成亲,新郎官入洞房前,还清醒地作了一首七步诗啊!
  怎么换到她的人就完全另外一个待遇?
  其中一个小厮忙不迭解释道:“一开始大家喝得挺克制,后来太子来了,领着一群公子哥使劲儿灌咱们家少爷酒!咱们家少爷就算是海量也扛不住这车轮战啊……最后就这样了。”
  穆元华……大大地心塞了一下——
  越奕祺你这也太实在了吧!?叫你喝你就喝?来者不拒也就算了……会不会先掺个水了再喝啊?!
  看到新嫁的少奶奶面色不善,另外一个小厮斗胆,又补了一刀:“我俩是先去问过夫人怎么办才好,夫人说,少爷现在有自己媳妇了,这种事就该问媳妇去,别问妈。”
  穆元华无奈,唤人准备了热水,亲自替越奕祺换下喜服擦了身子,再让人将他扶上床去。
  身子一接触到松软舒服的床褥,越奕祺就舒心地哼哼一声,自觉地扯了被子滚床里头去了。
  收拾好越奕祺,穆元华再拾掇拾掇自己,也准备睡了。
  往床上一躺,穆元华马上被褥子下的*的事物戳到得直抽凉气。
  爬起来掀了褥子一看,满床的花生坚果豆子,密密麻麻地看得穆元华密集恐惧症要病发了。
  再推推越奕祺,穆元华看到他身下的褥子清清爽爽,什么都没有,顿时悟了。
  大周朝兴的是妻子睡在床外边,晚上也方便给丈夫递个水什么的,所以这一床的花生针对的是谁,不言而喻。
  默默地将床上的东西扫到地上,穆元华心存感恩——
  感谢婆婆不杀之恩!要是下面搁个榴莲壳什么的,睡一下就嗝屁了啊!
  听到屋里动静,柳芽还在外面问了一声:“小姐,有什么吩咐?”
  穆元华回了一句没事,自觉躺下。
  这回收拾好了,累了一天的穆元华头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
  越奕祺是大半夜的醒的。
  睁开眼时越奕祺还在迷茫之中,看着满眼喜庆的红色,只觉得自己大约是睡错床了。
  一扭头,越奕祺看到有个人背对着自己朝外睡着,一头长长的黑发落在枕头上,与大红色的枕头相互映衬,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美感。
  越奕祺的心猛一下从迷雾中落到了地上,即刻又骤然飘升到了狂喜的云里。
  ——是了,他和元华成亲了。
  想到这点,越奕祺就忍不住要笑出声。
  捂着嘴一个人傻乐了好一会儿,越奕祺才想起自己是渴醒的。
  看穆元华睡得正好,越奕祺不舍得惊动她,自己轻手轻脚地越过她下了床,起来喝水。
  可喝完水越奕祺还是觉得头有些晕,心里默默地鄙视了太子一下,出门去找丫鬟要醒酒汤喝。
  喝了醒酒汤,顺带解了手再冲了个冷水澡,越奕祺充电完毕,恢复成了大周朝最生龙活虎的威武的少年都尉。
  回到新房,身形矫健地翻过新娘子,越奕祺趟回原位。
  闭上眼,越奕祺努力地酝酿睡眠……
  一柱香时间过去了……
  两柱香时间过去了……
  怎么都睡不着啊!
  越奕祺真想怒摔!
  干脆放弃了无谓的挣扎,躺平了睁开眼,看头顶上大红色的喜帐。
  听着耳边穆元华平稳的呼吸声,越奕祺脑中只一句诗在单句循环——
  *一刻值千金……*一刻值千金……*一刻值千金呐!
  有道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乃人生最为快意之事。
  可现在,新郎官越奕祺只想哭。
  明明妻子就在身旁睡着,可他……
  正自怨自艾的越奕祺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唔……就算元华睡着了,我抱一下不惊醒她也是可以的吧?
  男子汉大丈夫,想到就要做到!
  越奕祺毫不迟疑地翻身,长臂一舒,将新娘子勾到了怀里。
  温香软玉抱满怀,新郎官越奕祺十分快慰地长叹一声。
  而穆元华只是扭了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
  越奕祺安安静静地抱着媳妇继续酝酿睡意,可这酝酿啊酝酿啊,神志反倒越来越清醒。
  穆元华只穿了件薄薄的寝衣,隔着轻纱,越奕祺都能感受到手下的腰肢柔软,手下那带着温度的肌肤光滑细腻。
  禁不住心猿意马,越奕祺暗中想——这都是我媳妇儿了,我摸一摸,不算无礼吧?
  于是乎,口直体更直的越奕祺决定顺从自己的意念,毫不客气地挑了穆元华的衣带子,探入她小衣里。
  隔着衣裳和不隔着衣裳的手感差得太远了,越奕祺手心才触上媳妇平滑的小腹,就舍不得撒手了。
  这有一就有二,抱了人没问题,解了人衣带也没问题,越奕祺一点一点地给自己放松限制,闹到最后已经是引火烧身一发不可收拾了。
  越奕祺正骑虎难下,被他闹了大半天的穆元华也迷迷糊糊地醒了。
  “就不能好好睡觉吗?”
  穆元华嘟囔一句,翻了个身,换作与越奕祺面对面睡着。
  穆元华的寝衣在越奕祺偷偷摸摸拉扯中早就退下了大半,这一翻身,好了。
  喜烛噼啪噼啪地烧得起劲,烛光之下美人肤白如凝脂,越奕祺看得眼睛都直了,勉力维持的那点小小抑制力被一锤子锤了个灰飞烟灭……
  “干什么!”
  穆元华被越奕祺一个饿虎扑食彻底闹醒了。
  越奕祺一个低头,吻住眼前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和我媳妇造孩子。”
  穆元华抬手推他,反抗:“要造人改天,今天没空!”
  可穆元华一个小小女子,要反抗力能扛鼎的越奕祺,就如同螳臂当车,哪拦得住?
  不一会儿就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了。
  看准了时机,越奕祺痛下狠手。
  穆元华被他一下子挤得要抽过去,在他腰上掐一下,怒道:“滚出去!”
  看妻子一下子痛得泪花都飙了出来,越奕祺心疼不已。
  可想想成婚前校场上各位已婚同袍给他出的主意,越奕祺一咬牙,没滚,反而猛地一下子全抛了。
  ——同袍们都说了,头一回,不能心软。
  心软是一时,以后敦伦不成,后悔是一辈子啊!
  穆元华痛得要撅过去,想也没想,扭头在越奕祺拦在她耳边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下去!
  穆元华这一下子下了狠劲,越奕祺一个没提防,痛得厉害,缴枪了。
  穆元华:“…………”
  越奕祺:“…………”
  在诡异的尴尬之中,穆元华松开咬着越奕祺手臂的嘴,扭回头来,淡定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还早x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早x这事于男人,就如同你说一个厨师烧菜像翔,说一个程序员写的代码是翔,绝对不能忍!
  越奕祺一脸严肃,按住穆元华,冷艳高贵道:“谁没个发挥失常的时候!为夫到底行不行,娘子你多试几次,不就知道了!?”
  ————
  越奕祺身体力行,用剩下的时间好好地向穆元华证明了一番,他到底是行,还是不行。,然后
  证明的结果是,穆元华第二天差点儿起不来去给越夫人敬茶。
  越奕祺见穆元华一副随时要暴毙的模样,后悔昨晚上太过顺自己性子,闹得妻子不得安宁。
  本想让穆元华歇息不去敬茶的,可越奕祺想想母亲那态度,还是不得不叫醒妻子。
  下半夜没睡好,穆元华两个眼圈快赶上大熊猫了。
  纵然抹了厚厚的粉,还是遮不住重重的眼袋。
  越奕祺一看,想了半响,亲拿了水,替穆元华洗掉了脸上铅粉。
  照了照镜子,穆元华不安道:“模样太憔悴了,不好见长辈……我还是补救补救吧……”
  越奕祺只按住她的手,道:“时间不够了,先走吧,反正丑媳妇都要见公婆的。”
  穆元华不高兴地拧了他一下,心中忐忑,出了门。
  小夫妻两个进了主屋,越将军与越夫人两个长辈已经坐在上首静候了一会儿了。
  穆元华恭恭敬敬地跪下,接了妈子递来的茶水,先递给越将军。慎重地叫了一声:“公公。”
  一向威严的越将军听到这一声,马上笑着应了。
  呈了茶接了越将军递来的小红包,穆元华又将另外一杯茶递给越夫人:“婆婆。”
  越夫人本想一早上给她个下马威看看的,可一看到穆元华眼下两个深深的黑圈,再想想方才下人回报的事情……
  真是荒唐!
  越夫人不满地瞪了越奕祺一眼,心中也对穆元华多了几分怜惜。
  母亲的白眼越奕祺坦然接受了,还不忘回她老人家一个大大的笑。
  得不到越夫人的回应,穆元华不安着,又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婆婆?”
  她这乖巧可怜的小模样当真撞到越夫人心底去了。
  虽然一母同胞,但是这个穆元华真真是比她哥哥顺眼多了。
  越夫人想着,接了穆元华递来的茶,应了这一声“婆婆”,从袖子里摸了个红包出来:“小两口和和美美,也早点为我越家添丁。”
  穆元华娇羞了。
  一旁越奕祺大大咧咧应下来:“母亲莫担心,想抱几个孙儿跟我说,全包在我身上!”
  越夫人恶狠狠地白了越奕祺一眼,命人扶起穆元华,脱了手上的一个玉镯子套在她手上:“以后,就委屈你了。越奕祺性子粗,你担待些。”
  穆元华自幼便见识诸多好东西,越夫人这镯子一送过来,她立刻就惶恐了。
  越奕祺见状,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大步上前,揽了穆元华的肩,道:“谢过母亲!”
  这镯子是越家世代相传的只传长媳的物件,不管越夫人之前作何想,起码这一刻,她算是认同了穆元华。
  穆元华不明所以,可身后站着越奕祺,心中也踏实,便顺着他的意思受了。
  是夜,食髓知味的越奕祺还想再证明一下自己,却被穆元华一脚踢下了床。
  越奕祺厚着脸皮摸回来,笑嘻嘻道:“这可是母亲的意思,要多抱几个孙子……可是没有我,你自己怎么生孙子给母亲抱?”
  穆元华无言以对。
  越奕祺趁着她不注意,一个猛虎下山,将人扑倒——
  “来来来,先让我两个讨论一下,头一个,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  第86章 番外2
  谢嘉靖觉得人生很不公平。
  他明明是穆家三个女婿中第二大的,可为什么偏偏就他最晚娶妻?
  若是因为他的未婚妻是穆家最小的姑娘的缘故,那他也就认了。
  可是,可是,他等了一年又一年,好不容易穆安若长到姐姐出嫁的年纪了,穆家还是没开口放人。
  谢嘉靖真是要气死。
  他都二十岁的人了!别人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抱仨了,最大的那个都能上树摸鸟蛋下水抓泥鳅了,可他谢嘉靖,还是个光杆司令!
  就算不和别人家比吧,和穆家的两位姑爷比……
  薛朝义的大儿子都出生了!穆元华也有了仨月身孕,越奕祺准备当爹了……
  他谢嘉靖还是个雏,还是个雏啊!
  谁家少爷二十岁了还是雏啊,说出去真是丢份啊!
  在朋友圈混不下去了啊!
  薛朝义和穆紫若孩子的满月酒上,谢嘉靖破天荒地喝多了。
  抱着薛朝义,谢嘉靖痛哭流涕——
  我亲爱的未来姐夫,我什么时候才转正啊!
  我心里苦啊!你们一个两个的当爹了,我好怕自己掉队啊!我好怕到时候追不上你们的进度落伍啊!
  好在那时候宾客走了大半,薛朝义只好好声好气地哄着谢嘉靖。
  这时候谢嘉靖哪还听得进劝,只想发泄心中的不痛快,全程咆哮体,揪着薛朝义倒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苦水,最后还是越奕祺看不下去一掌劈晕了他送回谢家去的。
  这事越奕祺回到家,是当做趣闻给穆元华说来听的。
  穆元华是知道自己娘家里的情况的。
  现在穆安若管家,穆候夫人整个成了撒手掌柜,不管事的。
  整个穆家由穆安若一人操持,一时半会还真是离不开她……
  穆元华思来想去,没想出个法子,只能让越奕祺转告谢嘉靖这个残酷的现实,并道:“想要安若嫁过去,也得等到咱们穆家的小少爷穆锦麟娶了媳妇之后啊!”
  越奕祺传完妻子的话,最后还不忘补一刀:“打你十二岁喜欢上穆安若,这都八年过去了,不差这几年。”
  谢嘉靖哭瞎——
  “八年!八年啊越奕祺大哥!你体会过饿得半死看个烤鸭一连看八年没得吃的感受吗?!你能吗!?”
  谢嘉靖这个比喻简直神经病,可越奕祺却还是透过他这糙得不行的话感同身受了:“也是。自我回京与元华重逢,再到我俩成亲,也花了一年时间……”
  他也是看着烤鸭饿了一年的人……谢嘉靖居然饿了八年……
  “壮士受我一拜!”
  越奕祺发自内心地崇拜,十分慎重地给谢嘉靖拱手一拜。
  可是拜了又有什么用,越奕祺这行为就跟年终皇上夸你一句结果没给你发年终奖一样,都是虚的!
  怎么让穆家松口把女儿嫁过来才是正经事!
  谢嘉靖再次抑郁了。
  越奕祺不忍见好友惆怅,想了想,问:“你没求过你爷爷出面去与越家说吗?”
  越奕祺不提则已,一提简直让谢嘉靖痛彻心扉:“提了啊!但是我爷爷说,穆家小姐就摆在那儿,又不会长翅膀飞了!还教训了我一顿,说我满脑子都是儿女情长,与其有这个空,还不如去想想怎么解决湖北的水患!”
  说完,谢嘉靖忿忿地拍了一下桌子:“什么话!不先安内,如何攘外!没有夫人根本没心思管别人的事!”
  谢嘉靖这话简直说到了越奕祺的心坎上。
  勇于忧谢嘉靖忧之忧,越奕祺枯坐着想了一会儿,揪着好友,道:“兵不厌诈,不若……”
  紧接着,越奕祺这番那番,给谢嘉靖说了一通。
  谢嘉靖听完,先是一喜,继而又忧伤起来:“这……也太不光明磊落了吧?”
  越奕祺见状,毫不犹豫站起来就走:“那你等着吧!穆锦麟过了年就九岁了,你再等个五六年,就可以娶你的安若妹妹了!”
  这句话简直是致命绝杀。
  谢嘉靖也管不上儒家说的什么鬼君子坦荡荡了,小人就小人吧!
  如果当君子注定没夫人暖炕头,那还是算了。
  紧接着,过了几日,谢家的谢榜眼,病了。
  一连看了七八个大夫,最后都惊动了皇上命了太医过来,可最后大夫们都只齐刷刷摇头说看不明白怎么回事。
  看了大夫没救,谢家病乱投医,请了巫医。
  巫医又是烧纸符又是跳大神地在谢府折腾了大半天,得出结论——
  谢少爷撞了邪,要冲喜啊!
  谢相不信鬼神,只当这巫医胡说。
  可是谢夫人关心儿子,信了,当夜就上穆候府求娶去了。
  人家孩子都这样了,穆候夫人哪好拒绝?
  次日就请人算了日子,一个月后,谢穆二家联姻。
  要不是还要装病,谢嘉靖真是要翻下床去,在屋里连翻上七八十个跟斗才爽快。
  ————
  可是高兴也就一个月,迎亲那天,谢嘉靖抑郁了。
  为啥?
  不让他去接新娘子啊!
  新郎本来就是病殃殃的,迎个亲吹了冷风,挂了怎么办?!
  喜事变丧事了!
  关于自己和穆安若的婚礼,谢嘉靖幻想过无数遍。
  自己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挂着红绸大花,雄赳赳气昂昂,轧过京城的大马路,告诉全世界——穆安若是他媳妇了!
  想想就好激动,比中了榜眼还带感啊!
  可是千算万算,根本没想到这一茬啊!
  谢嘉靖泪奔~
  自我劝说了许久,谢嘉靖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就算没得出去游街接亲,好在还有拜堂这回事啊!
  新娘子大张旗鼓地接了回来,谢嘉靖挣扎下床去拜堂,结果脚下一滑,摔倒了。
  谢家人集体吓得半死,齐心协力把新郎官架上床去,并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壮士盯着,以防谢嘉靖嗝屁。
  要不是还有洞房这回事,谢嘉靖当真是生无可恋了……
  谁!知!道!
  谢嘉靖在洞房里望眼欲穿地盼了大半天……
  新娘子来了,挑了盖头了,喝了合卺酒吃了生饺子……
  新娘……居然!被!送!走!了!
  谢嘉靖眼睛都瞪直了……
  看儿子一副要抽过去的模样,谢夫人连忙叫人端来安神汤,然后对谢嘉靖道:“我的儿,媳妇已经过了门,跑不了的,咱们别急着这一时半刻。”
  谢嘉靖一听,心猛地一悸,然后两眼一翻,真抽了过去。
  谢夫人慌了神,连声叫着请太医,给儿子掐人中。
  谢家又忙着接待宾客,又忙着谢嘉靖对病情,兵荒马乱人仰马翻。
  ————
  话说谢嘉靖这一抽,真抽出病来了。
  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谢嘉靖才好转起来。
  这一个月里穆安若不休不眠,一直陪在他床边,端茶倒水,悉心伺候。
  媳妇是娶过来了,可这看得到吃不到……
  谢嘉靖觉得人生真是太不公平了!
  ————
  好不容易全好了,太医也放了话说可以全了夫妻之礼了,谢嘉靖喜出望外,也顾不上天还没黑,就拖着穆安若,做'爱做的事!
  当了二十年处男,一朝解禁,媳妇又是心爱的人,又温柔又可人,谢嘉靖夜夜笙歌,顿时明白了古时候那些君王为何会不早朝了……
  他谢嘉靖就是个领人俸禄打杂的,也想日日睡到三竿再起啊!
  可是穆安若神个娇妻,更是个严妻。
  床笫一事上穆安若依着谢嘉靖,可这不上班嘛……
  没门!
  如是过了一个多月,在谢嘉靖觉得日子这样过下去也不错对时候,穆安若对小日子没有如期而来……
  谢夫人一直关注这些琐事,听下人如此回报,不敢耽搁,马上请了妇科圣手来诊脉。
  这一诊不得了,谢家少奶奶穆安若已经有了一月半对身孕。
  掐指一算,不就是谢嘉靖开荤那晚上的事?
  谢嘉靖对心都要碎成渣渣了——
  老天玩我!
  谢嘉靖接下来的日子不啻煎熬,穆安若这一胎怀得艰难,太医再三交代孕期不可行房,谢嘉靖爱自己,可更爱妻子。
  不就十个月吗?!
  他忍!
  谢夫人怕儿子这期间憋坏了,琢磨着给谢嘉靖屋里两个丫鬟开脸,也让儿子能泄一泄火气。
  好在谢嘉靖一早留了个心眼,在谢夫人跟前插了个眼线。
  谢夫人还没来得及和穆安若商量这事呢,谢嘉靖就知道了,第一时间求了母亲不要拿这事惹穆安若烦恼,并指天发誓——
  这辈子他谢嘉靖就穆安若一个女人,别的他通通不碰!
  谢夫人知道儿子这犟脾气,自己再坚持,不免要闹得母子离心,便作罢了。
  九个月后,穆安若一朝分娩,生下个儿子,母子平安。
  不过……
  胎儿太大,穆安若伤了元气,太医看后,道——
  谢家少奶奶要好生修养,这房事嘛……就缓一缓吧!
  自儿子出生后就一直兴奋难捱跃跃欲试对谢嘉靖一听这个消息,跪了。
  此刻,他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
  老天爷,你随意玩我吧,你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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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7章 番外3

  穆元华真是愁死了。
  妹妹穆安若的儿子阿安比她的儿子阿好还要小三个多月,可是阿安现在都会念书了,可阿好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他可快两岁了啊!
  越夫人一直安慰穆元华说,孩子晚些会说话也是正常,咱们家阿好会说话晚,但是他没有一岁就学会走路了啊。
  可是穆元华心里头就是不踏实——
  如果阿好真是个哑巴,怎么办?
  就算他不是哑巴,往坏里想,万一……是个弱智?
  穆元华越想越后怕,都快要神经衰弱了。
  越奕棋倒是看得开,哑巴就哑巴,弱智就弱智,好歹是自己生的,好好照顾他一辈子就是了。
  听到越奕棋这样说,穆元华当即挠了他一胳膊血丝——
  什么哑巴弱智呢,你儿子才哑巴你儿子才弱智!
  说完穆元华噎了噎——
  越奕棋儿子,不就是她穆元华生的么……
  哭。
  ————
  穆元华为儿子不会说话一事如此担忧,越奕棋觉得,自己身为丈夫,应该替她分忧解难才对。
  不就是熊孩子不想说话吗?
  饿他两顿不就好了!
  越奕棋当机立断,一大早起来就守在阿好的床边,等他醒来。
  好不容易阿好醒了,洗簌好了穿好衣服,奶妈子端了炉上煨着的米糊过来,要喂他。
  阿好睡了一晚上,正饿着,见到自己最爱吃的糊糊来了,乖巧地将嘴张开……
  勺子才伸到阿好嘴边,越奕棋劈手抢下了阿好的饭碗。
  看到儿子原本惺忪的睡眼猛一下睁大,吃惊地看着自己,越奕棋举举手里头的勺子,嘴角一歪:“叫爹,叫爹就给你吃。”
  阿好眨巴眨巴眼睛,小脸一垮,可怜兮兮地看向奶妈子。
  奶妈子知道小少爷这是饿了,心痛得很,斗胆开口向越奕棋请示:“大爷,小少爷早上不吃东西,要饿坏的。”
  越奕棋只当奶妈子是空气,举起勺子对儿子示意:“叫爹。”
  阿好抿紧了嘴,左顾右盼地在屋里头看了一圈。
  猜到儿子打什么鬼主意,越奕棋毫不留情地戳破他心里的希望:“你娘和你奶奶都去大佛寺上相了,你爷爷也一大早出去练兵了,家里头就你和我两个……”
  说着,越奕棋露出獠牙,笑得异常邪魅:“来,叫爹。”
  阿好收起了可怜的模样,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家爹。
  越奕棋觉得自己这计谋已经开始生效,心里头臭美,调戏似地将勺子往前一伸:“来,我的乖儿子~叫爹~”
  就在这时,阿好猛地一伸脑袋,一口含住越奕棋手上的勺子,呜嗷一口将一大勺米糊全吃掉。
  越奕棋:“…………”
  当着石化爹的面,阿好还十分夸张地吧唧吧唧嘴,将米糊咽了下去,打了个小小的响嗝。
  “好你个兔崽子!敢调戏你老子!”
  越奕棋啪一下搁了碗,抬手就要打。
  屋里伺候的人忙不迭慌成一团:“大爷!小少爷打不得啊!夫人和大奶奶要生气的!”
  听到下人提起母亲和穆元华,越奕棋条件反射似地缩了缩手。
  就在这一刹那,阿好跳下床,从越奕棋的胳肢窝下逃出来,鞋也顾不上穿,小短腿迈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桌边,三下两下爬上和他一般高的椅子,站在椅子上伸长小短胳膊抓了一个大肉包子,低头就是一大口。
  小少爷身手敏捷,屋里的人都看呆了。
  ——包括越奕棋。
  奶妈子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匆忙走过去,端了豆浆给阿好:“小少爷您慢些吃,别噎着了。”
  阿好像是没听到奶妈子的话,埋头吃包子。
  越奕棋回过味来,大步上前双手抓了儿子的腋窝将他从椅子上举起来:“好你个小兔崽子,挺机灵啊?!”
  阿好任由父亲举着自己,迅速地将包子吃完,然后低下头,对着越奕棋的脸,打了十分响亮的一个饱嗝——
  “嗝——”
  葱花味儿的。
  ————
  早餐战略失败,越奕棋深感挫败。
  但是没关系,我大周朝的男儿当越挫越勇才是!
  不就是个不高兴说话的小兔崽子吗?!我可是他亲爹!哪有亲爹制不住自家倒霉孩子的?!
  越奕棋如是想。
  早上吃完早餐,阿好就让丫鬟们陪着玩。
  因为穆元华觉得耳濡目染很重要,所以这个时候都会亲自搂着儿子念书说故事。
  有时候是《三字经》,有时候又是一些人们耳熟能详的小故事。
  今天穆元华不在,这差事交给了识字的丫鬟。
  看到丫鬟打开小册子,要给儿子念书,越奕棋毫不犹豫地上前去抢了人家的书,随意翻翻,扔了。
  阿好似乎是看破了自家爹,脸上风轻云淡,都快淡出鸟来,一个人埋头在那边玩舅舅穆锦麟送的小木车。
  “我越家男儿看什么三字经!幼稚!”越奕棋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孙子兵法》,“兵书,要从小教起!”
  爹爹说得慷慨激昂,小阿好终于有了点反应,扭头过来撇了越奕棋一眼。
  越奕棋走过去,将儿子手里的玩具拿走,将他抱在膝头,给他说兵法。
  阿好不哭也不闹,静静地看着爹爹铺在膝头的兵书。
  越奕棋一开始也只是想着给儿子陶冶情操,可说啊说的,自己就自个儿兴奋起来。
  爹爹突然抖动起来,阿好坐得不舒服,抬了手在书本上拍拍,嘴里嘟囔了一句。
  越奕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阿好这个小小的举动惊到了他,赶紧将阿好调了个方向面向自己:“儿砸!你刚刚说了啥?!”
  阿好冷艳高贵地瞥了越奕棋一眼,抬头,用鼻孔对他——
  “哼!”
  ————
  早餐计策失败也就算了,这个兵书计策也失败……
  越奕棋觉得很受伤。
  可让他更受伤的,是阿好那个鄙夷的态度。
  想当年他年幼时,对越大将军那是一个言听计从敬畏到哈尔滨啊!
  怎么换到他儿子,就完全不和他一个样?!
  这榻马的到底是随了谁的性格?!
  接下来,越奕棋都处在一种自我否定的消极状态之中。
  就连吃中饭的时候,阿好用勺子给他盛了一个肉丸子这样孝顺的举动,也没有让他的心敞亮几分。
  爹爹吃饭吃得不开心,小阿好的心情也很受影响。
  以至于奶妈子才喂了半碗饭,他就耍赖不吃了,一直抱着越奕棋的手臂哼哼吱吱。
  奶妈子见状,把碗和勺子递给越奕棋:“大爷,小少爷让您给他喂饭。”
  越奕棋已经失去了思维的能力,老老实实地拿了碗勺,喂儿子吃饭。
  阿好本想让父亲振奋一些,却没想到弄巧成拙。
  越奕棋这完全不在状态,而且对于喂饭这个工作又不熟悉,不一会儿就喂了阿好一脸的米粒。
  父子俩这模样有趣,屋里伺候的人看着想笑,又不敢,个个憋得难受。
  好不容易这一顿饭艰难地吃完了,越奕棋在下人收拾碗筷的时候,很自然地掏了手帕,给阿好抹脸。
  因为小孩子不容易消化,阿好吃的东西一向做得软。
  越奕棋这一抹没控制好力道,将米粒抹了阿好一脸……
  粘粘糊糊的,跟摊了个蛋白在脸上一样。
  “噗——”
  屋里终于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阿好小脸一垮,真的委屈了。
  越奕棋补救似地又胡乱擦了几下,发现自己是越擦越脏,便不再挣扎,招手叫来丫鬟妈子,给小少爷收拾收拾。
  阿好却不肯,抱着越奕棋的手不肯撒手,继续哼哼吱吱。
  越奕棋无奈地看着儿子,道:“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出来!多大人了,还玩神秘玩任性!”
  看着小少爷嘴一翘,好像要哭出来了,奶妈子赶紧给他做翻译:“大爷,小少爷想您帮他洗脸呢。”
  “孽子!”
  越奕棋愤愤地骂了儿子一句,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给他拧了热巾子擦脸。
  ————
  下午,越奕棋要出门去校场看看。
  可是阿好像是看穿了父亲一样,只要他站一起,就冲过去抱他腿。
  看着才到自己膝盖的儿子一脸不舍的表情,越奕棋心中一软,在他的小鼻子上捏了一下,道:“你不爱说话就不爱说话吧。以后乖乖的,别气着你娘就成。”
  也不管阿好听懂自己的话没,越奕棋弯腰抱起儿子,带着他出了门。
  丫鬟奶妈子愣了愣,赶紧跟上。
  可最后看到大爷让马夫将马牵走,抱着小少爷上了马车,大家伙这才反应过来……
  呼天抢地扑过去——
  “大爷!您这是要带少爷去哪儿!好歹也让我们准备准备一块儿去啊!”
  ————
  越奕棋带着儿子在校场逛了一圈才回来。
  一回到家,果然被母亲和媳妇两个联手教训了一顿。
  阿好就拿着一个校尉叔叔给他的木头匕首,在一旁比划比划,可开心了。
  好不容易一家子都歇下了。
  穆元华将睡着的儿子放在床上,扯了被子给他盖上。
  正要离开时,穆元华听到儿子口齿清晰地说了一句梦话——
  “爹爹笨蛋。”

☆、第88章 包子番外2

  越奕棋吃过午饭,下午一般都会去校场。
  这天,一家子在家里用过午饭,越奕棋陪着妻子穆元华,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给穆太夫人生日准备的贺礼,瞧着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准备去校场。
  越奕棋才站起来,原本在一旁地毯上安安静静玩玩具的阿好就如同被惊动的小鹿一样,猛地抬头,看向父亲。
  儿子一脸防备,越奕棋觉得有些奇怪,走过去,弯腰摸摸阿好的小脑袋:“怎么了?”
  阿好将手上拿着的木剑“彭”一下用力甩到地上,扶着地站起来,两手张开,用力地抱住了越奕棋的小腿。
  阿好这举动来得异常,穆元华歪过头来看了一眼儿子,道:“阿好,松开你爹,他要去校场了。”
  穆元华这话说完,阿好不但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低头与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儿子对视着,越奕棋想了想,说:“你想干什么,说给爹爹听。”
  穆元华并没将儿子昨晚上说了梦话的事告诉丈夫,现在看越奕棋还一副拿着糖果哄骗小孩子说话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阿好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咬紧牙关不说话。
  越奕棋用食指在阿好头顶上画着圈圈,好声好气地哄着他:“阿好想干什么,说出来,爹爹满足你。”
  越奕棋话音一落,阿好马上就张嘴说到:“阿好要同去!”
  吐字清晰,语句连贯。
  越奕棋大喜过望,扭头对穆元华说:“儿砸说话了!”
  穆元华笑着对越奕棋点点头。
  弯下腰一把将阿好抱在怀里,越奕棋继续哄他:“叫一声爹爹,叫一声爹爹就带你去!”
  阿好即刻变了脸,满眼鄙夷地看着越奕棋。
  一旁的穆元华看不下去了:“说话不算数啊你?你刚刚明明说了阿好说什么,你就满足他。现在又要反悔加条件?”
  穆元华这话说得深得阿好的心,阿好连连点头,又重复了一遍:“阿好要同去。”
  “这……”
  方才许诺只是一时兴起,现在到了兑现的时候,越奕棋又犹豫了。
  回头看了看妻子,越奕棋又低头对儿子说:“可是你昨儿也看到了,我带你去,你奶奶和你母亲要撕了我的。”
  阿好不高兴了,小胖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啪啪啪地拍着越奕棋的头脸:“阿好要同去!阿好要同去!”
  越奕棋为难地转身对穆元华说:“阿好要去,怎么办?”
  穆元华白了他一眼,站起来对儿子伸出手:“阿好来和娘,让你爹上班赚钱给咱们买大马骑。”
  母亲才到跟前,阿好就毫不犹豫地搂住父亲的脖子,埋头在父亲肩膀上,不去看母亲。
  知道自己儿子脾气犟,穆元华叹了口气,对越奕棋说:“带去就带去罢,多带几个丫鬟婆子,让他们好生瞧着阿好。”
  越奕棋一脸尴尬:“……不好吧。我是去干活,又不是去享受去炫耀的。”
  穆元华想了想,觉得也是。
  可又不放心儿子跟着这个坑货爹出门……
  穆元华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伸手去抱儿子:“阿好来跟娘,娘带你出门去买糖糖吃。”
  阿好抱紧了越奕棋的脖子,小短腿乱蹬着,哭闹着不依:“校场!校场!”
  夫妻俩正两厢为难时,越大将军正巧路过,看到他一家三口僵持,进来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穆元华赶紧将前因后果说给公公听。
  越大将军一听,乐了。
  摸着孙子的小脑袋,越大将军赞赏道:“不愧是我越家的儿孙!看到兵器就来劲!奕棋,你就带着阿好去!你母亲那边有意见,就让她来找我!”
  穆元华一听,担心说:“可是校场上刀光剑影的,万一奕棋一个疏忽,阿好伤到了怎么办?!”
  “校场里头用的兵器都没开过锋,无妨!再说了,越奕棋连儿子都保护不了,怎么去保护我大周江山?!让他爷俩去!”
  越大将军看得十分开。
  公公话都这样说了,穆元华再阻拦,就显得小气了。
  想到昨日越奕棋带着阿好去校场,最后都平安归来了,穆元华自我宽慰一番,还是认同了。
  送父子俩上马车前,穆元华啰哩啰唆地交待了一大番注意事项,又让越奕棋带了些阿好干净的裤子,阿好吃的食物,这才让马车走。
  校场里头一向全都是大男人,自昨日越都尉带了儿子过来,大家伙都觉得这校场紧张的气氛都缓和几分。
  今日,越都尉又带着越小公子过来,众人皆大喜,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地,看这个四肢短小的小豆丁。
  阿好一点儿也不惧生人,由父亲抱在怀里,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每一个来围观他的人。
  当看到昨日送他木剑的校尉,阿好毫不犹豫地松开搂着爹爹脖子的手,探身向那校尉,对他伸出双手:“叔叔抱!”
  越奕棋一愣,在阿好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你这个小白眼狼!人就送了你一把木剑,你这就叔叔长叔叔短地叫上了?!”
  在家里还惜字如金呢!到这边就狗腿地叫上叔叔了!
  校尉叔叔哈哈大笑着,过来抱了阿好,在他小脸上大大地啵了一下:“乖孩子!昨儿叔叔送的木剑喜不喜欢?!”
  阿好重重地点点头,搂住校尉叔叔的脖子,在他脸上回啵一下。
  见这小团子被陈校尉抱在怀里,乖乖巧巧的可爱得劲,其他人也牙痒痒起来,一个两个地从身上掏些稀奇玩意来引阿好注意。
  阿好左右逢源,来者不拒,不一会儿越奕棋就替他收了满怀的礼物。
  到了晚上,越奕棋父子俩是满载而归。
  这一天里,阿好不仅收获了一大车礼物,还收获了……一大堆干爹。
  穆元华看着一马车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无言以对。
  越奕棋还在一旁揶揄她:“看你教的乖儿子!空手套得一把好白狼啊!”
  穆元华白了越奕棋一眼:“我一个人能生出来?!”
  “是是是~”越奕棋附和着,四下看看没人,上前去将妻子一把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就是阿好一个人太孤单……今晚上咱俩努力努力,把阿爽生出来陪他玩?”
  穆元华在越奕棋腰上掐一把:“没个正形!”
  ————
  去校场之事,阿好是一回生二回熟。
  每天吃完午饭,阿好就进入警戒状态,等父亲越奕棋准备出门时,冲上来抱他腿,撒娇要一块儿去。
  每次都得逞。
  一开始越夫人还很反对,可看越奕棋没失过手让阿好受伤,也就放宽了心。
  从此后,越奕棋父子成为了候潮门外大校场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绝大部分时间里,越奕棋是抱着儿子指点手下人武功的。
  而有时候,阿好下午犯困,越奕棋就会用背带将他负在背上,让他睡觉,自己继续指点江山。
  某日,穆元华看着天突然晴转阴,怕要下雨,便亲自给丈夫送雨衣,顺便要将儿子先接回家。
  可一到校场,找到越奕棋父子俩……
  穆元华沉默了。
  此时,越奕棋用一条色彩斑斓的背带背住阿好,阿好正安安静静地趴在父亲的背上,睡得正香甜。
  眼前,数百将士比划拳脚,呼声震天。
  此情此景,穆元华心中只一个感受——
  智残身坚,忙于公务的父亲用宽阔的背,为儿子撑起一片天。
  这种乡村教师背着儿子上课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囧!
  ————
  后来,阿好日益长大,不再让父亲时刻抱着背着,自己一个人也能在校场混得风生水起。
  再后来,穆家二少爷阿爽出生。
  而后,阿好在阿爽两岁的时候,说服了他奶奶,说他会替爹爹看好弟弟,让越夫人同意了越家两位小公子同时出入校场。
  于是,奶爸越奕棋,多了一个要带去校场的孩子……
  因为校场不能带闲杂人等进入,阿好阿爽已经是例外中的例外,伺候两位小少爷的下人们都没法跟着去校场照顾阿好阿爽,越奕棋一个人,得看两只猴子……
  穆元华真是心痛丈夫。
  就算是乡村教师,也没有同时背两个孩子上课这回事啊!
  越奕棋倒是想得开——
  带两个孩子累人,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毕竟阿好再过两年,就六岁了,可以去读书了。
  只要撑过这两年……
  只要撑过这两年!
  希望就在眼前啊!
  越奕棋握拳。
  谁知道,屋漏偏逢连夜雨……
  阿好五岁时候,越家大奶奶穆元华……又怀上了……
  越奕棋狂喜之余,不得不对命运低头——
  带孩子就带孩子吧。
  他们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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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9章 包子番外3

  大家都没看明白,越奕祺和穆元华的大儿子阿好这性格是随着谁。
  而二儿子阿爽,绝对是随他亲爹的没跑了。
  记得侯潮门外大校场里有一个两人高的黄土坡,简单地修了一条阶梯道。
  阿好两岁多的时候,被他爹带着上去玩。
  斜坡陡峭,阿好腿又短,在上面一个站不稳,猛一个倒栽葱,像个驴打滚似地咕噜噜从坡头滚到了坡底。
  爹爹越奕祺措手不及,看得目瞪口呆。
  自此后,阿好只要一看到那黄土坡就毫不犹豫掉头走。看到斜坡或者楼梯,也是第一时间抱住大人的大腿,有人看护着才肯走。
  但是,同一个黄土坡,阿爽滚了四次。
  四次!四次啊你敢信?!
  头一次丈夫自责地抱着滚完坡的二儿子回家时,穆元华还觉得这也许是个意外。
  可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越奕祺抱着滚了一身土的二儿子回家,穆元华觉得,应该正视这个问题了。
  哄了两个儿子睡觉,穆元华与丈夫一起歇下后,在他枕边忧心忡忡地说:“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阿爽这一点记性也不长,同一个坡滚了四次。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越奕祺伸手搂住妻子,道:“之前你不也担心阿好是哑巴是弱智吗?看看现在,简直就是个人精。上次在穆家还把薛朝义的儿子说哭了……依我看,阿爽和他哥哥一个样,大器晚成,大智若愚。”
  穆元华面带犹豫:“可是……”
  越奕祺紧了紧手:“没什么可是可是的……我还是那句话——要是阿爽真有什么毛病,我们便养他到老就是了。”
  ————
  事实证明,越奕祺这句“大器晚成,大智若愚”,说早了。
  阿爽一路懵懵懂懂地长到了四岁,还是一副不太灵光的模样。
  穆元华伤心过后,也就释怀了。
  这日是穆太夫人七十九岁的寿辰,穆家三位出嫁的小姐拖家带口地来给穆太夫人祝寿。
  说起来,穆家小姐的生子能力真是强大——
  穆紫若两个儿子,穆安若一个儿子,穆元华两个儿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太医断定了,是个男孩。
  晚宴前,三位小姐忙里忙外地准备宴席,二姑爷越奕祺就领着五个小豆丁,在后花园射箭玩儿。
  阿好和他两个年纪相当的表兄弟用的是普通的弓箭,阿爽拿的是逗小孩儿玩的弓箭。
  薛朝义的小儿子在一旁由奶妈子抱着,一边流着哈喇子一边瞧四个哥哥射箭。
  靶子放得不远,就十步开外。
  越奕祺给三个正经上场的小孩儿纠正姿势。
  此时,在后花园伺候草木的园丁早就溜了个精光,而其他留守的丫鬟小厮,也都颤抖着站着远远的,生怕被小少爷们的箭矢射中,平白无故遭罪。
  越奕祺替他们仨端正好,说了一遍射箭的要领,转身,顺带给陪练的二儿子抬了抬手臂。
  收拾好了,越奕棋后退两步,抬手,落下——
  “射!”
  紧接着,“咻咻咻”三声箭啸,丫鬟小厮们只见眼前三道红光闪过,三支箭接二连三“咚咚咚”地射在了靶子上。
  越奕棋正要去检查三个小子的成绩,这时候阿爽“嗷~”地嚎了一声,手上张紧的弓猛地一松……
  越奕棋来不及看二儿子,只觉得一阵杀气袭来,想也没想,猫下腰。
  越奕棋听到自己头顶上一阵鸣啸而过,待他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看到阿爽射出的箭又稳又准地……射中了在湖里徜徉的黑天鹅……
  一箭爆头,黑天鹅当即死亡。
  越奕棋:“…………”
  阿好和他的表哥表弟:“…………”
  丫鬟小厮们:“…………”
  被弓箭的反冲力震得晃晃悠悠好久才站住脚的阿爽看到爹爹一脸无语,顺着他的目光往湖里一看,惊叫一声:“哎呀!鹅鹅!”
  没得到父亲和哥哥们的回应,阿爽迈着小短腿跑到越奕棋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袖,指了湖里死于非命的黑天鹅给越奕棋看:“爹爹,鹅鹅!死了?!”
  越奕棋无奈扶额:“阿爽,你射什么不好,干什么要射这鹅?”
  这鹅是太皇太后赠了穆太夫人玩赏的,你说射就射,还射死了……
  为父真的是相当的无奈啊!
  ————
  知道自己四岁的二儿子射死了太皇太后送穆太夫人的黑天鹅,穆元华深刻地无语了——
  搁现代黑天鹅也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啊,搁现代英国搞不好还是有爵位的啊……
  纵然在古代这些野生动物还没有灭绝,但是这是太皇太后送的天鹅……怎么说也不能和一般的家鹅一概而论罢?!
  穆太夫人知道这个消息,只是哈哈大笑两声,夸阿爽道:“咱们小阿爽这才大多年纪?四岁的小人儿就有这么大力气射死只鹅,以后一定大有出息!”
  原本还被父亲的紧张吓到的阿爽听曾太奶奶这样说,原本皱成了菊花的小脸终于舒展开来,笑了。
  听到弟弟没事,阿好也跟着松一口气。
  穆元华看着自己二儿子嘿嘿傻笑的小模样,心塞。
  ——想她穆元华两世英明,怎么生出了阿爽这样的小呆瓜?
  还是个怪力小呆瓜……
  妈蛋。
  ————
  宴席开始,穆侯带着穆家姑爷和儿子侄儿陪着太夫人坐一桌,穆侯夫人就领着女儿侄媳外孙们坐一桌。
  方方开席不过半小时,阿爽突然“嗷嗷”大哭起来。
  穆元华赶紧搁了筷子,抱了二儿子在怀里,连声问他怎么了。
  阿爽哭得委屈,指着穆紫若一岁的小儿子,控诉:“阿文咬我!”
  说着,阿爽抬起胖嘟嘟的小手,给母亲看他手上的牙印,瘪着嘴,再次强调了一遍:“阿文咬我!”
  穆元华一看,看到阿爽的手腹上果然有两个深深的牙印子,一边忙着叫妈子给小少爷拿药膏,一边哄儿子。
  一旁的穆紫若抱起被表哥这架势吓哭了的小儿子阿文,兜着他,转头对穆元华歉意说:“我们家阿文最近长牙,牙齿痒。在家也是突然就咬人的……真是对不住。”
  穆元华将儿子哄好了,对堂姐笑言:“没事的,小孩子间哪没点磕磕碰碰。睡一觉就都忘了。”
  穆元华没往心里去,穆紫若也不好再在这事上做文章。
  大家都当这事是一个小小插曲,等两个小孩子都不哭不闹了,继续吃饭喝酒叙旧。
  一家人欢欢乐乐地给穆太夫人过完了生日,也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姐妹三个在门外依依不舍了好半会,终于要分开了。
  穆紫若从奶妈子手里将昏昏欲睡的小儿子阿文抱过来,指着穆安若穆元华道:“阿文,和二姨三姨说再见。”
  阿文眼睛都睁不开了,可还是奶声奶气地对穆元华姐妹俩说:“二姨三姨再见。”
  穆元华应了一声,伸手在阿文的小脸上轻轻一捏:“阿文真乖。”
  说完,又对穆紫若道:“赶紧回去吧,孩子都要睡着了。”
  穆元华话音一落,就感觉到有人扯她裙子。
  穆元华低头,看到二儿子阿爽眨巴着大眼睛,对她伸出手:“娘抱!”
  穆元华猜想儿子是要和表弟道别,便高高兴兴地弯下腰,抱起阿爽,对他道:“阿爽和姨妈说再见。”
  阿爽抱着拳头,对穆紫若拱拱手:“姨妈再见~”
  穆紫若伸手摸摸阿爽的小脑袋,笑道:“阿爽乖。”
  阿爽直瞪瞪地看着表弟阿文,突然抬手指指他:“要亲亲阿文。”
  大人们一愣,反应过来后,都笑了。
  穆元华笑呵呵将儿子递到阿文面前:“来来,阿爽亲亲阿文。”
  穆紫若也很配合地将小儿子揣出来。
  阿爽裂嘴一笑,张了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牙,凑向阿文……
  “嗷——!!”
  原本还睡得迷糊的阿文突然惨绝人寰地叫了一声。
  穆紫若心一慌,后退两步,抱紧了小儿子,兜兜转转哄他。
  穆元华不明所以,赶紧扯了阿爽的小耳朵,问他:“你对表弟干什么了?!”
  阿爽问心无愧地回答:“刚刚他咬了我一口,我还他一口而已。”
  穆元华真是要气死:“阿文才多大!你也好意思?!”
  阿爽看了一眼越奕棋,道:“爹爹说了,做人就该恩怨分明。”
  穆元华无言以对,只能回头默默地横了丈夫一眼。
  穆紫若哄好了儿子,也过来给阿爽说话:“都是孩子,别计较那么多了,早点回去罢。”
  穆元华想着回去了再收拾儿子和儿子爹,便和穆紫若道了别,各自上了马车。
  最后,穆元华还是没忍到家,马车上就开始教育二儿子阿爽:“睚眦必报不是君子所为,再说了阿文咬你是无心的,你这样斤斤计较,不乖!”
  阿爽只倔强回答:“阿文先咬我的。一咬还一咬,公平。”
  穆元华气倒,暗中掐了越奕棋一下:“你倒是说话啊!”
  越奕棋闷声笑着,不言语。
  这时候,一旁当背景的阿好突然开了口:“阿爽,你说要公平……可是阿文才长了两颗牙,你咬他一口却有八颗牙,这样说来,他得再咬你三次,才公平。”
  阿好话音一落,穆元华和越奕棋双双陷入沉默。
  阿爽扳着小手算了算两颗牙和八颗牙的区别,算了半天没算明白,干脆抱着母亲的脖子撒起娇来:“阿爽困了。”
  穆元华想着这次一定要儿子搞明白情况,只拎着他不让他睡:“那你说你错了没?”
  阿爽噎了一噎,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阴影里的哥哥,怂了:“阿爽错了。”
  穆元华见他松了口,又打蛇随棍上,追问:“错在哪儿?!”
  阿爽又暗搓搓地看了一眼哥哥,答:“不该咬阿文。”
  穆元华满意地点点头:“那好,回去咱们准备个赔礼,回头你亲自送到姨妈家里,和阿文说对不起。”
  阿爽不情愿地嘟起嘴。
  这时候,阿好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阿爽猛地抖了个机灵,抱紧了母亲,答:“好。阿爽去道歉。”
  二儿子的表情穆元华全看在眼里。
  无语地拍拍二儿子的脑袋,再无语地看向大儿子,穆元华最后挤出一句话——
  “阿好的算术真棒。”

☆、第90章 主线番外1

  四月,匈奴可汗暴毙,王子鲁图即位,登基当日昭告天下——
  匈奴不再臣服于大周王朝!
  两国原本就脆弱的关系,破裂。
  五月,鲁图召集兵马,南下攻打漠北关口。
  漠北告急!
  此时,穆元华方渡过怀孕的前三个月危险期。
  这一胎并没在小夫妻的计划中,而且还是在某次越奕祺酒后不小心中招的,怀起来比阿好阿爽要辛苦许多。
  这一天散朝归来,一向不擅长于隐瞒自己心事的越奕祺,将忧心挂在了脸上。
  看到丈夫闷闷不乐的模样,穆元华问:“怎么了?”
  越奕祺欲言又止,最后勉强一笑,道:“没事。”
  穆元华静默三秒,决定再给他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真没事?”
  越奕棋重重点头:“真没事!”
  “天地良心?”
  穆元华一脸狐疑。
  “天地良心!”
  越奕棋信誓旦旦。
  穆元华暗中翻了个白眼,腹诽——
  没事才怪。
  ————
  越奕棋不说,穆元华还不知道打听?
  寻了家里头的百事通,穆元华一开口就是:“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
  百事通汉子想了想,道:“太皇太后赐给穆太夫人的一对儿黑天鹅,被咱们家二少爷给射死了一只。太皇太后知道了,不但没生气,还夸咱们家二少爷身手好。”
  穆元华嘴角抽抽:“这事我知道,给我说点我不知道的。”
  百事通为难了:“可是大奶奶,小人也不知道您知道些什么,不知道些什么啊!”
  穆元华静默片刻,说:“那你挑些国家大事来说说……”
  顿了顿,穆元华又补充:“最好是和咱家大爷能沾些关系的。”
  百事通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看我这脑子!回大奶奶,最近市井传闻匈奴人打过来了,漠北那一片光秃秃的都是沙子,已经被鞑子给占了!”
  穆元华心里头咯噔一下,想明白了。
  抬手摸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穆元华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看到大奶奶一瞬间变了脸色,百事通心里七上八下的,胆怯地问了句:“大奶奶,这事……可是您想知道的?”
  穆元华不置可否,叫了柳芽给百事通封了赏钱,让他下去了。
  ————
  这一次吃午饭,越奕棋还是一脸不高兴。
  不过,这一回有穆元华陪着他不高兴。
  两个人像参加了黑脸比赛一样比着谁的脸更黑。
  阿爽哼哧哼哧地啃着鸡腿,啃了一脸油,完全没注意到父亲母亲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阿好安安静静地吃完一碗饭,对父亲说:“爹,您就别憋着了,有话就说,我看着都难受。”
  越奕棋拿了筷子尾在阿好的手背上敲了一下,低声呵斥他一句:“有你这样和亲爹说话的?!”
  阿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然地转头向穆元华投诉:“娘,爹对我使用家庭暴力。”
  这一次穆元华没有顺儿子的心收拾越奕棋,很暴躁地各打五十大板:“你和你爹都不是什么好鸟!闭嘴吃饭!”
  阿爽刚好啃完一条鸡腿,见到母亲骂哥哥,高兴地手舞足蹈,用鸡腿骨头在桌上敲拍子:“闭嘴!闭嘴!吃饭!吃饭!”
  穆元华扭头说了二儿子一句:“阿爽你也是!少说废话多吃菜!省得没力气滚黄土高坡!”
  看到二儿子被妻子说得嘴一瘪马上要哭出来,越奕棋赶紧将人抱到怀里哄着:“阿爽不哭不哭,咱们闭嘴吃饭。”
  穆元华看越奕棋这不温不火的样子就来气,才吃了半碗饭就把筷子搁了:“我不吃了。姓越的孩子下午晚上都归你带,今晚上你爷仨睡一块谁都别来闹我!”
  听到穆元华这话,越奕棋急了,也顾不上阿爽蹭他一身油,赶紧将阿爽放下地去追穆元华:“夫人请留步!”
  穆元华没理他,没留步,径直走出门。
  越奕棋仗着自己腿长步子大,三步两步就追上了穆元华,一边跟在她右手旁一边说:“阿好的床太小,睡不下我爷俩。还是咱们的床大……你就收留我呗~”
  穆元华猛地止住,转身,一脸严肃地问越奕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明白了告诉我——到底有没有事?!”
  越奕棋愣住。
  想了老半天,越奕棋最后还是选择闭嘴:“没事!能有什么事呢?!”
  穆元华气到,抬了手作势要打。
  越奕棋忙不迭把脸凑过去:“打打打,你解气就成。”
  穆元华简直要气哭。
  狠狠地越奕棋的脸上推了一把,穆元华叫来柳芽:“你给我收拾收拾,我今晚上回娘家住!”
  越奕棋一听,吓得手足无措:“诶诶元华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回娘家啊!”
  什么招呼都没打地就回娘家,穆太夫人和穆侯夫人肯定觉得我欺负你了啊!
  这怎么成!
  穆元华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越奕棋正要跟上去再争取个缓刑,结果穆元华毫不留情地丢了一句话过来——
  “不许跟过来!跟过来有你好看!”
  越奕棋脚步一顿,僵住了。
  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走远,越奕棋觉得自己的心,好塞好塞。
  这时候如果有两片落叶随风歪歪扭扭地从他面前打着旋儿飘过,就应景了。
  偏生残酷的现实没有落叶,只有……
  “爹,你看什么看,娘都走没影了。”
  阿好风轻云淡的声音在越奕棋身后响起。
  紧接着是阿爽不明状况的复读:“没影啦~没影啦~”
  越奕棋的心,更塞了。
  快心肌梗死了。
  ————
  夫人午饭都没吃完就回了娘家,越奕棋下午也无心办公,随随便便地打了份酱油,一完事就拖着两个儿子往穆家赶。
  穆太夫人笑呵呵地接待了曾孙女婿,和他唠了半天嗑,留了他吃完饭……
  就是没让他见到妻子。
  眼瞧着到了亥时,孩子们是时候睡觉了。
  越奕棋不再纠结,当即拍板让随侍回家报备一声——
  今晚上他越奕棋,就带着两个娃,在岳父家住一晚。
  穆太夫人哈哈哈大笑着,让下人伺候着两位小小少爷去歇息了,也让丫鬟领着越奕棋下去了。
  洗簌过正准备歇下的穆元华看到丈夫进了屋,马上就板了脸:“你来做什么!”
  越奕棋也顾不上屋里头还有穆家的丫鬟了,走过去一把将穆元华圈在怀里:“晚上要抱着媳妇睡,我才睡得着。这不就寻你来了么。”
  屋里的丫鬟们自觉地低了头,装透明。
  穆元华挣脱半天没挣脱开,干脆低头,往越奕棋搂在她胸前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下去。
  越奕棋显然是被她咬习惯了,一声不吭任由她咬,就是不松手。
  穆元华咬了一口,气也消了大半。
  再次推推越奕棋的手,穆元华道:“从校场直接过来的罢?身上臭烘烘的,也来抱我。松开!洗洗睡了!”
  听妻子这语气,越奕棋知道自己这死刑已经免了,高高兴兴地松了手,让穆家的小厮准备了热水。洗簌过后,越奕棋摸上穆元华的闺床,将背对着自己的妻子揽到怀里。
  双手掌心轻轻地盖在穆元华的肚子上,越奕棋低声开口道:“其实,还真的是有事。”
  看我还治不住你?
  穆元华心中冷笑,嘴上只问:“什么事?”
  “匈奴人打过来了。镇守漠北的吴小将军,在上一次与匈奴人的交锋中,殉国了。漠北军节节败退,已经退到广武镇了。广武镇离京城不过七百里,若是守不住……”
  若是守不住,真不知道会落个什么样的下场。
  没想到形势比她估计的还要严峻,穆元华大惊失色,也顾不上这时候自己还在和丈夫生气了,连忙转身,与越奕棋面对面,问他:“吴家人不是都对漠北地形特别熟悉吗?!而且吴老将军诸多儿子,也不仅吴守可用吧?!”
  吴守,便是越奕棋口中殉了国的吴小将军,也是他早年在漠北的知交。
  “吴守已经是吴家这辈人中的翘楚,他都拦不住匈奴人,其他吴家人去,也只是送死而已。”
  微弱烛光下,穆元华看到丈夫一脸沉痛,不由得抬手,抚摸他的额头,想要将他蹙起来的眉头抚平。
  夫妻两人面对面,久久没说话。
  抚过越奕棋的额头,再抚过他浓密的眉毛,神色坚毅的双眼,笔挺的鼻梁……
  用食指轻轻勾勒着越奕棋的唇形,穆元华最后抬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道:“去吧。我不拦你。”
  越奕棋并没有因为穆元华这句话惊喜,反而一脸不舍地搂住了她:“太医说了,你身子不好,我怕我不在你身旁,你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我想一直陪着你,直到孩子出世,你们母子平安。”
  穆元华眼含着泪,在他怀里摇摇头:“你要对我有信心呀。而且孩子才三个月。他出生的时候,也将近年关了。那时候天冷,匈奴人捱不住严寒,也该退兵了。还有七个月呢,我和孩子等你。”
  “这……”
  越奕棋还是在犹豫。
  “我知道你犹豫是因为你很想去。既然是你的心愿,就不要因为我被绊住。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穆元华一再保证她一个人也能行,越奕棋听得是又心痛又伤怀,久久才开口道:“你一定要好好的,为了我,也为了孩子们。”
  穆元华郑重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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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章

  五月,越奕棋向皇上毛遂自荐,征战匈奴。
  皇上准了,并命其三日后启程前往漠北。
  散了朝,太子拦住匆匆往家赶去的越奕棋,将他拖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揪着越奕棋的衣领往墙上一推,低声喝到:“你疯了吗?!”
  越奕棋整整自己歪掉的衣领,答:“我没疯。吴守殉职后,放眼整个大周朝,除了我,再无第二人能担此重任。”
  太子冷笑一声:“越奕棋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大周人才济济,还差个带兵打仗的?”
  “大周朝是不缺将领,但是对漠北地形熟悉,对漠北军熟悉的人,就只有我。”
  越奕棋没被太子这一声冷笑激怒,答得无比诚挚。
  “夜郎自大!”太子又骂他一句,“趁着你还没出京,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我去和父皇说,不让你去,换个人去。你就在家里好好地和元华过日子,这事也别告诉她,让她担心。”
  听到太子这话,越奕棋静默片刻,答:“她都知道的。”
  说完,越奕棋顿了顿,又补充:“而且在我还纠结的时候,是她让我去的。”
  太子微微一怔,不敢相信:“是她让你去的?!”
  越奕棋点点头,答:“是。”
  看着太子神色异常,越奕棋叹了一口气,道:“阿谨,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们好……可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正值国家危急存亡时候,我等理当挺身而出,为君分忧为国解难。再者,如果大周失陷,我和元华又如何能安稳度日。”
  越奕棋言之拳拳,太子无力劝阻,最后也只能问一句:“此去凶多吉少,你可想过如果你战死,元华当如何自处?”
  越奕棋被太子这话给问住了。
  如果我死了……元华……
  改嫁?
  不成!
  为我守贞?
  ……也不成!
  殉节?
  喂越奕棋你在想点什么!!
  看着越奕棋脸上走马灯似地变换纠结的表情,太子知道他想不通了,最后好言相劝:“你明明就舍不得她,你怎么忍心她守寡?”
  越奕棋独自纠结了好半响,终于得出了结论——
  “既然我舍不得她,那我不死不就结了?”
  说完,越奕棋还在太子的肩膀上拍拍:“多谢阿谨为我俩操心。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死的。”
  面对自信心爆棚的越奕棋,太子……无言以对。
  ————
  散朝回到家,迎接越奕棋的,是母亲越夫人扔过来的茶碗……
  然后是腰枕,点子盒子,茶壶茶盘……
  越奕棋一一闪过越夫人掷来的暗器,最后看到一个硕大的花瓶飞过来……
  这回越奕棋不敢闪开了,手忙脚乱地接住那个花瓶,告饶:“母亲消气!这花瓶可是先帝御赐的!好好的一对儿粉青觚,碎了一只就不好了!”
  越夫人扔遍了手边的事物,站起来找趁手的东西好继续扔。
  越奕棋见状不妙,连忙冲上去从后头抱住自己的老妈:“母亲!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惹了您生这么大气?”
  越夫人找不到凶器,心也累了,一把推开越奕棋回椅子上坐下,道:“你人大了心也大了,什么事都不和我商量。上一次是娶你媳妇那事,这一次是去漠北与匈奴人打仗……上一次也就算了,娶谁不是娶呢。可这次这事能一样吗?!这么凶险的事情你也不和我请示请示,就直接和皇上说了?!”
  越奕棋走上前去,跪在越夫人膝头,道:“母亲,我和漠北熟,没事的。”
  越夫人抬手在越奕棋脑袋上抽了一巴掌,抽得他夸张地哇哇大叫:“母亲!我都是当爹的人了!能不能这样说打就打啊?!”
  “你也知道你是当爹的人了,你考虑过你儿子的将来吗?!元华现在还怀着呢,你舍得你们孩子一出生就没爹?!”
  说完越夫人自觉不吉利,双手合十念叨几句百无禁忌,再改口:“你舍得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
  听母亲这话,越奕棋收了嬉笑的脸,讷讷道:“我不舍得。”
  “不舍得你还去!”
  越夫人又想抽人了。
  “母亲……”越奕棋轻轻地唤了一声越夫人,然后用自己的双手,覆住越夫人的手,“就是因为不舍得,我才要去。匈奴人一日不退,咱们大周就一日不得平安。与其在家坐等匈奴人铁蹄踏入我大周国土,还不如正面迎敌,将他们击退。以攻为守,方是正道。”
  儿子说得情深意切,越夫人叹了一口气:“我不懂你那些国家大义兵法阵法,我只想你好好的……但如果你觉得这样做,对,那么你就去做吧。”
  越奕棋面色一凛,跪着倒两步,长长伏地磕头:“儿子不孝,让母亲忧心了。在这儿,儿子向您保证——一定,会击退匈奴人,完好无损归家。”
  ————
  准备出发的这三日里,越奕棋告假在家,好好地陪父母妻儿。
  穆元华明明心事重重,可又怕丈夫惦记家中事,只能强颜欢笑,陪伴他左右。
  阿好觉察到家中诡异的氛围,不再用言语挑衅父亲,安安静静地当一个美小孩。
  而神经粗大的阿爽完全没注意,该吃吃,该睡睡,顺带还抱怨一下爹爹怎么都不去校场了他好无聊。
  临行前一页,越奕棋趁着妻子去洗澡的时候,领着大儿子阿好去了书房。
  赶走书房里的人后,越奕棋坐在椅子上,扶着站着的阿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交待:“明天我就要出发去漠北了。我不在家这一段时间里,你要乖乖的,不要惹你母亲生气。如果阿爽不听话,你就帮着你母亲管教他。”
  说到这儿,越奕棋想了想,摇摇头:“算了算了,你母亲正怀着小弟弟,你和阿爽都别去打搅她。等等我和你奶奶说说,你兄弟两个这阵子就住她那儿,隔三差五地来给你母亲请个安就是,平日里别去闹她。”
  阿好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爹,你要去漠北揍匈奴人吗?”
  越奕棋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咱们越家人都是要当将军的。现在匈奴人打进来的事情人尽皆知,你这时候去漠北,除了去揍他们,还能去干嘛?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旅游吗?”
  阿好这一番跟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说得越奕棋应接不暇。
  尴尬地清咳一声,越奕棋道:“关键时刻,严肃点,别损你爹了。”
  阿好认真地点点头:“好。我会注意。”
  然后,阿好看着越奕棋的眼睛,严肃地摇摇头:“但是,我就不去奶奶那儿住着了。母亲一个人,太寂寞了,我陪着她。爹你送阿爽过去就成。”
  越奕棋想了想,不同意:“阿爽那么皮,你奶奶制不住他,他得和你捆绑在一起。”
  阿好垂了肩膀,不情不愿地开口:“那好吧。”
  越奕棋用力地在儿子的肩膀上拍拍:“好好陪你娘。”
  阿好一副小大人模样,回过来在越奕棋的肩膀上拍拍:“爹,娘就交给我了,你就放心去吧。”
  阿好这话明明说得无比正直,但是越奕棋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对味。
  他怎么就觉得,阿好言下之意是——
  笨蛋爹你就放心地送死去吧,你媳妇我承包了!
  这孩子是一生下来就抱错了吧?!

☆、第3章

  离别前夜。
  搀着妻子上床躺好,越奕祺挨着她在床外边睡下。
  那种传统的男内女外的睡觉姿势在越氏夫妇间只维持了五天。第六天越奕祺就自觉滚到外面睡了——他早上起得早,睡里面再小心,也会惊动到妻子。
  干脆就他睡外边算了。
  给穆元华扯了被子盖上,越奕祺开口道:“这一次我出门,你就当成我去校场,不过就是去得久一些……无论多久,我最后都会回来的。”
  穆元华白他一眼:“当成你去校场?那儿子你带不带去?”
  越奕祺噎了一噎,改口:“那就当成……我去上朝。”
  穆元华噗地笑出声,从被子里伸出双手,托住越奕祺的脸:“你就放心地去,别惦记家里。”
  越奕祺抓住她的手,感叹:“我这么大点子心,里面全是你和孩子还有父母亲人,我如何不惦记?”
  “又贫嘴。”穆元华啐越奕祺一句,可看到他眉眼间满是柔和神色,心里一软,道,“一路上不管忙不忙急不急,都记得给我写信……只言片语也是好的,让我知道你平安。”
  “好。”越奕祺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抬手盖住妻子的眼睛,“夜深了,闭眼睡觉。明日……明日我起来就不叫你了……咱们就和往常一样。”
  越奕祺说完,感觉到穆元华长长的睫毛刷过自己的掌心,略有湿意。
  长久沉默后,穆元华才答应他:“好。”
  ————
  这一夜,穆元华睡得很不踏实。
  睡得朦朦胧胧的她总觉得越奕祺一直在看着自己。
  从她闭眼开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想睁开眼,可总是被睡意牵绊。
  等到穆元华真正醒来时,枕边已经是空了。
  穆元华迷糊了半响,回过神来,心也跟着空了。
  柳芽听到屋里动静,赶紧进屋来伺候着。
  让柳芽扶着在床头坐起,穆元华问:“他……走了多久了?”
  这是穆元华一回不在丫鬟面前称越奕祺为大爷,柳芽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问的是谁。
  小心谨慎地在穆元华腰后垫了两个软枕,柳芽答到:“大爷天没亮就出门去了,粗粗一算,大概已经走了快两个时辰了。”
  穆元华心情低落,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时候,外屋的丫鬟叫了一声“大少爷”,紧接着阿好进了里屋。
  拜倒在地给穆元华请了安,阿好上前来接过柳芽的手,扶住母亲:“娘,阿好照顾你下床穿鞋。”
  看着这个站着和自己坐着一般高的大儿子,穆元华讶异道:“你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阿好扁扁嘴,答:“一大早被老爹弄醒,送他去了。”
  穆元华有些怅然:“你爹只叫了你?”
  阿好点点头:“爹说娘你这一夜没睡好,让你继续睡;又说阿爽一天睡不够五个时辰一整天都蠢,也让他睡……最后就把我拖醒了,一路上还罗里啰嗦地扯着我交代着交代哪的,没完没了的!明明昨晚上就教育过了,今儿一大早又教育,我真不知道他到底累不累……反正我是挺心累的。”
  儿子一大早就来向自己投诉坑货爹,穆元华被他这一搅和,心里因离别产生的伤感之情也消散了一些。
  摸摸儿子的头,穆元华道:“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你亲爹,多顺着他,少抱怨些。”
  母亲不向着自己,阿好知道再投诉下去也是自讨无趣,顺势就闭了嘴,扶着穆元华转身,然后在她腿边蹲下:“娘,孩儿给您穿鞋。”
  儿子乖巧,穆元华倍感欣慰:“诶。”
  ————
  穿了鞋更了衣,又洗漱好,穆元华在桌边坐下。
  丫鬟们端来早点,阿好就一旁站着,准备给母亲布菜。
  这时候外边突然吵闹起来,阿好眉头一皱,向穆元华欠欠身,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阿好一走到院子里,就看到阿爽被奶妈子抱着,哭得可怜兮兮的。
  心猛地一紧,阿好赶紧上前去问:“怎么了?”
  看到哥哥,阿爽哭得更委屈了:“阿爽要爹爹!要爹爹!”
  阿好见状急中生智,猛地往天上一指:“看!有老鹰!”
  果不其然,阿爽刹住哭声,张着嘴呆呆地抬头。
  阿好趁着弟弟注意力分散,从奶妈子手里吃力地抱过这个小豆丁,走了两步实在是抱不动,不得不把他放下来,两兄弟手牵手地走到长廊的角落说话。
  拿了手绢给弟弟擦了脸上的鼻涕眼泪,阿好半蹲着,对阿爽严肃地说:“爹爹去打坏人了,不在家。娘肚子里揣着小弟弟呢,你要哭就和哥哥说,哥哥带你到奶奶那儿哭,你别闹咱娘,知道了吗?”
  哥哥这一长篇大论让阿爽足足消化了一柱香,才消化完。
  小脸上满是认真,阿爽点点头:“哥哥,阿爽知道了。”
  “那你还想哭吗?”
  阿好问。
  阿爽想了想,往娘的屋子看了一眼,犹豫着,说:“还……还是有点想哭。”
  阿好牵起弟弟的手:“走,我送你到奶奶那儿。”
  哥哥如此较真,阿爽赶紧吸了一下鼻涕,把头当拨浪鼓似地摇:“不哭了不哭了,阿爽不哭了。”
  “乖宝宝。”阿好说着,用手绢给弟弟擤了一把鼻涕,“走,咱们陪娘亲吃饭去。”
  ————
  这一顿早饭,是穆元华当妈以来,吃得最暖心的一顿。
  大儿子接了丈夫旧时的差事,忙前忙后地给她布菜,动作笨拙,却显得十分可爱。
  而二儿子不哭不闹不废话不耍赖,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地挖着蛋羹吃。
  平日这时候丈夫越奕祺刚好下朝归来,陪她吃饭。
  可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好像没他……也没什么不行?
  穆元华如是想,接了阿好递来漱口的茶水,再看着他给弟弟擦脸上的蛋羹,心里很欣慰。
  此时,离京已经数百里的越奕祺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一定是媳妇孩子想我了!
  越奕祺想着,心里是又满足又愧疚,抽马屁股的鞭子更用力了,恨不得马上飞到漠北把混账匈奴人收拾好了赶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幸福美满的生活。
  ————
  越奕祺踌躇满志,认为自己此番北上漠北,必定能在两月之内将匈奴人赶出关外。
  但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四个月过去了,匈奴人并没如他所料,被打得落花流水捂着屁股滚出大周朝的国土。
  不过,匈奴军也还是节节败退,往匈奴方向退了三百里。
  即,匈奴人还是挺惨的,只不过没有越奕祺希望的那么惨而已。
  对于此事,越奕祺是比谁都要着急——
  他可是要赶在媳妇生儿子之前回到家的人啊,哪有时间和鞑子们慢慢磨时间啊!
  混账!
  ————
  与越奕祺焦虑的状态截然相反,穆元华这怀孕的小日子过得是十分舒心。
  大儿子孝顺,二儿子又被他哥哥收拾得老老实实的不闹人,三儿子在肚子里也不像怀着他二哥那样折腾,穆元华这次当娘当得是前所未有的舒服。
  就是……时时会想越奕祺。
  就算他在身边的时候自己容易生气,还是会想他。
  想得胃疼。
  纵然如此,在收到越奕祺写得情绪暴躁的信,抱怨说匈奴人好烦怎么跟打乌龟似的打一下退一步,退得还不远他很捉鸡时,穆元华还是会在信中安慰他,让他慢慢来,孩子她自己一个人生也没问题。
  反正越奕祺在不在场,都是这样生的嘛。
  她都生了俩了,熟练工啦,放心。
  信的末尾,穆元华还补充一句——
  在家里阿好已经代替你的位置管老二了,你的事他都包了,你就放心在漠北自~由~飞~翔~吧~
  !
  收到这样的信,越奕祺除了气死,也还是气死。
  于是他气死了。
  ————
  日子过得快,穆元华怀老三也七个多月了,身形越显笨拙。
  阿好见到母亲行动艰难,干脆将弟弟连同他的奶妈丫鬟们一块儿打包,送到了越夫人那儿去,省得弟弟笨手笨脚的碰疼了母亲。
  要是以往,阿爽非得闹个天翻地覆才是。
  不过这一次阿好对他进行了完美的洗脑,小阿爽是怀着为着母亲弟弟英勇就义的心情,自觉滚蛋的。
  入了秋,天越来越冷。
  越奕祺那边战事进行得顺利而又缓慢,看着他传来的书信,原本还抱着侥幸的穆元华这回是彻底死了心——
  一旦入了冬,大雪封山,这去往漠北的路就会十分难行,就算越奕祺一月内拿下敌军,这也回不来啊。
  虽然失落,穆元华还是振作着给丈夫写了回信,告诉他家中一切安好,让他别急,顺势而行。
  信寄出后,又过了七天。
  这日一早起来,穆元华就觉得家里的气氛不太对。
  伺候她的柳芽一大早就是红着眼圈的,看其他人,个个都是难掩悲伤神色。
  扶着柳芽的手坐起来,穆元华还打趣了他们一句:“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跟死了妈似的。”
  穆元华话音一落,阿好就迈进了屋里,答母亲道:“奶奶屋里丢了一件飞天白龙佩,查出来是她屋里头的丫鬟干的。偷儿被打断手脚也就罢了,以敬效尤,所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妈子都罚一个月的月钱。”
  穆元华一听,惊住了——
  一个人手脚不干净,所有人连坐……婆婆这一手也太狠了啊。
  看到母亲惊讶,阿好扶着她起床:“娘你也别管她们了,先吃饭,别饿着我弟弟。”
  儿子这话说得在理,穆元华便没再深想这回事,简单洗漱更衣后,准备吃东西。
  早饭吃到一半,穆元华突然发现儿子全程是低着头的,不由得伸手,勾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怎么都不敢正脸看你娘?”
  阿好不自在地扭过头,可还是没逃过穆元华的火眼金睛。
  双手扶着阿好的脸扭正他,穆元华关心地问:“阿好,你这眼睛,怎么也红红的?”
  阿好答:“早上风大,沙迷了眼。”
  “阿好你逗我,你从你屋里到这儿才几步路,哪会被沙迷了眼……”
  说到这儿,穆元华突然一阵心跳,一把抓住阿好的手,问——
  “你可别瞒着我……是不是你爹他……”
  出了什么事?

☆、第4章

  阿好一脸正色:“娘!你瞎说什么呢!爹好好地在漠北,能出什么事!”
  穆元华扭住阿好的耳朵:“得了别和我装了!你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你脑袋里想什么?快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阿好咬紧牙不承认:“没事就是没事!娘你不信问奶奶去!”
  “问就问!”穆元华怒了,“等等我就去问!”
  穆元华才说完,一个丫鬟托着个托盘进来了:“大奶奶,大爷的信到了。”
  穆元华瞧了阿好一眼,发现除了红通通的眼睛以外没其他奇怪的地方,心头的疑云也消散了些去。
  扭头,穆元华对那丫鬟说:“把信拿过来。”
  丫鬟恭恭敬敬地呈了信,穆元华拿了,拆开来看。
  果不其然是越奕棋寄来的,上面洋洋洒洒,写了大一通边境风光,然后是自己日常起居,最后才以简明扼要的语句,将匈奴人的惨状说了一遍,再次抱怨匈奴人太烦。
  越奕棋这封信发挥正常,保持了他一往祥林嫂的文风,穆元华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点异常来,便搁下来,作罢。
  接下来数日,穆元华每日每日都收得到越奕棋寄来的信,这悬起来的心也就放下了。
  这日,穆元华用过午饭,小憩片刻。
  阿好在书房教弟弟识字。
  穆元华睡得正酣,突然梦到了丈夫越奕棋。
  梦里面白雾浓浓,越奕棋就站在雾气的那头,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奕棋?”
  穆元华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追上去。
  可是越奕棋就跟天边的月亮似的,穆元华走他也走。
  穆元华追啊追,可怎么追,也追不上。
  穆元华也隐约觉得这是个梦,可是就算是梦,能见一面也是好的,于是又高声叫了一回——
  “越奕棋!”
  这一声终于起了作用。
  一直背对着她的越奕棋转过身来,脸色苍白,两眼空洞,脖子上老大一个口子,血肉模糊,涓涓往外冒着血。
  一身血迹。
  “啊——!”
  穆元华惊叫一声,醒了。
  柳芽忙不迭进屋来:“大奶奶,怎么了?”
  穆元华抚着突突突跳得飞快的心,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没事……就是梦靥了。”
  柳芽点点头:“那小的扶您起来。”
  惊魂未定的穆元华让柳芽服侍着坐起来,更了衣。
  柳芽让小丫鬟将炉上煨着的安神汤送来。
  喝汤的时候,穆元华对柳芽说:“我刚刚梦到大爷了,他……不太好。”
  柳芽闻言一静,然后开口到:“梦都是反的。大奶奶您梦到大爷不好,那么说明他这时候正好得不得了。再说了,不好的事情,说出来,也就破了。”
  被柳芽这样一说,穆元华不但没放心,反而更难过了:“可是我这心里头堵得慌……我还是去大佛寺上个香,给他祈福,希望佛祖能保佑他平平安安归来。”
  “奶奶!您这正怀着小少爷呢,怎么好车马劳顿的?”柳芽赶紧劝她,“您要是真想让佛祖保佑大爷,就在家里叠佛塔抄佛经,到时候让人替您拿到庙里头去献给佛祖。这样和亲自去寺里是一样的呀。”
  穆元华听到这话,摸了摸自己已经跟西瓜一样鼓起来的肚子,斟酌一番,觉得柳芽所言极是:“好,那么你下去替我准备准备,我晚上就开工。”
  柳芽应了一声,下去吩咐了。
  ————
  吃了晚饭,穆元华在屋里头叠佛塔。
  阿爽看着有趣,也过来凑趣。
  阿好赶紧把弟弟抱下去,不让他去打扰母亲。
  安安静静地叠了一会儿,穆元华觉得坐得久了有些乏,叫了一声“柳芽”。
  结果没叫来柳芽,叫了另外一个丫鬟冬雪进来。
  对着穆元华福一福身,冬雪道:“柳芽姐姐被夫人叫了去,不在。奶奶您有什么事,就吩咐小人。”
  穆元华也没往心上去,微微颔首,对着冬雪伸出手,道:“我坐得腰疼,你扶我出去走一走。”
  冬雪应了一声,一万个小心地扶起穆元华。
  往屋外走的时候,冬雪问了穆元华一句:“要不要小人再唤人跟着?”
  穆元华摇摇头:“不必,我就在外面长廊走走,不需要那么多跟着。”
  冬雪低头应了,加倍小心地伺候。
  穆元华在家里慢慢地走着,往她和越奕棋院子附近的小花园那边走去。
  小花园是当初她初嫁时,越奕棋怕她惦记家,按照幕府后花园的样子给建了个微型的。
  假山微型,湖泊微型,就是花草树木和秋千不微型。
  走了好一会儿,穆元华微微出汗,让冬雪扶着自己在秋千上坐下,吩咐她:“我渴了,你去拿杯热茶给我,我坐这儿等你。”
  冬雪一听,犹豫了:“这……我走了,大奶奶就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都在家里的,还能有什么事。我还能插了翅膀飞走不成?”穆元华笑着催她,“快去!”
  大奶奶一向严厉,冬雪不敢违背,躬身告退,小跑着回去找水给穆元华喝。
  这秋千越奕棋亲手扎的,穆元华坐在上头,回想丈夫当初做工的模样,心里软软的。
  只可惜肚子揣着个包子,不能动,要不然穆元华非要摇一摇秋千,飞到月亮之上去。
  ————
  冬雪才离开不久,穆元华就听到自己身后假山外边有两个小丫鬟说着话走近。
  “艾草,你说咱们大爷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就让匈奴人割了脑袋去?”
  “采薇你闭嘴!夫人的话你没往心里头去吗?!大爷的事,谁也不能提!让大奶奶听到了,有你好果子吃!”
  “我这不就只和你说吗?大奶奶天天就关在屋子里透叠佛塔,哪听得到咱俩的话!”
  这一段对话穆元华清清楚楚地听在耳朵里,身子似萌地扎到冰河里,从头冷到脚。
  连自己怎么叫住那两个小丫鬟的,全都想不起来,
  迷迷糊糊的,她只听见自己问那艾草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你俩刚刚说了什么?什么大爷的脑袋让匈奴人割了去?!”
  被大奶奶当场抓包,艾草和采薇两个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回她的话?
  穆元华急火攻心,拔高声音怒吼一声:“说!”
  艾草和采薇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磕头如捣蒜,口口声声求大奶奶饶命,却不敢再提越奕棋。
  取了水回来的冬雪见到小花园这架势,也是吓得半死,茶水都捧不住了,快步奔上来,扶住穆元华:“大奶奶,这是怎么了?”
  见到冬雪,穆元华狠狠地捉住她的手腕,问:“冬雪你说!越奕棋怎么了?!”
  冬雪一听,心中大叫不好,可还是不敢正面回答穆元华的话:“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大爷不是好好儿地在漠北吗?今早上您还刚刚收到他的信来着。”
  “你们有事瞒我!”
  穆元华激动地站起来,可是这起势太猛,秋千又不是固定的,她脚下一滑,往前扎去!
  冬雪拉不住,和穆元华一块儿摔倒在地。
  “扑——”
  一声闷响。
  见到大奶奶肚子朝下地摔在地上,艾草和采薇胆儿都吓破了,齐声叫出来——
  “来人啊!大奶奶摔倒了!”
  ————
  穆元华和越奕棋的屋里,灯火通明,人来来往往,热水一盆一盆地端进去,血水一盆一盆地接出来。
  闻讯赶来的阿好见状,赶紧蒙住弟弟的眼睛:“别看!”
  阿爽乖乖地任哥哥蒙着自己的眼睛,奶声奶气地问:“哥哥,娘怎么了?”
  阿好正不知道如何作答时,越夫人从屋里走出来。
  看到两个孙儿不知所措地站在院子里,越夫人疾步走上前,扶住阿好的肩膀,交待他:“阿好,娘在里面生小弟弟,你带阿爽先回避。等生好了再回来。”
  听到奶奶这话,被蒙着眼睛的阿爽不明白的开口:“娘现在就要生小弟弟了吗?不是还要三个月吗?”
  阿好一听,就知道母亲情况不容乐观,赶紧答应了奶奶:“好,我带阿爽下去。”
  越夫人摸摸两兄弟的小脑袋,又匆匆走开,去忙儿媳生产的事了。
  阿好牵着弟弟,去了爷爷的书房。
  ————
  书房里,阿爽心无旁骛地捧着一个比自己脸还大的煎饼哼哧哼哧地啃着。
  阿好一脸担忧地透过窗户,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屋子的方向。
  那边火光旺旺的,没声没息的,却紧紧悬着阿好的心。
  吃了一大半煎饼,阿爽打了个漂亮的小饱嗝,歪头问阿好:“哥哥,娘生小弟弟,要多久呀?”
  阿好摇摇头,答:“我也没生过,不知道。”
  说完,又想了想,补充:“不过我记得娘当初生你,哗啦一下就生出来了。”
  阿爽小脸皱起来,抱怨道:“小弟弟真不乖,让娘生那么久。”
  阿好默默地抱住阿爽,说:“没事的,娘和小弟弟都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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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章

  穆元华仅一个感觉——
  痛。
  肚子下坠的痛,下|身撕裂般的痛,头痛,心痛,五脏六腑绞在一起的痛。
  身边人来人往,越夫人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
  可是越夫人说了什么,听在她耳朵里就像信号不好的收音频道一样,全是沙沙沙的声音。
  似乎有人叫她用力。
  可是她全身软绵绵的,怎么也使不上力。
  嘴里含着的参片苦得透喉,穆元华想吐掉,也是……使不上力。
  干脆就这样死掉算了吧。
  望着顶上大红色的帐顶,穆元华心灰意冷地想。
  本来就是上天赏赐的多出来的人生,如果接下来要难过,那么干脆就这样死掉算了吧。
  ————
  守在穆元华身边的柳芽看到大奶奶突然缓缓地合上眼,心一急,跪倒在她床边,紧紧地捉住她的手:“大奶奶!想想大少爷!想想二少爷!他们还小啊!您可不能抛下他们啊!”
  柳芽话音一落,就看到穆元华猛地睁大了眼睛。
  也不管这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穆元华回光返照,柳芽继续握着她的手,急切道:“您再想想咱们家老祖宗,想想侯爷夫人!咱们穆家人可都想着您好好的,您可不能让他们伤心啊!”
  柳芽话音方落,产婆就在那边激动地叫起来:“看到头了看到头了!奶奶您再坚持一会儿!”
  眼泪止不住地落,柳芽轻轻地摇着穆元华的手,哽噎着叫她:“大奶奶,大奶奶,您可别睡着啊,您醒着啊,醒着啊!”
  在柳芽一声声的叫唤中,穆元华的手腕突然一翻转,反过来抓住了柳芽的手。
  柳芽心跳猛地停止,就听到身后一声虚弱的婴儿啼哭。
  “快快快,别让少爷受凉!”
  产婆急呼呼地抱了孩子起来。
  柳芽根本没回头看新生的三少爷,直扑穆元华床头。
  此时,穆元华已经……闭上了眼睛。
  柳芽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痛呼一声“大奶奶!”,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
  阿好心惊胆战地在书房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越夫人跟前的大丫鬟香玲。
  香玲还没行礼,阿好就扑过去抱住她:“香玲!我娘怎么样了!”
  慢一拍的阿爽不甘落后,小短腿迈得飞快,抱住香玲的大腿:“我娘怎么样了!”
  香玲跪下来,安慰地拍拍阿好的后背,再抱住阿爽,道:“两位小少爷不必担心。大奶奶已经平安诞下三少爷,母子平安。”
  阿好一听,转身就要往外走:“我去看她!”
  “阿爽也要去!”
  阿爽挣扎着也要跑出去。
  香玲赶紧一手抱住一个小男孩,拦住他俩:“大奶奶才生产完,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两位少爷不要去惊扰她。”
  阿好想了想,问:“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一眼,行不行?”
  阿爽连连点头,重复强调:“就远远地看着!就一眼!”
  香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这时时候不早了,两位少爷先歇息下,明儿一早请示了夫人,咱们再去看大奶奶好不好?”
  阿好慎重地思考了一下,转去问其他的:“那……那我和阿爽可以去看看小弟弟吗?”
  阿爽简直是哥哥的脑残粉:“阿爽想看小弟弟!”
  香玲摇摇头:“不行呢,小少爷早产,也很虚弱,不能见太多人的。”
  “亲哥哥也不能见吗?”
  阿好还在争取。
  阿爽振臂高呼:“我和哥哥是弟弟的亲哥哥呢!”
  香玲怜惜地搂住阿爽的肩,语气却强硬:“亲哥哥也不行。等小少爷渡过难过了,你和大少爷再去看他,好不好?”
  阿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香玲的问题,求助地看向哥哥。
  阿好又是一番思忖,回答:“好。”
  ————
  阿爽这天第一次与死亡靠得这样近,心里害怕,接下来的日子死死地缠住阿好,打死也不要和他分开。
  洗澡也要在一起,上厕所要在一起,睡觉……
  被阿好哄着在床上躺下,看着他要走,阿爽只抓着他的手不放:“哥哥,不要走。”
  阿好看着弟弟,问:“要我陪着你睡吗?”
  阿爽掀开被子:“要!”
  弟弟盛情邀请,阿好没有拒绝。
  拖了鞋,上了床,阿好在弟弟身旁躺下。
  阿好一趟好,阿爽就跟条蛇一样缠了上来,死死地抱住哥哥:“哥,我怕。”
  其实阿好心里也很怕,可是他没表现出来,怕影响到弟弟。
  抱住阿爽,阿好拍拍他的小脑袋,说:“别怕,哥哥在。”
  阿爽轻轻地“嗯”了一声,反而将阿好抱得更紧了。
  兄弟俩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相互安慰着,一齐睡去。
  ————
  穆元华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两夜。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是——
  “婆婆呢?”
  守在她床边的人一愣,马上叫小丫鬟去请越夫人。
  被丫鬟半扶起来用汤药润了嗓子,穆元华才想起自己刚出生的小儿子:“小少爷呢?”
  丫鬟这才松了一口气,回答:“三少爷让夫人照顾着呢。太医说他太虚弱了,不能出屋。等奶奶您大好了,小人再扶您去看他。”
  穆元华点点头,又问:“那大少爷和二少爷呢?”
  “这大奶奶您就更不用担心了。大少爷将二少爷照顾得好好的,都不用夫人操心呢。”
  “那穆侯府……”
  “昨天穆侯夫人和穆太夫人来看过您了,还有谢夫人和薛夫人。只不过您那时候还在睡着,她们看您睡得好,就没将您叫醒。”
  关心的人都问过了,知道他们都好,穆元华放了心。
  这时候,越夫人刚好到了。
  看到穆元华挣扎着要起来,越夫人赶紧示意她躺下:“你生小三大伤元气,得好好养着。哪些虚礼就免了。”
  穆元华苍白一笑,不再坚持。
  在儿媳床边坐下,越夫人开口道:“你这次生产来得凶险,好在最后我越家祖宗保佑,母子平安。女人月子里不要乱想,免得以后落下病根。太医交待了,你这情况,得坐双月子才成。”
  对于越夫人这话,穆元华不置可否,问起其他:“奕棋……到底是怎么样了?”
  越夫人猛地眼圈一红,低下头顾左右而言其他:“那天冲撞你的两个丫鬟,我已经狠狠地罚了。还有你屋里的冬雪……到底是你的人,等你好了,再由你亲自发落她吧。”
  “婆婆您不要瞒我……奕棋,到底怎么样了?”
  穆元华只问越奕棋。
  越夫人强忍住泪水,抬手压住穆元华被子下的手,道:“奕棋……就和你听到的那样,被匈奴人……”
  越夫人不忍说下去,拿手绢拭泪,又说:“我和你公公已经商量好了。如果你愿意为他守节,我们便待你如往常一般。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告诉我,我寻了穆侯夫人,咱们穆越两家一起商讨这和离的事……你还年轻,你可以有其他的归宿。”
  从越夫人那儿得到确切的回答,穆元华脑袋猛地一空,连她后面的话都听不清了。
  “阿好阿爽还有小三都是我们越家的孙儿,我和你公公会好好地照顾他们长大成人……你也无须牵挂。”
  穆元华回过神,听到的就是越夫人这一句话。
  凄凄一笑,穆元华道:“我怎么会丢下他们呢。我也……只有他们了。”
  ————
  穆元华在床上又躺了七天,终于能见人了。
  阿爽这回不粘着哥哥了,守在母亲的身边不肯走。
  阿好慢哄好哄,哄了一下午,才将他哄走。
  阿好带着弟弟离开了半个时辰后,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阿爽呢?”
  穆元华不解地问。
  “睡了。”
  阿好说着,走到母亲的床前跪下,趴在她床边,沉静地看着她,说:“娘,就算爹不在了,你还有我呢。”
  穆元华笑着,摸摸他的头,问:“你看过小弟弟了吗?”
  阿好点点头,答:“小弟弟小小的,黑黑的,脸皱成一团,可难看了……不过奶奶说了,这是因为他还没长开,长开了就好看了。”
  穆元华勾着大儿子的后脑袋,交待:“你是哥哥,以后要好好地照顾两个弟弟,知道吗?”
  阿好慎重道:“知道的。而且,我不仅要照顾弟弟,我还要照顾您,照顾爷爷奶奶……”
  说着,阿好怯生生地看向穆元华:“所以,娘你……不要丢下我们,好不好。”
  “傻瓜。”穆元华眼中噙着泪,勾过儿子的小脑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不会丢下你们的。”
  ————
  生下三儿子的第十五日,穆元华见到了两个姐妹穆紫若和穆安若。
  穆紫若眼睛红通通的,像是才哭过。
  穆安若倒是没哭,只不过神情也很凝重。
  穆元华坐在床头,看她两个携手进来,马上就打趣穆紫若了:“哭什么呢,我都还没死呢!”
  穆紫若冲上前来捂住她的嘴:“呸呸呸!百无禁忌!瞎说什么!”
  穆元华好不容易挣脱开穆紫若的手,转头对穆安若打了声招呼:“你也来了?”
  在姐姐床边坐下,穆安若问:“最近可还好?”
  “还凑合,能坐起来能下床了。”
  穆元华答。
  穆安若顿了顿,又问:“那……将来打算怎么样?”
  穆元华略一沉吟,道:“你们来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我想一出了月子,就去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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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章

  穆元华这话一说出口,穆紫若和穆安若两个都惊到了。
  穆安若头一个反对:“你出了月子都快十月了,天气一日日冷下去,怎好出门?再者塞北比咱们京城不知冷上多少倍,你才到那边就大雪封山了,回不来和我们一道儿过年了。你要真想去,开春了再去。”
  穆紫若回过神,也不附和安若,只问:“你为什么要去呢?”
  穆元华说:“我觉得越奕祺没有死。”
  穆安若和紫若两个面面相觑,半响穆安若才说:“可战报上白纸黑字……总不能欺君吧?就算姐夫真没殉国,那……在家等他回来也不成?”
  “我等不了了。”穆元华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亲眼看到,我不死心。”
  穆安若看穆元华说得动情,眼眶竟然红了,连忙劝她:“哭出来吧,别憋坏了。”
  穆元华长长吸了一口气:“我不哭。月子里哭要落下病根的……再说,也没确定他真的死了。”
  “你……可想好了?”
  穆紫若问。
  穆元华点点头:“想好了。这次去,要是真的是他……我就认命,回来好好将三个孩子拉扯大。要是不是他……\\\\\\\”
  穆元华一顿,没再说下去。
  穆紫若上前来,坐在穆元华床边,握住她搁在被子外的双手:“想去,就去吧。我支持你。”
  ————
  穆元华在生产后的第二十日,终于见到了自己可怜的三儿子。
  渡过了危险期,小三儿开始吃嘛嘛香,睡嘛嘛好,整个儿白胖起来。
  一旁,阿爽探头探脑地来看小弟弟。
  穆元华淡淡地笑着,问二儿子:“想抱弟弟吗?”
  阿爽文言眼睛一亮,飞快回答道:“想!”
  这时候,阿好在后面咳嗽了一声。
  阿爽脖子一缩,又摇头:“不过小弟弟太软了,我怕我一个不小心碰疼了他。”
  穆元华见状,不再坚持。
  母子三个逗了一会儿越家三少爷,越夫人来了。
  阿好看到奶奶一脸严肃,猜她有话要和母亲说,便在向她请安完毕后,扯了弟弟阿爽回避。
  越夫人免了穆元华的礼,在她床边坐下,开口道:“我们两家的长辈商量过了,同意你去漠北。但是有一个要求……”
  穆元华闻言一喜,连忙问:“什么要求?”
  见到儿媳妇这样,越夫人心下幽叹,说:“我们要求你,一路上以自己身体为重,切不可贪图赶路之快,坏了身子。”
  穆元华眼睛一涩,应道:“好。”
  ————
  穆元华没有做双月子。
  在屋里呆够了三十日,她忙不迭地就出来见风了。
  因为越奕祺的事在那儿,越家也没有大张旗鼓地给小三做满月,就请了两家的亲朋。
  又是三日过后,穆元华给穆越两家长辈磕了头,便由堂兄穆锦章护送,前往漠北。
  ————
  一路风光旖旎,穆元华却无心欣赏。
  要不是越夫人一开始将要求摆在那儿,她估计要亲自骑马去。
  马车太慢,慢得她受不了。
  所以,原本每日行五个时辰的计划,在穆元华的坚持下,变成了八个时辰。
  每到一处驿站,一行人都累得不行倒头就睡,穆元华和堂兄穆锦章都没叙旧的空隙。
  这一个月来,漠北军没有越奕祺的带领,不再延续之前辉煌的战绩,被匈奴人压制得动弹不得。
  好在,没有进,亦没有退。
  赶了半个月的路,穆元华终于在漠北落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抵达了。
  一直跟着越奕祺的副将王蒙一早派人守在城外,待穆元华一到,便迎了她进城。
  这座防御城是目前漠北罪安全的一处,也是埋葬越奕祺的地方。
  穆元华下车后脸也不洗水液没喝,就要求:“带我去越奕祺坟上。”
  负责给穆元华接风的侍卫愣住了:“夫……夫人,这不太好罢?。将军尸骨未寒……”
  “就是趁着他尸骨未寒的时候。”穆元华淡然道,“你若不愿意带我玩去,那玩就自己找去。”
  侍卫一听不得了,连忙让穆元华休息休息,他去问问城里主管的将领。
  不一会儿,守城的参将郑翔匆忙赶来。
  对着穆元华行了全礼,郑翔开口道:“本想待夫人您大好了再带您去给将军上香,可夫人若一再坚持,末将悉听尊便,陪夫人同去。”
  ————
  越奕祺坟前。
  穆元华怔怔地看着墓碑上丈夫的名字半饷,突然开口说:“把坟给我挖开!”
  郑翔惊住了:“夫人!万万不可!将军已经入土为安,这么好惊扰他在天之灵!”
  穆元华并没有将视线从墓碑上移开,只坚持道:“挖开,我要见他一面。”
  “这……\\\\\\\”
  郑翔正犹豫着,一旁陪着穆元华的穆锦章开口了:“难道我妹子作为越奕祺的遗孀,连这个要求你们也不能办到吗?”
  郑翔垂下头:“不敢。末将马上为您起坟。”
  ————
  郑翔的手下人效率高,不一会儿就将棺木起了上来。
  拍掉棺木上的泥土,郑翔再次向穆元华确认:“夫人,真的需要开棺吗?将军已经葬下多时,怕是……不太好看。”
  穆元华面不改色,直直看着眼前的棺木,答:“开棺。”
  穆元华如此,郑翔不好再拒绝她,便下令——
  “开——棺!”
  ————
  棺木上的长钉一颗一颗地被取出,穆元华的心也一点一点悬起来。
  当所有的钉子取走,两个士兵一齐用力,慢慢地推开棺盖……
  一股腐烂的恶臭飘出来。
  穆元华也顾不上熏人,上前一步,低头看向棺内。
  一旁的穆锦章急了,一手捂着自己的鼻嘴跑过来,另一手给穆元华递了块帕子。
  穆元华摇摇头,没接。
  穆锦章正要劝说她一句,就看到眼前棺盖已经推掉了,面前是一具已经半腐烂的尸体。
  衣冠整齐,却,没有头。
  穆元华呼吸一滞,忍着要晕倒的冲动,慢慢地蹲下来,一把扯下那尸体腰上的平安符和玉佩。
  郑翔在她身后给她解释:“我们就看到这两样,才认出将军的……哦对,还有将军腰眼上的箭伤。”
  穆元华不说话,默默地掀开衣服验了尸体腰上的伤,又去掀衣袖。
  尸体手臂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白纱。
  郑翔继续充当解说:“将军一向在胳膊上缠着白布,说是幼时烫伤了手,难看。”
  穆元华还是没说话,抽掉了白纱。
  盯着这支狰狞的手臂看了半饷,穆元华突然说:“把他烧了吧。”
  郑翔沉默片刻,问:“夫人这话,可是认真?”
  “我是认真的。把他烧了吧,我好带他回去。”

☆、第7章

  郑翔对着穆元华长揖至地:“夫人请三思!将军尸首分离,若是就这样烧了,怕是要变作无头幽魂啊!还是待我们夺回他首级,您再带他回去。”
  穆元华静默片刻,问:“那……他首级在何处?”
  郑翔一脸不忍,答:“在……匈奴人侵占咱们的陆洲城门上……”
  看到穆元华低下头,郑翔一阵内疚,说:“王副将已经派过三轮死士去抢回越将军的首级……可均敌不过匈奴人的残忍,没夺回还……全军覆没。”
  穆元华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你去告诉王蒙,别让他再这样。奕祺一定也不想我们的兄弟为了他,折了性命。”
  郑翔动容,道:“夫人!这是我们能为越将军……做的最后一点事了。请夫人成全。”
  “谁人没有父母妻子儿女,不值得为已经逝去的人,让活着的人送命。”穆元华态度强硬,“我会亲手给他做一个棉布首级,就当他全了身首。请郑参将不要再拒绝我的请求——把他烧了吧。”
  ————
  当天晚上,穆元华拆了一个枕头,给那棺木内的尸体缝制了一个假头颅。
  这头颅有鼻子有眼,虽然谁都不像,但是也能当做慰藉了。
  越夫人如此坚持,郑翔不好再拒绝她的请求,当夜就将尸首连同棉布首级一同火化,将骨灰装入坛子中,慎重地交给穆元华。
  骨灰坛子按照穆元华的要求,用的是酒坛子装的。
  因为她说了,越奕祺喜欢喝酒。
  看着穆元华小心翼翼地将酒坛子放在越奕祺旧时住着的房间的桌子上,郑翔走向她,从身后士兵的手里拿过一个木匣子,开口道:“这是将军出发前交予我们的信件。他说他此去凶多吉少,而您又在孕中,以往万一他出了事瞒不住您伤了您和孩子,连着三个晚上给您写的五十多封信,要求我们每隔三日给您寄一封,一直寄到您平安生下孩子出月子……可现在您来了,我们也不需要再一封一封寄了。”
  穆元华低低应了一声,接过信件,还是不言语。
  郑翔觉得她这是伤心过度,不便再碍着她的眼惹她嫌,于是告退了。
  送了郑参将出了门,穆锦章走到穆元华身旁,在她肩上拍了拍,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你是亲眼看到了……”
  穆锦章说着叹了一口气:“元华,好好地活下去,你的路,还很长。”
  穆元华只是点头,并没有答话。
  穆锦章即是心疼又是可怜,可是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好半饷才指指门口:“今晚上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什么事你就大声叫出来。虽然说越奕祺余威犹存,可也拦不住那些见色忘义的狂徒……”
  说着,穆锦章从腰上解下一把匕首,塞到穆元华手里:“这把刀你就放在枕头底下防身。不过,出鞘之前先掂量好对方的份量,莫要伤敌不成,反而伤了自己。”
  穆元华这回终于有了动静。
  握紧匕首,穆元华扭头对穆锦章惨白一笑:“让堂兄操心了。”
  “哪的话。一笔写不出两个穆字,出门在外,我们俩已经是最亲的亲人了。别想那么多了,收拾收拾就歇下罢。赶了大半个月的路,再不歇息,你的身子要吃不消了。”
  ————
  送走了穆锦章,关上房门,穆元华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看着书桌上的骨灰坛子,穆元华心里发怵,对着它拜了拜,口中默念——
  这位仁兄,对不住了,我一介女子不好和您同屋而居……只能委屈您到外边去了。回头一定让越奕祺那个混账给您立个豪华大坟,全大理石砖铺地,雕个威风凛凛的大墓碑……如果您对此有意见,就找越奕祺那个混蛋去吧!
  祷念完毕,穆元华寻了个布包,将骨灰坛子包了起来,藏在大氅下,出了门。
  穆锦章听到隔壁有动静,忙推开屋门来问:“怎么了?”
  穆元华面有赧色:“我……想出去寻点热水泡脚。”
  “这城里都是男人,你不好出去。你要热水,我就去帮你端来。”穆锦章说着,将堂妹推到自己屋里,“你就在我屋里坐着等,我马上就回来。”
  穆锦章的好意,穆元华领了:“那就有劳堂兄了。”
  “你我何必如此客气。”
  穆锦章说着,给穆元华倒了杯热茶,转身出了屋。
  合上门前,穆锦章还交代:“你过来上门闩。不是我回来,就不要开门。”
  穆锦章如此婆妈,穆元华不觉得烦,只觉得感动。
  上前对堂兄一福,穆元华拴上了门闩。
  ————
  听着穆锦章走远了,穆元华从大氅里拿出骨灰坛子,开始为难——
  现在是出不去了……这位兄台,应该安置在哪儿呢?
  左右查看了一番,穆元华咬咬牙,做了决定——
  堂兄!对不住了!你和他都是男儿,只能……委屈你了!
  ————
  穆元华将骨灰坛子在穆锦章屋里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藏好,等着穆锦章回来。
  穆锦章打了水回来,帮穆元华拿到她屋里,背过身去等她洗完脸手脚,又帮她拿出去倒。
  堂兄服务如此周到,穆元华心中有愧,寻思着什么时候再给那骨灰坛子中的仁兄搬个家……
  是个好鬼也便罢了,如果不是个好鬼……
  穆元华叹气——
  堂兄您就担待一晚上罢。
  送走了穆锦章,穆元华将她要郑翔送来的两坛黄酒中的一坛尽数倒到窗外,分了火盆子里的半盆火灰到坛子里,盖好盖子,端端正正地摆到了桌上。
  事情办完,穆元华捧了郑翔留下的那个木匣子,掀了被子上床,读越奕祺留下来的信。
  可到底是太累了,穆元华才看了半封,靠着枕头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这一晚,是穆元华自生下越小三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上。
  ————
  次日早晨,穆元华在早饭桌上,遇到了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穆锦章。
  “堂兄你这是怎么了?”
  穆元华关心地问。
  穆锦章打了个哈欠,答:“说来太玄妙。我昨晚上梦见了一个威风凛凛的汉子,一身戎装,使□□的。我俩在梦中相谈甚欢,从古至今从关内到塞外,真是相见恨晚啊!最后,我和他还比试了一场。虽然是我输了,但是我输得心服口服……”
  说完,穆锦章长叹一声——
  “要是今晚上,能再与他切磋一番,就好了!”
  穆元华……惊呆了。
  看着穆锦章一副余兴未已的模样,穆元华呆了好半天,才艰难地开口——
  “今,今晚上一定会再梦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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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章

  穆元华这次出远门,一个丫鬟都没带。
  大宅门里头的丫鬟们自幼就活在那一方天地里,就如同温室里的花朵,带出来,是要挂的。
  穆元华自己倒是不怕。
  早年有与刘谨南下的经历,她知道怎么好好地照顾自己。
  而穆锦章则更不必说,年少便离家求学,还读的是清苦的住校学院,说起来,比穆元华还老练很多。
  两人一路上忙着赶路,衣服也不好洗晒。这回到了漠北,满城都是大老爷们,寻常大妈大婶给他们做饭都忙得脚不沾地的,更不消说抽时间精力给京城远道而来的越夫人洗衣服了。
  非不愿也,实不能而。
  大妈大婶们真的是有心无力啊。
  听越奕祺说过漠北艰辛的条件,穆元华知道自己这时候再端着贵妇架子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于是在吃完早餐后,自觉地将换下的多日未洗的衣服堆了一大盆,准备拿出去洗。
  穆锦章正吃着馒头呢,看到穆元华这架势,急了,冲上来抢她手里的盆,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你才生完孩子,别沾凉水!我等等也要洗的,我顺手帮你一块儿洗。”
  穆元华没穆锦章力气大,一下子就被他抢了盆去。
  穆元华倒也不矫情,对着穆锦章道:“那就有劳堂兄了。只是有些衣物,得我自己洗才好。”
  穆锦章一听,知道她说的是贴身的衣物,闹了个大红脸。
  将盆放下,穆锦章转身回去在桌边坐下啃馒头:“那你先把那些好洗的拿出来,等等我烧热水给你用。我先把这两个热馒头趁热吃了,最近天开始冷了,吃得慢馒头要便砖块的。”
  穆元华应了。
  穆锦章也不去看穆元华拿衣裳,吃着早饭,说:“咱们在漠北休整三日,趁着漠北还没落雪,路还好走,赶着回去罢……兴许还能在年前回到京城,和家里人一块儿过年。”
  穆元华手上一顿,轻咬下唇,道:“我想……多在这儿住几日。也好好看看他待过的地方。”
  当穆元华还处在丧夫之痛中,穆锦章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那便依你。什么时候心里头舒服些了,咱们再回去。”
  “多谢……堂兄成全。”
  ————
  穆元华这一住,五日就过去了。
  穆锦章是个仔细的人,洗自己和穆元华堆积下来的衣服,也花了足足五日。
  漠北天阴,好在空气干冷,衣服也不难风干。
  捧着叠好的衣服敲开穆元华的房门,穆锦章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风干的衣服味道不太好,要是在家里咱们就能熏个香去个味。可是在这儿没这个条件,你就将就着穿罢。”
  说着,穆锦章将衣服在穆元华床上放下,一扭头,看到她搁在椅背上的男人的袍子。
  心存疑惑的穆锦章看向堂妹,看到她手里拿着的针线,明白了。
  “奕祺他都……”穆锦章到底不忍心劝说,最后也不过化做叹息,“你帮他补衣服也成,就是也要注意些,别伤了眼睛。”
  穆元华点点头,道:“我这些天都没离开这院子半步,闲着也是闲着,就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穆锦章了然地点点头,揉揉自己有些微微胀痛的太阳穴,说:“你慢慢来,不要急……实在是不想走,咱们在漠北过年也成。”
  ————
  又是三日过去。
  这日一早,穆元华吃完早饭,正琢磨着将越奕祺的棉衣拆了加点棉花作件新的的时候,自无名尸体火化后就未见到过的郑翔兴冲冲地推开了门。
  看到穆元华和穆锦章兄妹两个一脸愕然,郑翔也顾不上赔罪,对着穆元华抱拳,喜悦道:“夫人!将军没死!”
  “什么!”穆锦章激动地站起来,手中汤碗的汤水洒了自己一裤子也不自觉,“越奕祺没死?!”
  那元华屋里贡着的骨灰坛子是什么?!
  听到郑翔这话,伪装了多日的穆元华终于可以收起寡妇脸,冷笑:“他现在在哪?”
  郑翔光顾着高兴了,穆元华的怪异一点没上心,回答:“我刚刚收到王副将的飞鸽传书,说将军弑敌归来,今日之内,必到漠北军大本营!”
  穆元华“呼”一下站起来:“那个什么快乐大本营在哪!带我去!”
  “是漠北军大本营。”郑翔纠正了穆元华的口误,又道,“从陆洲前往大本营需两个时辰的车程。夫人无须急躁,王副将说了,待将军回到,马上将您在陆洲的事情告诉他,让他赶快回来与您团聚。”
  “等他?!我看是猴年马月都等不到!”
  穆元华快步回屋取了大氅披上,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郑翔说:“郑参将请借我一匹快马,我要亲自去快乐大本营揍越奕祺那个混蛋!”
  “是漠北军大本营……诶诶诶,夫人您等等我!您真要去,也要让我给您带路啊!”
  ————
  一路上,穆元华手上的马鞭子挥得哗哗哗的,郑翔领着小弟们在后头追得是心力交瘁,脑内咆哮万千。
  越夫人您慢点!您一介巾帼,骑术比我都好我以后怎么在手下面前立威啊!
  再说了!您在我前面,我怎么给您带路啊啊啊啊!!
  ————
  穆元华凭着自己雷达卫星一样的观测能力,十分速度地赶到了漠北军大营外。
  守营的兵卒见到有一个女人骑马飞奔而来,一身煞气,猛一戒备正准备唤弓箭手出来时,就听到死死追在那女人后面的一个男人高声大喊:“这是越将军夫人!放行放行!别轻举妄动!”
  兵卒认出那男人是陆洲城守将郑翔,且这些天穆元华寻夫来到漠北的事也传遍大营,不疑有他,收了长矛,让穆元华通过了。
  一路上有郑翔的呼喊护驾,穆元华畅通无阻地杀到了大营深处。
  看到最里面最大的那个营帐,穆元华勒住奔马,滚鞍下马,一甩大氅,杀气腾腾地往将军营帐走去。
  守帐的士兵看到个女人过来,齐刷刷亮了兵器:“站住!”
  穆元华不再往前冲,插了腰,气沉丹田,望着帐内大吼一声——
  “越奕祺你给我出来!”
  这女人对将军如此无礼,士兵们勃然大怒——
  “放肆!”
  追在穆元华身后快要猝死的郑翔见到两边剑拔弩张的气势,吓得赶紧大喊:“别动手!这是将军夫人!”
  就在此时,有一人拨开帐帘走出来,看到穆元华一脸震惊——
  “元华?”
  那人一脸络腮胡子,脸黑漆马虎的,可也看得出来是越奕祺。
  穆元华气得牙痒痒,举了鞭子就冲过去。
  “哎呀呀你别生气!”
  越奕祺一把抢了穆元华手上的鞭子,抓住她的手就往帐里拉。
  “越奕祺你松手!”穆元华使劲甩着越奕祺揪着他的手,“你不松手信不信我……”
  狠话说到一半,穆元华自动消声了。
  因为她看到一个教室那么大的营帐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个个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和越奕祺。
  妻子猛地安静下来,越奕祺赶紧对那些围观的将领挥挥手:“今天就说这么多,你们先退下,有事我再一个一个地找。”
  听越将军这话,大家伙都知道他是处理完公事要处理家事了,齐齐对他抱拳:“属下告退。”
  紧接着,鱼贯而出。
  越奕祺压制着穆元华,低声在她耳边道:“等人走完了你再生气……等人走完了随便你怎么处置都成。”
  穆元华是个明白人,压着这几日来堆积的怒火,等帐里的人退散。
  好不容易最后一个人走出去了,穆元华挣脱开越奕祺的手,毫不犹豫地往着他的脸上一抽——
  “啪——”
  声音清脆响亮,守在帐外的侍卫不小心听到,只觉得自己的腮帮子一阵火辣辣的,牙疼。
  “仔细别打疼了自己的手。”
  越奕祺说着忙不迭伸手去抱人。
  帐里没其他人,穆元华也不用顾及着越奕祺的面子,对他又踢又打的,要将这些天担惊受怕的委屈尽数撒在他身上。
  妻子出现得突然,越奕祺猜到其中必有隐情,也不求饶也不阻拦,由着她怎么痛快怎么来。
  夫妻两个闷声闷气地来了一场单方面的斗殴,其中声响听得守在帐外的侍卫心惊肉跳。
  由穆元华撒了大半天气,累了停下了,越奕祺这才将人圈到怀里,歉然道:“让你受怕了。”
  穆元华只觉得打了一场还不过瘾,扯了越奕祺手撸了他袖子,照着他缠着白纱的胳膊上狠狠咬下去。
  越奕祺连声告饶:“夫人三思!我这都快一月没洗过澡了,味重!”
  穆元华狠咬到他手臂见了血,这才松开,转过身来凶神恶煞地看着越奕祺,一字一顿地开口,问他:“假死很好玩是吧?!”
  越奕祺不好意思地一笑:“怎么就让你知道了……母亲也真是……”
  穆元华简直被越奕祺气死,干脆撇开了脸不去看他。
  穆元华消停了,越奕祺这回才得好好地看她。
  看到她消瘦了憔悴了,越奕祺一阵心疼:“这大老远的,你来干嘛。”
  穆元华回头来剜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
  越奕祺一脸委屈:“我一切都算得好好的,这不还有半个多月才到你的产期嘛……我想着今天白天把事情吩咐完了就骑马回去陪你生孩子的……谁知道你来了……”
  越奕祺说着,低头看看穆元华的肚子,然后,又怕又怯地问:“小三儿呢?”
  “生了!”
  穆元华没好气地回答。
  越奕祺不可思议惊道:“不是还有半个月吗?!”
  穆元华抬手在他脑门上戳一下:“知道你死了,小三都吓出来了,还半个月呢!他都快两个月了!”
  穆元华说得轻巧,越奕祺略一想,就知道其中必定惊险万分。
  心上麻麻刺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情的越奕祺只能紧紧地抱住穆元华,愧疚万分道:“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对不起,让你和孩子历险了。
  丈夫的怀抱温暖安全如昔,穆元华只觉得这些天的难过心伤和忐忑不安都烟消云散。
  人世间哪有事情比失而复得更能让人感动落泪的?
  路途再遥远,再难捱,也都是值得的。
  心情平静下来的穆元华默默地抬手,环住越奕祺的腰,勾紧——
  “只要你还活着,就好。”

☆、第98章

  穆元华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将越奕祺用一顿乱拳打过,她的怒火就泄光了。
  然后,想起来……
  “你们刚刚好像在开会?”穆元华双目囧囧,“我刚刚只图一时爽快……现在我爽完了你让他们回来继续吧……”
  “嗨呀别管他们!这儿我最大~再说了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有什么不明白他们自己琢磨去呗~”
  越奕祺十分不介意地朝天挥挥手,然后低头去看穆元华平坦的小腹,紧张地问:“这……生出来的老三,是男孩还是女孩?”
  看着越奕祺一副等待千万福彩开奖的模样,穆元华嘴角抽抽:“怀着的时候太医不验过了吗?”
  “太医没准也会有错啊!男孩女孩?”
  越奕祺心情忐忑,握住妻子的双手。
  穆元华翻了个白眼,答:“男孩。”
  越奕祺一脸见鬼的表情:“居然真的是男孩!”
  右边眉毛一挑,穆元华斜视越奕祺:“你嫌弃?你敢嫌弃?!”
  “没有没有没有!天地良心!绝对没有!!”
  越奕祺捂心发誓,保证了一番绝对不敢嫌弃也绝对没有嫌弃,然后给穆元华解释道:“老大老二都是男孩,我这不是希望老三能是个女孩,给你当贴心小棉袄嘛!不过也罢了,没有贴心小棉袄,你就将就着批四件虎皮大衣吧……”
  穆元华不解其意:“为毛是四件?”
  越奕祺小心可怜地反问:“难道我不能算一件?”
  “你?”穆元华嘴角一歪,皮笑肉不笑:“呵呵。”
  ————
  越奕祺为自己虎皮大衣的地位争取了半天,仍没获得一席之地,干脆停下休整,回头再战。
  问完了孩子的性别,该问名字了。
  “名字?”穆元华轻叹一声,“我走时,大名还没娶。婆婆倒是给取了个小名,叫阿难。”
  听到这个小名,越奕祺心头猛地一刺——
  当时世人以为他越奕祺战死,而穆元华又早产,老三未足月便出世……
  这不是一场解难,又是什么?
  看丈夫一脸沉痛内疚,穆元华回过手来抱抱他,安慰他:“叫他阿难,也是希望这一场难关,我们能平安度过。”
  “我知道的……都是我不好……”越奕祺反过来搂紧妻子,“我不应该急功近利……”
  听到越奕祺主动提起,穆元华赶紧追问过去:“对了,你这快两月,去哪儿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们这匈奴一仗一直打不下来,是因为那边有一个高人在帮着匈奴王。那人熟知我汉人兵法,又心思缜密,想必是我大周出去的人……我们的探子打探出匈奴王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后,派了数十支人马前去暗杀他,可最后无一人归来……”
  越奕祺说到这儿,对他知根知底的穆元华气得抬手照着他脑门就是一下:“然后你就亲自去了?!你脑子进水了你?!”
  越奕祺捂着自己脑门,委屈地说:“是他先放话说要我亲自上门去单挑的嘛!我要是不敢去就是孬种懦夫!我干脆就将计就计让人假扮我去被他干掉,混搅他视听,然后领着另外三支人马潜入他队伍中等候时机……”
  “这种事你安排别人去不就成了!何苦自己亲自上阵?!”
  穆元华还是气。
  “不是想着还有两个多月你就生老三了……别人去,到底没有我去得手快。漠北地图我烂熟于心,匈奴人秉性我也熟知,那大周叛徒与我交手多次,他什么性格,我也摸得准七八分……要一击即中,除了我,也就只有在地底下的吴守了。”
  越奕祺给穆元华解释了一通,然后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你看我这不都安排得好好的吗?这时间也掐得刚刚好,办完事离你预产期还有半个月。我本来打算今天交待完事情就快马加鞭赶回去的,没准还能早到个四五天……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没算到你会出事……”
  听到越奕祺说这番冒险是为了自己,穆元华眼圈早就红了,可是还在嘴硬:“生孩子要你干吗!又用不着你递水喝递剪刀剪脐带的!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吗你!”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欸你别哭呀!你你你,我这不没死吗你别哭啊!”
  “傻x!”
  ————
  撒完了气又哭了一场,穆元华当真是心中苦闷全数抛掉,神清气爽了。
  想到穆锦章梦中的威武小将军,穆元华忍不住问了越奕祺一句:“那假扮你的人,是谁?”
  “假扮我的是邓长伟邓千户……他的头颅还悬挂在敌军城墙上……不过也快了,若我所估算的没差,过几日我们便能打到城下,夺回他首级,让他得以尸首齐全,顺利轮回转世。”
  穆元华沉默片刻,开口道:“可是我在泸州时,开棺验尸了。发现那人不是你,我怕别人会看出破绽,便擅做主张将他烧了……希望他不要怪我。”
  越奕祺安慰她道:“邓千户是条汉子,不会与你计较这些的。”
  穆元华稍稍放下些心来,想到一处不对劲,问:“可是这两月你不在,漠北军也没让匈奴人占便宜……可是有其他的世外高人在帮忙?”
  穆元华这话问到了越奕祺的心坎上了。
  得意洋洋地嘿嘿一笑,越奕祺自夸道:“那是因为你丈夫我事无遗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
  “得了吧!你要真厉害还需要上真身去打对方的谋士?”
  穆元华毫不犹豫地泼了一盆冷水。
  越奕祺嘿嘿笑着,黏上来:“这不都是为了你嘛~”
  “别扯上我!”
  穆元华一脸嫌弃推开他。
  越奕祺不屈不挠,整得穆元华甘拜下风不再反抗了之后,才搂着她道:“我动身前,给王蒙等人留了三十个锦囊。当他们遇到无法应对的问题时,就可以从锦囊中取计谋破解。不过,不到非常紧急的时刻,不能轻易打开。”
  “三十个?”穆元华有点不太好,“当初刘备去吴国迎娶孙尚香,诸葛亮也才给他准备了三个锦囊而已啊……”
  你一下子就番了十倍……这……
  越奕祺倒是坦然:“我比那时候的诸葛亮年轻多了,而且我妻子也比他妻子美多了,准备三十个锦囊,不丢脸。”
  越奕祺这神逻辑让穆元华甚为无语。
  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接受了自己丈夫这个解释,穆元华又问:“那么,那三十个锦囊里面,都写了什么?”
  越奕祺对着她狡黠一笑:“其实这三十个锦囊里面,写的是同一句话。”
  穆元华好奇心上来了:“什么话?”
  越奕祺正气凛然道:“你们自己看着办。”
  穆元华:“…………”
  真想揍他!
  ————
  越奕祺插科打诨一番,穆元华心结都解开了,也有些累了。
  越奕祺估摸下时间,知道她是到了午觉的点,困了。
  好在这大营帐的后面就紧紧挨着个小帐篷,是越奕祺日常起居的地方。
  哄着穆元华在里面睡下,越奕祺这才招来陆洲城守郑翔,问穆元华这些天的事情。
  详细地问完了,让郑翔将自己安好的消息带回去给穆锦章后,越奕祺想想,还是将刚刚开会的将领尽数叫了回来,继续开会。
  ————
  穆元华昏天暗地地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就听到越奕祺在外头说话,嗓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三十个锦囊你们一个都没拆开过,可见就算我不在,你们自己对付匈奴人也没什么难度——但为何之前偏要大事小事事事问我?自己拿不定主意吗?!万一我和吴守一样死了,没一个可以主事的人,这匈奴人我们就不打了?你们……”
  说到这儿,越奕祺突然一顿,然后直接散会了:“你们回去好好想想,明儿告诉我想明白没有,想明白什么。都下去吧。欸,王真你帮我去问问我吩咐的菜做好没,做好了就赶紧端过来。”
  穆元华正疑惑着越奕祺教育到一半怎么就不教育了,紧接着就看到他掀了挡帘进来,笑呵呵地说:“你醒了。”
  穆元华明白过来,心里一暖,轻轻应了一声:“嗯。”
  “正巧今天猎了一只小鹿,我让人切了鹿茸给你泡酒去了,鹿肉待会我再用炭火慢慢给你烤着吃。”
  越奕祺说着,从暖壶里给穆元华倒了热水,掺好了水温,给她拧帕子洗脸擦手。
  穆元华看看两帐间的帘子,问:“那锦囊……不是让他们用的啊。”
  越奕祺点点头:“就是给他们当定心丸用的。吴守之前将他们护得太好了,让他们都习惯性依赖主将了……这怎么行!难道说以后匈奴人一来捣乱我就得往漠北跑啊!”
  看越奕祺一脸不爽,穆元华笑着扶住他的脸,道:“没事呀,我可以陪你一起往漠北跑——以后,你在哪,我就在哪。”
  “我怎么舍得我媳妇在这破地方吃苦。”越奕祺说着,心疼地捏了捏穆元华的脸,“这才多久没见啊,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穆元华笑笑,答:“我瘦又不是漠北的错。”
  “是我的错。”越奕祺歉然道,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不过以后不会了。”
  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
  穆元华和越奕祺两个人在大营帐里吃完饭。
  进来插播战况的王千户看得他俩的吃饭的模样,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这这……这是我们那个整日顶着一张死爹脸人称“越阎王”的越将军吗?!
  这笑得跟朵花似的是怎么回事?!
  这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这贴心的帮忙夫人烤鹿肉吹鹿肉喂鹿肉的行为是怎么回事?!
  王千户正看得汗毛林立时,越奕祺猛一扭头,冷着脸对他说了一句:“事情说完还杵在这儿干嘛?!还不快滚!”
  王千户一哆嗦,马不停蹄地滚了。
  从营帐里出来后,王千户走路都是飘忽的。
  将军您这变脸是从四川学来的吧?!
  变得也忒快了!
  ————
  吃完饭,越奕祺将他今日想了大半天的不满给穆元华说了——
  “我觉得老三这个小名,取得不太妙啊。”
  穆元华心情好,也不给他泼冷水,而是顺着他的语气,问:“怎么个不太妙法?”
  “你看,老大老二的名字,连起来就是好爽,可是加上老三这个……”越奕祺一脸沉痛,“就变成了——好爽,难!我当年准备的好意头,都被破坏了!”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穆元华哑然。
  越奕祺苦恼地皱着眉,对穆元华道:“只能为难你再生两个了。”
  穆元华:“嘎?”
  越奕祺:“再生两个,取名阿才,阿怪。连起来叫好爽,难,才怪,这样方能破解。”
  穆元华:“…………”
  是不是再多生几个叫什么阿反阿弹等等等等,然后“好爽,难,才怪,反弹,无敌防护罩反弹无效”??
  你是当代小学生穿越过来的吗?
  穆元华觉得自己的心好累。
  刚刚听他骂下属骂得像狗似的,一转身就和自己幼稚起来了……
  穆元华无奈扶额——
  该用什么来拯救你,我智残身坚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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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9章

  有道是“久别胜新婚”。
  那么穆元华和越奕祺此一别,久到不仅胜新婚,还得加上二婚三婚……n婚才够数。
  久别重逢,哪还有人和事能拆开他俩?
  于是,穆元华就在漠北君大营住下了。
  可是这营中男儿泱泱,就她一个女的独树一帜鹤立鸡群(?),影响十分不好。
  于是夫妻两个一合计,决定让穆元华穿回男装,扮越奕祺的亲兵。
  这决定一下,穆元华可来劲:“好久没穿男装了!怀念死了!”
  越奕祺是纠结并犹豫着:“可是……你扮成男人,我怕我下不去嘴。”
  穆元华白他一眼:“装!在那什么地方的小巷子里,面对还是男装的我,你还不是骁勇得很?”
  妻子提起初吻的事,越奕祺的老脸有点红:“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不是不知道你是女的吗?”
  穆元华懒得和他扯这些,连连催促他去找合身男装给她。
  越奕祺暗自忧郁,下去火速寻了一套小兵的兵装来。
  穆元华手脚麻利地换好了,就地转圈给越奕祺看,感叹:“还是裤子好啊!方便!”
  要不是这些天折腾太过,找回少年感觉的穆元华真想就地劈个叉踢个腿什么的。
  要是身体条件允许,她还要将侧手翻前空翻各种翻挨着来一遍才过瘾。
  古代女人实在是太苦逼了啊!
  越奕祺看着妻子穿着别人的衣服那么欢腾,虽然是全新的没穿过的别人的衣服,但是心里还是噗嗤噗嗤往上……冒酸水。
  一声不吭地上前将穆元华的外衣和裤子扒了,越奕祺无视妻子“臭流氓”的强烈指责和控诉,从一旁的衣服箱子里娶了一套自己旧时衣物,往穆元华身上套。
  一边给她套还一边嘀咕:“男人的衣服,还是不要乱穿的好。”
  穆元华满头黑线:“不就一套衣服吗……那我以前还不是穿过你的袜子和鞋子。”
  顿了顿,穆元华又补充:“嗯,谢嘉靖的外袍也穿过。”
  至于刘谨,穆元华选择了自动遗忘,没提。
  越奕祺根本没搭理她,闷头给她穿好自己的衣服,挽了长出来一大截的衣服袖子和裤腿,这才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这就顺眼多了。”
  穆元华抬起双手,感受了一下两边腋下空荡荡的袖子,一脸“你逗我”的表情,问:“你确定这样顺眼多了?”
  越奕祺看了一眼穆元华的袖子,又拿了两条带子来给她绑紧宽松的袖子。
  绑好了,越奕祺这回是真的满意了:“嗯,这回是真的好了。”
  就算这帐里没有镜子,可是穆元华也能想得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小孩穿大人衣服什么的,她现在肯定就是这样子的吧!
  哎哟心好累。
  ————
  穆元华穿回男装,越奕祺只是忧伤了一小会。
  当他发现自己面对男人妆扮的妻子还是可以下嘴如有神时,心上的包袱放下了~然后……
  然后,越奕祺开始了自娱自乐的角色扮演游戏,对外宣布穆元华是他新提拔上来的亲兵,在人前还一本正经地和穆元华扮演上下级。
  穆元华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她很无语。
  越奕祺越将军,你当我是美少女战士啊一换装就全世界都看不出来我是谁了是不是!
  明明就顶着同一张脸啊你到底是把谁当白痴啊!
  简直蛇精病!
  ————
  别人怎么看,越奕祺懒得管。
  反正在这里他最大,他开心就好了嘛。
  现在那混蛋军师被干掉,匈奴人一蹶不振,然后娇妻又时刻陪在身旁,毒舌的大儿子和聒噪的二儿子都不在身边,人生大满足!
  上班能干自己喜欢的事,下了班能干……唔不,陪自己喜欢的人,越奕祺觉得,这京城,不回去也是可以的!
  两国交战什么的,从长计议,慢慢来吧。
  不着急。
  ————
  安安定定地陪了越奕祺三天,穆元华开始想儿子们了。
  尤其是老三,一出生就不能带在身旁,一满月自己就离开他……
  穆元华回想一下,发现抱过老三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顿时十分愧疚。
  这天晚上,和越奕祺并肩在床上躺下,穆元华转身面向他,问:“你们这一场,还要打多久?”
  越奕祺给她掖被子的手微微一顿,反问:“为何这样问?”
  “我想孩子们了……你能不能快点把他们收拾好,咱们赶着下雪之前回去,也能陪孩子们过个年。”
  越奕祺在被子下搂了穆元华的肩,说:“我也很想快点打完这场硬仗……可谁知道匈奴人那么硬气,明明就没了谋士,还死顶着不回退,我们这边也很为难……”说到这儿,越奕祺面有愧色,“对不起,是我无能。”
  穆元华被他承认自己无能这话给吓到,赶紧扶了他的脸,说:“不不不,你不要把我的话往心里去……只要你好好的,其他事,我们都可以放一放。”
  越奕祺这才笑了。
  抬头在妻子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越奕祺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合上眼,搂着人,越奕祺心中暗想——
  成婚那多年好不容易能霸占媳妇一回,我才不要回京城过年!
  和三个奶娃子抢娘,我哪里抢得过啊!
  ————
  战线在稳定而缓慢地推进。
  五日后,漠北军打下了匈奴又一城。
  那城墙上,挂着的就是义士邓长伟的头颅。
  取了头颅,越奕祺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将之送回陆洲。
  穆元华身为亲兵,陪他同去了。
  一连数日没见到穆元华,穆锦章这回是花了老半天时间,才认出自己穿着男人衣服的堂妹来。
  沉默三分钟后,穆锦章开口,问的却是越奕祺:“我大周漠北军,已经穷到一套合身的衣服都找不到的地步了吗?”
  妹夫,难为你还挺了这么久。
  越奕祺闻言,大义凛然回答:“匈奴人一日未退,漠北再苦再累,我们也会咬牙撑下去。”
  穆元华很配合的,在他话音落下时翻了个白眼。
  懒得陪越奕祺圆戏,想到邓长伟,穆元华问穆锦章道:“堂兄,这些天晚上,你可还梦得到那个威武的将士?”
  穆锦章点点头,答:“夜夜有梦。这些天他似乎心情很好,说是将军得胜归来,匈奴人命不久矣。看到他开心,我也跟着开心啊。”
  穆锦章这事,穆元华和越奕祺说过的。
  听到穆锦章这样回答,越奕祺情绪有些微妙,忍不住问他道:“那汉子可是高高大大,舞一把红缨枪的?”
  穆锦章点点头:“正是如此。可是元华和你说的?”
  越奕祺看了一眼妻子,又问:“国字脸,浓浓的三角眉,大眼薄唇,腮上还有一块褐色的胎记?”
  穆锦章这回吃惊了:“你怎么知道?!”
  细节他可没有和穆元华说过的啊!
  “那人就是代我受死的邓长伟邓千户。此番我回来,就是将他的首级送回。”
  越奕祺道。
  穆锦章了然地点点头,然后陷入了新一轮迷茫:“但是……为什么我会梦到他?”
  那骨灰坛子不是在元华的屋子里面吗?
  穆元华一脸惭愧,将自己之前看穿越奕祺未死,将骨灰坛子藏在穆锦章屋里的事情和盘托出。
  穆锦章听完,身子晃了晃……
  “诶诶!堂兄!堂兄你别抽过去啊!”
  ————
  穆锦章这一抽,抽了两个时辰。
  等他醒来时,越奕祺等人已经将邓长伟的头颅烧了添到骨灰坛子里,让他得以全尸而去。
  被越奕祺领着来到放置骨灰坛子的屋子里,穆锦章在里头对着邓长伟坐了一个时辰,出来后,对越奕祺说:“今晚上……还是让他在屋里住着吧。和他聊了那么多晚上,少一晚上……我怕我俩都不习惯。”
  穆元华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
  越奕祺只拍拍妻子的肩膀,笑答:“好。”
  ————
  晚上,睡前穆元华还担忧地看向穆锦章房间的方向,道:“我堂兄他……应该没事吧?”
  越奕祺笑笑,答:“邓千户生前是好人,死了也是条好鬼,不会对堂兄做什么事的。你就放宽心。”
  穆元华想了想,觉得这事自己也控制不了,也就不挂怀了。
  越奕祺换衣服时打开衣柜,看到里面被穆元华整理得整整齐齐,破掉的衣服也都补上了,不由得感叹道:“还是媳妇儿在身边的好啊!”
  穆元华过来,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然后从柜子里的小抽屉中取出原来邓长伟身上挂着的越奕祺的玉佩和平安符,递给他:“要不是这事事关重大,光是你不要这两件东西的事,就够我让你喝一壶了!”
  越奕祺小心翼翼地接过玉佩和平安符,道:“我这不是情非得已嘛……非常时刻,非常手段,你就别和我计较了。”
  穆元华剜他一眼:“这事都要和你计较,我下半辈子还要不要好好活了?”
  越奕祺嬉皮笑脸地黏上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少来!喂你手乱放哪里?!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
  “越奕祺你给我老实点!堂兄……堂兄就在隔壁,你给我住手……”
  “娘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咱们只能让堂兄多担待了!”
  ————
  穆锦章周一晚上到底担待了没有,穆元华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担待了不少。
  禽兽啊!
  在大营里面还顾虑着营帐没隔音越奕祺还知道克制些,现在回到城里……
  扶着自己的老腰,穆元华满眼都是泪。
  而越奕祺倒是是神清气爽的。
  端着给妻子洗脸的热水进屋,越奕祺问穆元华:“早饭你要在床上吃,还是出去和堂兄一块儿吃?”
  这张老脸穆元华还是要的。
  咬了咬牙,穆元华道:“出去吃!”
  她可不想表现反常让穆锦章看出端倪来!
  ————
  可是,穆元华想太多了。
  穆锦章一脸纠结,完全没注意她这边怎么样。
  吃了一晚上吃得十分餍足的越奕祺给穆元华剥着鸡蛋,随口问了穆锦章一句:“堂兄这一大早是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
  穆锦章点了点头,道:“我也不想的……只是昨晚上又梦见了邓兄,他说他现在有两个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越奕祺手上的鸡蛋差点没抓住。
  与穆元华面面相觑着,越奕祺又问:“两个头……是两个头都长在脖子上嘛?”
  穆锦章摇摇头,答:“脖子上一个,手里拿着一个。”
  顿了顿,穆锦章又说:“他还给我表演了一下换头,我看得有点心情复杂。”
  穆元华和越奕祺也听得有点心情复杂。
  清咳一声,穆元华决定转移话题。
  “堂兄,我现在找到奕祺了,并且决定留下来陪着他,直到漠北军完胜。你若是无其他的事,就先行回京去罢。现在离开,也能赶着在年前回到。”
  穆锦章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就等着见到妹夫一面,确认你们都平安无事了,再离开。”
  穆元华和越奕祺都说好。
  然后,穆锦章想了想,转去问越奕祺:“昨晚上,我也和邓兄说了我要离开漠北的事……他说他父母双亡自己一人孤苦伶仃,让我带他回去,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葬下……我带他走,可好?”
  穆元华和越奕祺都……愣住了。
  消化了好久,越奕祺才点点头,答:“好……”
  穆锦章笑逐颜开:“谢谢妹夫成全。”
  穆元华在一旁,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祝你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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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7 15: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0章

  穆锦章走了。
  带着邓长伟的骨灰,带着一身的悲壮情怀,走了。
  目送堂兄的马车离去,穆元华不由自主地在脑内补了一部十万字的*小说。
  因缘邂逅,虐恋情深,人鬼情未了……
  闻着伤心见者落泪,真是一出绝世好戏啊!
  穆元华在一旁默默地萌着。
  看着马车都消失不见影了,妻子还在神游,越奕祺心中泛酸,过去扯她:“够了够了,人和鬼都走了几十里地了,你还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看的啊!”
  看我看我快看我!
  我比他俩好看多了!
  听出越奕祺语气中的怨气,穆元华十分配合地看了一眼丈夫,高冷道:“眼睛长在我身上,我爱看谁看谁!”
  口亨!
  不爽就来揍我!
  越奕祺瞬间萎了:“你想看他俩,就慢慢看吧……要不要我叫人给你拿个望远镜来?”
  噢,夫纲难振啊!
  越奕祺觉得有些心酸。
  ————
  送走了穆锦章,越奕祺如鱼得水,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穆元华一开始还为战况担忧,可随着时间推移,天气愈来愈冷,她终于是看透了!
  ——什么鬼打不过匈奴人!明明就是越奕祺你个混蛋不想走!
  好好打仗的人,会特意安排一伙精兵上山打猎吗?
  还慎重其事地交代他们该怎么猎虎猎豹,比越奕祺在营帐里开高层会议的时候要仔细认真多了!
  亏得她以为他是在准备什么机要行动,在一边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结果精英小分队动员完了离开了,她上前一问,居然是打猎作战行动!
  穆元华快被公器私用的丈夫给气死了。
  说好的过年前搞定匈奴人呢?
  说好的赶回家去过年带孩子呢?
  说什么爱我,原来都是骗我的?!
  穆元华心中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
  穆元华本来是要借着这件事和越奕祺大大地生气一番,给他紧紧皮的。
  可是穆元华才单方面冷战了两天,第二天晚上看到越奕祺在灯下,眯着眼拿着针线,缝打猎精英小分队猎回来的虎皮时,冷脸再也端不住了。
  这两天里不管她怎么使性子摆脸色,越奕祺都是笑嘻嘻的没往心里去。
  这回越奕祺也是一边缝虎皮袍,一边唠叨:“不是我和你开玩笑。漠北要是下了雪,那能把人的耳朵都冻掉的,寻常的棉袄皮子都不顶用。现在军里备着的都是陈年的皮子,都是别人穿戴过,多少没有新猎到的暖和……”
  越奕祺这模样,不由得让穆元华想到了《西游记》里唐僧给孙悟空在灯下缝虎皮裙的情景。
  现在换做越奕祺给她做虎皮衣裳……
  穆元华心中幽叹——
  罢了罢了,要是不回去他能高兴,那就随他吧。
  ————
  穆元华原谅了越奕祺的任性,而漠北军将领们也……适应了越将军的任性。
  战事已经接近尾声,正是说要紧嘛也不算要紧,可又不能疏忽的时候。
  大家经常得连夜开会,讨论这么把这最后的几仗打得漂亮。
  越将军都是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两眼放空,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
  也没有人敢上去问。
  每次众人讨论到高|潮就快要打起来的时候,越将军就会双目放光地从主将座椅上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快步走出营帐。
  第一次第二次大家还被他这举动吓得不轻,各自暗中检讨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后来从越将军的亲卫中打听到他这是赶着回去给越夫人暖被窝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天越来越冷了,他们一群大老爷们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嫌被子冻得像冰块,更何况越夫人这么娇弱的女子……
  越将军暖被窝,应该!
  越将军对夫人的好,目光雪亮的群众们都看在眼里。
  一开始大家还大惊小怪议论纷纷,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诸位将士们聚众讨论过很多次,最后达成了共识——
  越将军铁汉……柔情嘛这是。
  说起来……还真有点小嫉妒他们夫妻俩的相处模式呢。
  ————
  终于,在漠北落下第一场雪前,匈奴人被赶回了金仓山脉以北。
  然后,初雪跟不要钱的结冰鹅毛似的,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此时,越奕祺已经携妻子穆元华回到了陆洲城。
  看着窗外的大雪,越奕祺笑得无比阴险,无比舒畅——
  大雪封路,这回京城是真的回不去了,哈哈哈哈哈!
  穆元华早就看穿他了,捧着一大盆冒尖的洗换下来的衣物,走到越奕祺身边叫了他一身,然后在他转身过来时,毫不客气地将盆塞到他手里:“看什么看,洗衣服啦!”
  在漠北军营里,没有洗衣妇,越奕祺又不乐意妻子的衣服给人洗,于是夫妻两个的衣服他一个人全包了。
  洗完了还乐意晾外面给人看,都晚上用炭火给烘干的。
  在家的时候穆元华没看出来,来了漠北才发现越奕祺的醋劲那么大。
  有一天她不过漏嘴说了一句穆锦章帮她洗了几天衣服,越奕祺就黑脸黑了一个星期。
  要不是穆锦章早早离开了,估计越奕祺还得私底下找他决斗一场才能消气。
  穆元华真是……无奈并甜蜜着。
  在陆洲城,小两口举案齐眉(?)相爱相杀(!),小日子悠闲地过。
  京城家书寄来,告知他俩越穆两家长辈身体都好,家中三个孩子也很好。
  阿好已经送入了越奕祺旧时读过的学堂,和穆紫若穆安若家的两个孩子一道儿。夫子说他聪慧机敏,对他赞赏有加。
  阿爽得了哥哥的吩咐,每天都围着小弟弟,给奶妈子搭手照顾阿难。
  阿难虽然早产,但好在后面调理得好,身子骨也慢慢地强健起来。只是每次要哄他睡觉时,都要用穆元华用过的衣服将他抱起来,让他闻着妈妈的味道才能睡着。
  看到妻子读完家书泪水盈眶,越奕祺心疼万分,从她身后搂着她,问:“如果你实在是太想孩子们……要不咱们明儿就启程赶回去?”
  穆元华面上一喜,然后想了想,还是摇头:“这一路上太凶险,还是不必了。我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更不想出事,让孩子们以后没依靠。”
  越奕祺愧然道:“都怨我。”
  这回他是真的内疚了。
  穆元华回过身来环住越奕祺的腰,安慰他道:“自责什么呢。只要你还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短暂的分离,都是可以承受的呀。”
  妻子这样说,越奕祺方才释怀些。
  下颌抵在穆元华的头顶,越奕祺静静地与妻子拥抱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雪停了,咱们出去堆雪人玩吧!”
  还沉浸在夫妻亲昵时光中的穆元华没反应过来:“嘎?”
  你说什么?
  “咱们出去堆雪人吧。”越奕祺重复了一遍,然后十分遗憾地说,“小时候都忙着读书习武没怎么玩,而且京城下雪的时候,家里的雪都被扫得干干净净的也没得玩……每次在学堂里听你说在家里和弟弟妹妹堆雪人的事,就特别向往。”
  穆元华囧了:“你小时候想玩……直接和我说我带你去我家玩不就成了?”
  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是怎么回事?
  越奕祺嘿嘿一笑:“阿谨说堆雪人是小孩子的游戏,我不好意思提啊。”
  穆元华继续囧:“那你后来来了漠北,没家里人管着,也没人笑话你,你怎么不堆?”
  “那时候和我走得最近的就是吴守了。我扯一个主将来陪自己堆雪人,不太好吧?自己一个人堆,又太寂寞。”
  “那……后来当爹了,带着阿好阿爽堆不行吗?”
  穆元华不提则已,一提越奕祺真是要恨得捶胸顿足:“阿好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从了谁!一下雪就知道背古诗,什么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什么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能背个十天十夜。我怎么暗示他他都没反应……阿爽也是,哥哥的话比亲爹的话还管用,明明什么都不会背,还在一旁摇头晃脑装腔作势有模有样的。两个小孩没兴趣,我一个大人总不能厚着脸皮对小厮说别扫雪了大爷我要堆雪人吧!多丢人啊!”
  穆元华听完丈夫这一番抱怨,最后不由得感叹:“没想到……你倔强了这么多年啊。”
  真是难为你了。
  越奕祺一脸委屈:“可不是!那你看我这么渴望堆雪人,你陪不陪我去?”
  越奕祺都走悲情路线了,穆元华还能不同意?
  陪就陪!谁怕谁!
  不就堆个雪人嘛!她穆元华年轻的时候,堆出来的雪人都要绕地球一圈了!
  满足你!
  得了妻子的认同,越奕祺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十分殷勤地给她套了防水的皮手套,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不漏风了,这才将人推出门外。
  穆元华有心要大展身手,让越奕祺这个乡下人见识见识什么叫雪人的一千种堆法,干得是情绪饱满热火朝天。
  越奕祺就在一旁咋咋呼呼地夸妻子这个雪人堆得好,那个表情惟妙惟肖。
  就是不怎么积极上前帮忙。
  忙了一天,穆元华歇菜了。
  伺候妻子洗漱完躺下后,越奕祺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然后一脸y笑,摩挲着手掌,走向床榻。
  穆元华看他这模样,略一想,明白了:“越奕祺!你又阴我!”
  要不是累了一天没力气,她真想马上扑过去挠他一脸。
  越奕祺于心无愧,慢条斯理地解衣带,道:“夫人且躺着,让为夫出力即是。”
  往日里夫纲难振,穆元华估计是当惯了男人,这事上面的主动权也要掌握在手里……
  好不容易穆元华没力气,越奕祺怎么会放过这等好机会?
  赶紧趁着她软得跟水儿一滩的时候,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
  ————
  欢愉过后,抱着沉沉睡去的妻子,越奕祺心里头的滋味不知道该怎么述说。
  连和自己妻子困一觉都要算计半天的丈夫……放眼整个大周朝,除了他越奕祺,再无第二人了罢?
  哎,怎么突然有点心疼起自己来呢……

☆、第101章

  漠北的雪越下越大。
  皇上为了犒赏漠北军,早早在大雪封路前,送来了大量的日常所需粮米油盐。
  越奕祺毫不犹豫地滥用私权,截下了许多好东西。
  日子在越氏夫妻俩有时两次有时三次的情况下没羞没臊地过。
  在大雪纷飞中,一转眼就腊月了。
  在大雪纷飞中,再一转眼,就除夕了。
  往常在越府过年,穆元华都会在除夕宴上小露身手,做个西红柿炒鸡蛋什么的,意思意思聊表孝心。
  这回……不用她操心了。
  说起来,小两口结婚快九年,这倒是成婚后头一回只自己过。
  年三十一大早,越奕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大盆和好的面,说是要包饺子。
  穆元华稀奇得不得了,跟在丈夫的身后随他进了厨房。
  看到越奕祺将面盆搁在台子上,穆元华上前去一摸面团,硬邦邦的,顿时无语。
  天太冷,面团冻住了……
  “你就不知道拿了面粉过来咱们自己和吗?”
  穆元华忍不住说了他一句。
  越奕祺尴尬地看着妻子拿擀面杖敲木鱼似地敲面团,答:“这不是因为我外行吗?昨天我在厨房试了老半天,那面和水的比例……怎么也处理不准啊。”
  不是面加多了就是水加多了……比打仗还费劲。
  干脆让伙夫给和好了拿给我得了。
  穆元华静默三秒,问:“谁说一定要你和面了。不是还有我吗?”
  “一入冬你手上就长了冻疮,最好还是不要沾冷水。而且往年过年都是你忙里忙外的,今年你就坐着,看我给我你做年夜饭。”
  说着,越奕祺挽了袖子穿了围裙,从一旁的菜篮子里拿起刚刚洗好的白菜压在砧板上,抓了菜刀,咚咚咚地剁起白菜来。
  穆元华不放心地看看面团,问:“那这一大坨怎么办?”
  越奕祺目不斜视,剁了白菜剁猪肉,道:“我问了,搁一旁让它自己解冻就成。你别管,坐着等吃。”
  “哦……”
  穆元华十分无聊地在小椅子上坐下。
  看越奕祺运刀飞快地剁饺子馅,穆元华心中颇有几分唏嘘——
  学了一身武艺,最后居然落了个剁肉的下场。
  想想还真是有点儿心酸啊。
  ————
  看着越奕祺剁好了馅,用盐将白菜抓出水,和猪肉和一块儿搅拌的时候,穆元华忍不住又问:“今晚上真就你和我两个?王蒙郑翔他们呢?不一块儿?”
  按理说这时候不正是干部给下属送春风送温暖的时候吗?
  越奕祺你一介大领导自己一个人暗搓搓地窝厨房里包饺子是怎么回事?
  越奕祺忙得连白眼都没空翻,说:“天天见到他们都快吐了!大过年的还要见!还要不要人好好吃饭了!”
  穆元华心生悲悯:“委屈你了!”
  越奕祺赶紧递了个“我这都是为了谁啊”的眼神过来。
  意会了的穆元华嘴角抽抽,可看在他忙里忙外的份上,忍了。
  越奕祺拌好了饺子馅,正好面团也解冻了。
  搓面条切圆团擀面皮,越奕祺正忙得热情高涨,敲门声响起来了。
  穆元华刚要起身去应门,越奕祺就在那边阴森森地说了一声:“屋里没人,滚蛋!”
  穆元华瞪了丈夫一眼,就听到门外王蒙在说话:“将军……有御笔军令。”
  “神烦……”
  越奕祺嘟囔了一句,随意地在围裙上擦了把手,大步走到门口,将门了个小小的缝,从缝里斜眼看王蒙:“在哪?!”
  王蒙毕恭毕敬地递过来。
  缝太小,信件塞不进来,越奕祺只能将门再打开些,接了信三下两下拆开,查阅。
  就在越奕祺看信的时候,王蒙不甘寂寞地往厨房里探望,看到桌上那几个越奕祺包好的饺子,顿时两眼放光,十分羡慕地问:“将军……您和夫人包饺子哇!”
  越奕祺此时已经看完了信,横了王蒙一眼,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将门狠狠地在他面前甩上:“关你什么事!快滚!”
  ————
  赶走了王蒙,越奕祺转身回来继续干活。
  穆元华问他:“皇上有什么吩咐?”
  “皇上让我雪化了就回去述职。如果这边王蒙等人堪当大任了,漠北就丢给他们得了。”
  “雪化的时候……”穆元华算了算日子,“那也得二月了罢?”
  越奕祺只答:“二月离雪化还早着呢。反正皇上也不着急,咱们也不必着急。”
  穆元华只在一旁自言自语:“二月,老三也该六个月大了,不知道他认不认生,肯不肯让我抱……”
  顾不上一手面粉了,越奕祺过去从穆元华身后环住她,道:“孩子的亲娘,你看看谢嘉靖和你妹妹,老大才出生就南下两广赴任去了,孩子两岁了才回来过个年,老大还不是粘穆安若粘得紧?这个你不必担心。”
  穆元华点点头,抹了泪,说:“嗯……是我多虑了。”
  灯光下,妻子面色娇红眼中含泪楚楚可怜,越奕祺心头一酥,觉得这时候不干点什么简直对不起良辰美景啊!
  然,就这当口,敲门声如雷响起,外面有个大嗓门的人在干嚎——
  “将军!我们一干人等,带着年货来看您和夫人了!”
  话音一落,和声甚众。
  和谐气氛被破坏,越奕祺恼羞成怒,一把操了擀面杖,怒道:“这群混蛋!反了!”
  穆元华赶紧拦了丈夫:“过年不生气不生气,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可看到这话没劝住越奕祺,穆元华眉一横,低喝一声:“越奕祺!”
  越奕祺手一抖,举起来的擀面杖弱弱地垂了下去。
  穆元华再以警告性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去开门。
  门才开了一半,外面的人就一起欢呼一声,然后就七嘴八舌地叫唤——
  “夫人好!”
  “夫人咱们来给您拜早年了!”
  “夫人这是今年刚刚腊好的孢子腿,您尝尝看好不好吃!”
  伸手不打笑脸人,穆元华和气地请他们一伙人进了屋。
  越奕祺一身戾气地站在桌子边上,冷眼扫视每一个进厨房的人。
  纵然将军的寒冰射线杀伤力大,可怎么也大不过饺子去啊!
  王蒙等人很不要命地捱下了越奕祺的杀人目光,看到桌上的饺子时,又整齐划一地惊呼:“饺~~子~~!”
  那刚刚拍门的大汉叫蓝飞的,还双目星星地回头看穆元华:“夫人!饺子啊!我都十多年没吃过饺子了啊!”
  快挽留我快挽留我!
  穆元华看着他们浮夸的演技,是又好气又好笑,招呼道:“我看奕祺做的馅挺多。如蒙不弃,大家一起来包饺子吃吧。”
  回应穆元华的,是热浪一样涌来的欢呼声——
  “哦也!夫人天下第一好人!”
  ————
  看到王蒙等人接替越奕祺搓面条切圆团擀面皮,穆元华走到一身低气压的丈夫身旁,拍拍他的背,说:“别不高兴了,不就一顿饺子吗?”
  越奕祺不开心地别开脸:“我这不是只想和你两个人吃吗?”
  这么小的心愿……都不能被满足。
  生无可恋。
  穆元华轻笑一声,看着没人注意到他俩,在袖子下悄悄地抓了丈夫的手,低声道:“待会煮好了,我们自己到屋里吃。”
  越奕祺还是没释怀,不过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这时候,大力士蓝飞再次捏破一个饺子后,甩手不干了,回头找将军夫人投诉:“夫人!他们不带我包饺子!”
  被蓝飞这一声嚎吓得赶紧松开越奕祺手的穆元华干笑一下,道:“没事,等等直接吃就成。”
  被撇开手的越奕祺不乐意了,也不管蓝飞目光灼灼地看着呢,一把抢回了穆元华的手。
  穆元华挣脱不开,只能对蓝飞尴尬地笑。
  蓝飞一脸羡慕地看着,突然开口道:“夫人!我也二十二了!还打光棍!您回了京城给我相个媳妇呗!”
  蓝飞话音一落,包饺子队伍就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是是是!夫人您也给咱们相个媳妇嘛!”
  “漠北太偏了!长年累月连只母猪都见不着,没媳妇啊!”
  在大家的抱怨声中,穆元华一头冷汗,求助地看向越奕祺。
  越奕祺脸一板,呵斥一声:“都闭嘴!老老实实包饺子去!干得好的皇上自然给你们指婚,瞎操心什么!”
  将军夫人在场,众人知道将军再气也不好发脾气,继续抱怨——
  “说是这样说,可是指婚的姑娘都不愿意来漠北陪着啊!这儿气候恶劣缺衣少食的……”
  “是是是,哪有像夫人这样的,胆儿大人又好,真羡慕!”
  “难怪当初将军为了逃婚都跑漠北来了,想来是为了等夫人啊!”
  看着他们一个两个嘴上没门地一顿乱说,越奕祺是真怒了:“再唧唧歪歪就到雪地里跑圈去!”
  体罚一出,这回是真安静了。
  还怕治不住你们这群小兔崽子?
  越奕祺冷眉暗想。
  穆元华在一旁忍着笑,肠子都快打结了!
  ————
  煮好了饺子,穆元华吃了头一个……
  “怎么样怎么样?”
  越奕祺在一旁紧张地问。
  穆元华皱着眉头咽了下去:“你没放盐啊?”
  越奕祺惊了!
  “啊我忘记了!”
  穆元华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淡定地吃了第二个:“好在你刚刚抓白菜丝的时候加了盐。凑合着吃吧。”
  虽说如此,越奕祺还是默默地去蹲墙角了。
  穆元华安慰了他好久,这才将人安慰过来。
  一转身,那几百个没放盐的饺子……都被蓝飞等人吃了个一干二净……
  真是……够了!
  ————
  吃完饺子刷了碗,蓝飞等人自觉滚蛋回去放鞭炮。
  越奕祺搀扶着妻子出门去看烟火。
  早上才下过雪,地上可滑。
  穆元华虽然有丈夫扶着,可也还是打颤了两次,好在也没摔。
  两人举步维艰地走了一阵,越奕祺干脆松了手,在穆元华面前半蹲下:“来,我背你。”
  穆元华脸一红:“这也太难看了……被人看到了不好。”
  “我背自己媳妇有什么不好了!你不是要去看烟火吗?赶快的,皇上赏的就那么几十盒,还被雪水打湿了一半……你再磨蹭蓝飞他们都该放完了!”
  越奕祺催得紧,穆元华想想,还是上前去,伏在了他背上。
  稳稳当当地背起穆元华,越奕祺一边慢慢地往前走,一边回头对她说:“说起来,这好像还是我头一回背你?”
  穆元华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答:“是的。”
  “我背过阿好阿爽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怎么就没背过你……”越奕祺语气中带着几分内疚,“是我做得不够好。”
  穆元华哑然失笑:“你没事背我干嘛!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或者是像儿子们那样年纪小,我不会自己走吗?!”
  越奕祺没说话。
  突然又下起小雪来。
  穆元华赶紧撑开伞,扶着越奕祺的肩膀,取笑他道:“你说,我俩现在有没有有些儿像猪八戒背媳妇的模样?”
  越奕祺笑了:“得了吧,你见过这么英俊的猪八戒?”
  “老家伙!脸皮越来越厚了啊!”
  穆元华咬牙切齿地伸手去揪越奕祺的老脸。
  越奕祺连声告饶,夫妻俩闹得正欢,突然听到“咻——”的一声响。
  穆元华赶紧扔了伞,一抬头,就看到一朵绚烂的烟花在头顶上炸开。
  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越奕祺你快看!”穆元华指着天上的烟花推着越奕祺的肩膀直叫他看,“是不是很美?!”
  越奕祺只回头,不看烟花,看妻子的笑颜,答:“是。”
  很美。
  ————
  看完了烟火,穆元华心满意足地滚回屋里守岁去了。
  夫妻两个围着炭火坐着,不说话,就算是干瞪眼也觉得有趣。
  拿着火钳玩了半天火,穆元华一歪头,问一旁看着自己的越奕祺:“欸帅哥,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越奕祺伸手替妻子擦拭掉脸上的灰,不回答,反去问她:“你的新年愿望又是什么?”
  穆元华想了想,答:“我希望新的一年里,国泰民安,我们的家人和美幸福。”
  越奕祺被穆元华这种胸怀天下的情怀感动了:“夫人真崇高!”
  “少贫嘴!”穆元华虚虚推了越奕祺一下,“该你了。”
  越奕祺对她眨眨眼:“我和你差不多,不过,最后多一样。”
  穆元华满脑袋问号:“多个什么?”
  “我希望,来年能生个女儿,给你当小棉袄。”
  “…………”穆元华目光深沉得要掐出水,“越奕祺,你觉得我是猪?”
  想生就能生?
  看到穆元华这是生气前的兆头,越奕祺赶紧涎着脸凑上去:“不不不,是我是猪!”
  “少来!”
  “啊长夜漫漫还要守岁,实在是太无聊了!夫人不如我们来做点有建设性的事情吧!”
  “你奏凯!大过年的没个正形!”
  “生女儿任重道远!不努力怎么能开花结果!来吧我亲爱的夫人!”
  “……越奕祺你够了!”
  ————
  终于,在二月,雪开始化了。
  而穆元华的月信,还是没有来。
  已经快两个月没来了啊亲!
  穆元华纠结了好久,决定还是顺从丈夫的安排,让军中的大夫瞧一瞧。
  这不瞧则已,一瞧嘛……
  “恭喜将军,夫人这是有了身孕了。”大夫对着越奕祺长揖道,“只是小生医术浅薄,不能瞧出月份来。”
  穆元华暗中翻了个白眼——
  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越奕祺你这新年愿望也太灵了吧?!
  而知道这个消息的越奕祺真是心情……复杂。
  皇上又写信来催他回去,他本来是打算雪化完了就走的,可现在穆元华又中招了……
  三个月内不能轻举妄动,她不能陪他即刻动身……可留她一个人在漠北他又不放心不放心不放心!
  纠结来纠结去,越奕祺的内心感受化成了一句话——
  我了个大[哔——啊!
  ————
  皇上消息灵通,越奕祺还在纠结怎么安置妻子时,穆锦章在雪化的那天,来到了漠北。
  救苦救难观世音穆锦章啊!
  越奕祺真想抱着他苦痛流涕一番。
  穆锦章只拍拍越奕祺的肩膀,道:“你先去!我等元华过了三个月再护送她跟上。”
  越奕祺连连点头,也不耽误时间,次日就骑了马,轻装简便带着几个侍卫南下京城。
  日夜兼程,半个月的路程硬生生让越奕祺给缩到了十天。
  回到家,越奕祺又马不停蹄地洗澡换衣服进宫述职,连儿子们都没来得及瞧上一眼。
  处理完公务,先绕到穆家去给太夫人和岳父岳母磕了头报了平安,再回家见了父母,越奕祺就又换衣服马上要启程。
  越夫人见儿子这样,急了:“你这赶着去哪呢!投胎呢?!”
  “回去接元华,她一个人在漠北我不放心。”
  越奕祺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
  越夫人赶紧让奶妈子将三孙子抱过来:“着急什么!明儿再走!孩子们都多久没见过爹了……阿难都还没被你抱过呢!”
  越奕祺扭头看了一眼仍在襁褓中的小儿子,顺手替他擦了个鼻涕泡,没抱,只对越夫人说:“这阵子天气反常,小孩子容易生病……就劳烦母亲替我照顾他们了。”
  越夫人无奈:“妻子是妻子,可儿子就不是儿子了?抱一下又费多少功夫?!”
  “怕他哭又要哄半天。”
  越奕祺解释着,出了屋子。
  门外,阿好阿爽两兄弟就站在门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齐刷刷地叫了一声:“爹。”
  越奕祺应了一声,系着袖扣,蹲下来扶着阿好的肩膀道:“爹回去接你娘,你在家好好带弟弟,知道吗?”
  阿好重重地点点头:“爹你就放心去吧。在漠北过到明年再回来也可以。”
  越奕祺差点儿没蹲住。
  在大儿子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越奕祺道:“小兔崽子,你爹呆得你娘可呆不得!不理你了,你爹先走了!”
  越奕祺话音一落,阿爽就扑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爹!帮阿爽把这个亲亲带给娘亲,说阿爽想她了,让她赶快回来。”
  越奕祺心里泛酸——
  想我帮你占我媳妇的便宜?
  没门!
  ————
  越奕祺才出京城七日,穆元华那边也过了危险期,准备准备,也开始动身了。
  这日,晓风和煦,阳光明媚。
  马车慢慢地行在路上。
  穆元华打开了车窗的一道缝儿,看车窗外的风景。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忍住扑通扑通的心跳,穆元华将车窗整个推开……
  窗边,有个男子骑在骏马上,低头对着她笑。
  穆元华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故作戏谑地问——
  “帅哥~去哪呀?”
  越奕祺也跟着笑弯了眉眼——
  “我去接我媳妇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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