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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7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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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事情麻烦了,这样下去,她云映桥不是变成脚踏两条船的人了么。她暗暗着急,但又不能直接冲进屋说她不想嫁给汪奉云,毕竟那样太不礼貌。
这时就听汪奉云道,“我还要去厉大人府上拜年,时辰不早,先告辞了。我今日前来,只是想听听你的意思,既然你还认这门亲事,我心里便踏实了。其他事宜,我改日差人上门细谈,您看如何,”
云成源高兴的笑道,“我随时等候汪家的消息!这可是一桩大喜事,越早办了越好。”
映桥见父亲送了汪奉云走出里屋,她赶紧转身上了几个台阶,在楼梯拐角处偷偷注视他们。父亲和汪奉云有说有笑的出了门,一看便知相处愉快。等他们出了门,映桥下了楼梯,见屋里桌上摆着礼盒,想是汪奉云带来的。
很快,云成源面带微笑的进了屋,见女儿绷着脸,他莫名其妙的问道:“大年初一,你怎么连个笑模样都没有?谁招惹你了?”
“我知道汪奉云来了,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映桥皱眉不情愿的道:“我都答应季文烨了,哪能再答应一门亲事。等下次见面,你回绝汪公子吧。”
云成源赶紧摆手示意女儿小点声,仿佛她在说大逆不道的话:“你答应季文烨?那能算数吗?你私定终身,小心说出去被人笑话!”
“不管笑不笑话,我都答应他了,哪有反悔的道理。”映桥埋怨她爹:“而且我都跟你说过了,你也知道这件事,怎么还答应汪公子?季文烨要生气的。”
“你听听,你自己听听。怕他生气?这难道不是毛病吗?你以后就跟一个整日怕招惹他生气的人过活?你不怕短寿吗?哦,你怕短寿,我还怕我女儿受苦呢,不行,我不同意。”
映桥愈发觉得父亲自从中了举,自信多了,这等狡辩的话,他以前是断断不会说的:“这能一样吗?背信弃义,自然怕被发现啊。至于他生不生气的,我从没怕过。”一般季文烨跟她置气的时候,她都当他来大姨妈,高高挂起,不搭理他。做丫鬟的时候尚且不怕他,以后更不怕他。
云成源不好意思说他害怕季文烨,便道:“你小孩子家的,懂什么?你听我的没错,我在许多事上糊涂,但这件事我比任何人都清醒。”
“我已经跟季文烨约定好了,不能反悔。”她又道:“再说了,我又不了解汪公子,他那么神秘,他也不了解我,万一娶回家,发现我是个呆货,嫌弃我怎么办?至于季文烨还知道我是个好吃懒做的呆货呢。”
呆货是那天云成源骂她的话,此时一句一个呆货的自称,分明是说给他听的。云成源憋的满脸通红:“你、你……你嫁给季文烨朝不保夕的,你根本不理解我的一片苦心。你去打听打听贵溪的汪家,多少人家挖空心思都高攀不起,你倒好,送上门的富贵不要。人家汪公子哪点配不上你?”
“……”老爹是彻底胳膊肘往外拐了,居然责怪她不识时务。映桥气哼哼的撅嘴道:“是我配不上人家。”
云成源觉得刚才的话说的太狠了,语气软下来,愁眉苦脸的劝道:“你好好想想,你是云成源身处贫寒时订下的妻子,他一辈子都要尊你敬你,哪怕他有天大的富贵,也弃不掉你。季文烨有什么呀,你真心他那几句空头承诺啊?等过几年翻脸不认人,你不是毁了吗?”
“……哦,那我该怎么办?全当做不认识季文烨,满心高兴的准备嫁给汪奉云,做解元夫人,不、状元夫人吗?!你想过没有,这么做了,对得起谁啊?或许汪公子也根本不想娶我,只是抹不开面子,你直说答应了季文烨,兴许汪公子还松了一口气呢。”
云成源之前一直听女儿的,这次说什么也要阻拦她办蠢事:“别说废话了,婚姻大事,轮不到你做主。先叫汪奉云娶你过门,季文烨未必斗得过汪家。”
“为什么非要斗啊?假如汪公子真娶了我,季文烨找他麻烦,给他惹了大祸,他怪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好对我好?”映桥觉得任何利弊分析都是苍白的,这个时候应该洒‘一招毙敌’的猛料才是:“我虽然是完璧,但该跟季文烨做的都做了!再嫁汪公子,我心里过意不去!”
云成源恍惚了一下,接着眼前一黑,扶着桌子坐了下去,意识混乱,胳膊将桌上的茶壶扫到了地上。良久后,抹眼泪哽咽道:“……怎么会这样?呜……我就知道会这样……季文烨不是人……”咒骂了几句,不见映桥说话,从指缝一瞅,发现女儿已经不见了。
云成源便几步上了楼梯,去敲她的房门:“映桥,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出来说话。”
“没什么说的了。我不能因为害怕季文烨背信弃义就先背叛他。”映桥扬声道。更重要的是,她嗅到了脚踏两条船的危险,弄不好就是船毁人亡。
云成源道:“爹、爹还有汪公子写的婚书,你们先有婚约的。”
“我就没承认过!”她道:“你承认,你去嫁好了。”
云成源恼了:“这话你也敢说!我真把你惯的不像话了!你要不认我这个爹,我便也当没有过你这个女儿。”
映桥听了,气哼哼的瞅了眼门口,脑袋钻进被子里,捂着耳朵不吭气。
云成源良久听不到女儿说话,以为她当真生气不认自己了,犹豫着要不要说软话哄女儿,但又纠结将她彻底惯坏了,思忖半晌,才心一横道:“我不管你了!”故意大声跺脚下了楼。
映桥也不理父亲,两人都不让步还是第一次,直到了正月十五这日,僵持仍在继续。因张胜回家和妻儿团聚去了,院子里的积雪,只能由文嫂和云成源一起打扫。他四体不勤的读书人,扫了一会就杵着扫帚休息。
此时听人敲门,云成源便扔了扫帚去开门,见门外是个眼生的小厮,他皱眉道:“你找谁?”
“是云老爷府上吗?”得到云成源肯定的回答,那小厮拱手作揖道:“我是季大人差来请云老爷和云**做客的。大人说今个是云**生日,特备了酒菜,邀二位去府上做寿。”说完,侧了身,叫云成源看他身后的车马和丫鬟仆妇。
云成源皱眉道:“我家姑娘病了,哪都去不了,谢季大人美意。”说完,不多废话,将门关了。
那小厮没料吃了闭门羹,拍着门问道:“敢问云姑娘是何病症,奴才也好回大人的话。”
“你别管什么病了,只说生日该和家人过,没得去和旁人凑热闹的道理。”云成源隔着门板道。
那小厮听了,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在楼内的映桥听到声响,开门探头出来瞧了眼,见父亲和文嫂在扫雪,并没跟谁说话。以为刚才是邻居家的动静,便关门回楼上去了。
她不高兴。本来她十五岁生日是个大日子,要好好热闹的操办操办,结果因为婚事闹的不愉快,看着一桌子菜,两人都闷头吃饭,彼此不说话。
终于云成源想到了什么,刻意的讽刺道:“你生辰,怎么没见季文烨露个脸?好歹派人送个贺礼来吧。你汪叔还派人送了一对金累丝蝴蝶凤凰步摇,金镶玉嵌宝寿字簪,呃……让我想想,匣子里还有掩鬓和挖耳簪这类小件。”见女儿埋着头,他不禁得意的出了口气,她会认清季文烨,回心转意的。
“……完了,我越来越觉得自己配不上汪公子了。”映桥伏桌痛苦的道。
云成源欣慰的笑了笑,对女儿道:“我女儿聪慧,怎么会配不上他呢,你不要自怨自艾,他肯送生日贺礼就说明你在他心中有分量……”忽然发现女儿额头枕着胳膊伏桌,但其实在下面偷偷嚼鸡腿,气的云成源眼直咬牙:“算了,要是汪公子发现你这么蠢,也会退婚的。”
映桥便直起身子,嚼着鸡腿不动声色的看父亲:“我也这么觉得。”装傻归装傻,但心里也不禁埋怨起季文烨了,除夕没动静就算了,明知道她过生日也不露个脸。
她已经十五岁了啊。
用过饭后,映桥又等了一会,见季文烨还没来,更加失落了。云成源见女儿闷闷不乐,心疼得很:“罢了,爹先依你,明天跟汪公子讲清楚,看他知晓你钟情他人了,还愿不愿意娶你。今天你过生日,这些事先放一边,外面闹花灯,爹陪你出去散散心。”
映桥本不想出去的,但转念一想,若是季文烨等一会来了,活该他扑空,叫他也等一等。于是同意父亲的建议,穿衣出去看花灯了。
有几个地方的街心放烟火,云成源打听好了带女儿去看,因为街上全是人,比肩接踵,不管是谁,都得步行,根本走不了车马。云成源和女儿一边赏灯一边往烟火处走。路上买了个灯笼提着,嘴也没闲着,买了个糖葫芦吃。
映桥看什么都新鲜,拽着他,指着远处道:“爹,你看,那边的灯轮好高啊,上面至少挂了上百个花灯,咱们过去看看吧。”
“慢着……”云成源四下看了看,说出一个棘手的问题:“这是哪里?好像迷路了。”
原来两人一直跟着人**随大流的走,闲庭信步,此时不知走到哪个街上来了。映桥没心思吃了:“那赶紧找一个人问问吧。”结果云成源问了几个人,不是同样迷路的,就是告诉他们东拐西拐,听了更糊涂的。
“这可怎么办啊,自打住到这边,平日去哪里都是张胜驾车……”云成源皱眉不展的道:“这一片我根本不熟。”
“……”映桥还是挺乐观的:“还是没问对人,再问问看吧。……嗯……我看看谁像本地人……”
这时就听她爹喜欢的道:“有了,有了,我好像看到汪公子的书童了,哎?哪里去了?嗯……好了,好了,看到了,就是他。”说罢,领着映桥往汪奉云的方向挤去。
汪奉云见到云氏父女,露出笑容。
云成源看了看映桥,又看了看汪奉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哈哈,真巧啊,真巧,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汪奉云挑挑眉,心道不是说好的么,怎么又成碰巧遇到的了,难道云映桥不想见他,是被她爹骗出来的?
映桥一眼就识破了父亲的‘诡计’,原来她爹也会耍这种小伎俩。她闷声道:“是啊,好巧。”
汪奉云尴尬的笑了笑:“别站在这里,碍着别人走路了,咱们有话边走边说吧。”
映桥睃了她爹一眼道:“得彼此看着点走,要不然我爹走散了,就剩我和汪公子了。”
云成源正好有这个打算,不想已经被女儿看穿了。但纵然如此,也要厚着脸皮实行,走了一段路,他哎呀一声:“我鞋子被踩掉了,你们去前面等我吧——”说完,弯腰拾鞋,湮没在人**中了。
映桥无语,这实在太明显了,有气无力的道:“我爹……他啊……唉……”
汪奉云也颇无奈的跟着笑:“他想走,咱们也看不住。继续往前走吧,一会我送你回去。”
映桥转念一想,这未必是坏事,趁此机会将话跟他说清楚也好。况且汪公子一表人才,只是碍于婚书约定才不得不娶自己,若是自己拒绝了这门亲事,恰好成全了他。于是她便点头道:“好。”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不想这一切皆被暗处的鲁久年看在眼里,勾起嘴唇冷笑了几声,叫手下继续盯着云映桥他们。他则穿小路去找季文烨。
他府前有小厮在放烟花,丫鬟和奴才围着看热闹,但是却不见季文烨本人。鲁久年进了院子,见院内灯火璀璨,丫鬟绕着欣赏,还是不见这府上的主人。直到进了正屋,见季文烨一个人守着一大桌子的菜肴,在喝闷酒。
季文烨见了鲁久年,撇嘴叹道道:“你不守着你干娘,怎么到我这里来了?”鲁公公在宫里,季文烨在鲁公公府上没有养他的干娘,平日鲁公公不在,不好登门。但鲁久年不一样,他这时候该和他干娘一起过。
鲁久年摇头叹道:“好哥哥,我还要问你,怎么就你一个人?”
季文烨道:“我请过你嫂子,但她想和她爹一起过生辰。不过你来的正好,陪我喝一杯。”既然他们父女想单独过生日,不叫他这个外人,他就不打扰了,毕竟以后要一起生活,和云成源的关系不能闹的太僵。
鲁久年按住酒壶,不叫他再喝了,开始告状:“哥,你还真信得过云姑娘,她说什么你都信啊。上次尼姑庵没抓到奸夫,就把你糊弄了。你现在去看看,此时的她在哪里?她正跟汪解元赏花灯呢!只抛下你在这里。”
“……”季文烨愣了下:“汪解元?”
“江西贵溪的汪奉云啊,不是叫我盯着这位解元爷么?我便派人跟着,结果你猜怎样?他不禁跟京官来往密切,与云成源也常走动。前几天我从他随从那探来,原来是因为他和云成源的女儿有婚约。”
“婚约?”季文烨撂下酒杯,紧锁眉头:“你是不是弄错了?”
“我就怕弄错,误会了嫂子,我在你这讨不到好果子吃。又跟了几天,今天全被我看见了,两人亲密无间,正在紫石街赏灯呢。”鲁久年道:“我亲眼所见,错不了。”
季文烨气的发抖:“我……竟一点不知道……”
鲁久年叹道:“只能说您太相信她了,话说他们真有一套,隐瞒的这样好,您竟半点不知情。”
季文烨心烦意乱,突然拍案而起,就手从衣架上拿了外袍,边走边穿。鲁久年跟着他急问道:“去抓奸吗?就在紫石街,我派人盯着了。”
“不去那里。去她家。”
“守株待兔?哥哥高见,街上人多,确实不方便。”
季文烨心情烦躁的道:“当场撞见又能如何,找个借口,说是他爹的朋友就搪塞过去了。若他们真有j□j,总有证据。”至少现在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映桥背叛她了,尤其不能听信外人一面之词,就怀疑她。
出门后,叫了两个贴身缇骑,加上鲁久年一齐向云家去了。到了门前,见上着锁,他朝缇骑使了个眼色,那缇骑便拔刀将锁斩断,他踢开门,走了进去。进了小楼内,果然空无一人。
很好,很好,他一人苦闷独酌,她却出去招蜂引蝶。
季文烨一进屋就见桌上有两对锦盒,掀开一看,都是女子所用的首饰。鲁久年道:“今天上午汪奉云派人来过,定是他送的。”
“……”季文烨将盒子扫到地上,心中还侥幸的想,或许是云成源送给女儿的,虽然这可能微乎其微。他四下看了看,冷声道:“给我搜,只要觉得蹊跷的,都给我摆到这里来!”
“是!”
云映桥的闺房自然是他来搜。他一直给她许多自由,做丫鬟的时候,她写写画画,背地里鼓捣什么,他从来不管。她说愿意嫁他,他就相信她。结果呢,事实证明,上次她藏了几百两银票,这一次,她更甚,竟连婚约都有了。
他从箱底翻出来一叠文稿,粗略一扫,是个西游取经的故事,看笔迹就是她的。
他一怔,写话本的不是他爹么,怎么是她的笔迹。
这时就听鲁久年在下面喊他:“哥——你快下来——我发现不得了的东西了。”
季文烨下了楼,见鲁久年正在咧嘴瞧一张纸,他上前一把夺过来,低头仔细看。这一看不要紧,直气的手脚冰冷。原来是汪奉云和云映桥的婚书,白纸黑字,写写的清清楚楚,而且那最后那日子,竟是去年年初。
原来人家早有婚约,讽刺的是,若是按日子算,他才是奸夫。
鲁久年见季文烨咬牙启齿,怕的屏住呼吸,不敢言语。
良久,季文烨才将这张纸捏在手心里,冷冰冰的道:“好了,你们先回去吧。”鲁久年见状,赶紧带着另外两人走了,独留下季文烨攥着婚书,坐在屋内等云映桥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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