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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蓝石

[穿越重生] 《嫁夫》作者:灏漫(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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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0: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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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 风波又起(六)
这时雨点却密集了起来,落在青石板上“沙沙”有声,留下黑黝黝的湿点。荣烈提气而行,很快便穿过酒楼的后门,到了前门,那雨点已经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空气中的酸味儿顿时若有若无,荣烈心房猛地收紧,也不顾酒楼中避雨众人的好奇目光,快步冲了出去。

雨落大了,街上空落,荣烈也也顾不得许多,提气展开身形飞驰。须臾便到了那成衣店。那掌柜娘子见大雨正要关铺子,伙计正在上最后两块门板。荣烈一把将伙计推了个趔趄退出几步。门板厚重,伙计连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顿时火大,正欲张口骂人,抬眼一见荣烈那乌沉沉的面色和那一身华贵绛紫质孙服,心里一颤,怨气便咽了下去。

掌柜娘子看清荣烈形貌也是一惊,连忙赔笑着迎了上来,“这位贵人——”

“今日巳时可有一单身女子到此?”荣烈冷冷打断她,“身量中等,戴了对翡翠金镯。”

荣烈这一说,那掌柜娘子便想起来了。生意人自然会估量客人。除开明思那身气度外,对明思手腕上的那对价值不菲的金镯,她印象也是同样深刻的。

“有有有,那位夫人来买了一套衣裳,也未还价,换上就走了。”她一面说一面指了指柜中一套粉色的衫裙,“同这套一样,不过是蓝色的。”

荣烈听完也未多言,转身便出。街上的气味已经淡薄不少,他加快了速度。可即便是他加快了不少。也在追出了两条街后失去了追踪的方向。

此刻已是暴雨如注。天色一片暗沉,如同黄昏提前来临。天地被银线连成了一片,只余一片“唰唰”声。

荣烈黑沉着脸站在街边的屋檐下,望着地面被渐起的水花。眸间一片暗潮。

片刻后,布罗撑着伞寻了过来。见得檐下的荣烈,先是松了口气。再一看荣烈已经湿透的质孙服,一愣之后,也只得心中一叹。

不多时,沙鲁同帽儿也到了。见这般情形,也只得让帽儿在檐下避着,自己回去赶车。

上了马车,行出一段。荣烈敲了敲车壁。布罗将挡板拉开,“主子?”

“马上派人查莫清清!”荣烈半垂着眼帘,神情阴戾,“再多派些人手,全城查探——尤其是各家医馆药铺都给本王细细的查!凡有可疑。皆不可放过!”

布罗一怔,点了点头,想了想稍有迟疑,“主子莫非怀疑宝光郡主?可后日便是宝光郡主婚期……”

除了春狩那日,这些日子宝光郡主也算安分。春狩后便回了莫氏封地,两家准备在大京完婚,故而她前几日才回京备嫁。婚期就是六月初一,也就是后日。

荣烈这意思分明是怀疑宝光郡主,布罗却有些拿不定。

荣烈冷冷而笑。眼帘抬起,眸间一片阴暗戾气,冰寒之极的瞥向布罗,“本王的话听不明白么?”

布罗心下蓦地一颤,不敢再多问,用力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去!”

说完,便拉起挡板。转身跃下马车,运起轻功,几个起落,人便消失在茫茫雨帘中。

初夏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一个半时辰后,雨声便停了。

睿亲王府偏院中,书房门扉紧闭。

帽儿抱膝蹲在廊下,呆呆地望着被雨水冲刷得洁净无比的庭院。此时已近黄昏,暴雨住了,乌云散去,天光反倒是比下午那会儿亮堂得多。回到府中后,,帽儿也不肯回主院,只默默地跟在沙鲁后面。见荣烈未有出声,沙鲁也未开口赶人。

回了偏院,荣烈进了书房。帽儿就一直抱膝靠墙,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埋首无声流泪。

沙罗知她难过,可这样的情形,他也想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无言的站在一旁,心情沉重。能调派出去的人手都派出去了,眼下只能听天由命了。

怪也只怪老天爷,好好地下什么雨!若非这场雨,也许此刻已经找到了!

沙鲁默默叹气。

“**不会有事的!”帽儿忽地低声,像是说给别人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落过水,掉过山崖,还被火烧过,最后都没事。**人那样好,老天爷定是护着**的。**那样聪明,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帽儿翻来覆去地喃喃自语。

沙鲁听清楚了,不由一愣。明思落水和掉山崖他是知晓的,查到的资料上有,可“火烧过”是怎么回事?

他正待开口相问,外间传来了急促脚步声。沙鲁顿时精神一震,“布罗回来了!”

话一出口,书房的门便蓦地打开,荣烈站在门前朝院门望去。

回来的不只布罗,还有卓都。

两人大步行到廊前停下,不待荣烈开口问,布罗便神情凝重道,“主子请跟属下来——”又转首看向帽儿,稍有迟疑,“帽儿姑娘最好也来一趟。”

帽儿同沙鲁一呆,帽儿站了起来,荣烈已大步行出。

一行人行到另一个院子,只见院中摆着一具白布覆盖的尸体。看露在外面的发式,应是一个男子。

帽儿霎时僵住,站在几步外不敢上前。

布罗行到尸体前掀开白布,饶是胆大如沙鲁也不禁吸了口冷气。

白布下的男尸面目发青,口鼻处皆有乌血,脸上脖颈处都布满了道道血痕。

“属下按主子的吩咐查探。此人曾在午时后三刻在西城言氏医馆求诊。据说当时他脸上奇痒无比,一抓便出血痕。此人名邱智,乃是西城一个下九流的地痞。那医馆馆主惧怕此人,便随便看了看,只道治不了。被他砸了医馆后离去。属下在医馆查到消息后,便去了此人住所,却发现此人已中毒身亡。属下让人查验过,此人死因乃是中了一日断魂。一日断魂十二个时辰发作。那此药应是昨日午时后才服下的。”布罗将情况快速说了一遍,最后沉声道,“眼下属下已经派人打探此人这两日踪迹。”

荣烈眸光冰寒地落在地上的男子脸上。“皮肤奇痒?”

一日断魂虽是剧毒,可也是江湖上比较常见的剧毒。毒性发作时间是十二个时辰,七窍流血而死。但却没有致人皮肤发痒之功效。

听荣烈一言道出,布罗也知荣烈同他想到了一块儿。点了点头,他转身看向帽儿,“那年从白玉楼出来,王妃撒在主子身上的药粉。你可识得?”

帽儿一听同明思有关,也顾不得害怕,快步奔了过来。仔细在尸体面上看了看后,一把掀开白布,抓起那尸体的手一看。倏地睁大了眼,“是**的千丝万缕!”说着便落下泪来,“ **说过,这药没有解药,只熬过了时辰便好。可若是挠了,便会愈挠愈痒,指甲沾了毒血,甲面会发红。他沾了血的这三个指甲都是红的——这是**的千丝万缕。”

帽儿的证明也在布罗的意料当中。

荣烈的命令一开始他并未想明白,后来一查到此人。他便明白过来了。明思会用毒,除了那灰灰草,她定会想法子留下别的线索。

而两年前,明思也用这种毒粉对付过荣烈。荣烈当时足足忍了六个时辰,一宿未眠,才熬了过去。

一听到那医馆馆主所言。他便有种强烈的直觉。此人同明思失踪有关。

沙鲁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先将犹在尸体前呆怔的帽儿拉了起来,神情肃穆,“此人是被杀人灭口。“荣烈瞥了一眼那模样狰狞的尸首,“还查到什么消息?”

卓都上前沉声道,“回王爷,属下方才查了莫府。这几日莫府都在备婚事,府中人出入频繁,暂未查到疑处。属下已经派人盯着,若有动静,即刻回报。”

布罗有些犹豫,“主子为何认为此事定与宝光郡主有关?”

荣烈半垂着眼帘,未有回答。

片刻之后,荣烈抬眸起来,盯着布罗,语声冷冽地一字一顿,“若半个时辰内未有消息,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把莫清清给本王带来!”

布罗蓦地心神一颤,惊异抬眼,“主子?”

不仅是布罗,就连沙鲁同卓都都惊住了!旁人听不出荣烈的意思,他们三人却是听出来了。荣烈这话的意思是,若是半个时辰内未有消息,便要抓莫清清来逼供!

眼下什么证据都无,莫说能否断定是宝光郡主所为,退一步说,即便是断定了,但他们此刻无凭无据,若抓了宝光郡主,那定然是场轩然大波。

荣烈却好似未见三人神色变化,眸色清冷地望着卓都有条不紊的吩咐道,“莫清清心机深沉行事周密。她这门婚事是本王一手促成,她定怨恨极深。此番行事想是筹谋已久,必定缜密。不会动用莫氏的人手。”余光在那尸首上一扫,“你也勿须查莫府其他人等。只查她身边心腹之人便是。昨日送信的乃是一着纳兰府丫鬟服侍的女子,送信时辰是昨日辰时。此人是昨日午时后服下那一日断魂,你只去查她身边这两个时间不在府中的心腹。查到疑处,不必回报,即刻给本王把人带走——本王要活的!”

说到最后,已是字字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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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0: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二十五章 风波又起(七)


    卓都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荣烈这般吩咐说明他已经认定此事是莫清清所为。阿甘小说网虽不知荣烈这般肯定的缘由出自何处,但作为下属,他也只能且必须奉命而行。


    当然,从内心他对荣烈也是认可和信服的。他看着他,从一个孩童成长为睿王爷,然后到如今的睿亲王。出于爱屋及乌,即便荣烈对他多有疏远,但他对荣烈却始终怀着一种关爱和欣慰。


    卓都利落地颔了颔首,走出一步后又转首沉声道了一句,“王爷放心,王妃这样的女子上苍必定会庇佑三分的!”


    荣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未有言语,只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院中几人望着卓都的身形消失在院门外。


    帽儿收回目光,低头想了想,抬首看向荣烈,目光几分执拗,“王爷,是宝光郡主抓了牛牛和**?”顿了顿,“她抓牛牛和**,可是因为王爷?”


    沙鲁同布罗也朝荣烈看去。看着荣烈目无表情中的三分阴沉之色,沙鲁不禁替帽儿有些担心,忙岔开话题,“主子先前可是查到了线索?”


    荣烈言下之意断定了是宝光郡主所为,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先前在福顺茶楼后门出来,荣烈一人先行,他们却需要帽儿带路,等到汇合时,已经过了两刻钟。而荣烈离开后,那家成衣铺也关了门,他们自然无从得知。


    帽儿冷冷地盯了沙鲁一眼,沙鲁却一个劲儿的朝她使眼色。


    荣烈的性子他同布罗都清楚之极,眼下荣烈看似冷静。可方才竟然连抓宝光郡主逼供的命令都下了,只说明无论此事是否宝光所为,荣烈已经不打算留宝光活口了。


    这样戾气的荣烈,即便是沙鲁也是头一次见到。心里不是不惊的。


    帽儿这傻丫头这个时候还提这个,万一触怒荣烈……


    荣烈却未言语,未理会沙鲁。也未理会帽儿,目光却静静落在地上那具尸首面上,神情晦暗不明。


    帽儿又看了一眼荣烈,垂下了眼帘,语声轻轻,“王爷,宝光郡主会杀**么?”


    不待荣烈出声。帽儿又低声,“王爷说是宝光郡主抓了牛牛,若王爷说的是真的。那**也应该猜得到。**不告诉我们,是怕暗处有人盯着,万一惊动了人。抓牛牛的人会害了牛牛躲起来。**也知道那人是冲她来的,只有她出去,那些人才不会躲起来。**也知道,那人不会放过她。阿甘小说网可牛牛是**极紧要极紧要的……即便有天大的危险,**也定是会去的。**没想过要靠自己救回牛牛,她是想用自己做鱼饵,引出那些坏人。所以,**才给王爷留了信。”说到这里,帽儿轻轻抬起头。乌溜溜的圆眼睛黑亮纯净,“**镯子里有许多很厉害的药。有闻一下就让人剧痛而死的,有挨着就让人烂成骨头的……这千丝万缕其实都算不得毒药,**没有用那些毒药,定是当时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用了这千丝万缕。**信王爷的本事。相信王爷定会查得到——王爷,**她,是想请王爷帮忙救她和牛牛回来。”


    一直望着那尸首的荣烈眸中似有波光轻颤,待帽儿顿住,他转首朝帽儿看来,注视片刻,他才轻声道,“早上出去时,她……如何?”


    原本是想问她可生气了?可难过了?话到了嘴边,却问不出来。


    一向自称心笨的帽儿这回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却还是怔了怔。怔了须臾,她眸色认真地望着荣烈摇首,“方才那话是奴婢问的。奴婢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听了王爷先前的话,心里还有些不确定,才问了一下。王爷放心,**是不会怪王爷的。**早就说了,同王爷做这笔生意换得了老侯爷老爷还有五少爷的命,这生意已经划算了。**说了,没有谁天生该对谁好,也没谁天生就欠了谁,所以**谁都不会怪的。”


    荣烈静静地望着脸上还带着几分憨直认真的帽儿,他的脸色看不出表情,只那形状美好的唇却愈发抿紧了些。


    看着荣烈的神情,沙鲁心中直暗暗叫苦。小姑奶奶啊,你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呢!


    一片沉寂中,忽地空中传来声响。帽儿抬首一看,只见一只灰鸽在院子上方盘旋了一圈减速,然后“扑棱棱”地挥着翅膀停在了布罗的肩头。


    布罗神情一震,飞快的捉下鸽子,取出鸽子脚上的一个纸卷展开一看,蓦地抬首,“主子,查到了!有人见过这邱智辰时出了西城门,午时后才回的城!”


    时间正好同明思出事的时间相吻合,荣烈眸光霎时一闪,“沙鲁备车,我们先走。布罗安排人手,即刻跟上。西城外给我一寸寸的搜!”


    言毕,便大步先行而去。


    沙鲁也精神一震,眼底现出一分喜色,急急地跟着荣烈而去。


    帽儿也不吭声,跟屁虫似的小跑着跟在沙鲁身后。沙鲁听得帽儿跟上,也只当没听见。反正荣烈也没吩咐这丫头不能去,这丫头的性子这般执拗,眼下这情形,若不让她去,还不知会哭闹成啥样儿。


    沙鲁一面走着,一面心中感概。他们这王妃同旁人家不一样,连这身边的丫鬟也同人家不一样。先有个殉夫的蓝彩,眼下这个帽儿竟然也是个不同的。原先看着怕王爷得紧,可今日对着王爷,还真有几分王妃往日的气势。


    也许就是那几分相似,王爷才没发火的吧。沙鲁心里想着。


    此刻已是申时中,黄昏过半,天色渐暗。


    到了马房,沙鲁利落的将雷霆备鞍,一旁的马仆替他备马。顷刻便好。荣烈踏马而上,驱马便出。沙鲁跨上马,看着一旁红眼咬唇的帽儿,心里倏地一软。咳了咳,“你去不去?”


    帽儿蓦地惊喜,用了点了点头。跑了过去。沙鲁一把单臂捞过她,提了起来放在身后,低声嘱咐,“会跑得快,你最好抱紧些。”


    帽儿毫不迟疑地伸手抱住沙鲁的腰,捉紧腰带,“我没事。你跟上王爷。”


    沙鲁面微微一红,不言语,夹马而出。


    荣烈沙鲁行出一刻钟后,布罗也带着数十府中侍卫策马赶上。此际正是晚膳时分,街上行人稀少。一行人马也少了阻碍。并无多少惊扰的就冲到了西城门前。


    布罗远远地就亮了腰牌,城门守卫赶紧让开通道,将几个出城的百姓也拦到了一边。


    冲出城门,荣烈勒住马,四下望了望,“地图——”


    布罗驱马靠近,从怀中掏出暗卫绘制的西城郊地图奉上。


    早前两年前,荣烈就已经命人将大京以及大京周边地区的地图绘制清晰。小到一个山包一所民居皆有记录。而迁都后,这地图也在荣烈的命令下。重新对照更新过内容。


    荣烈一目扫过。这西郊乃是东南西北四郊中最为冷落的。西方为不吉,故而无论贵族和富户都鲜有在西郊买地置产。如今这地图上,除了一些农户村落,就只一些贪图便宜的作坊和商家库房。


    “辰时出城,午时后回城——”荣烈眸光一闪,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按这个范围,三人一组,无论居所还是山洞,挨着给我搜!”


    布罗一看,荣烈画的圈子正好是西城门出来约莫七里的范围,不由一怔。下一刻,却明白过来。那地痞邱智乃是徒步来回,从辰时到午时后,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多时辰。他不是习武之人,这个时间段,脚程最快也只来回十里多些。算七里,已是多余了几分。


    布罗也不多言,勒马转身便开始分配人手。


    不多时,十一路人马分头而出。顷刻人散,城门外,只剩荣烈并沙鲁帽儿同布罗四人。


    睿亲王府在城东,即便他们快马飞奔,到城门时也已过了一个时辰。


    夜幕缓缓降临,天幕已变成深幽幽地一片深蓝。因下午那场暴雨,此际丝绒般的天幕上,无数的星子现出身形。眨眼般亮闪闪的闪烁。随着夜色加深,光芒愈加耀眼。


    而东边天际的那一抹银钩却宛若轻纱裁就似的,温润轻柔地点缀在漫天的繁星中。


    在布罗分配人手期间,荣烈的目光一直静静落地图上。他目力极好,在旁人看来此刻定然一团模糊,于他却是清清楚楚。


    可看得愈是清楚,他心里却愈是紧张。


    这一日,他都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哪怕是心里戾气已经顶了天,他也强抑制住了!可想忍住不代表能完全忍住,怒气最强烈的那一刻,他甚至想即刻带兵围了莫府!


    在看到明思留信那一刻,他便看出了明思的言下之意。


    牛牛的失踪,他一开始最怀疑的是荣安。牛牛的身份说隐秘也算隐秘,可凡事皆无百分之百。若是荣安知晓了牛牛的身份,也很有可能以此来胁迫明思。荣安虽从未同他提过,但荣烈心里明白。对于明思的不情愿和不配合,荣安心里定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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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 风波又起(八)
后来确定同荣安无关,他这头又一直盯着左柱国府,他是曾疑心过牛牛的失踪会不会同秋池有关。

而明思也猜到他会想到秋池。所以,明思在信上留言的那一句“不是他”。这个“他”便指的是秋池。其他的话,明思未有明言。但后来那两句,却表明了明思猜到了掳走牛牛的人的最终目的其实是她。

明思心里清楚自己会有哪些敌人。而明思之所以未有在信中写明,也就是告诉荣烈,对于这一点,荣烈也应该同样清楚。也就是说,在没有荣烈扯上关系前,明思没有这样的敌人。

在去了那个成衣铺之后,荣烈已经完全能断定,此事背后之人定然是莫清清。

掳走牛牛试探明思的反应,在明思官后的第二日便送信让明思不得不自投罗网。让明思换那身花娘的衣裳,一是为了掩盖明思的身份,二则是为了羞辱!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目的,荣烈不敢去想……

那封送到纳兰府的信中只说了到铜雀大街。而后明思的失踪,定是还收到了其他的指示。铜雀大街人来人往,按常理反倒不易出事,故而,侍卫们容易掉以轻心。而对方要送信给明思,除了明思本人,旁人也不易发现。

而明思为了牛牛的安危,也定会依言而行。

那个地痞应该是莫清清雇来对明思下手的,而明思没有取他的性命,而是用了那千丝万缕,想必也是希望此人能留下些线索让他查探。

从莫清清被赐婚到如今。已过了两个多月,除了春狩那回,她一直未有别的动作。而春狩那回,荣烈也看出了。莫清清抽到那支签,乃是出自荣安的安排。而莫清清让出签,以她的行事风格而言。也说不上是刻意算计。不过是使了个心计罢了。

而后日便是莫清清同洛河郡王大婚。谁也想不到,这个女人会隐忍到这个时候来主动出手!

故而,无论是荣烈还是明思,一开始虽有过一两分疑心,但也未真正将她划为最大的嫌疑人。

而莫清清却是计算得极精确,无论时机、步骤还是明思的心理。

从卓都查探的消息来说,她其实并未派多少人手盯着明思。但明思却不敢赌。雇用一个地痞,在头一日就给那地痞服下的十二个时辰发作的毒药。也就是说,无论后面的计划是否成功,无论明思是否上钩,她都不会留活口。

可莫清清究竟会如何对付明思。荣烈却是想不出来,也不敢往深了去想!

思及到此,荣烈只觉胸腔中的一颗心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咚咚”跳着,自己的耳朵似乎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好不容易控制住后,下一瞬,他心中又涨满了无以伦比的怒气!

她不是最怕死的么?她难道不明白这样的自投罗网很可能有去无回——甚至,莫清清那个女人的手段有多阴毒多狠辣,她不是早就应该清楚了么?

她难道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想法?她难道一点都没想过自己在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后,会有如何的心情么?

她怎么敢……让自己置身于这样的险境?

她怎么敢!

帽儿那丫头说的那番话。字字句句都戳在他心间。在那一刻,他面上虽是平静,可心房却是缩紧成了一团。

他如何猜不到她的想法?他如何不知她留信的含义?她相信他,她寄希望于他。可她有没有想过,若他迟了,若他救不得她。他会如何……

她不知,他却知道。

他会用世间最狠毒最狠辣的手段惩罚那些对她出过手的人,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神佛皆不能阻!然后,他会在漫长余生中的每一个日夜中怨恨自己——因为自己的缘故害了她,而自己也没有能力护住她!

他不能忍受这样的结果,他害怕这样的结果。

荣烈定定地望着地图上那片偌大的扇形区域,每一处都有可能是她出现过的,可他此刻却不知。

心在一下一下的揪扯。

看似平静的神情下,是生平从未有过的紧张。二十三年中,这是他头一回生出“紧张”这种情绪。即便在十个月前,兵临城下等候鲁王开启城门时,他也从未紧张过一分。那时的他是胸有成竹,而眼下,他没有半分把握。

而此刻,他才明白紧张这种感觉,有多么可怕,有多么难耐。人紧张的时候,原来心会一直发颤,还伴随着揪扯般的疼痛。一边揪扯发疼,一边发颤让人呼吸无法全然自主。

她会在哪个方向?会在哪里?此刻已过了近四个时辰,是否还……活着?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可以不在意,只要她能活着……

时间还短,派出去的人还未有信号发出。布罗同沙鲁对视一眼,低声问,“主子,咱们朝那个方向走?”

荣烈抬首起来,视线自左至右慢慢看了一圈,官道直直朝前,两旁皆有数条小道。有些极窄仅能供一两人并行,有几条却较宽敞一些。

蓦地心中一动,他低头朝地图上望去。只见七里范围内,能供马车行走的岔道一共有九条。其中六条通往村庄,三条则是通往几家作坊和商家的库房。酿酒的作坊、烧炭的作坊、家具作坊的木料仓库、制冰作坊——荣烈眸光倏地一闪,下一刻猛然缩紧!

将地图朝布罗一扔,他一夹雷霆的马腹,霎时箭射而出。一瞬便到丈远之外,风中只传来冷冽的两字,“跟着……明思抱着双臂靠坐在墙角,竭力将身体缩成一团,却还是止不住身体的颤栗。

黑暗中,她用最后的一丝力气保持着清醒。

不停的活动,让她又累又渴又饿,一个时辰前,也许更久,她就再也没有力气了。

一停下来,寒气就似无孔不入般,让她觉得连血液的流动都变得缓慢了。寒意和倦意混合袭来,让她昏昏欲睡。可她知道自己不能睡去。一旦睡去,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迷迷糊糊中,耳畔忽地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蓦地睁开眼,眼前却有一道亮光,一个高挑身影出现在眼前,清丽的面容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抿唇而笑。

明思呆呆地望着,下一瞬,便流出泪来,“蓝彩,蓝彩……”

蓝彩却只是眉眼柔和的带着几分宠溺的站在三步远处望着她。

明思感觉到一滴一滴的泪热热地流过脸颊,她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睁大眼,急切地,喃喃地,“蓝彩,蓝彩,你好不好?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蓝彩,我对不起你……我把牛牛弄丢了……我没看好牛牛……都怪我不好……蓝彩,你怪我么……”

蓝彩却只清眸若水般的柔柔看着她。

雷霆风驰电掣地越过正在路上搜索的那一队侍卫,朝前奔去。

三个侍卫只觉身畔一阵风声,抬首一望,荣烈已经去到数丈之外,遂一愣。下一刻,布罗同沙鲁带着帽儿也过来了。

一个侍卫刚抬首想问,布罗便开口道,“你们慢慢搜!”

话说完,人也去得远了。

不多时,荣烈便冲到了那扇破旧的大门前,雷霆仰首长嘶一声停住。

荣烈目光在那被铁锁锁起的大门上一落,纵身而下。快步走到门前,身后传来马蹄声,然后停住。

“火折子。”荣烈未有回首。

下一瞬,布罗过来点亮火折子,一看清便神情一震。门上处处布满落灰,独独铁链上和铁锁上有新鲜的痕迹。

不待荣烈说话,布罗运足内力双手一扭,将铁锁拉开,手一推,门便开了。

荣烈大步而进。

布罗回到马前,取下两只火把点亮,再随手扔一只给刚刚下马的沙鲁。

帽儿看了看两人,顿时几分明了,提起裙角朝门内飞奔。沙鲁一把捉住她,“跟着。”

三人遂大步朝内。

绕过一个窝棚,帽儿忽地反手抓住沙鲁的衣襟,目光落在地面杂乱稻草间有一颗蓝色的药丸,“**的毒丸!是**!是**!**来过这儿!”

帽儿又想哭又想笑。

沙鲁倏地一惊,“你看清楚了,真是王妃的?”

走到前方的布罗猛地转过身,帽儿已经俯身将那毒丸轻轻拈起,靠近火光仔细看了看。外面的一层蜡制表皮的确泛着幽幽的靛蓝色。明思制毒丸的习惯她知道。凡是剧毒之药她会在融化的蜡中加上蓝色染料。

“是**的。”帽儿哽咽道,“是蓝色的,上面还印着模子上的条纹。”

这时,只听前方传来声响。

沙鲁布罗对视一眼,拉着帽儿便朝前走。绕过一个弯,只见一个窝棚下,地面的草席已被荣烈用脚踢开。火光中,帽儿看见荣烈脚下是一块方方正正的木板。木板的一侧也被锁锁住。

“**……**会不会在里面?这里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冷?”帽儿只觉心“咚咚”直跳,喃喃几句后,她猛地扑倒,“**,**——你在不在里面?”

沙鲁忙拉开她,退出一步,“让布罗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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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风波又起(九)
布罗俯身抓住那铜锁一用力便拗断,伸手一提,将木板拉开。一阵寒风霎时灌出,沁骨的冰凉。

沙鲁赶紧将火把凑近,冰窖中窜出的寒风顿时将火把扯得老长。

帽儿也凑近,可这通道似极深,她只看到了十来尺的井壁,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沙鲁三人都凑在地窖口朝下看,荣烈却站在一边未有动作。只紧紧地盯着布罗的表情,袖中手攥紧。

布罗忽然将火把朝下探去,下一瞬,他运足了目力终于在井道边缘看到了一片蓝色的轻纱,倏地心神颤动,“主子,下面有人!”

话声方落,荣烈已经一步迈到他身前一手拨开沙鲁,俯身朝下望去。当看到那片隐约的蓝色时,荣烈只觉胸口一窒,“思思——”

帽儿蹲在荣烈身畔,一听便神情一变,颤声道,“是**?”下一刻,她趴下身子,探首颤声,“**,**,是不是你?**,你应我一声。”

没有人回答。帽儿惊慌地抬起头,已是满面泪痕,目光慌乱,“不是**在下面么?她怎不应我……”

在说话间,布罗将火把用力探下,将井道周围上下情形探明,直起身子,将火把递给沙鲁,“主子,我马上下去。”又对沙鲁道,“你发信号叫人,去寻梯——”

这井道太深,若无工具,即便是有功夫,也没办法将人带上来。

“你们一人发信号,一人寻梯子,若无梯子。便寻绳索。”荣烈语声清冷,“我下去。”

“主子——”布罗刚说了两字,却见荣烈身体稍低,手在地面一撑。下一个眨眼,人已经消失在了入口。

再下一刻,落地的声音传来。接着。是荣烈似有些绷紧发颤的声音,“火把丢下来。”

沙鲁忙丢下一支火把,站在井道下的荣烈一把接住。视线顿时敞亮起来,那靠壁缩成一团的人面容也清晰入目。紧闭的双目,脸颊上还有斑驳的泪痕,雪白发青的面颊——一瞬间,他的心便骤然缩紧。这一刹那。看着那一动不动宛若沉睡的面容,他几乎感觉心脏停止了跳动!

呆了一瞬后,当看到那微微起伏着的胸口时,他的心脏才恢复了跳动。运了几分内力飞快地将火把在地上一插,走过去俯身将明思抱在怀中。“思思,思思,醒醒……”

怀中的娇小身体冰凉之极,面色雪一样白,又隐隐带了些青色。连那原本粉色诱人的唇此刻也毫无血色的苍白。

荣烈脱下外衫将明思身体裹住,面壁而坐,将她的躯体尽力收纳在怀中。他的背后是不断散发寒气的冰块。他用大手将她的四肢搓了搓,稍微让血液畅通了些许。而后便用手盖在她的小腹,将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

明思还在迷境之中。

她怔怔痴然的望着蓝彩。蓝彩却依旧站在那三步远的光圈内。眉眼柔和,唇畔柔柔浅笑的看着她,一句话都未说。

明思只觉心痛之极,又无比酸涩,“蓝彩,你怎么不说话?你怪我了么?我没照顾好牛牛……蓝彩。你同我说说话……我好难过,一直都好难过……”

这时,耳畔忽地传来一股带着热气喷吐的低沉男声,“思思,莫怕……”

沉沉的语声中似有无尽的温柔。

明思蓦地一愣!

眼前光圈内的蓝彩却忽地柔柔一笑,朝明思噙笑点了点头,下一刻,人便消失了。

明思心中霎时一急,便欲伸手去抓,身体却是动弹不得。眼泪倏地流出,她凄楚地望着那慢慢淡去的光圈叫道,“蓝彩你别走,不要走……”

荣烈低头看着怀中的明思。她的面颊离他只有几寸距离,呼吸可闻。她在流泪。可她的呼吸却微弱得紧,偶尔还有断续和急促。方才,她一直在流着泪断续的呢喃呓语。那同呼吸同样微弱的每一个字,荣烈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句听入耳中,心口便是一阵莫名的钝痛。

他原本是怪她的。他原本想过见到了她,他一定要好好责骂她一通,好好教训教训她。

活着了二十三年,再没有比今日更……更什么,素来善言能辩的他,也无法形容出来。

不用猜,从她的话中,他也知道她在昏迷的梦境中看到了谁。是那个离她的心最近,也是她敞开心扉最多的那个蓝彩。

她苍白柔美的脸上,双目紧闭却不停嗡动,长长的羽睫如脆弱的蝶翼般颤动。眼角不停有晶莹的泪水蜿蜒流出,没有血色的唇有些干裂,还在轻轻无知觉的呢喃动着。

她流着泪说她好难过,一直都好难过……

荣烈加大了内力的输出,却有不敢太大,怕她的经络承受不住,“思思,醒醒,醒醒……”

只听明思语声渐低,头歪在他胸膛,忽地就没了声息。

心房猛地一颤,他收了内力,俯首贴近她鼻翼,只见呼吸微弱之极。用手在她胸口一按,心跳虽在还在,却似无力轻微。

荣烈顿时神色一变!这样的情况说明,她此刻体质太弱,根本受不住他的内力。

这时,冰窖口传来布罗的声音,“主子再等等——绳索不够长……”

荣烈低头看着怀中的容颜,沉声道,“扔把匕首下来!”

布罗应了一声,紧接着,一把匕首落到的荣烈身畔一步远。

荣烈探手取过,先运功将身体中的那一丝寒毒压制到一处,一分不漏。然后用匕首在左手腕轻轻一划,锋利过后,血色霎时迸出……

明思只觉自己如同置身于雪原之中。光圈消失后,她发现周围景致全变了。一望无际的雪原中,只她一人踽踽独行。身体若有千钧之重,每一步都走得辛苦。

很累,很冷,很饿,也很渴……

很想倒下去放弃,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支持她。不!不能倒下!她要活着!她不想死,她也不能死……好不容易能重活一次,她舍不得……

弯下腰,她捧了一碰雪,凑近唇边。就唇的那一刹那,那雪忽地变得温热,她精神一震,大口大口急不可耐的猛喝了起来。突然,她怔住——这雪的味道分明带着一股有些熟悉的腥气……

明思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张熟悉的男子容颜。俊美而深邃的面容上,面上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绷紧,眼中的焦急是那样清晰。挺直坚毅的鼻梁就在她视线上方,形状冷硬如刀刻。

下一刻,明思发现了贴在她唇上的荣烈的左手。准确的说,是左手的手腕处,紧紧贴住她的唇。还有湿热而粘稠的液体正一滴紧接一滴的低落到她的唇瓣之上。

明思悚然一惊,猛地扭开头,“不要……”

发出的声音却沙哑而低微无力。

荣烈却用右手手臂用力箍紧她,不让她躲避,将左手手腕贴住她的唇,语声却温柔而轻,“思思,乖,别动。再喝一点,我小时候吃了不少补药。我也知道不好喝,可眼下你要多喝点才能有力气。等咱们回去,再给你喝好喝的,好么?乖乖地听话。”

说完,内力便运至伤口处。内力一压,那血流速度便瞬间加快,呈一条血线接连不断的流到明思唇上。

明思呆怔须臾,猛地回神过来,眸中霎时惊慌,便欲挣扎,“不!你别——”

这一挣扎躲避,那血便淌到她胸前荣烈的酱紫质孙服上。

荣烈见昏迷中的明思喝了几口血便醒了过来,心中已是大喜过望,不知有多激动欢喜。此刻哪里容得她拒绝,但明思此时身体极弱,他也不敢点穴,只能用手臂再加些力不让她乱动。将左手移开平举起,他垂眸深深凝视,低沉的语声中一抹的坚决,“再喝十口!你若不喝,我就让它一直这样流着!你何时喝完,我何时止血!”

借着火把的光亮,荣烈的左手伸直举起,就在明思身侧几寸远。明思可以清晰地看见一道血色液体从那手腕的伤口出接连不断的落下。即便脑子有些昏沉,神智还未完全清醒。甚至在耳中还有些嗡嗡的杂音情形下,她也清晰的听到了那粘稠液体落到地面的声音。

心在一瞬间是说不出的滋味!那液体坠落的声音被分解成无数的音节,而每一个音节都似敲在她心头,带来一种无法描述的沉重压力。

而眼前的男子,却似好无所觉般,目光一直静静柔柔地落在她的脸上。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唇角轻轻上扬勾起。那美丽的琥珀眸光中,甚至还带了一丝促狭的笑意。

一触到明思转回的视线,荣烈挑眉而笑,“思思?”

明思无力的阖了阖眼,“我喝。”

荣烈的眸光倏地莹然亮起,光华顿起,流转璀璨。他也未再多言,先收了内力,血便止住。将那手腕的伤口再度贴近明思唇瓣后,再运内力缓缓压迫。

“一……二……三……”

一片冰寒的静谧中,荣烈低柔儿缓慢的数着。

明思只觉思维一片混乱,没有睁开眼。也不知是不想睁开,还是不敢睁开……同那温柔灼灼的眸光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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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二十九章 风波又起(十)
湿热的血液带着微微的腥气,却并未有想象中那样难以令人接受。顺着咽喉滑落到腹中,解除了干渴,也带来了些许暖意。

一日滴水未入的身体在获得了液体之后,也放佛润滑了些许。

意识也渐渐回归几分清醒,在荣烈数过“五”之后,明思有些颤栗的抬起右手,轻轻握住荣烈的手臂,似挡似握。望着那双火光中相望,迷濛中却仍旧不失莹然黑幽的剪水秋瞳,荣烈不由地一怔,停下运功,移开手臂。血迹虽还有渗出,却是缓慢了许多。

“求你——我喝不下了。”明思语声低低。说话间,羽睫缓缓地颤动了数下。嗓音却比早前圆润了些许,虽也是无力,却不复之前的黯哑。

可就这样的一句说完,好像已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耗费完。抬起的手无力收回垂落,胸口的起伏也显出呼吸节奏的疲惫。

荣烈凝视着那双清眸,未有言语,只伸手用中衣的衣袖将她唇瓣和唇角的殷红缓缓拭去,“想睡就睡吧,很快咱们就回家了。”

明思目光迷濛地看了他须臾,轻轻地阖上了双目。

原本还有问题想问,可此刻,她突然觉得没有必要问。且倦意却潮水袭来,她是真的累了。

一刻钟后,沙鲁和众侍卫用野藤编成绳索,将两人拉了上来。

被荣烈抱在怀中的明思并未清醒。而是陷入了半睡半昏迷的状态。将荣烈两人情形,又闻着那血腥味,众人顿时心下大惊。

荣烈垂眸淡淡,“我们未受伤。”

说了一句后,其他的半句都无。只布罗心细,一眼瞥见荣烈左手手腕的伤口,顿时明白先前那把匕首的功用。看明白了,心里也只惟有叹气无言。

人既已经寻到,得救不过早晚片刻功夫。这放血为饮,实无绝对必要。

荣烈此举分明是想“以血还血”啊!

从制冰作坊行出不远。早前布罗安排好接应的马车也到了。荣烈抱紧明思小心地从雷霆身上下来,两人上了马车。

回到王府已是一个半时辰之后。自之前那刻后,明思一直未醒。

王老御医诊脉之后,看向荣烈,“王爷——”说了两字后顿住,目光似有所指。

荣烈只觉心室一缩,面上却不露声色的平静。“王老请书房说话。”

两人行到书房,荣烈转身看向王老御医。

王老御医的面色却比早前在明思房中时凝重了不少。荣烈垂了垂眸,“王老有言不妨直言。”

王老御医看着这睿亲王,忽地想到几日前,他遣那名手下来自己府上问的那个问题,不免微有怔忪。

荣烈的目光却蓦地鹰利。

王老御医猛地回过神,定了定神。“王妃此番受寒气过重。今夜定会高热。而且,此番受寒只怕对身子亦有妨碍。”

“妨碍?”荣烈语声低沉,“会如何?”

“两年前,老夫曾替王妃诊脉。当日便说过,王妃宫寒甚剧,受孕不易。”王老御医有些不自然的躲开荣烈的视线,“王妃若想受孕,往昔或有三成可能……”

“那如今呢?”荣烈静静地望着他。俊美深邃的面容上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如今……一成也只怕未必能有。”王老御医缓声道。“且若不得细心调养,数年之后便会病痛缠身。”

一瞬间,荣烈眸光倏地冰寒!

半晌后,才听荣烈的声音,“若能制得上回药方上的那奇药呢?”

王老御医不敢同荣烈目光相接,“那药引倘若凑齐,可一次得药三丸。若是此前服用,自是大好。若能服用两丸,寒症可消。若有三丸,便有六七成受孕机会。可如今,王妃体内的寒症已有扩散加剧之象。即便是三丸全服,也只能解部分寒症,将其余寒气压制于一处。王妃若能在这两年间服下三丸药,可免受日后病痛之磨,但受孕……只怕是不能了!”

“你是说必须在两年内制成药?”荣烈淡淡道。

王老御医颔首,望了一眼荣烈,叹息道,“时日拖得愈久,对王妃药效便愈弱。这两年,老夫还可想办法替王妃压制些寒症。过了两年,只怕老夫也无能无力了。”

王老御医开了方子,又将注意事项一一交代清楚后离去。

这时,明思果然如同王老御医所言的发起了高热。

寝房床前,屏风已撤开。

床前,三个火盆中皆是红红发烫的炭火。

明思已经换过了一身素色寝衣,青丝披散,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因双颊因高热而火红,呼吸也甚是急促。帽儿和如玉正在被下用棉巾不停地替她将身上沁出的细汗揩干。

不多时,莲花端着熬好的药过来了。帽儿轻声唤了几句,明思却毫无反应。如玉试着用汤匙喂药,可明思根本毫无意识,又哪里能配合。

最后还是荣烈走进来让三个丫鬟退下。一刻钟后,荣烈大步行了出来。三个丫鬟进入房中,发现药碗中滴药未剩。而床上也干干净净,只除了明思的唇看起来比早前她们离开前要微微红润些。

三个丫鬟看了一眼,相互对视,皆未

回了偏院后,布罗将卓都传回的字条交给荣烈。荣烈接过一看,眉头顿时轻蹙。卓都按荣烈的吩咐去查了莫府,却是一无所获。

布罗也看了字条,心中也有些疑惑,“主子,会不会是弄错了?”

荣烈蹙眉垂眸不语。

这时,沙鲁大步而入,“主子,有消息了——一个半时辰前,左柱国府的一个丫鬟去医馆看诊,说是手上无端奇痒。咱们的人去问了,那症状同王妃那千丝万缕极似!”

左柱国府?

布罗遂一惊,荣烈却眸光一闪,冷然道,“人呢?”

沙鲁沉声道,“属下已经派了人手过去。只等入夜就将人弄出来。”

“让他们小心些,莫要惊动!”荣烈冷冷一笑,“人送到了,本王亲自审!”

布罗闻言,“主子,还是属下去一趟吧。”

荣烈却淡淡摇首,眼帘半垂,眼底一抹暗沉之色,“他们若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还有何用?你别急,今晚自然有你的差事!”

一个时辰后,刚好子时中,沙鲁接到手下传信。道人抓到了,已经送到东北面的宅子里。

荣烈带着布罗沙鲁从王府后门抄近路过去。

宅子离王府不远,两刻钟便到了。

进到密室,荣烈的目光垂落朝下。地面上,蜷缩着一名被点穴昏迷只着中衣的胡人女子,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肤色不算白皙,却也面目姣好。

布罗快步上前,俯身拉起女子右手一看。只见手背上虎口出正有几道血痕,约莫是主人察觉不对,而后控制了。所以,除了那几道不算明晰的血痕外,并无其他伤痕。

亲眼得见,布罗再无怀疑,起身朝荣烈点头示意肯定。

荣烈眸色一沉,眼底瞬间腾起一股阴寒戾气,“弄醒!”

布罗足尖在那女子后背一点,女子身体一颤,旋即悠悠醒转。缓缓睁开眼,一抬眼望见荣烈,瞳孔便是一缩!

“看来是认得本王的,”荣烈唇畔露出一抹冷冷阴沉的笑意,“那就该知晓本王要问什么了吧?”

触及荣烈的眸光,那女子身体又几不可查的颤了颤,“奴婢……不明白王爷说什么?”

“不明白么——”荣烈的声音如从地底传出,语声拉长,尾音却轻,“本王没什么耐性,既然你不肯说……带进来!”

荣烈话声方落,一名侍卫便牵着一条半人高的狼狗走进了密室。

狼狗通体黝黑,皮光毛滑,只此刻不知为何伸长了舌头不停喘息,两只眼通红之极。在铁链下极为不安分,似甚不安急躁。

狗的喘息声在密闭的空间内显得低沉而重,再加上身体的躁动,显得有些莫名让人恐慌。

那女子显然也有些害怕,身子朝后一缩,眼里露出些惊怕。

荣烈微微而笑,气度高雅地瞥了一眼那狼狗,“知道这狗方才吃了什么吗?你说,本王若也请你吃些三日春,将你同这狗关在一起——可喜欢?”

听到“三日春”三字,那女子蓦地惊恐睁大眼,面色霎时苍白无比,身子猛地后退,贴到墙壁上,“不!不!不要……”

荣烈轻声而笑,仪态依旧芳华高贵,望着那女子的眸光却冷极,“本王说过,本王没什么耐性——谁……指使你动本王的王妃的?”

侍卫牵着那黑色狼狗朝前逼近一步。那女子大骇,连忙跪地连连叩首,“是晴容郡主!是晴容郡主逼奴婢做的!求王爷饶命,奴婢也不想的,奴婢没有办法!奴婢不做,郡主就要奴婢的命……王爷饶命……”

真是温娜儿!

沙鲁同布罗对视一眼,心中皆惊。

荣烈却笑意无减,轻轻“哦”了一声,看着那女子挑了挑右侧眉梢,“你会功夫?”

那女子身体颤栗,“奴婢……会一些。”

荣烈无声轻笑,语声缓缓,“左柱国府三等庭除丫鬟采萍,原名卡丹,现年十七,三年前自卖自身入左柱国府——本王……说得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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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风波又起(十一)

那采萍没来由地发颤得更加厉害,脸也不敢抬起,“是……”

荣烈冷冷一笑,忽地语声冷冽,“拿药来!”

布罗同沙鲁一愣,那侍卫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布罗。布罗还在愣神,荣烈却已经一字一顿的下令,“全灌下去!”

布罗心里一寒,可见荣烈脸色也不敢出声,遂拿着那瓶三日春朝那采萍行去。

采萍心胆俱寒,翻身朝后以手撑地连连后退,直到再度退到冰凉的墙面,再无可退。见布罗探手朝她下颌捏来,一旁侍卫又松了一圈皮索,那半人高的黑狗绷直了皮索在她足边,猩红的眼,一滴滴腥臭的涎水顺着那喷着热气的舌头低落到地上……

“王爷饶命!”就在布罗的手捏上她下颌那一刻,她终于心防失守,“王爷饶命,奴婢说,奴婢说……”

她原本也预计到了这个时刻,却未想到来得如此之快。早前做好的数十种准备,各种言辞,可在这刻,面对这个男人,一切的准备都半分用处都无。

荣烈一挥手,布罗同那侍卫皆同时推开几步。

采萍抱着手臂紧紧贴着墙面瑟瑟发抖。望着荣烈那似天神一般俊美无匹的绝世容貌,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她以往所听到的传言根本不及这男人可怕程度的百分之一!

他是真正能化身恶魔!

她无力地闭了闭眼,低低哀求,“把狗带出去……”

荣烈神情淡淡地望着她,语声轻轻,“若本王再听到一字谎话,你要相信,即便是你想死,也是死不了的。”

说完,荣烈抬了抬手。那侍卫牵着还在“呵呵”吐气的狼狗出去了。

见那被灌了春药的狼狗离开密室。采萍的精神才松懈了几分,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唇上一分血色都无,她靠在墙壁上,肩头无力耷拉。姣好的面容此际已是惨白。柳叶眉下的一双秀丽的眼中却是半分光彩都无的死寂一片,“是宝光郡主……”

布罗同沙鲁霎时一惊!

荣烈却毫无意外之色,优美的唇形轻轻掀动,“你同温娜儿有仇?”

采萍蓦地身子一震,抬眸定定望着荣烈。荣烈淡然一笑,瞥她一眼,“方才你说晴容郡主时。恨意太过明显。你不过是三等丫鬟,她即便要害人,也用不到你身上。”

采萍呆了呆,忽地惨然一笑,停歇片刻,才轻声道,“三年半前,在王庭。她在街上纵马踩伤了奴婢六岁的弟弟。踩到心口位置,当场奴婢的弟弟就没了声息。奴婢的大哥上前讲理,被她的家奴打得吐血。后来。奴婢的弟弟死了,奴婢的大哥抬回去不过半月,也死了。奴婢的爹早些年就不在了。奴婢的娘身子好不容易养大我们兄妹三人。大哥和弟弟死了后,过了三个月,奴婢的娘也死了。奴婢本在戏班子卖艺赚钱贴补家用,等得了消息回去,已是家破人亡。”

沙鲁布罗对视一眼,神情也有些震撼。

“这些贵族,根本不把我们的命当人命!”采萍神情麻木,“奴婢没有法子。就卖身进了左柱国府。可奴婢年纪大了,又不是家养的奴才。有些耍把式的功夫,却近不了仇人的身。两月前,宝光郡主寻到奴婢。她说,只要奴婢听她的话,她便有法子替我亲人报仇。奴婢本是一条贱命。也无甚好在意的,便应了她。她一直未曾找奴婢。直到三日前,奴婢才收到字条,便按她的吩咐做了。去方府将孩子抱了出来,第二日,又按她的吩咐去王府送了书信,后来便带着孩子去了那制冰作坊。等了一会儿,王妃便到了。听见孩子的声音,王妃就进来了。那个男人追王妃,被王妃洒了一把泥,后来奴婢用迷香迷晕了王妃,把王妃送到冰窖中后,我们就分头走了。”

“孩子呢?”布罗问。

采萍掀起唇角恍惚地笑了笑,“她原本让奴婢把孩子处理了埋掉。可那孩子一直冲我笑,很像奴婢弟弟小时候的模样,奴婢下不了手。从作坊出来后,奴婢绕到南城,在孩子衣裳里塞了些碎银子,放到了山下一家农户院子里。”

荣烈眸光微闪,看了沙鲁一眼。沙鲁问了详细方向地址后,转身走了出去。

荣烈目光转回,看着这个面上毫无生气的少女,“她还同你吩咐了什么?”

采萍倚在墙面,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荣烈,忽地轻轻笑了笑,“奴婢原本以为晴容郡主就是最狠辣恶毒的,没想到这宝光郡主也不差。除了奴婢,她还安排了人手雇了那地痞,原本只怕是想让那地痞污了王妃清白。后来,那地痞被奴婢吓住没能动手。”顿了顿,“她还吩咐奴婢,将王妃送入冰窖后,往王妃身上泼一盆井水。奴婢没照做。”

荣烈面色一冷,“为何?”

“奴婢的目的不过是嫁祸晴容郡主,那宝光郡主也不是好人,奴婢虽是下贱人,同王妃无冤无仇,也不想事事要按她说的办。做下这样的事,只求能报仇,本就未想过活路。”采萍淡淡轻声,“何况,那宝光郡主也不是想要王妃的命。”

这时沙鲁推门而入,朝荣烈微微颔首,示意已经安排了人去寻孩子。

布罗却是听得不解,“不想要王妃的命?她什么意思?”

采萍低低而笑,抬眼看着荣烈,“她知道王妃身有寒症……她要的,不过是王妃的生不如死,和王爷的相守不相得。”停了停,“若王爷今日未曾寻到王妃,明日一大早,便会有书信送到王府大门下,告知王妃所在,将线索引向左柱国府。以王爷的本事,查到奴婢身上也是极快。届时,奴婢只要一口要定是晴容郡主指使的便是。宝光郡主说了,王爷不会同左柱国明面上扯破脸,但也绝不会饶过害了王妃的人。她说,届时,王爷定会让晴容郡主同样的生不如死——”她“呵呵”地低沉而笑,“不过,她却是失算了。没想到王爷这么早就寻到了王妃。更没想到,王爷竟然不信是晴容郡主做的……”

布罗面色瞬变,心底有些发寒。

采萍将话说到这里了,他如何还猜不出莫清清的用意。

若明思受辱之后。再在冰窖中湿漉漉的过一夜,那……布罗不敢想下去。

荣烈面若寒霜,眸色却变得深幽不见底。

密室中,没有人再说话,只剩下采萍低沉讽刺的笑声。

她笑了半晌,抬首起来,“王爷早就疑心宝光郡主了?王爷是不是得了证据?”

荣烈瞟向她。“能对本王王妃下此毒手,又有此等算计和能耐的,除了她,再无他人。本王何需证据?”

采萍愣了愣。从她醒来,荣烈便是一副阴戾笃定模样。她一直以为荣烈是有了证据,没想到,他竟然不需要证据便已认定。

呆了片刻,她有些泄气也有些松气。“王爷是如何查到奴婢身上的?”

荣烈淡然一笑,未言语。

布罗朝她手上瞥了一眼,“你的手上和那地痞的脸上都有王妃洒下的药粉。不致命。却会奇痒无比。一抓便会留痕。”

采萍呆愣地抬起右手,怔忪地看着上面的那几道血痕,“原来她抓那把泥土是为了掩人耳目……她把药粉混在泥里了……”

那姓邱的用袖子抹了脸,她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

有些想哭,也有些想笑,垂下手,她闭上眼,“奴婢所说的句句属实,还请王爷给奴婢一个痛快。”

荣烈淡淡瞥她一眼,未有言语。转身走了出去。

沙鲁跟着走了出去,布罗想了想,走到她身前再度点了她的昏睡穴。

眼下荣烈未曾发话,这女人又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若不点穴,只怕他们走后便会寻死。

荣烈行到外间厅中站定。

沙鲁上前低声问。“主子,这女人如何处置?”

荣烈垂了垂眸,“先留着,等孩子的消息回来再说。若孩子无恙,本王自会给她条路走。”

沙鲁一听,心里也松气几分。说实话,他对这丫鬟还是有几分同情的。而且,看她模样说得也不像假话。功过虽不能抵,却情有可原,再说,她也算是做了三件好事。

布罗也行了出来,“主子,属下暂时点了她的穴。”

荣烈淡然颔首,“先让人看好了。”

布罗颔首。

“你即刻去红袖楼寻才姑——”荣烈眸色淡漠地看着布罗,“告诉她,不论用什么法子,明晚之前,本王要莫清清这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大婚之夜,也不能有落红。“

布罗神色一僵,沙鲁听得瞪大了眼,“主子——”转首看向布罗目光惊愣地,“要让布罗去强了宝光郡主?”

“胡说什么?”布罗狠狠地瞪了沙鲁一眼,“才姑是什么人?你长点脑子成不?”

主子都吩咐带上才姑,又怎么会有那意思?以才姑在风月场上这么多年的手段,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收拾一个宝光郡主,虽非易事,也不是做不到。

荣烈唇角勾起,笑意邪魅,“同才姑吩咐清楚,不管你们怎么做,不能让人察觉,连宝光也不能察觉——”瞟了一眼布罗,“后日便是婚期,加上今夜,还有两夜时间,听明白了么?”

看着荣烈唇畔那缕笑意,布罗有些明白了。难怪荣烈早前说今夜有别的差事,想必是早就计划好了。

“是!”布**脆地行了个礼,转身而出。

沙鲁叹了口气,也为这宝光郡主的手段而心生寒意。想到明思所受的苦,他立时觉得无论荣烈的手段如何,对那种心如蛇蝎的狠毒女人,他也没法生出怜惜之情。

再想到自己在最初,还以为这宝光郡主比晴容郡主好得多,真真是瞎了眼了!

荣烈扫他一眼,“想说什么呢?”

沙鲁闷了闷,叹息道,“属下在想,咱们王妃可真不容易——落水、掉崖、火烧,如今又是冰窖……咱们王妃可是大善人,怎么老天就这么不长眼,尽折腾好人呢?”

“火烧?”荣烈蓦地抬首。“什么火烧?”

沙鲁一愣,挠了挠首,“属下也不清楚,今儿个下午听帽儿姑娘说的。她也没说别的。就直说王妃这么多难都过去了,这回定然也会无事的……半个时辰后,荣烈回到了王府主院。

三个丫鬟还一直守在明思房里,见荣烈推门而入,三个丫鬟都有些诧异。这时已经寅时过半了,荣烈竟然还未睡。而且,看那形容。似乎也不像沾过枕的模样。

这一晚上,明思一直在出汗,三个丫鬟不敢松懈,轮流替她擦身。三个多时辰的时间,寝衣都换了好几身了。

直到一刻钟前,汗才慢慢止住。三人才按王老御医嘱咐的,将火盆端了两个出去,留了一个挪到屋角的位置。热度虽是稍稍退了些。可还是摸着烫手,脸也烧得一片绯色。

三个丫鬟都默默地流了一阵泪,然后忍住。见明思止了汗。热度又稍退了些,心里才有了些盼头。

此刻见荣烈进来,站在床前五步远的地方,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床的方向,不说话也不上前。三个丫鬟心里都有些不明所以。荣烈站的方向只在门口进来不远,视线被拔步床的床架挡住,根本看不到明思的脸。能看到的,只是粉紫色锦被下明思的腿部。

可荣烈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脸色神情也有些奇怪。乍一看,似乎未有情绪。但如玉小心地多看了两眼。才发现那双美丽之极的琥珀琉璃眸间,似有一丝忽悲忽喜在变幻重叠。

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不敢走过来,不敢靠近一般。

帽儿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一是怕吵了明思,二是她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原本对荣烈是有几分恼意怨恨的。毕竟。明思这接连几番劫难都是因为荣烈。明思不怨不恨,不代表她能不怨不恨。可此际,看着这样的荣烈,她又忽地觉得,无论自己如何说,其实也不会再让他多难受多悔恨一分——因为,他已经……

帽儿还是个软心肠地孩子。

她从床边站了起来,朝荣烈行去,在荣烈跟前站定,轻声禀报道,“按王老御医说的,发了几个时辰的汗。刚刚收了汗,退了些热。不过还是有些烫。”转首看了看更漏,“王老御医说四个时辰服一遍药,马上该用第二遍药了。”

莲花闻言,走出去在小厨房将温好的药端了过来。

荣烈接过药碗,朝床畔行去,“你们都下去,早上再过来。”

帽儿一怔——王爷这意思是他要替小姐守夜?

她还未说话,如玉和莲花已经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稍稍迟疑,她还是默默地跟着一同出去,将门扇带拢。

如同早前一般,荣烈先搬了个凳子放到床踏板上。将药碗放在凳子上,再坐到床头,托着明思的颈部将她轻轻扶起,揽在自己怀中。

端起药碗,含了一口,再对准那张绯色娇颜印了下去。那柔软的唇瓣带着热烫的温度,因为脱水显得有些干涸。但双唇相接之极,荣烈却只觉同四个时辰前一般,是那样无以伦比的柔软和甜美。

几乎在靠近快要触到的那一刹那,他的心跳便开始失率加快。

原来亲一个女子竟然是这样的感觉!不是没见过男女相亲,在王庭时,他府中设宴也极肆意,也会让府中伶人出来陪酒。酒酣耳热之际,也多有各种亲热调笑,甚至女子以唇哺酒……

可是他从未尝试过。

从心里,他是厌恶甚至觉得恶心的。所以,他从不亲吻女子的身体,甚至连抚摸也从未有过。而那些侍寝的女子,也从来不敢随意接触他的身体。自十三岁之后,再没有女人接触过他胸部以上的位置。

也许是对女人的厌恶,他的欲望并不强烈。若非为了掩人耳目,造就一个风流不喜正事的睿王爷,也许他根本不会去碰那些女人。可即便这样,王府中那十来个女人,平均下来,最多的也不过伺寝两回。在男人特定的生理需求来临时,他都是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了,就打发那些女人离开。而那些女人也很乖巧,在他的府中。并无其他府邸中各种的献媚讨好争风吃醋的举动。

凭心而论,他王府中的女人比起府外那些对他垂涎三尺的女人,算来还要好得多。

从前的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因为替一个女人哺药,就这样简单的双唇相接的动作,就会让他生出无法自拔的沉迷感。

心房一瞬间,被涨得满满的,却又跳得极快,全然似不用控制。

一口一口的将药汁点滴不漏的哺入。他低头轻轻凝视。目光是从未有过是深沉温柔。她的脸颊绯红发热,虽是昏睡中,那神情却极沉静婉约。

慢慢地将手臂收紧了些,荣烈阖上了眼,俊容在一刹那先是绷紧,而后松缓下来,眉眼间泛出柔润,“思思。莫要再吓我了。我的胆子没你想的那样大……”

荣烈语声低低而微,似叹似笑。

抱着怀中真切的柔软躯体,绷紧悬起了一天的心才缓缓松懈下来。

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紧张和恐惧!

此生若是未曾相见。若是未曾上心,若是未曾动心,也就罢了。

可偏偏是见了,上心了,动心到了彻彻底底——如何还能承受失去?他没有办法去想像那样的结果……

低头凝视,目光未曾移开,也不想移开。

这些日子,她不肯见他,也不肯理会他。即便是寥寥两次相见,说不上几句。她便气得他几欲吐血。总是不欢而散。

他每每气怒已极,可每每到最后,却更是怜惜喜欢她一分。

这个心肠最软也是最硬的女人,这个最聪明偏又最笨的女人,这天下间哪里还能寻出第二个?他如何能舍弃她这份独一无二?

前两日,布罗送回的那些查到的信息他看过之后。便明白了大半。

就算是早前不确定,早前沙鲁一提,他却能确定了。

两年前的那个晚上,上官皇后的那次出宫出城,走的是东城门。而后,东城门那座付之一炬的宅子,定然是同明思有关。

那场大火应该就是冲着她去的。

这就解释了,她为何在秋池离开大京后,也未回来。而且,她同爹娘感情深厚,她离开大京这近两年时间,也未曾去边郡同爹娘团聚。

上官皇后要杀她!

不论她对司马陵有无男女之情,但荣烈能断定,以她的脾性,即便是有情意,想必也不会甘心从之。同自己的姐妹共侍一夫,她更不愿将余生藏进那高高的宫墙。

想到这里,荣烈伸手将她脸侧的一缕发色轻轻拨到耳后,却未放下她,仍旧将她抱在怀中。

他舍不得放。这个时候的她,如同孩子一般沉静而柔顺。倚在他的怀中,脸上没有戒备,眼中也未有警惕。没有恼怒,没有淡漠,更没有那满身的尖刺,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看着眼前的明思,在这一刻,荣立什么都没有去想,也不愿去想。只静静地望着,凝视着,感受怀中这具柔软躯体带来的心灵的满足和宁静。

有没有孩子有什么打紧?只要她在,只要她好好地在他身边,其他的,统统不打紧。

望着明思的面容,良久后,他又收紧了些手臂,语声低低响起,“你不是说我什么都不同你说么?你说我老是让你看不清。那我今日就说给你听,好么?”

拉起一些锦被盖住明思的身体,又掖了掖被角。

片刻后,荣烈的声音淡淡响起,“记得我同你说过么?若是时光能倒流,我说,我愿意回到十三岁之前。我没有骗你。那时,我真是那样的想到。而且,我也想过好些次。因为,十三岁之前,我过得极快活。我是皇室最受宠的皇子。我父皇是西胡数代以来,最英明聪慧的君王。我的母后从小便视我未珍宝。我还有一个一奶同胞,又宠我本事,神武聪慧的太子大哥。我想要什么,一开口便有人送到我面前。有时候,甚至不用我开口,我喜欢的东西就有人摸着我的喜好送过来。没有人会违逆我的意思。有资格能管我的人都宠溺我,而其他的人,个个都只想讨好顺从我。我自从便聪慧,学东西很快。四叔公夸我,说我是荣氏家族最聪明的子孙。所有人都喜欢我。十三岁生辰那日,父皇封了我做王爷。我是西胡建朝以来,第一个在这个年纪封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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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说到这里,他轻轻顿了顿。

    那双号称西胡最美的眼睛慢慢浮起了一丝阴霾,阴霾中几分厌恶几分暗沉。

    轻轻地深呼吸的一口气,调匀些气息,他将目光投向那锦被上绣的菡萏花。浅丁香色的的锦被,粉色的菡萏,葱绿的叶片,配在一起,清新而温暖。让人看着,连目光也能情不自禁的宁静轻松下来。

    须臾,荣烈目光中的阴霾渐渐散去,唇角略弯起。他将目光投向锦被上的虚空处,神情却已经平和,“我自小顺遂惯了,所以,我不大爱说那些让我觉得不痛快的事。没遇见你之前,是没想过要说。可如今,我是不知道如何说。我怕我说了,你会嫌弃我。你原本就看不起我,嫌弃我得紧。若你知晓了那些事,无论是觉得我可怜,还是觉得可笑,或是可厌……都不是我想要的。可我究竟想要你如何反应,我自个儿也说不出来——”

    说到这里,他停住,目光收回落在明思的脸上,触及到那沉静柔美的睡颜时,眸光慢慢柔软温润起来。凝视了片刻,他又移开视线,这次却是看向床外,将目光投向了那南面半开的窗扇,语声却低沉了些,“十三岁那年生辰,我父皇给我封了王。那日我本极高兴,同皇兄喝了酒后回到寝殿,乳娘给我送了醒酒汤。我自小是吃她的奶长大的,除了母后,她是我第二个最亲近的女人。她十四岁成亲,两年后生了孩子,后来孩子在月子里死了。我母后见她可怜人也乖巧。就选了她给我做乳娘。她长得很美,也待我极好。为了我,她也没再生孩子,一直都在宫里守着我。可我没想到。那天那碗醒酒汤里竟然会有三日春。我喝了醒酒汤后很热很不舒服,那时也不懂怎么回事,就想着睡一觉兴许就好了。可我走到床边。却发现纱帐放了下来。我拉开纱帐,却看见她脱光了衣服躺在我的榻上。她的头枕在我的枕上,还在冲着我笑……”

    十年前的场景浮现眼前,他的脸色显得阴暗了些,眸光也深幽中带了一丝厌恶,“那种笑……很难看,就像我那些皇兄府里的妓子。我当时却有些呆傻。有些不明白,也有些明白。可身体却很难受,虽然觉得她很难看很恶心,可还是很想扑上去,做些什么。可我最后还是忍住了。她却扑上来抱住我,说她喜欢我,要做我的女人。说我十三岁了,可以有女人了。我当时有些发懵,我说,你是我乳娘……她却说,咱们西胡人不讲究这个,她又不做我的正妃,只做我的女人够了。她一边说一边脱我衣服。我推开了她。很生气,骂她不知廉耻,我让她滚。她却说——”荣烈的眸光更幽暗了,“她说我的母后也是一样,她说连皇后能做的,她也能做。她说这世上只有她是对我最好的,她说无论我是不是我父皇的儿子,她都不会背叛我,只要我让她做我的女人……我拔剑杀了她!一剑穿透心脏把她钉在床上,然后,我把剑拔了出来,血流到到处就是……后来,我让沙鲁把她的尸首丢去喂了狼,对外只说是她的吃了未熟的狼果中毒而死的。你知道我为何要这么说么?因为她的丈夫就是两年前吃了她带回去的生狼果中毒死的。她说是我赏给她的,可我当时并未赏过狼果给她……”

    窗外夜色正浓,屋中的烛火通亮。没有屏风的阻挡,桌上的十三枝烛台将荣烈的面色映照得极清晰。

    他的唇边带着冷冷的讥诮,“我原本没想太多,可经过这个晚上,我却是明白了,她的这番筹谋有多久。那天晚上我一晚上未睡,靠着布罗帮我运功,才将那三日春解了。第二日,我在府里坐了半日,到了午膳后,我便去了母后宫中。母后很高兴,我说木夏尔死了,母后还湿了眼,有些伤心可惜,嘱咐让我好好葬了她。我心里却总是有些膈应,不舒坦。从那后,我去母后那里便少了些。可母后还是待我很好,母后待我总是比大哥要亲近些。慢慢地,日子久了,我也就不再多想。同母后也像原来一样亲近起来。但对女人,除了母后,我总觉得厌烦。十三岁后,父皇也送了些女人过来。可我一看到那些女人冲我笑,我就想起木夏尔在我榻上的恶心模样,我一个都没要。就这样到了十五岁那年。那时,父皇的身子已经有些不好了。皇室子弟要在校场比箭,我想着自己若能表现好些,父皇兴许会高兴些。便去母后宫中,想建议母后在比试箭法时,用活靶代替死靶。去到母后宫里,却发现殿外一个守门的侍女都没有。我也未多想,就放轻了脚步,想给母后一个惊喜。可我走到里面,却听见母后在跟一个人说话……母后说,这十几年委屈了他……我愣住了,我看见他站在一旁,母后坐在椅子上,抱着他的腰……母后在哭……我退了出来。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那个时候,脑子里心里全是空空地。走到殿门外,母后身边的大侍女春香却站在门柱前,朝我行礼。她朝我笑,朝我行礼却未像往常那些出声唤我‘睿王爷”。那时,我便明白了,她是故意放我进去的。我朝她看了一眼,便朝一旁的花园走。她也聪明,就悄悄地跟了上来。我问她想要什么,她贴上来抱着我,说只要我向母后讨了她,她就会一心一意待我,她可以发毒誓不对旁人乱说。她还说,母后极信任她。这些年来,那个男人进母后寝殿,都是她安排的……我应了她。告诉她,明日要比试箭法。她可以帮我移靶,我便可趁机向母后讨她。她信了——”

    此际,屋中烛火光亮似暗了些。荣烈看向窗外,只见半开的窗扇上映上了一层朦朦的青灰色。原来,一夜已经过去。

    天色快亮了。

    荣烈托着明思的头,将她慢慢放回软枕上。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他眼中和脸上戾气瞬间消失。他的眸光柔和而平静,方才的倾诉让他此刻的内心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宁静。

    “天亮了,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办。”荣烈将她的青丝拨到枕侧,剩下的几缕别到耳后,整理好后,他唇角淡淡一笑,“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我今日说的,你都听不见。可我说了,心里却舒服了许多。其他的,他日有机会,我再慢慢说给你。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知道你若知晓了,会不会嫌弃我。可即便是你嫌弃我,我也知道你嫌弃的只会是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不会是因为别的。”

    窗外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窗扇上的素白窗纱色泽也慢慢清晰明亮几许。

    一阵晨风扑入窗扉,桌上的烛台火苗摇曳,连带着屋中的光影形状也跟着颤动变幻。甚至明思的睫毛下的阴影也随着忽长忽短的变了变,似方才那一瞬,睫毛也跟着动了动。

    荣烈静静地看着她,默然须臾,“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我不想骗你,有些事,我眼下不能保证。有些事,本无对错。可每个人皆有自身位置,想要两全其美很难。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我不愿你为难,可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可眼下的局势,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有些事,从开头就已经是注定。你现在最该做的,是为你自个儿还有你的亲人保存自己,你明白么?”

    明思睡颜沉静,丝毫未动。

    荣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起身离去。

    走到廊下,如玉和帽儿还有沙鲁都站在一起。看神情,三人方才说了些话。帽儿和如玉面上神情都有些惊喜激动不自已,帽儿的眼圈还是湿润的。

    荣烈瞟了两个丫鬟一样,看向沙鲁,“孩子带回来了?”

    沙鲁咧嘴笑了笑,也极喜悦,点了点头,“一个时辰前回来的,已经送回了方府。”

    本是想带回来的,可孩子要吃奶,就送回了方府。

    荣烈垂了垂眸,“去接回来。”帽儿和如玉一怔,荣烈却未看她们,抬眼看向沙鲁,“同方师长交待一声,把乳娘也带过来。”

    帽儿只怔了一刻,旋即喜上眉梢,“跟方师长说,让金叶银叶也过来。”

    沙鲁愣了愣,遂笑应,“属下这就去。”

    荣烈转首看向如玉,“去同大管事说一声,把旁边的院子收拾一个出来,再派些人手。”

    荣烈这话显然是要将牛牛接到王府来,如玉自然是高兴的。笑着应了便转身快步出去了。

    帽儿也转身朝房中走,走了一步,又转身抬眼看着荣烈,轻声询问了两句,“王爷,**怎么样了?昨夜可有醒过?”

    荣烈淡淡道,“烧退得差不多了,进去看看吧。”

    帽儿顿时大喜,脆生生应了一声,便朝内走。

    荣烈眼帘垂了须臾,大步朝院外。沙鲁忙跟上。两人行到院外,荣烈淡淡出声,“同方师长说一声,我们要了她两个丫鬟,也送两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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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震驚連連

“送兩個?”沙魯看著榮烈面上的神情,沙魯看著榮烈面上的神情,忽然明白過來,忙點頭,“是,我挑兩個身手好些的過去。”

榮烈提步前行,未置可否。

回到偏院,沙魯小心翼翼地提議榮烈去歇會兒。榮烈也未反駁,只道若是布羅回來便叫醒他。

沙魯頷首應下。

榮烈去歇了半個時辰後,布羅便回來了,神情有些莫名。

沙魯知道準是榮烈一宿未闔眼,也就沒即刻去傳話。見布羅神情有些奇怪,便湊上去壓低了嗓子問:”咋了?尋了才姑沒?可是事兒沒辦妥?”

昨夜榮烈吩咐的差是是見不得光的,白日裡定是辦不了,只能夜裡。可布羅去了一宿才回,那顯然不止是只去了一趟紅袖樓見才姑。

見布羅神情異樣,沙魯便擔心差事沒辦成。畢竟,榮烈的要求可是有些難度。

布羅卻有些異常的沉默。

沙魯皺起了眉心,有些生惱,”你這小子這是作甚?出了什麼事你倒是給句話啊?這都啥時候了,每回都這般不乾不脆,也不嫌膈應得慌!你當不當老子是兄弟?”

兩人也算年少便相處,雖是布羅常占沙魯上風,但兩人間情誼卻是無庸置疑的。沙魯這般說,布羅自是知道他未有動怒。可些許氣惱也是有的。

昨夜的差事是辦好了,可從才姑那兒收到的消息,卻讓他實在震驚。原本聽到第一個消息時,他已經足夠覺得驚詫了,可沒想到還有後一個更讓他震驚得說不出話的消息。

他朝廊前緊閉的門扉望了一眼,”主子歇了?”

“昨個兒一宿沒睡,前些日子也沒歇好,眼下都是發青。”沙魯點頭道,”才睡下半個時辰,讓我你回來就傳話,我想著無事,就先沒傳。”

布羅微微頷首,朝沙魯使了個眼色,兩人朝西側安排給兩人廂房行去。自榮烈搬到這個竹幽偏院後,兩人也搬到了這個院中。

進了廂房,布羅轉過身,”王妃情形如何?”

說到這個,沙魯不由得現出兩分鬆氣的笑意,”主子陪了一宿,早前說已經退熱了。孩子也尋到了,好好地,我讓人送回了方府。先頭出來的時候,主子吩咐把孩子接來。看情形,是想把孩子養在府裡。還讓我選兩個會把式的送到方府。”說著”嘿嘿”一笑,”我瞧著今兒個主子心情還不錯。對了,你咋樣啊?可是差事棘手?要我說啊,那差事也簡單。迷香一點,才姑一碗藥下去──最後……嘿嘿,不就便宜你了麼?”

知曉沙魯是故意調侃,布羅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敢情你是心裡不痛快主子沒把這差事派給你啊?行啊,我待會兒就跟主子說說,日後還有這樣的,就給你留著。”

沙魯頓時噎住,遂訕訕而笑,”我這不是見你不高興,逗逗樂麼。”

布羅行道桌邊坐下,倒了盞茶,喝了一口放下,”我只負責把人帶進去,辦事兒的是才姑。想問清楚,自個兒去紅袖樓問才姑去。”

沙魯一聽便知差事定是辦成了,也行到桌邊坐下,跟著倒茶來喝,”那你不高興啥?”

布羅不說話,面上那三分笑意卻收斂了兩分半。

沙魯見他這般神情,忽地想起才姑的另一個身分,愣愣地看向布羅,”可是才姑那兒查到了什麼消息?”

前些日子榮烈吩咐查宮裡和秋府的消息,兩人合計後,宮裡的消息由布羅去查,而有關秋府方面的消息,則是交給了才姑。

紅袖樓是榮烈在五年前就在大京安下的據點。畢竟要打探京城各級官員的隱密把柄,沒有比妓院更適合的場所了。紅袖樓在大京風月場,既不拔尖,也不墊底。算是二流,故而也不打眼。

當年魯王的那些消息,就有很多是紅袖樓蒐集到的。

沙魯這一問出口,便知自己猜對了。

布羅抬首看著他,”才姑查了納蘭府和秋府,得了些消息。”

“主子不是說不讓查納蘭府麼?”沙魯蹙眉,”什麼消息?”

“我讓才姑查的,沒驚動人。”布羅也眉心微緊,”我懷疑王妃的身世有問題。”

沙魯愣了愣,神情驚異。

布羅朝他點頭,”我讓才姑查納蘭府,才姑查到兩年前納蘭老夫人讓人去了邊郡查探消息。後來,才姑查到了一戶姓黃的,是四老爺在邊郡的同僚。那家夫人曾對旁人說過,納蘭四夫人曾經落過一個成形的六月男胎,後來便沒了生養。”

沙魯不解道,”這也正常啊。王妃家裡不是只她一個麼?”

布羅瞥他,緩聲道,”可四夫人小產的日子同王妃的生辰只差十五個月不到……而且是先落的胎,而王妃才出世的。”

這麼一說,沙魯便明白過來了。

再不懂,可小產一個六個月的孩子對女人身體有多大傷害,他也是隱約知道一些的。只隔半年就懷孕,這顯然是有些不合常理。何況,能懷孕就說明身子無礙,那又為何再無生養?

布羅看著他,又輕聲放出一個消息,”才姑還查到──十八年前,納蘭府三夫人曾產下一對龍鳳胎,分別在子時前後。少爺便是如今納蘭府的五少爺納蘭笙。”

布羅意有所指地望著沙魯,說到五少爺納蘭笙六個字的時候,微微加重了些語意。

沙魯呆了呆,不知為何,就想到了王妃同五少爺素來的親近,他吶吶道,”那**……”

“兩個孩子出生後,據說請了乾天師來替兩個孩子批命。具體怎麼批,才姑沒查到。孩子出生後沒幾日,三房的下人全都被換了。而七八日後,那**便夭折了。才姑只查到那後出生的**先天不足,而三夫人在笙了那**後血崩,後來被王老御醫救回。”布羅望著沙魯,”才姑查到些私下的謠傳,說是那**是克父克母命數。不過當年的事太久遠,她只尋到當年一個在三房伺候過的婆子的孫女,也未得詳細。究竟如何,卻是不知。”

沙魯怔了怔,”那乾天師呢?”

布羅斜斜看了沙魯一眼,淡淡一笑,”說到這個卻也有些湊巧出奇。八年前,乾天師突然閉關。閉關數月後,便向大漢皇帝請辭離開。你知道他閉關前最後一處到過的人家是何處麼?就是納蘭府!那年中元節祭地官,便是在納蘭府舉行的”斗雞會"。乾天師主持完這場祭祀後第二日就閉了關。”

沙魯只覺有些暈乎,也有些匪夷所思的愕然,”你該不是說咱們王妃就是三房那**而你方才說的這啥天師閉關請辭的,也跟咱們王妃有關吧?”

這個問題在聽到消息之後,布羅就反覆的想過了。可他方才說的這些,很多除了證據外,更多的是一種直覺。

沙魯這一問,他也不敢輕下斷言,只輕輕搖了搖首,”我也不知道。”

沙魯聽他說完,心裡也不覺鬆了口氣,遂笑道,”這事即便是真的,也沒啥大不了的。想弄清楚,再好好查查便是。王妃是三房的還是四房的,主子又不在意這個。就算王妃不是納蘭府的姑娘,主子定也是不在意的。”

先前看布羅那神情,他還以為是啥不好的消息,原來是這個。雖也讓他很是吃了一驚,可這消息雖不算啥好消息,也不是啥壞消息啊。當然,這好壞的標準自然是以榮烈聽到消息後的心情為標準。”

沙魯說完,嘿嘿一笑,便端起茶盞欲喝。

這時,布羅卻從懷裡掏出一張折好的紙,展開,攤放在他面前,”這是秋池的通房丫頭的筆錄。這個女人跟著秋老夫人從蒼郡來了大京,後來又跟著回了蒼郡。蒼郡開戰前回了大京,才姑費了不少工夫才尋到的。如今人已經被才姑扣下,等王爺發落。”

布羅的語速緩沉,神情卻是凝重。

沙魯愣了須臾,拿起紙細看。上面是才姑的筆跡,按照才姑的性子,只有極緊要的消息才會親自動筆。不讓事情過第二人手。

前面寫的是這個女人跟著秋老太太來了大京後的一系列同王妃相關的事件。事無巨細,交代得相當清晰完整。沙魯卻是越看越是生怒,看到秋老太太給丹紅下了藥嫁禍給明思,害明思落水後,還趁著明思昏迷用手掐明思,最後導致帽兒被打殘了腿……沙魯拳頭纂起就欲砸桌子,拳頭一舉起來才想起不能驚擾榮烈,遂恨恨放下,銅鈴眼瞪大,滿滿都是怒火,”這死老婆子連自個兒孫子的命都拿來害人,真他娘的狠!”罵了一句後,一時卻想不起合適的罵辭,最後只道,”攤上這樣的老娘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布羅端著茶盞慢慢飲著,聞言掃了他一眼,淡淡道,”這可還不算倒楣──你還看完了再說吧。”

“還有更──”沙魯呆愣,看了布羅一眼,繼續看下去。看到最後一段,眼睛慢慢地睜大,神情呆住。

不置信地將最後一段來回看了幾遍,最後才確信才姑寫的意思。呆怔半響,他抬首看向布羅,”你信這個女人的供詞?王妃給秋池報過信?王妃……怎麼能知道咱們要打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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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心生有乱
布罗未有言语,只是端着茶不出声。

那个叫云芳的女人的确未有看到那封信的内容,但却声称听到了秋池同秋老太太的那次争吵。而且,才姑也查证了。秋池的确是在那日之后就将秋老太太送走,而后再不知去向。当然,也可以说是秋池怕战事祸及秋老太太才将人送走的。可从才姑的描述中,他实在不太相信那个女人编得出“方三心”这样的假名。那个女人并不知晓明思就是白玉楼的少东家,曾化名“方世玉”。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刹那,他直觉便相信了大半。

才姑说那个云芳恨王妃,但也更恨秋老夫人,但却不像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的供词上所说的内容,同早前他们查到的的部分基本是全然吻合的,却更详细,还多了很多他们不知道的详细内情。她在说的时候很连贯,才姑说,看她神情眼神不像是在说谎。

沙鲁见布罗不吭声,捏着纸便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同布罗相熟多年,他如何看不出布罗是信了这纸上的供词。其实,不止布罗,他也很矛盾。

跟在荣烈的手下,这些年,他和布罗也替荣烈处理了不少人事。这逼供诱供的事儿,经手得不少。从这份供词中呈现出来的内容看,并未对明思有抹黑诬陷。甚至可以说,除去最后一段,前面的内容明思都是正面的。同他心里所认识的那个聪明善良王妃是一致的。甚至,更让人钦佩和同情。

就算是最后一段的内容,其实,也不能说是反面。可他心里的确不怎么舒服。除却这件事若是被人知晓所带来的麻烦,作为他的本身位置,想到王妃曾经这般尽心尽力的为大汉为秋池出力,还是提供的这样惊人的消息——他心里舒服不起来。

在这一刻,沙鲁甚至有些迷惑。他们这个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为何同他所知所见的女人如此的不同?此际更让他心怀不安的是,在明思的心里,究竟是更偏向大汉还是大胡。或者说是更偏向司马陵秋池,还是更偏向荣烈?

倘若是前者的话,即便是心粗如他,也知道这样的结果会是一种如何糟糕的情形。

“那现在怎么办?”沙鲁看向布罗,有些心烦意乱的用握拳的指节敲着桌子。

布罗叹了口气,伸手去拿那张纸,“先收起来。我再查查,稍后再——”话未完,却顿住,抬眼朝出现在门前的荣烈看去,拿纸的动作定格在空中。

一顿之后,他又故作自然的将纸收回怀中站起,“主子。”

沙鲁背对门而坐。闻言一呆。遂赶紧站起转身,“主子。”神情却有些不自然。

荣烈瞥了两人一眼,“拿来。”

布罗无语的扫了一眼沙鲁,若不是他敲桌子,他应该会注意到荣烈的脚步声。可紧接着一想,他心里也明白,这种事儿是不可能瞒下,迟早总是要报给荣烈的。那个叫云芳的女人即便要编造。也断断编不出这样匪夷所思超出常人所想的事情来。

心里低叹一声,他掏出怀中的纸上前递给荣烈,低声道,“这是早前才姑拿给属下的。人是才姑亲自审的,眼下已经封了嘴押起来了。”

荣烈垂眸一目十行的看过。沙鲁和布罗对视一眼,皆用小心的目光看着荣烈的表情变化。

可荣烈却未有给他们任何信息,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神,俊容之上神情从头到尾未变化一分。若说有,只能说看得时间太长了些。看他的视线位置分明很快就看完了,可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那张纸上未动。

沙鲁心里有些忐忑,朝布罗使了个眼色,让他说话。

布罗抬起眼,“主子可要见见那女人?”

荣烈未有即刻说话,将那纸递给布罗,“烧了。”说完转身,“那女人,处理干净。”

言毕,人已经消失。

沙鲁愣愣不解地看向布罗,摸了摸头,“主子这是信了还是不信?”

布罗掏出火折子将这张写满供词的纸点着,看着火苗很快的将纸吞噬,没有回答沙鲁的问题,只瞟了他一眼,“这事儿别在提了。”

沙鲁点了点头,松口气,转身,“你回来了,那我就去接人了……主院寝房中,明思靠在床头,帽儿端着粥想喂明思喝。明思却笑,“哪里有那么娇弱,我自己喝。”

帽儿只得端了食案放在床上,又加了个靠枕垫着,让明思自己勺粥来喝。

喝完了粥,明思道,“午膳和晚膳都加一碗羊乳,我想喝。”

明思有食欲,帽儿自然是高兴,将食案和碗盏撤下递给如玉和莲花,帽儿笑道,“也不知他们接到牛牛没?”

明思醒了,牛牛安然无恙,荣烈还开口接了牛牛来住,帽儿只觉是否极泰来。欣喜之后,又想到明思的身体,心下顿时不放心,“**,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她早上进来后一会儿,明思就醒了。醒来后,虽是面色还是苍白,可精神看着还不错,还主动开口要用膳。平时早膳只用一碗羊乳半碗粥,今日却用了两碗补气的药膳粥。这样看着,倒是比在将军府时那场大病时的情形要好得多。

明思笑了笑,“傻丫头,你看我样子像不好么?”

帽儿笑。

“好了,我歇会儿,也别在这儿守着了。你和如玉去看看牛牛的院子,若差些什么,让他们早些备好。”明思笑着吩咐, “等牛牛来了,带他过来。”

帽儿笑嘻嘻地颔首,拉着如玉兴冲冲地出去了。

莲花过来替明思移开靠枕,明思摇首笑道,“不用了,方才吃得不少,我就这样靠着眯会儿,养养神就是。”

莲花抿唇笑着点头,替明思将靠枕调整得舒服了些,细声细气道,“**早上什么时候醒的?我瞧着倒比上回好多了,上回**可足足睡了二十个时辰才醒的。”

听到那句什么时候醒的,明思微愣片刻,又听到后面的话,旋即明白过来她指的是在将军府那回,便笑道,“这回不同,我先一直在那冰窖里活动来着,上回脚受了伤,想动也动不了。再说了,这不是一回生二回熟么?都有过一回经验了,哪儿还能不长些记性。”

莲花抿唇而笑,转身走到妆台,将那首饰匣中的赤血石项链取出来,有些踌躇地看着明思,“**,这条项链还是戴上吧。我摸着热热的,太后特地给**的,想必也是有些益处才是。”

明思怔了怔,仔细地打量了下莲花,心里倒有些意外。自上回同荣烈来了书房后,她就把这项链摘了。这条项链的功用,太后未详细说,可她估摸着应该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饰品,也是猜测了几分。没想到莲花胆小归胆小,心却细致得紧。

望着莲花怯生生地模样,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拿过来吧。”

莲花这才笑了,轻步走过来帮她细心地戴上。宝石贴着肌肤的那一刻,一股暖意顿时溢出。

明思笑了笑,“你去歇着吧,有事我再叫你。”

莲花乖巧颔首,“那我在外面做针线,**有事叫我。”

待莲花出去,明思身体后倾,将头靠在靠枕上,将目光投向床尾方向的纱帐。

慢慢地,神情有些怔忪。

她的确是在帽儿进来之前就醒了。甚至,醒得还要早一些。

在荣烈托着她,将她放在枕上时,她就醒了。原本是想睁眼,可清醒的那一刹那,感觉到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气息时,她忽地不想去面对。准确的说,她有些心慌,此际此刻,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若是睁开眼面对他,她该用什么样的眼神,什么样的表情,该说什么,她全然没有章法。

这一刻,她脑海中浮现出醒来时他说的那段话——“……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我今日说的,你都听不见。可我说了,心里却舒服了许多。其他的,他日有机会,我再慢慢说给你。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知道你若知晓了,会不会嫌弃我。可即便是你嫌弃我,我也知道你嫌弃的只会是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不会是因为别的。”

嫌弃?不会因为别的?

为何说自己会嫌弃?“别的”指的是什么意思?

明思有些疑惑,更有些心乱。

但明思听得出来,在她清醒之前,他应该是还说了一些话。或许是同过去的一些事有关,可明思想不明白,这样素来高傲睥睨的一个人,怎么会用这样奇怪的语气表述出这样让人奇怪的语意……

那样一种似乎带着深刻倾诉的语气,让她在那一刹那,不禁生出一瞬间的错觉,这个男人在前一刻似乎经历了一种脆弱。而说这段话的时候,他有一种微微释然的轻松。

她闭着眼,竭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自然。可她却敏锐的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那两道目光,明明未曾触及,却让她蓦地心乱,生出想躲避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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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0: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三十四章 冷热之间
这种心乱和不自在,也许是因为他那奇怪的话意,也许是他那奇怪而又带着莫名温柔的语气,也许,是那明明没看见却偏又让人觉得莫名缱绻的目光……

理清还理不清,于是,心中纷乱。

再于是,她知道荣烈看出了她醒了。她知道,他后来说的那段话,是刻意说给她听的。

这样一段话后,她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他们之间,还是头一次提及这样的话题。即便他未明言,但她也明白他意指的是何事。这个话题,是他们两人心里都明明白白装着藏起,却谁也未主动提及过的。

她是不想提,也不能提。而他呢,一直未提想必也知这是个无言的话题。

可此刻,明思却是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提起?

他的话很隐晦,但同时也很直接坦白。从一开始,明思就知道对这件事,的确只能是这样的断语。所以,她不提,也不问。

谁有错?

谁都没错。

想胜者为王的没错,想卷土复仇的也没错。

这的确是一场一开头就注定的不可调和,情势到如今,也的确不是哪一个人,哪一方能单独改变和决定结局的。

可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哪怕心里再明白注定,但总有些事,是无法去认命的。

明思轻轻地闭上了眼。

如今该怎么做呢?

荣安的态度是毋庸置疑的。那其他人呢?他和他究竟有什么打算和仗持?只凭一份藏宝图么……为何会出现在睿亲王府?只是因为最危险地地方最安全?

那个老花匠是两月前进的王府,是在赐婚之后。明思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老花匠定是同他有关。至少,她两回看到他,这个老花匠都是在场的。

那日的试探,也证明了她的直觉。一个耳背年迈的老花匠如何能在见到她这个王妃时,非但未有半点惊吓意外,甚至在看她时,眼底还有一丝隐隐地打量之色。

他言辞虽进退有节与身份相符,但那眼神分明是不惧她的看穿。

她也没真的想将他调入内院。毕竟。能在这个时候跟在他身边的,必定是心腹之人。同时,也是保护他的人。

这个时候,她不会也不敢胡乱动作引起注意。

是的,她的确不敢。

眼下这个王府中,除了身边这三个丫鬟,其他人。在这件事上,立场无疑是一致的。而且,以荣安对此事的迫切和多疑的性格,她不能确定这个王府中是否还有荣安的耳目。

就是因为想到这一点,在那日乍然听见那琴声时,她才那般失常惊愣。惊吓之后,却是没来由的怨气和委屈。即便是竭力控制了。可最后还是在荣烈面前失了态。

他究竟想做什么?他在这里。秋池又在哪里?

明思忽地有些疲惫……

荣安不会放过他们,而他们也不会罢休,而荣烈……无论他同荣安之间如何,在这件事上,他也不可能能有第二个立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留下一个“前朝余孽太子”,这是哪朝哪代都不可能容忍的事,无论这个当权帝王是明君还是昏君。

即便他对自己是有“几分”在意……即便。这“几分”是比“几分”也许还要多上“几分”……

眼前忽地掠过昨日在冰窖中半梦半醒般的种种场景,倏地心又乱!

明思摇摇首,将脑中的纷乱甩掉。早就想过的,也早就做了决定,她不能允许自己胡思乱想,也不能让自己受影响。尤其这样的时候,若是再管不住自己,那只能是乱中添乱,害人害己。

既然注定了是两条交叉线,那就绝不能变成一团乱麻!

深呼吸一口气,明思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帽儿的脚步很明晰,声音也很喜悦,“乖牛牛,猜猜姨姨要带你去见谁啊?”

牛牛来了!

明思坐了起来朝外看,心情顿时愉悦。

下一刻,帽儿就抱着牛牛进来了,如玉和莲花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后。

“来,给我抱。”明思伸出手,笑容满面。

牛牛一见床上的明思,眼睛便笑弯,下一刻,就张开双手身子朝床的放下扑。帽儿一个不查,吓得赶紧身子前倾将牛牛揽紧,“小祖宗,可别这么心急,要是摔了,你帽儿姨姨可没处哭去!”

一面嗔怪地说着,一面小心地将牛牛放在明思怀里,“这孩子,每回看到**就这欢喜劲儿!”

牛牛斜靠在明思怀里,先冲明思极乖巧的笑了笑,又看着帽儿笑。帽儿又好气又好笑,方才可真是吓她出了一后背冷汗,可见牛牛这讨好般的笑,却是没法气下去。

只朝牛牛故作板脸地,“呸,臭牛牛!”说着,却又自己绷不住笑了起来。

牛牛睁大眼看着,看帽儿板脸,先是一愣,而后见帽儿忍不住笑,他也觉得好玩,露出灿烂笑容,笑得“咯咯”有声。眼下半岁多,正当长牙,口水也多。这一笑,嘴角口水便流下来,嘴里也冒出一串小泡泡。

样子极可爱逗趣,三个丫鬟连着明思都笑了起来。

如玉寻了一张干净的锦帕过来,明思接过替牛牛擦了擦嘴,笑着吩咐道,“你们去寻些没染色的棉布来,给牛牛做几张口水兜。”

三个丫鬟都没听过,明思便在牛牛脖子上比划了些形状和大小。三人便看明白了,莲花遂转身将早前做的针线筐拿进来,挑出一块棉布,待明思点头后,她便笑道。“我针线最差,这活计简单,就让我做吧。”

帽儿笑,“咱们三个针线可都不算好,要好,还是蓝灵和蓝彩。”想了想又忍笑,“不过,咱们都比蓝星要强。”

如玉同莲花也都笑了起来,莲花拿了个小杌子坐在一旁,开始裁布料。

明思叹气道。“鸿翼眼下应该也长大不少了……”

“是啊,都快满两个月了。”一提起,帽儿也有些想了,“等**好些了,咱们带着牛牛回府一趟吧。我也想鸿翼和蓝星大少爷了。”

明思想了想,便颔首,“也好。等过些日子咱们回府看看。”忽地想起一事,她赶紧道,“帽儿你现在回府给我爹和五哥传个儿话,就说我没大碍,让他们不必过来看我。过些日子,我会回去一趟。”

帽儿一愣,“现在就去?”

明思抿唇失笑。“你现在不去。待会儿他们真来了,那你还去做什么?”

帽儿讪讪而笑,赶紧转身,“我这就去。”

话还说着,人已经到了屋外。

如玉莲花都忍俊不禁。

“**抱着累,还是让牛牛躺在床上玩儿吧。”如玉上前道,待明思颔首,她便帮手将牛牛放在床内侧。

“院子收拾好了么?可有什么缺的?”牛牛一放到床上就一个翻身。便开始憨态可掬的在被子上爬着,可锦被丝滑,牛牛爬一下摔一下,却又坚持不懈,十分逗趣。明思一面忍笑看着,一面随口问着如玉。

如玉笑道,“我们去的时候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大管事遣两个大丫鬟,二等并三等六个,还有两个妈妈,看着都是细致的。也不缺什么。我们等一会子,金叶银叶和乳娘就带着牛牛来了。对了,我听金叶说,王爷还送了一个车夫一个丫鬟给方师长。说是要了方师长两个人,也要还两个。”

说着,她看了明思一眼,明思却神情如常地点了点头,并无任何接话的意思。

如玉不禁微有失望。

她原本以为经过这次,**同王爷会有些不同。可如今是王爷那边是愈来愈明显,**却还是这般淡淡的。昨晚王爷站这这屋里的样子,连她们在一旁看着也有些莫名心里发酸难受。就连一向持反对意见的帽儿,昨晚在她们三人回了屋后,也破天荒地没在她和莲花说话的时候板脸反驳。

她一直都在观察王爷,看了这么久了,她也愈来愈肯定。王爷对**的心思应该是真的。她也打听了一些,一月前,王爷就遣散了原来王府中的那些女人。而昨日王爷得知**出事时,脸上的那神情也是从未有过的吓人。

而且,昨晚帽儿也断断续续的说了昨日寻到**的经过。

王爷不仅亲自下冰窖陪**,还放血给**喝……这哪里是随便就能做到的?若不是王爷聪明想得快,**又哪里能那么快就被救出来?

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醒来这么久,竟然连提都没提一句王爷?

即便是对不相识的陌生人,**也是常怀慈悲,为何对王爷却能冷心至此?

看着明思望着牛牛那温柔脉脉的眼神,如玉很是纠结不解。

一个多时辰后,帽儿便回来了。向明思禀报完后,明思问她,“是沙鲁送你去的么?”

帽儿却摇首,“布罗出去了,皇上召王爷入宫,沙鲁送王爷入宫了。我坐的柴大哥的车。”

入宫?明思一怔,“什么时候入宫的?”

“一个半时辰前吧,”帽儿道,“我刚出二门就见二管事引着鹿儿公公进来。后来我等二管事出来偷偷问了,他说布罗不在,我想着沙鲁定是要送王爷的,就直接去马房了。对了,**——”帽儿压低了嗓子,“你说皇上要是知道宝光郡主那样坏,会处置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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