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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蓝石

[穿越重生] 《嫁夫》作者:灏漫(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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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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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0: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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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幾處思量

    明思愣了愣,“你怎麼知道是寶光郡主?”

    帽兒哼了一聲,幾分惱恨幾分鬱悶,“我知道!昨日王爺說了,若是半個時辰沒**的消息,就讓布羅想法子把寶光郡主抓來——若不是她,王爺為何要抓她?”

    如玉和蓮花聽得一驚!昨日帽兒雖是說了,可說得吞吐斷續,很多都是她們問一句說一句。這一截兒,她們昨日卻是沒聽到的。

    明思顯然也有些愣神。早上起來到現在,她一直在理清一些頭緒,還真沒問到昨日的情形。


“昨兒個你們是怎麼尋到西城外的?”明思問。

    帽兒這回才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末了,帽兒問,“**,是不是你也猜到是寶光郡主?”說著又恨恨道,“反正不是晴容郡主就是寶光郡主,**也沒別的仇人!這兩個女人也不要臉,明明是王爺不要她們,干**什麼事兒,這樣狠毒,遲早遭報應!**你說,皇上讓王爺進宮是不是未這事兒?”

說了一通,這丫頭還是沒忘記最初的初衷疑問,心裡恨不得害明思的人即刻就遭到懲罰。

明思默然片刻,”這事兒咱們沒有證據,即便是皇上也不能處置誰。”

其實還有一句卻未說,這個時候,她多出些意外,只怕還更中榮安的下懷。也許,莫清清也正在看出了一些端倪,才敢如此大膽的下手。

眼下只要她這個魚餌沒死,沒失去功效,榮安是不會輕易發作的。

何況就帽兒所言,此事并未有別的證據,唯一的人證也成了尸體。這口氣,她也只能忍下。

想到這裡,她也生出莫名悲涼。

從接到賜婚開始,她就一直在忍,一直在退。她也是人,也會有感覺。雖然她每次事後都會很快調整好情緒,可這樣的事情實在沒有辦法忍受成習慣成自然的地步。

尤其這次差點還害了牛牛,她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可若是不想忍,又該怎麼做呢?

不想利用好人,也不想欠還不上的人情……可除開這兩樣,她卻想不出別的途徑。

一時間,只能苦笑。

院門處傳來聲響,如玉走出去,片刻後回轉笑道,”**,王老來了。”

如今王老御醫已不是御醫,自然不能再喚舊時稱呼,如玉便以”王老”稱之。昨日榮烈便交代了,這幾日王老都要過來複診。

王老御醫年過六旬,又是極相熟的,明思自不必太過拘禮。略微整理下就讓如玉請人入內。

王老御醫進來後同明思寒喧了兩句,便探脈,探了脈又看了看明思面色和舌像,最後笑道,”王妃這精神頭兒倒比我預想的要好得多。不過確是好多了,今日可還有發熱?”

明思笑著搖首。

“那就好,我再開個方子,三碗半碗煎一碗,也是四個時辰一次,喝完三次,明日再看看。”王老御醫笑呵呵道。

明思怔了怔。

以前在秋府的時候那場大病後來也是請的王老御醫。可即便是那時,王老御醫也是隔幾日才來一回復診轉方子。如今聽這口氣,竟要每日都來?

“你們先下去。”明思看著三的丫環。

三人一愣,遂領命而出。

王老御醫也有些意外,看向明思,卻是未出聲。

明思噙笑淺淺,”王老,我這病可有不對?”

王老御醫一怔,看著明思那雙清澈的雙眸,心裡也有些惋嘆。不管外間對這位再嫁王妃如何眾說紛紜,但他接觸良多,一雙老眼卻是看得清楚。

這個女子是個不同的。聰慧而不失善良,柔弱卻不軟弱,同那些大宅門中的女人並不相同。她的這雙眼哩,沒有那些個女人的算計。

若非如此,這一個二個的,又豈會那般上心。可這些個旁人求不得的福氣,對這個女子而言,卻未必是福氣啊!

“經此次,王妃的寒癥只怕會慢慢擴散。”王老御醫看著明思。

明思神色未變,輕輕點了點頭,”可有何具體的說法?”

“這個?”王老御醫卻遲疑了。

明思微微而笑,神情間忽地就帶出幾分俏皮來,”王老不必多慮,再壞的結果我也能接受,反正不會即刻要我的命就成。”說著莞爾一笑,”王爺應該沒說不讓王老告訴我吧?”

榮烈自然是沒囑咐過這樣的話。

病人樂觀,大夫自然是樂見。明思這般一說,王老御醫心裡也略略輕鬆一些。

他笑了笑,然後收了些笑意,”此番王妃受寒的確對身子損耗極大。你原先的寒癥已有擴散之象,王爺尋了兩味奇藥做藥引,才配得那三十丸藥。原本王妃服用了,可將體內寒癥壓制數月。若能尋齊王爺那副藥方中的七十二味藥制藥給王妃服下,那王妃的寒癥便不足為懼。可眼下,王妃體內的寒癥卻是受此番外寒所引開始擴散其他臟腑。王妃原本還有三成受孕機會,而今卻只怕是不能了。且日後時日一長,寒癥會愈加嚴重。”

明思微怔片刻,抬眸淡淡一笑,”最嚴重會如何?”

“臥床難起。”王老御醫的目光中帶了幾分憐惜。

明思”哦”了一聲,並無太多表情變化,”到這最嚴重的時候,我還有多少時間?”

王老御醫嘆息,”莫要再受寒,調理得當,多則三五年,若少……則兩年。”

明思輕輕頷首。

王老御醫仔細地注意明思聽完後的反應,卻發現她的面上非但未有半分沮喪失落,反倒是現出一種若有所思。

明思忽地抬眼,”王老,我之前吃的那藥應是極難配的吧?”

王老御醫一愣,然後頷首,”其他都還好,只其中兩味藥飲都在南地,且要求摘下十日內成藥。難就難在此處,卻是有銀子也難辦成。還是王爺手下得力,這回只用了八日就送到了。”

明思靜靜看著他,黑葡萄般的一雙眼,眸光通透之極,”兩年前我吃的那三十丸也是王老制的?”

王老御醫怔住,只看著明思,卻未接口。

明思心裡微微嘆氣,唇角一抹淡淡苦笑,”王老,王爺可知道您原先給我制過這藥?”

王老御醫只能輕輕頷首。

而與此同時,他心中也不免有些驚異。

睿親王身在高位,且久負盛名,心思玲瓏敏銳也是情理當中。即便是他這把年紀,也見多了貴人。可面對那睿親王時,卻還是會生出不可測之感。幾次會面,其實也并未多言其他,但這個男人卻已經將很多東西抽絲剝繭了出來。

他原本打算帶到棺材裡的事,也在他手下上門時,不得不說了出來。

但沒想到這個也算得他看著長大的女子,竟然在柔弱的外表下也有這般一顆七竅玲瓏心。如此看來,那些在市井中流傳的有關她在金鑾殿救父的言辭論調,也許,還真是她自個兒想出來的。

明思垂了垂眸,須臾抬眸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多謝王老據實以告。日後王爺若問,請王老莫要提今日明思最後相詢這三句,只當不知便是。”

王老御醫神情頓時微異,少頃,了然頷首,輕聲道,”王妃,多保重。”

@@@@

御書房中。

榮烈仍舊坐在老位置上,翹著二郎腿,端著茶盞,神情懶懶,”皇兄,這回的茶不及上回的好呢。”

坐在闊大書案後的榮安似笑非笑地望著他,”還想要飄雪銀星?上回一大半送到你府裡,剩下的都送到母后那裏,想喝自個兒上母后宮裡討去。”

榮烈笑得漫不經心,”不去了,在皇兄這兒說了話就回去了,得回去哄人,忙著呢。”

榮安眼裡精光一閃,拉長的”哦”了一聲,笑道,”今兒個你告假,還真出了事?哄人?可是那丫頭的事兒?”

榮烈面上笑意一收,肅然看向榮安,”皇兄真不知曉?”

榮安搖首,皺了皺眉,”我只聽了一些,只說你昨日從城外把那丫頭帶了回來──今日找你來也為這個,究竟出了何事?”

榮烈仔細地看著榮安面色,聽榮安說完似釋然了幾分,點了點頭,”不瞞皇兄,原本我還以為此事──”頓住,看了榮安一眼沒有說下去,轉開話頭道,”前日方府收養的一個孩子被人抱走,偏生這孩子早前投了她的緣,認了個義子。昨日一早,有人拿這個孩子把她引到了城外,鎖到了冰窖裡。若不是我去得及時,人只怕就危險了……”

榮安神色一凜,”可查到是何人做的?”

榮烈搖首,又嘆口氣,”沒查到線索。就因為這個,這女人跟我鬧上了,只說她什麼都跟我說了我卻不信她。”

榮安一怔,笑了,”這丫頭猜到了?”

話雖是問句,但驚異之色卻不重。他看人極準,這丫頭聰明得緊。他和老十七的這番打算即便是原來瞞得過她,可經過春狩那回,這丫頭定會察覺幾分。”

“可不是。”榮烈頷了頷首,”上回回去就同我鬧了一場,說我待她虛情假意。我好不容易哄好她了,她也老老實實地將她同秋池的事兒都說了。我也查證過了,那秋池的確是因為納蘭笙才同她假成親。後來雖也有幾分情意,可畢竟不夠深厚,才有了後來的事兒。秋老太太還開了祠堂,要休她出府,那秋池也未說替她說一句話。最後還是納蘭老太居出面,這事才壓了下來。這丫頭脾性倔,經了這事兒也就死了心,後來那老太太又打殘了她身邊的丫環。她便同秋池說清楚走了。”

榮安眉頭微蹙,”若是說清楚了,那秋池又怎尋了她數月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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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0: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三十六章 允你一諾

    榮烈輕笑,“那是她同秋池說好的,她離京時納蘭笙不在京中。秋池原本是讓她等納蘭笙回來說清楚再走,可她同秋老太太實不能相處,秋池也不能為了她趕走自己老娘,所以才演了這麼一出,好同納蘭笙交待。不過,好像納蘭笙回來後也同秋池鬧翻了,兩人再未相見過。”頓了頓,榮烈揭開茶盞喝了一口茶,“不瞞皇兄,我還以為這回的事兒同皇兄有關呢?皇兄真是不知?”

    榮烈瞥他一眼,“此事交了你辦,我豈會插手?”

    榮烈只是笑。

    看榮烈悠哉閒適的模樣,榮安笑駡道,“都多大的人了,還沒個正形。說話沒大沒小,朕還真把你給慣壞了!”

    榮烈懶懶道,“我就皇兄這一個親大哥,若在皇兄跟前也要裝腔作勢,豈不累得慌?再說了,皇兄下了朝就守在這禦書房,我這不是體諒皇兄,讓皇兄分點心,也輕鬆輕鬆。

“你這小子少胡扯,”榮安挑了挑眉,帶了幾分意味深長,”要真想皇兄輕鬆──你當知該如何?”

榮烈垂眸笑了笑,”皇兄要臣弟如何?臣弟可沒誤過皇兄交待的差事。”

榮安長身而起,走到榮烈座前三步站定,”老十七,眼下旁的事朕都不要你插手,你只把這一樁辦好,朕就真的輕鬆了。”說著,臉色凝重了幾分,一字一頓道,”朕懷疑──北府軍還有餘孽!”

榮烈驀地抬首,臉上笑意已消失,”皇兄何出此言?”

榮安冷冷而笑,”這數月,朕派了無數暗衛皆搜不到這兩人蹤跡。若只憑這兩人本事,斷無可能上天入地,定是有人遮擋接引。且朕前些日子查核了北府軍編制名單,北府軍共二十五萬。戰時竟然有逃兵五萬──北府軍乃是秋老賊一手創建,素來軍紀嚴整,縱是有逃兵,可高達五分之一……朕卻是不信!”

榮烈神色凝重。

北府軍的事務,榮安並未讓他插手,故而,這一宗資訊他也是聽榮安說了,方才知曉。對於榮安的分析能力,他心中自是有數。既然榮安這樣說了,那此事應是十之七八的可能性。

二十萬人,竟然有五萬逃兵──他自然也是不信的。

可他也不信榮安。

以榮安的行事,此事斷不是才發現的……想到這裡,他心裡不禁淡淡一笑。皇兄果然還是不信他的……

想來這數月來,榮安也花了不少力氣在這上頭,直到最後無獲,才到今日告知他。

榮烈面上神情不變,微微頷首,”這倒是麻煩事──五萬逃兵確有些出奇,若說個一兩萬還說得過去。”

榮安點了點頭,”朕也是這般想。”說著踱了兩步,沉吟道,”眼下那大漢太子之事不可明查,老十七你也好生注意,切不可走漏風聲出去。而今這些漢人還算乖順,可若是知曉大漢太子可能尚在人世,人心定會生亂!還有那丫頭那裡,也不可掉以輕心。那丫頭聰明得緊,你也莫自視甚高,她所說的究竟有幾分真假,你好生惦量清楚。這丫頭同其他女人可不同,再則,眼下除了這丫頭,也尋不到其他的線頭,還是得多留幾分心思。千萬莫要因為女人誤了大事!”

榮烈一笑,將茶盞放回茶案,”為了女人誤事──”挑了挑眉道:”皇兄還信不過我麼?”

榮安停住腳步,偏手看了榮烈一眼,”你上回說對這丫頭中意,可是真的?”

榮烈身子慵懶地朝後一靠,雙手搭在扶手上,翹起的二郎腿輕晃,”自然是真的。上回本該差點得手了,皇兄又整了春狩那一齣,害得我功虧一簣。這些日子,哄了好些天,才好些。昨兒個又出事。不過皇兄大可放心,我若連拿下個女人的本事都沒有,這睿親王的名頭也就白叫了!”

榮安定定看他一眼,一時間也有些分辨不出榮烈話中真假。從這幾回來看,老十七對那丫頭是有些不同。可這不同究竟有幾分真,他卻是不能確定。若是老十七遮遮掩掩,他倒還能多信幾分。可上回一來,卻是老十七主動提及,這般一來,他反倒是有些半信半疑了。

這些年來,老十七私底下也做了些動作。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也不完全知曉。可不管怎麼說,原先他還能摸著老十七的幾分心思。可最近這一兩年來,老十七卻讓他愈發琢磨不透。尤其是上回他竟然主動提出太子同左柱國府的婚事,而且還乾脆的應下,親自去保了這個大媒……榮安更是有些想不透。

但不管怎麼說,對老十七,他還是放不下這顆心的。

這個皇弟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比誰都更清楚榮烈真正的本事。他自付換做任何一個人坐上他如今的位置都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更能服眾。可這其中,卻不包括榮烈。

有嫡出的資格,有不下於他的能耐,有母后的偏愛,還有那八萬黑甲軍……他如何能放心!

他也知曉榮烈對他的感情,多年來兩人亦兄弟亦父子,他不是沒有感覺。可正如他不會因為這份兄弟之情讓出皇位一樣,他也不相信榮烈會因為這份手足之情放棄榮登高位的心思。

榮家的男人,素來是多情卻是無情。即便是先帝,也是皆同。

想到此處,榮安眼中眸光瞬間清明了。

走回書案前坐下,拾起禦筆,語氣不重也不輕,”朕素來慣著你,可此事朕可把話說在前頭。該說的都已經說給你聽了,眼下大局初定,是容不得半點疏漏的。這事朕是教給你了,早前你也在朕跟前立過軍令狀的。朕今日就把話說清楚了,旁的事眼下都不需你管,你就只管把此事給朕辦好!若是人手不夠,或需別的,只管跟朕開口便是。可若是出了岔子亂子,你自個兒去先帝靈前領罪去!”不輕不重的幾句說完,榮安又挑眉露出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老十七,朕說的,你可聽明白了?”

榮烈眼簾垂了垂,心底淡淡一笑。再抬首起來,唇畔已是笑意淺淺,”皇兄放心,臣弟自當盡力。”

榮安露出滿意的笑容,”有你這句話,朕就放心了。好了,下去吧。”

待榮烈離開後,榮安將禦筆放回硯池,”來人,傳路統領。”

不多時,一身銀灰統領制服的路十三便進來了。

榮安抬手免了他的禮,露出一抹笑意,”最近走頭沒什麼緊要的差事吧?”

路十三不多言,只搖了搖首。

“那好。”榮安一笑,”派幾個人手給朕盯著納蘭府的納蘭笙。挑些身手利索的,盯緊了,莫要打草驚蛇。”

路十三神情一怔,旋即自然,”屬下遵命!”

榮安對著路十三心情卻是輕鬆了些,笑了笑,”你在司馬陵身邊待了幾年,覺得此人如何?”

路十三微愣,遂恭聲道,”聰慧有餘,沉穩不足。”

簡單俐落的八字讓榮安笑著點了點頭,”人的聰慧是天生的,可若不經事,不受苦,這聰慧也是成不了事的。”說著又笑了笑,”你看司馬陵同老十七比,如何?”

路十三默然須臾,”屬下同睿親王接觸無多,屬下不能妄斷。”

榮安不贊同地搖了搖首,呵呵一笑,”夜白啊,你還是穩重啊!不過,朕也就看中你這穩重的性子。對了,朕再交給你一件差事。”

路十三頷首。

“昨兒個,睿親王妃被人劫持,此事你去查查是何人下的手。”榮安沉吟道,"此事京兆尹那邊清楚緣由,你直接傳朕的口諭,讓柯查配合你行事。”

路十三心底一顫,定住神,”人還沒找到?”

榮安搖首,”人老十七已經找回來了。眼下這丫頭對咱們還是緊要的,小小的吃些虧倒也是好事,可若存了害命的心思,那卻是會壞朕的大事。老十七這小子說話向來沒個真假,朕也不能全放心。昨日對這丫頭動手的人,若不是因著老十七的緣故爭風吃醋所致,那便定是大漢的餘孽。”停住,冷冷一笑,”老十七說那丫頭同秋池是假成親,秋池是因納蘭笙的緣故才照顧於她,兩人間並無多少情意。可朕卻是不信──莫論他對那丫頭有無真心,身為一個男人,曾經的枕邊人睡到了仇人的床上,他會忍下這口氣?”

路十三垂眸不語。

榮安見路十三這般模樣,才忽地想起路十三的隱晦之處,遂笑了笑,”好了,就這兩件差事,去辦吧。”

路十三輕輕頷首,抬首起來,”那睿親王府,屬下要不要派些人手?”

榮安搖首,面上一抹似笑非笑,”老十七那性子也不是個信得人的。前些日子他府裡才大清理了一番,你插不進去的。至於其他的,朕自有安排。”

路十三垂下眼瞼,”是。”

榮安滿意地一笑,笑意中帶出幾分和緩,”夜白啊,這些年你也辛苦了。朕待你的心思,想必你也明白,朕也就不多說了。早些年大事未成,朕也抽不出太多心思。朕今日就賜你一句──他日無論你有何求,只要朕能辦到的,朕金口玉言允你一求!”

路十三驀地抬首,素來平靜無波的乾淨面容上少有的出現了一抹驚詫之色。

榮安見狀朗笑,”怎麼了,可是不願意?”

路十三倏地跪倒俯首,”屬下謝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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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0: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三十七章 似有雲散

榮烈出宮後,臉上雖是看不出情緒,但沙魯卻察覺到榮烈心情並不如何好。

一路無言地回到王府,布羅還未回來。榮烈未多言,直接從王府的後門出了府,去了東北面的宅子。

密室中,采萍已經被解開了穴道。見到榮烈出現,她眸中有一絲畏懼,但卻未有昨日的那般萬念俱灰。今早,布羅來見過她了,旁的倒也未說,只道好死不如賴活著。

大多數人想尋死也就是一瞬間,過了那個情緒最激烈的時段,生的慾望便本能抬頭強烈。

她坐在牆角,依舊狼狽,”王爺不殺奴婢?”

榮烈眸光冷冷,”可是處子?”

采萍驀地一怔,神情幾分戒備又禁不住有些面紅。可下一瞬她就看明白了,榮烈問這句的意思斷不是她以為的那個。這個男人的眼裡寫著對她的不屑。遂垂眸低聲,”王爺想把奴婢送人?”

榮烈冷冷一笑,”怎麼?不願意?”

能說不願意麼?

她所做下的事,原本想著能死的乾脆點就是恩典了,眼下能活命,那也是個機會。

采萍低低一笑,”但憑王爺做主。奴婢未曾……侍奉過男主子。”

榮烈聞言挑了挑眉,”可識字?”

采萍疑惑地抬首,還是回答了,”大哥教過奴婢,識得一些。”

榮烈垂眸掩去滿意的笑意,”想報仇麼?”

采萍驀地睜大眼,眸光中幾許驚喜幾許不可置信,語聲也有些發顫,”王爺?”

榮烈抬眼,語聲緩沉,”莫要高興得太早,本王可以給你一條路,但究竟有沒有機會報仇,也要看你自個兒有沒有那本事。”

采萍抑制住內心的激動,爬起來”撲通”跪地撲倒,"真神在上,奴婢發誓,無論奴婢能否報仇,此生決不背棄王爺,無論王爺要奴婢做什麼,奴婢絕無不從。”

果真沒看錯人,是個識實務的女人!

榮烈挑眉淡淡而笑,”三月之後,本王會讓你以洛河郡王側妃身分入洛河郡王府。你想要報仇,那就想法子早日成為洛河郡王妃吧。若你真有那個本事,本王自會助你一臂之力。”

洛河郡王側妃?洛河郡王不是寶光郡主的未婚夫君麼?

采萍霎時呆愣,眼中一抹驚喜過後卻是不敢置信,嘬嘬道,”可,可奴婢的身分如何能做得哪王側妃?”

那大胡宗制,郡王按制可那一正妃一側妃,可即便是側妃那也不是她這樣的出身可以奢望的。而且,她也打聽過,洛河郡王對寶光郡主極為鍾情,又豈會在正妃過門三月就納側妃呢?如果她沒記錯,明日就該是寶光郡主出嫁大婚的日子了。

榮烈卻只眸色淡然地望著她,面色波瀾無起,”這三月本王會送你出京,自有專人教導你儀容各學。其他的事不必你操心,屆時,本王自會給你一個相合的身分。只要你不讓本王失望,本王自然能說到做到,想報仇,等你成為郡王正妃,你才有報仇的資格。”看著采萍晶亮起的眸光,榮烈垂眸勾唇,”本王要你以你日後兒女性命起誓,此生絕不背叛本王──你可應?”

采萍愣愣地望著榮烈,眼裡幾許掙紮,最後卻化為一絲狠絕。”咚咚咚”連瞌了三個頭,一字一頓,”奴婢謝過王爺大恩!奴婢願意起誓!”

…………

榮烈回到偏院已是未時末,沐浴換衣出來,沙魯問榮烈可要用膳,榮烈搖首提步朝外行。

沙魯愣了一瞬,”主子要去看王妃?”

榮烈瞥他一眼,未有否認。

沙魯遲疑片刻,還是將早上布羅說的有關明思的身世那段復述了一遍。一面說一面注意榮烈的神色,卻見榮烈面上若有所悟,眸光雖是閃了一瞬,卻並無多少驚異之色。

於是沙魯有些詫異,試探著問,”主子,此事可要詳查?”

“不必查了。”榮烈垂眸須臾,”找個機會,我會見納蘭笙一面。”

這一刻,他腦海中浮現的是那日在明思書房看到的那一幕。明思俯在納蘭笙膝蓋上,兩人間是那般的溫馨默契。

在沙魯說出查到的那幾點疑慮的時候,他已經有七八分肯定。

一直以來,對明思和納蘭笙之間的那份特殊親近,他都有些奇異的感覺。若是這個原因,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可無論真假,對他而言都不重要。她無論甚麼身分,她也只是她而已。

不過既然有這樣的極大可能性,那同納蘭笙見一面就更加必要了。

如果他沒猜錯,他那位好皇兄如今極有可能把主意打到納蘭笙身上。以她那性子,一個牛牛都讓她能拚了命,若是納蘭笙有個好歹,她只怕還不知會如何。自己還是要未雨綢繆的好!

思付少頃,他又囑咐了一句,"讓卓都挑兩個人,這段日子好生跟著納蘭五少爺。”

沙魯頷首應下,”屬下這就去交代。”

待沙魯離開,榮烈在庭中站了片刻,提步朝外行去。

明思正靠坐在床上,面前放著一本打開的書冊,她的目光卻是望向斜對角的半開窗扇。

牛牛送回院子了,王老禦醫也在半個時辰前告辭離去。要了一本書,把三個丫環打發出去,屋中便只剩她一人。

五月的最後一日,初夏伊始,陽光愈發明媚燦爛,空氣中也開始瀰漫出夏日的氣息。

這種帶著暖意的天氣,對明思而言極為舒服。

半開的窗扉,偶爾有蝶舞蜂飛的身影掠過,卻是曇花一現。

怕飛蟲飛入,帽兒本想關了窗,明思攔住了。在這個世界過了十二年,沒有哪一刻比刻,更渴望自由的空氣和陽光。

即便眼下不可能實現,那能碰觸多一些,也是好的。

自己還能過上自己想往的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嗎?

沒有算計,沒有爾虞我詐,沒有爭權奪利……不用左右為難,不再進退維穀,只簡簡單單的生活。

此際的明思輕聲問自己,可答案卻是連騙自己也很難。

柏拉圖的人生,終究是幻想。

這樁婚事,她本是用來引誘秋池的一個魚餌,一個棋子。可如今,榮烈只怕是知道了司馬陵同她的一些舊事,那現在她這餌料的份量是不是又加重了?

榮安想斬草除根永絕後患,一但榮安抓到司馬陵和秋池的結果,不用想能肯定。

而司馬陵和秋池想的是甚麼呢?

也不用多想,必然是兩個”復”字──一個復仇,一個復國。

而這兩個願望,無論是榮安還是榮烈,都絕對不會允許的。所以榮烈才說,這是一個一開始就註定的無法改變。

而她,是站在中間希望兩方用不靠近的那個人。可她的願望卻只能註定是奢望。

真的有些累了。

明思有些疲憊地闔上了眼,頭後仰靠在靠枕上。雖然強打起精神想早些恢復,但畢竟沒那麼快,身體還是有些負荷不足。

“累了麼?怎麼不躺下去睡?”熟悉的男聲在床側響起,語聲極是緩和。

聽見腳步聲,明思以為是帽兒,卻聽到了榮烈的聲音。

睜開眼,榮烈站在床前,見明思睜眼,神情有幾分怔忪,榮烈一笑,動作自然的在床邊坐下,取過她手中的書冊,闔上封面看了看,”列國遊錄?”

語聲微微上揚,抬眸看向明思,”喜歡哪一篇?”

《列國遊錄》是一本合集,並非一人所著,而是收錄了大漢三百年間數位遊學天下的名士所著的各國遊歷見聞。一共記錄了大漢周邊的十一個國家。

明思怔了怔,目光在那本遊記上落了落,又移到榮烈的臉上,神情慢慢平靜下來,”都喜歡,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風景,民風民俗也不同,各有風情。”

榮烈唇角噙笑,微微頷首,”那倒也是──”又笑了笑,”若讓你選,第一個會去何處?”

明思想了想,垂了垂眸,輕聲道,”應該會去元國吧。”

“元國?”榮烈淺笑,”可是因為你娘的緣故。”

明思抬眸起來,卻輕輕搖首,”跟娘有關係,但也是因為我有朋友在那邊。”

榮烈一怔,很快反應過來,”你三姐姐同鄭書遠?”

明思看了他一眼,垂下羽睫,”還有其他兩個朋友。”

榮烈微愣後,旋即輕輕彎了彎唇,輕輕一笑,”倒沒聽你提過。”

“是你沒查到吧。”明思抬眼,眸光清澈寧靜,神情也平靜淡淡,”我的秘密挺多的。有些即便是你和你的那位皇兄,也未必能查到。”

沒想到明思會說這樣的話,還是這樣的一副平靜的模樣。可偏生也看不出半分生氣的徵兆。一時間,榮烈只覺有些噎住,也有些怔愣。

今日的明思,好像同往日有些不太一樣。

可不論是何緣由,這彷彿也不是一件壞事。

很快榮烈便調整好情緒,俊顏上眉眼舒展,好看的唇角勾起弧度,笑意分外溫潤,”你若不高興,我日後都不查了。”

明思瞥他一眼,不留情面的戳穿他,”是能查的都查的差不多了吧。”

縱然榮烈自栩為臉皮不薄,此際也有些微微的靦然,可心情卻是沒來由地愉快。

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面上卻是眉眼彎彎,笑意滿滿,語聲驀地低沉柔緩,”思思,你不生我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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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0: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三十八章 娓娓往事

饶是明思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的变脸莫测,此刻也有些无语。

她和他之间哪里是生气不生气的问题。

她明白,他也不可能不明白。

明思如何不知他是刻意这样说,将两人间的问题和矛盾淡化,让气氛和睦些。

心里有些难以言表的莫名滋味,默默一叹,明思面上神情不变,眸光静静地看他须臾,眼帘垂下,“想听我那两个朋友的故事么?”

荣烈眸光一闪,颔首,“好。”

屋中静默了片刻,明思的声音轻轻响起,“她们是一对姐弟,姐姐叫桃花,弟弟叫土娃,都是元国商族人。他们的父母在二十一年前的元国山里救了一个大汉的年轻男子。后来这个男子同他们的父亲结拜成了兄弟。一年后,这个义弟邀请义兄全家去大汉做客。他们父母就带着三岁的小儿子土娃去了。这一去就再无消息。一年多后,桃花到大汉寻亲,才发现父母都死了,弟弟土娃也不知去向。原来他们父亲的那个义弟根本存心不良,他家原本是做驯兽生意的。骗了义兄一家来便用她的弟弟挟持她的父母替他们驯兽赚钱。后来还把她的弟弟交给人贩子卖了。她的父母便放兽咬死了那家的主子,自己也自尽死了。后来,她见到那家最后还剩下的一个三岁孤女无人照顾,便把那孤女收养了。她打听到弟弟被卖到了四大侯府,却不知是哪一家。她便卖身进了其中一家。谁知,那家的大夫人心思深沉。知道了她进府的目的,便利用她做了一件坏事,而后还骗她喝下**将她推下悬崖。她挂在一棵松树上保住了性命,为了不被人认出。她毁了自己的容貌和声音留在了大京。靠替人做针线活儿养活自己和那个小女孩。后来那个小女孩大些,她又将那个小女孩送进了那户人家做丫鬟。那个小女孩很机灵,被分在的那家最受宠的孙**身边。没过两年便升做了近身丫鬟。她也帮那**做了不少事,比如利用姐姐教会的一些驯兽的本事,引得太子的豹猫将这户人家刚刚回京的一个孙**吓得掉进了莲池。”

听到这里,荣烈已经明白这户人家是谁,自然也明白是最得宠的孙**和刚刚回京的孙**分别是谁。面上笑容敛起,他只深深地看着明思。这一刻荣烈明白了,明思虽只说是讲她那两个朋友的事。实际,她要说的内容应该远远不止这两人。

明思微微一笑,“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讨好那得宠的孙**,因为她的目的是为姐姐报仇。因为这家的孙**都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其中的一人在九年之后会成为大汉的太子妃。而她服侍的**最大的对手正好是害她姐姐的仇人。而被吓得落水的孙**,却因此重病一场。差点就死了。醒来后,惊吓了一段时间,不说话也不认人。其实她心里都明白,可是却觉得很怕,所以不敢跟别人说话。大家都以为她傻了,所以很多人在她面前说话都不在避忌。她可以听到许多旁人听不到的秘密。经过了这一次,这个孙**一夜间便长大了许多。她的爹娘都很善良也很正直,可在这个家里,善良和正直的保护不了他们的。他们知道家里要他们回京的目的。可他们不愿自己的女儿进那高墙之内。加上这个女儿自幼体弱,在回京之前,她的娘就给她吃下了一颗家传的奇药。这种奇药对调理内体极好,却有一种弊端,用药之后,皮肤发色皆会蜡黄变色。若是用一颗只数月恢复。若使用两颗,肤色约莫十年方能恢复正常。落水醒来后,她的娘告诉了她这个秘密,问她可愿吃这第二颗。她也不愿离开爹娘,更不喜皇宫,便吃下了。再后来,他们一家一直在这家中小心的生活,想着等九年之后,一家人就离开大京,然后过自己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个**渐渐长大,爹娘都极纵容,于是她就偷偷地瞒着府里开始做生意。因为怕府中知晓,故而她极小心。后来有一次,她发现自己的绣坊中有一个姓晟绣娘行为有些奇怪,还同她府中另外一房**身边的丫鬟有接触。她担心出意外,便去查。一查才发现,这个晟绣娘私下相见的丫鬟正是府中最受宠那位**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于是她去见了那晟绣娘,后来便得知了她一家的故事,也知道了那个丫鬟其实是她仇人的女儿,还知道了很多她从前不知道的事情。最后,晟绣娘求她帮她寻找她的弟弟,她答应了。”

明思轻轻顿住,抬眸看向荣烈,某清若水,唇畔淡淡笑意,“我说这些,你可会听得无趣?”

荣烈一怔,闻言轻轻而笑,眸色一片柔和澄清,“不会,正听得入神。后来如何了?那土娃是如何寻到的?”

他自然不用问有没有寻到,明思早就说了那两个朋友眼下在元国,那自然的寻到了。当然,虽是听出了明思故事中人的身份,但明思未曾直言,他也不会点破。

明思噙笑淡淡,看了他一眼,将目光投向窗扉。此际正是欲黄昏之时,阳光最是灿然,却又是明媚中带着慵懒。素白的窗纱镀上了一层金色,宛若油画般的美。

荣烈看得出来,此际的明思有些心绪感慨,她的眸光朦胧中蕴含着一丝悠远的追忆。荣烈看得出来,方才那些听起来其实并不美好的往事并未让她难过。相反地,她的眸光中还带有一些温暖的笑意。从已经说完的故事中,那姓晟的绣娘也好,还是那做了丫鬟的妹妹也好,其实算起来都可以说是曾经害过她的人。可她的表述中,却没有一丝愤恨,甚至连浅浅的不满都无一分。

这一顺,荣烈不禁生出些奇异的感觉。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同其他女人不同的,可他却想不出,她为何会这般的不同。

她早前那句话说得极平静极坦然,她说她有很多秘密……而且,她极有自信,他和他的皇兄都查不出。想到这点,荣烈蓦地有些不舒服。他看得出来,她说这话的时候除了自信,似乎还让他生出一种感觉。她有些秘密,她永远不会说出来。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按捺住心里这种不舒坦,他定定看着她。

她斜靠在靠枕上,虽是斜靠,但腰背却比一般人笔直许多。乌黑油亮的青丝顺滑的披泻而下,几缕垂落胸前。交衽的月白素色寝衣领口露出一片玉色如酥的肌肤,精致的锁骨隐隐若现。

她的坐姿极端庄,原本拿着书册的手在书册被抽走后,轻轻交叠放在粉紫的锦被上。春葱般的纤长手指自然的重叠伸展,映着手下锦被上的大片葱绿荷叶,更显得欺霜赛雪的晶莹秀美。

她的脸隐藏在拔步床的雕花床架的阴影中,比平时更显得苍白一些的皮肤上不见一丝毛孔的踪迹,细腻美好之极。

瓜子尖的小脸上,一双水沁黑葡萄般的眸子是最具灵气的地方。又黑又亮,却干净通透之极。

自小荣烈都知道旁人都说他有一双西胡最美的眼睛,可他每回看都明思的这双眼,他总会觉得,这双眼才是世上最美的眼。他的眼睛虽看着漂亮,却藏了太多的不干净,太多的丑恶,有他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而眼前的这双眼,却是干净而清澈,而且温暖……她看到的东西也很多,可她只会留下那些美好的,温暖的。所以,她的这双眼才会一直都那样干净、灵气,和温暖。

所以,旁人总会躲避他的目光,而她的这双眼,却总是让人想去攫住和收藏……

两人皆未说话。

明思陷入了回忆,荣烈陷进了思绪。

待明思回神过来,将目光投向荣烈,发现他一直定定的看着自己的脸,她愣了一瞬,而后抬手摸着自己脸颊,轻轻笑道,“怎么了?”

荣烈从思绪中回来,看着明思的动作和神情,只觉心底蓦地柔软之极,没有去纠正明思的话,只噙笑微微,“没什么,等你说后面的。那两姐弟后来如何团聚的?”

明思“哦”了一声,“我走神了。”

荣烈笑道,“无妨。”

明思垂眸笑了笑,然后笑容慢慢收了些,轻轻开口,却没有再用第三人称,“我托五哥帮我查的。没想到查到的结果是晟绣娘的弟弟很可能是被上官府买下,后来送到了宫中——”抬眸看着荣烈,她轻声道,“后来查到了,晟绣娘的弟弟便是司马陵身边的近身太监富贵。”

明思顿住。

荣烈唇边笑意消失,望着明思眸光一凛,唇抿了抿,却未出声。

明思同他目光一触,对视须臾,轻声问,“还要听么?”

荣烈垂眸一笑,抬眸湛然,唇角微弯,“为何不听?”

明思收回目光,羽睫半垂落,神情平静,“后来我想法子同富贵联系上,让他们姐弟见了一面。他们姐弟都希望能回到故乡。我们定好计划,约好了离宫的时间。可到了那天夜里,却出了意外。原来富贵的身世早被人得知,所以他恨上官皇后将他净身送入了宫中。一时激愤下,他曾在司马陵的饮食中下过毒。而那人想杀富贵灭口。那天夜里,富贵被追杀,好不容易逃脱。等我们走到城外时,司马陵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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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0: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三十九章 原來如此!

    榮烈眸光幽深,明思垂眸寧靜,“富貴姐弟讓我跑了,他們自己留了下來。後來我知道,司馬陵放過了他們。他們回到了元國。”

   明思停住了口,蟬翼般的羽睫輕輕抬起,一雙清眸宛若秋湖,波光緩緩而柔,“他們給我來信,說她們過得很好。其實我也知道,他們未必有他們信中說的過得那樣好。可他們親人終於團聚,又回到了生養的故鄉,這總歸是讓人值得欣慰的一件事。”

   榮烈垂了垂眼瞼,抬起望著明思,目光深邃,唇邊一縷笑意似有似無。片刻後,兩字極輕,尾音上揚,“所以?”

   明思同他對視,並未避開他那似有些穿透的目光,微微吸了口氣,她輕聲道,“司馬陵還活著嗎?”

   榮烈那好看的唇角掀了掀,彎出一個弧度,卻很快又消失。

“明思,”兩人相處以來,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語聲卻是淡淡,”知道麼?我更喜歡你同我說話直接一些。”

明思黑亮的眼中掠過一絲愕然,旋即心裡生出些不自在,看著榮烈不說話。

榮烈垂眸一笑,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回到了早前明思的問題,”宮破時,屍首是燒過的。雖大致完整,但也不能全然肯定。當時是讓宮裡的人辨認的,見過的都說是。但後來發現傳國玉璽不見了。皇兄查了皇室秘典,提到了當年大漢後族之亂後,大漢皇室用數代藏起了一批財寶。以免日後司馬氏遭遇不測時啟用。所以我和皇兄都推測,司馬陵很有可能尚在人世。”

說話間,他語聲平緩,語氣平靜,面上亦看不出絲毫情緒。

說完了,他微微一笑,”還有要問的麼?”

明思怔了怔,收回了目光,放在錦被上的手,指尖微微動了動,”若是沒有藏寶圖,你皇兄會不會稍稍放心些?”

“很難。”榮烈深深地看了一眼,唇微勾,”帝王多疑──而我皇兄,是個中翹楚。”

答案也在意料中,可真正聽到的那一刻,明思眼底還是現出一抹失望。

榮烈將明思眼中的變化納入眼中,淡淡笑了笑,”而今問題還不止如此。北府軍二十五萬兵力,今日皇兄同我說,他查對過人數,此番共有逃兵五萬!”

五萬逃兵?

明思猛地抬首,大大的眼中盛滿驚異,慢慢地,她的臉色有些變白。比之前的蒼白還要蒼白一分,唇色也淺淡了些。

“五萬逃兵……”明思喃喃低聲。

語聲低得有些聽不清,卻是聽不出那語氣中究竟是不置信的疑問,還是震驚的陳述。

榮烈凝視著她,未有言語。

明思只覺得氣力漸失,早前計畫想說的想問的,也不想再說了。片刻之後,她垂眸掩去自己的眸光,語聲極輕,”嗯,我明白了。我想自己待會兒。”

榮烈看著她這一刻突然的變化,心裡是憐惜的。

在聽到皇兄說完後,以他的反應,自然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出現這種不尋常結果的幾種可能性。而其中最大的那種可能性,是他和皇兄不願見到的,而同樣,對她而言,也是一種打擊。

這種可能性便是司馬陵未死,離宮後同秋池取得了聯繫。在大局無可挽回的情形下,兩人商定了”留得青山在”的計謀……

而這樣的計畫需要人配合,才能掩人耳目,才能給他們留出休憩和整理下一步計畫的時間。

所以便有了千丈坳的那一戰慘烈。

連著秋池手下的第一心腹大員包不同在內的三萬北府軍無一投降,盡皆死戰而亡。

那樣的慘烈過後,所有人都認為北府軍已經全軍覆沒,只剩一個重傷被送走的北府將軍。

而戰後的後續工作,例如查核人數編制,卻非短日之功,在沒有引起懷疑的情況下,大家一時間也不會想到這方面。

因此,到了如今察覺時,榮安卻無論如何也查不到任何線索。

畢竟,漢人人數是胡人十倍有餘。這幾萬人丟在人海中,那便是大海撈針。

這些,是他和皇兄所擔心的。

可他明白,這一刻,明思想的並非是這個。

明思想到的是包不同,是……藍彩。

他明白。

可這一刻,他甚麼都不能說。

他不願說秋池不對,也不能說。從男人的角度來看,換做他皇兄,也極有可能這樣安排,而倘若是以前的他,也定然會做同樣的抉擇。

包不同必定是知情,且甘願的。

可這一刻,他也深深地明白,她心裡會有多少難過,會多麼的痛。

她和他們這些男人不同。她珍惜身邊每一個曾經對她付出真心的人,她也同情那些素不相識的弱小。他們所追求的宏圖大業,於她而言,是雲淡風輕。

藍彩於她而言,是她生命中最懂她的那個知己。

榮烈已經數次從沙魯口中聽到過,那個叫帽兒的丫環說要是藍彩在、若是藍彩又如何如何之類的話。何況,即便是以前瞭解的程度不夠,經歷了昨夜在冰窖中的情形,他也對這藍彩對她的重要性有了足夠的瞭解。

榮烈甚至會想,若是這個藍彩還在她身邊,對她此刻的處境而言,也許會大有裨益。明思最大的優點是善良重情,而最大的缺點卻是這種善良重情帶來的心軟。

她雖是待人和善,極易讓人生出親近感。但榮烈卻是清楚,她實際是一個極不容易對人敞開心扉的人。她會對人好,但卻也習慣性的將自己包裹起來。

而能得到她的信任也是極不容易。如今她身邊的三個丫環,卻是忠心有餘,聰慧主見不足。

而明思對他,因為那些並不美好的開局,她始終對他不能全然地放下戒心。

每回都是似乎要靠近有些,她又像刺蝟一般將兩人的距離拉開到一個她自己覺得安全的範圍。

榮烈只能嘆氣──路漫漫其修遠兮。

難和苦,他都無謂。

反正於他,他心中早有諸般準備。

可眼下的局勢愈發緊迫,看似的風平浪靜下,他的直覺卻是隱隱不安。

榮烈自幼感覺敏銳,直覺也極準。

在這種風雨迫近的直覺下,他只擔心她不能應對。她的心軟,她的重情,她的念舊,很有可能會傷害到她自己。而且,榮烈至今也無法真正看穿明思。他不知道,如果真有那樣一天,明思會作何抉擇?

他不是神,他預計不到未來。他也不知道他們所猜測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司馬陵在人世,北府軍尚有存力。如果是真的,他沒法估計日後的局面,因為他也不知道另外一方會如何動作。

榮烈站起身,在床前靜靜站了須臾。雖只片刻,心海中已是波濤暗湧幾番來回。

最後,卻化為平靜。

“那你歇著,我先走了。”榮烈輕聲說完,將手中書冊放到桌上,轉身走了出去。

聽得榮烈腳步聲遠去,明思渾身卻如抽乾了氣力般重重靠在靠枕上,頹然地閉了眼,頭朝後仰。

五萬?

何止才五萬?

明思閉緊了雙眼,放在錦被上的手,手指慢慢綣起,最後緊緊地捏在一起。

方才在榮烈腦海中迴盪過的那些,此刻也潮水般的湧上了她的心頭,宛若一波一波的巨浪,撞擊得有些疼。

她是自私的。

她能理解,可卻不能接受。

秋池、包不同──他們如何能那般自私?

在他們這些男人眼裡,江山、大義、責任統統都比女人重要!那他們對女人的承諾呢?難道他們對女人的承諾就不是承諾,就可以不作數嗎?

纂緊的指節發了白,在這一剎那,明思的心極之失望。

在這一刻,她甚至寧願真正的事實像早前以為的一樣,北府軍是全軍覆沒,包不同是不屈而戰死。

可卻是這樣的結果,藍彩的死,竟然這樣的不值得。

明思是瞭解藍彩的。

藍彩定然是不知道真相的。而包不同的性格也不會將這樣的事告訴藍彩。藍彩怎麼會甘願看著自己的丈夫是這樣的去死?

這是一種背棄和拋棄!

也許包不同沒有想到藍彩會做那樣的選擇,想到這點,明思也深深悲涼。包不同對藍彩雖有足夠的愛,但卻真的不懂藍彩。

明思也終於明白了,為何在大雪山提到藍彩的消息時,秋池面上會有那樣的隱痛。原來,他的相見不認、不告而別,不僅僅是因為對司馬陵對大漢的愧疚,還有這一份的內情在其中……

窗外的陽光漸漸加濃了色彩,順著窗戶洩入的黃昏,濃墨重彩的地面拉出一條長長的金色。

屋內,光線卻黯淡了許多。

帽兒端著托盤走了進來,”**,喝藥了。”

明思睜開眼,直起身體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見明思神色如常,帽兒的心放了一半下去,抿唇一笑,接過藥碗,”方才蓮花還在問呢,怕王爺又惹**不開心。”

明思一愣,不免生出些苦笑。

這話倒真的還沒說錯!

可無論如何,過去了已經過去了,她會痛會難過,卻不會停留在過去。人活著,路還是得繼續往下走。她必須打起精神。

將一切情緒按奈平復,明思微微一笑,”讓人備水,稍微燙些,我想好好泡一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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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四十章夜雨相见

这一夜竟然下起雨。

并不是前日那种天地一片的豪雨,只是细雨。淅淅沥沥,飘飘洒洒,随着风斜斜飘散。

偶尔几丝飘入窗棂。

明思总喜欢睡觉时将一扇窗半开,今日显然是不成了。

临睡前,帽儿走到窗前,伸着脖子朝外一探,又极快地缩了回来,“**,这雨估计得下一晚,还是把窗关了吧。”

眼下看着虽的毛毛细雨,保不准就下大了。

明思怔了怔,从床上直起身体看了看,“嗯,也不用关实,留条缝吧。”

她喜欢室内有些空气流动的感觉。若是全封闭了,好像总有些压抑感,无端端会让心里有些不习惯的感觉。

帽儿将外面的支架窗降下一半,挡住雨丝,然后将窗扇合拢,只留一指宽的缝隙。

回到屏风内,明思已经阖眼平躺。帽儿替她掖了掖被角,放下纱帐。而后,走到桌前用痛尺压灭了烛台,再将屋角的夜灯点亮,盖了纱罩。一切准备工作完成,这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待门扇合拢的声音传来,明思睁开眼看了一下,屋内骤然光明大消,睁眼的一刹那只觉黑暗。停顿了下,才慢慢适应,只见一帐朦胧。

耳旁隐隐可以听到一墙之隔的“窸窣”雨声,更显得室内的静谧和安好。

明思闭上了眼,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努力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明思睡着了。却睡得极浅,半梦半醒间,有些杂乱无章的影像。许多过去曾见过的人和场景都交替浮现,可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躺在这张床上,自己在睡觉。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却是主观无法控制的。这种真实和虚幻相交杂的感觉让明思不禁有些苦笑。

她想。她该不是又要神经衰弱了吧。

从两年前的那次落水后,恢复了全部的记忆,她就再未有像以前那样做过噩梦,或是奇怪的梦境。

这两年。她的睡眠质量一直还不错。

此刻的她,好似被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清醒的感觉和思考,甚至还能心理活动。而另一部分,却在那些似曾相识的场景中轮回。

忽然间,她看到了将军府的那张雕了合欢花的紫檀木拔步床。那是老太君为她置办的第一张婚床嫁妆。她回到了离开将军府的前几日,她和蓝彩躺在床上歇息的场景。

蓝彩揽着她微微而笑,笑容还是那样秀美和温暖。

另一个她和蓝彩偎依在一起。显得那样的和谐和满足。

看到这样的场景,清醒的那部分她,不觉心中酸楚,一瞬间只觉伤痛。

“蓝彩,你好傻……”她喃喃低声。

蓝彩却未听见她的声音,伸手拨开她的发丝别到耳后,笑意柔柔,“**。日后我们会相见么?”

明思顿时心如刀绞,正欲大声说话,忽地。她听见了窗扇在窗框上摩擦的声音。她倏地一怔,下一刻反应过来——这是真实的声音,并非梦境。

一瞬间,她睁开了眼。一刹那的黑暗过后,她看到了床外侧部分的纱帐被风吹得朝内凹起的波纹。

身体有一刹那的绷紧,她转首朝外。随着几不可查的脚步声,一个高挑的男子身影出现在床前,朦胧的光线中,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明思一惊,张口欲叫!

“明思——”那男子抢先一步低低地开了口。

只有两字。语声极低极沉,听在耳中,却蓦地让人生出些沉痛,又似缱绻。

极熟悉的声音,在他张口的那一刻,明思就听出来了。是秋池。

明思缓缓地将口闭上,怔了一瞬,然后慢慢地撑手坐起,探起身子拂起纱帐想将纱帐挂起。身体一直起,锦被便滑下,明思又腾出一只手去抓那锦被。

“我来吧。”秋池上前一步将纱帐接过,手一抬,便挂在了鎏金的铜帐钩上。

明思没有反对,两人身体靠近的那须臾间,秋池身上的湿气让明思不觉打了一个颤,她退后一步,拥紧胸前的锦被,将自己裹紧了些。

侧身取过床内侧的一个靠枕垫在身后,朝秋池望去。

秋池挂好了纱帐,也未退开。他人本就身量极高,站在拔步床的踏板上,更显得居高临下。挂好了纱帐,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明思。

明思亦抬首静静地同他对视。

面具遮去了面容,真实的只有那一双星眸。

背着光源,明思看不大清他的眼神。只觉得虽还是同往昔那般星亮,却是深幽了许多,让她看不清晰。

还是明思先开了口,先用目光指了一下床前的锦凳,“坐下说话吧。”

这样仰视,她觉得累。

她原本是意思是让秋池坐在床前,但秋池却顺势坐到了床上。不过还是小心了些,只坐了露出的床沿位置。

明思看得难受,便扫了一眼,想说些什么,却还是闭了嘴。

坐下后,他低声道,“我身上有湿气,就这样便好。”

这样一坐下,明思才看见他的侧脸。果真是一张完全不识得的面孔,鼻梁微勾,肤色半白,唇微厚,却是惟妙惟肖,看不出半分僵硬。甚至在他说话间,还能察觉出细微的表情。

见明思目光直直地盯在他脸上,秋池垂了垂眸,双手扶上脸部,在发际线和脖子下方四处揉搓了片刻。须臾,一张薄薄的,似有弹性般的面具就被揭了下来。秋池从怀中掏出一个好似装了液体的瓷瓶,将面具小心卷好放了进去。

明思静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并未有出声,只在他将瓷瓶放回怀中时,轻声问,“这该不是真是人皮面具吧?“

秋池俊朗的面容露了出来,闻言却是动作一顿,“是别人送的,我也不知如何做的。”回了这一句后,将东西放好。他抬首定定望着明思,“你嫁给他是逼不得已,对么?”

明思看了他一眼转开了视线看向床尾,黑亮的大眼睛中。一瞬间似有波光轻动,语声也极轻,“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明思的声音极低柔,可在寂静的室内却让这柔柔的语声显得有些莫名的让人心生清冷。

她坐在阔大而华丽的床上,青丝如瀑泻下,素白的寝衣,单薄的肩。有些苍白却不失精致柔美的小脸,梦中回转过千百回的,都是这样一个人儿。每每思之,便不可遏制的痛彻心扉。可此刻真真见了,却是连痛也无法形容的难受。

秋池只觉心房颤动紧缩又涨起,无数无法用词汇描绘的感觉在此刻统统交织在一起,让他再也无法控制这种难耐。

蓦地伸手一把捉住明思外侧的左臂,握紧。一字一顿却是字字钝痛隐忍,“明思,跟我走!”

臂上的手指用力极大。有些疼。明思低头看了一眼,抬眸静静看向他,眸清若水,平静无波,“走——去哪里?”

秋池面色一僵,抿紧了唇。

明思收回目光,垂眸轻轻的笑,“三月初下的婚旨,四月初九大婚,如今——六月初一。秋池,你应该明白,我现在走不了。”

纳兰府数十口,还有爹娘纳兰笙在其中,还有方师长,还有牛牛。还有帽儿蓝星等等……那样多的人,她怎么走?

她不信秋池不知道。

真是要带她走,何至于等到此刻?

秋池的手又紧了紧,俊朗的面容上,一双星眸,眸光灼热而沉痛。

明思看着他,大约是长期罩在面具下的缘故,本来白皙的肤色更显得苍白。他的脸颊也瘦削了不少。原本圆润的下颌,此刻现出一种凌厉的棱角。

一瞬间,明思的心也跟着有些隐痛。

极快的挪开视线,明思定了定神,脑子清醒了,想到当下的局势,她蓦地加快语速,“真是为我好,那就离开——永远不要再回大京,去元国!明柔和郑书远眼下也在那里——现在我身边四处都是耳目,不要再来寻我!若是有朝一日,可以脱身的时候,我自然会走!”

随着明思的话,秋池面上绷紧地线条慢慢松弛了些,手指微松,语声也低柔了些,“你不是甘愿嫁给他的,是么?”

明思沉了一口气,倏地伸手拉开秋池握在她臂上的双手,然后,抬首定定看着有些呆怔的秋池,“你今日来就是为了问这个么?如果你一定要问,那我可以回答你。无论甘愿与否,眼下我确确实实嫁给了他!你说要带我走——”淡淡一笑,“可你应该明白,眼下我走不了!秋池,你还有没有别的要同我说?”

望着那一双梦回中出现过千百遍的剪水秋瞳,秋池有些怔忪。

蓦然空落的手心让心也生出些寂寥是失落感,秋池将手握紧,吸了一口气,抬首目光中却是一丝急切的坚决,“明思你莫要怕,我定会带你走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你爹和五哥,你是迫不得已,我不怪你。过去的我已经都明白了!以前是我不好,这回等我办完了该办的事,我就带你走!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明思一愣!

秋池望着明思正欲继续说话,突地侧耳听了听,蓦地低声,“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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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四十一章 前後相撞

明思倏地一震,旋即明白過來,急聲道,”你快走!”

“走不了了。”秋池輕聲道,並無動作,”外面有暗哨,此刻已經驚動了。”

這時,連明思也聽見院牆有腳步聲落下,似有人從牆上落下。

明思愣了一瞬,望著秋池,”你怎麼進來的?”

秋池垂了垂眼簾,低聲道,”放倒了一暗哨。”

明思輕輕地籲了一口氣,起身推起秋池,”你先躲起來。”

說著,飛快起身將秋池推進了淨房。將淨房門合攏,明思走回床畔,榮烈的語聲就在廊下響起,”思思?”

明思抬眼一張望,又趕緊走到窗前將大開的窗扉合攏。

廊下響起了帽兒的聲音,幾分驚異,”王爺?”

又聽見榮烈淡淡對帽兒說,”不用起來伺候了,我有些小事同王妃說。”

帽兒”哦”了一聲,有些愣愣地,大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明思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更漏,此際正當子時中,遂緩步走了出去,將門打開,”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榮烈一身黑袍,衣著整齊,看模樣並不像從床上起來的,應是未睡,髮絲和肩胛也有些雨絲微潤。院門是帽兒她門睡前落了閂的,榮烈妥然是越牆而入的。

除了榮烈,並未看到沙魯布羅的蹤影。

“進去說。”榮烈看著明思眸中光芒難辨,先低聲說了一句,又道,”不用看了,我沒讓他們進來。”

明思面上一怔,榮烈目光在她單薄的寢衣一落,眉頭微皺,”下雨怎麼也不披件衣裳?趕緊進去。”

明思的唇微微抿緊,退開一步,榮烈進來反身將門合攏,轉身極自然的拉起明思的手朝內間行道,”手這麼涼,趕緊回床上去!早知道你要這樣出來,我還不如自己開門進來。”

明思的手被他的手包裹在掌心,只覺榮烈的手掌溫熱厚實,除了虎口處的薄繭,其他部位的皮膚都極細膩。一時間,有些微微愣神,也忘了開口。

榮烈千著明思回到內間床邊,明思才回神過來,正好榮烈也鬆了手,俯身將錦被拉開,”趕緊上去歇著。”

明思默默無語的照做,上床後將錦被蓋好,抬首望著榮烈,”你怎麼來了?”

榮烈的目光在床沿上一落,很快又抬起,看向明思,眸光閃爍若有深意,”方才接到稟報,府裡的暗哨被放倒一個,可能有人潛入府裡,我不放心,過來看看。你這裡無事吧?”

明思神情平靜,抬眸回了他一眼,”你不是看到了?這麼晚,你怎還未睡?”

榮烈淡淡道,”睡不著。”

明思羽睫垂了垂,不說話。

榮烈垂了垂眸,輕輕笑道,”既是無事,你睡吧。”

明思一愣,抬眼,”那你呢?”

“我不放心,等你睡著了再說吧。”榮烈語聲似隨意,”反正也睡不著,我在一旁打坐便是,不會吵到你的。”

明思怔了怔,還未來得及開口,淨房的門便開了。

一身黑色夜行服的秋池從屏風內行出,身形筆直的站定,白皙的面容一片冷肅,目光如炬的望向站在床畔的榮烈,”睿親王何必使這種不光明的手段逼迫一個女子,你要尋秋某,秋某出來便是!”

在淨房門開的那一瞬,榮烈便轉過了身,看到秋池出現,他的唇角輕輕挑起,眸光冷芒一閃,”本王擔心本王的王妃,何來不光明?本王倒是覺得秋將軍此刻一身盜賊打扮的深夜來訪甚不光彩!”

在秋池出現後,明思便未有再開口。此際見兩人目光如刀,針鋒相對,她也只眸光靜靜的看著,似乎也未有開口的打算。

比口才,秋池字不是榮烈的對手。

榮烈這噙笑帶諷的兩句讓秋池面上寒霜更盛,利刃般的木姑冷冷地望著榮烈,卻一時未有開口。

屋中氣氛一時冷凝。

而榮烈也似未有開口的意思,只唇畔一縷淡淡笑意,定定望著秋池。

靜默一瞬後,秋池似抑制住了些渾身的冰寒之氣,望了一眼床上的明思,他用力了沉了一口氣,目光箭指榮烈,一字一頓道,”睿親王可願同秋某做一筆交易?”

“哦──”榮烈拉長了聲音,挑了挑眉,”秋將軍要同本王談生意?秋將軍怎知本王一定有興趣?難道秋將軍不知眼下閣下的尊頭價值萬金麼?”

秋池垂眸淡然而笑,須臾星眸抬起,眉目卻是淺淡,”我而今已無甚可失!眼下這筆生意能成,於我便是一生之最後大幸。若不成,區區一顆頭顱,有何足掛齒?”

榮烈眸光微閃,頓了一瞬,唇邊笑意消弭幾分,語聲也似跟著淡了幾分,”好,本王洗耳恭聽。"

秋池卻沉默了片刻,看向床上的明思,少頃,他將目光轉向榮烈的面上,”八年前,西胡先帝病重,太后曾有另立太子之言。此言雖是帝后私語,卻不慎傳入了太子榮安耳中。而後,太子對王爺諸多打壓提防,甚至在先帝病危時將王爺調離王庭,讓王爺差點未來得及為先帝送終──王爺,秋某說的可對?”

榮烈眸光一凝,垂眸片刻,旋即抬眸,挑了挑眉梢,卻未否認,似笑非笑道,”秋將軍倒是打聽得仔細。”

“榮安如今的心腹大患,在下算是一個,可王爺卻是另一個──”秋池神色冷然,似未聽出榮烈語中諷刺之意,語聲淡淡的繼續道,”秋某也清楚,王爺是有宏圖大志的。這些年來,王爺雖是韜光養晦避忌良多,可也有不少暗中佈置。如今秋某願助王爺一臂之力──敢問王爺,這筆交易可能做?”

榮烈輕輕一笑,”秋將軍真當本王是蠢人?”斜睨秋池一眼,”要談這筆交易,秋將軍只怕還不夠資格!若真有誠心,秋將軍還是叫那能做主的人來才是。”

明思朝秋池看去。

秋池同明思對視了一眼,頓了頓才輕聲道,”事到如今也無甚好隱瞞的。睿親王若是問的太子殿下的話,太子殿下兩月前心疾發作,已經薨了。”說著語聲一停,朝榮烈看去,”若非如此,秋某今日又何必冒死前來?

明思未有言語,看著秋池,面色平靜地垂下了眸光。

榮烈背對明思而站,,一直唇畔噙笑淺淺地望著秋池,聽得秋池所言,面色神情不也禁一怔,頓了頓,”我怎知秋將軍所言是真?”

秋池沒有說話,從懷中緩緩掏出一物,卻是一張疊好的薄絹,走到桌前放下,抬首看著榮烈沉聲道,”這是玉璽中的藏寶圖,寶藏所在的位置是白頭嶺。我們取用了一部分,而今裡面還剩下大約一成。”

聽到這裡,明思平靜的面容也露出一絲訝然不解。

榮烈一直未有回首看過明思,此刻也露出了同樣的異色,”只剩一成?”

秋池淺淺一笑,”一百七十多年前,大漢出兵元國慘敗,那一仗前後一直到景成帝大行的十年間,景成帝共動用了七成寶藏。我們也是開起了寶藏後才得知的。秋某無半字虛言,王爺若不信,秋某有景成帝手書為證。景成帝原本應是打算留遺旨讓後世補足,但為何後來未有消息傳下,秋某就不得而知了。太子殿下原本就有心疾,數年前又曾中過曼斯花之毒,出宮之後便一直病體沉屙,打開寶藏卻是這般光景,而後病況愈重,終於兩月前不治。”說到這裡,秋池將目光投向明思,幾許深幽如海,語聲也驀地低沉了幾分,”秋某如今已是無根之人,此生別無所求,為願一人──此番秋某願竭力襄助王爺達成夙願,唯一所求,只一件──請王爺成大業後,放我夫婦二人歸於山野!”

說話間,秋池一直凝視著明思,語聲緩緩,”王爺金鑾殿求旨賜婚,一則不過是為了拒元帝賜耳目魚身畔,二則不過是想用明思引秋池現身。這般對付一個女人,實未不恥。而今秋某來了,王爺也大可拿了秋某向元帝領賞邀功。但王爺也該明白兔死狗烹之義,秋某死不足惜,可王爺日後卻定是元帝眼中,取秋某而代之的眼中必拔之刺!”頓住口,秋池將目光轉向榮烈,”秋某言盡於此,王爺不妨斟酌定奪。”

窗外的雨聲依舊淅淅瀝瀝,屋中雖是三人,卻是一片靜謚。

自秋池出現後,榮烈第一次轉首看向明思。卻見明思靠坐床頭,錦被簇擁之下,身形尤顯單薄。面上羽睫半垂,白玉般的臉頰上,神情似沉靜中帶著一絲恍惚,卻看不清眸光。

“你怎知本王定會答應?”榮烈深深地看了一眼,轉首看著秋池淡然而笑,”她與你已經和離,現在全天下都知,本王與她才是明媒正娶的夫妻。”

秋池面色倏地冷冽,”她並非心甘情願嫁於你!若真是夫妻,你豈會次次容人傷害於她?睿親王,你不過是以她做餌罷了,你當她心裡真不清楚?秋某今日既然來了,也未存他想,若睿親王不願,秋某任憑發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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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四十二章 信我,好麼?

    說完,秋池冷冷一笑,語聲嘲諷,“睿親王何必留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女子在身邊,他日大業有成,天下間自有繁花似錦。若秋某未說錯,原本睿親王只怕也有另立王妃的打算吧。”


“秋將軍好像對本王知之甚深呢……”榮烈輕聲一笑,唇角勾起,瞥了桌面的薄絹一眼,“就不知秋將軍除了這個,還有何倚仗?只憑這一份只剩一成的藏寶圖,秋將軍不覺得不夠同本王談判的資格麼?”

    秋池抬眼,“若加上三萬北府軍精銳呢?可夠資格?”

    榮烈眸中光芒一閃,抬了抬右側眉梢,“本王如何知道秋將軍所言屬實?總不能只憑秋將軍這一說,本王就能確信無疑,那未免也兒戲了。三萬北府軍精銳,秋將軍如何證明?”

“要證明也簡單──”秋池垂了垂眸,”十日之內,王爺自能看到秋某的證明。”抬起眼,眸若寒星,”若王爺應允,秋某便十日後再來。屆時你我二人再做商議定論,就不知王爺可有膽量放虎歸山?”

榮烈垂了垂眼,又撩起眼簾深深看了秋池一眼,勾唇一笑,”看來,本王是只能應下了。”

秋池深深地看了一眼榮烈,”王爺果然好氣度,既是如此,秋某就先告辭了!”瞄了一眼那桌面上的薄絹,”王爺既然有此心胸,那這份藏寶圖便先做定金吧!”

榮烈則淡淡而笑,”十日之後,本王就在此處書房燃燭恭候大駕。”

秋池朝窗前行了兩步,腳步頓住,語聲冷冷,”大丈夫言出必踐,十日後的戌時三刻,秋某定當前來相會!”

說完,秋池目光從明思身上掃過,只停了一瞬,便轉身大步走到窗前,一躍而出。

榮烈也走出去,走出院門對候在院門外的沙魯布羅吩咐了幾句,然後,轉身走了回來。

明思還是維持了原來的姿勢,用手擁著錦被靠坐床頭。見榮烈再度返回,面上也無神情變化。依舊是那七分沉靜三分恍惚的樣子。

榮烈看了她一眼,走到窗前將窗扇合攏,回到床邊。這一回,他在床邊坐了下來,離明思只一臂之遙。

榮烈驟然靠近的身形,讓明思那蟬翼般半垂的羽睫輕輕顫了顫,顫動後,卻依然未抬眸。

榮烈的眸光在明思交疊在錦被上的雙手落了落,忽地想起今日下午,她坐在床上也是這樣的姿勢。乖巧中帶著一絲隱隱倔強。這個女人好像在任何時候,都有一些讓人不易察覺的固執特性。

以前他未曾覺得,曾幾何時,他還覺得這個女人是惡劣粗俗的。

可而今想來,卻是處處讓他失笑莞爾。

他並不後悔往昔的相遇。雖然並不美好,可卻讓他看到了她隱藏在端莊柔弱面具下,更多面也更真實的她。若說後悔,他只後悔自己未能早一點生出好奇心,若能早一些好奇,他定會早一些動心,若是那樣,她便能少吃些苦,而他們之間,也不至今日這般的讓她戒備重重。

榮烈沒有想到秋池竟然恰好在今日出現。

而秋池方才所言也全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於情於理,於公,於私心,他也只能應下秋池所言。

可他猜不透明思此刻的想法。

自秋池出現後,明思從始自終一語未發,甚至似乎連表情也未曾如何變化過。

即便是榮烈也預計過秋池的出現,也預計過明思的種種可能的反應,但他猜中了開頭,卻沒猜到後來。

在他心裡,也有幾分直覺秋池會出現,會來見她。

所以,他在主院四周都安排了暗哨。今夜一接到稟報,他也按自己所計畫的那樣,將動靜控制到最小,不顧沙魯布羅的反對,只身進來了。

明思是個聰明的女人,對於他的布置,她心中應是有數的。若真有危險,她定然不會悄然無聲。院子裡沒有動靜,說明來的是熟人。

在榮烈的心裡,其實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明思的心藏得太深,即便是他費勁了氣力,也只見朦朧隱約。經歷之前的種種,榮烈此刻比誰都清楚,秋池一日不出現,他和明思之間便永遠會隔著一道天塹。

原本這種感覺還不明顯,可那日明思去了偏院說了那番話後,這種感覺便明晰之至。

明思似乎早就篤定了會有這樣的一日。秋池定會出現,所有的矛盾都會浮上檯面。

所以,她一直同他保持距離,也一直拒絕他的靠近。

這一日終於是來了。

明思也果然想隱藏秋池的形跡,她還是不夠信他。

可接下來秋池的出現,以及說出了一系列的消息,卻是有些出乎榮烈的意料。他的確沒有猜到秋池會帶來這樣的消息,也更沒想到秋池會提出這樣的交易要求。

對於秋池的話,他心中自有自己的一番斟酌謀算。但眼下,更讓他看不透和意外的卻是明思的反應。

明思的這種平靜,他有些無法分辨。他分辨不出她這種異常平靜是因見了秋池後的震驚,還是聽到了秋池所說的那些消息後的沉寂。

榮烈心裡有些發苦,面上卻笑了笑,凝眸望著明思,語聲低沉,”你可有問我的?”

明思聞言輕輕抬眼,”你為何會答應他?”

榮烈目光直直看著明思的雙眸,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不答應他就只能拿下他……我怕你同我生氣。”

語聲微帶戲謔之意,面上神情卻溫柔脈脈。

明思牽了牽唇角,”你真想當皇帝?”

若非秋池方才所言,她還不知道原來榮烈同榮安之間礡隙地最初,竟然可以追朔到八年之前那樣久。從秋池說了之後,榮烈的反應和她自己感受到的種種情況來看,秋池所說的應該十之七八的真實性。

秋池說他曾有暗地裡的一些布置……想到鹿兒公公,明思心裡不禁淡淡一笑。在她第一次覲見太后時,那鹿兒公公的反應就讓她有些猜疑。如果她感覺沒錯,這鹿兒公公應該就是榮烈的人。

明思問得輕鬆,語聲卻坦然。榮烈挑眉懶懶一笑,”你猜猜?”

若是平素,明思可能還有些同他貧嘴的興致,可今日,明思只覺得渾身疲憊。搖了搖首,她低聲道,”太累了,不想猜,你不說也沒關係,我也不是十分想知道。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

榮烈唇角的笑意微斂,看著明思的眸光漸漸深幽。

良久,直到明思有些不自然的垂眸避開她的視線,他才低聲緩緩地用了三個短句來回答明思的問題,”我原先本沒想過,後來想過,現在不想。”

雖是短句,但聽明思耳中,卻片刻反應過來,明白了他所表述的意思。榮烈的意思是,他本來沒有想過要爭過那個位置,後來中途有想過,而現在卻是不想了。

後來想過?

明思怔了一瞬。

忽然想起秋池先前提到了內容,心裡就有些明瞭了。

這個後來,應是兄弟失和之後,但應該不是太後提議換太子之時。榮烈既然說原先未想過,那說明他原先是沒有這份野心的。

可為何現在又不想了?

明思有些愕然。按道理,他眼下的處境應該不會比那些年更好。隨著他年紀愈長,榮安對他的防備和戒心只會愈來愈重。上回在大雪山時,分明榮安就已經對他下了手,他現在怎麼會不想了?

看著明思面上神情變幻,眼底三分疑惑三分驚異。這般神情倒顯得出幾分小女兒嬌態。

榮烈眼中不禁笑意掠過,語聲情不自禁的低柔下來,”你這般眼神,是不相信,還是擔心我?”

明思的眼中卻無玩笑之色,而是帶了幾許任真的神情,”難道你自己不擔心?”

榮烈笑意微收,靜默了須臾,眸光深邃而專注地凝視著明思,語聲低沉,”我的事有些……複雜。等此番事了,若你還願意聽我說,我便都說給你聽。”

明思只覺心房驀地輕顫。

一室的朦朧中,榮烈的一雙眼寥若晨星,即便是這樣微弱的光源下,那雙琥珀色的眸間,也似流光溢彩般的生輝褶褶。

明思一時怔忪,心裡沒來由地生出一絲慌亂。

怔了片刻,她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你相信秋池說的麼?”

榮烈似低吟了一番,抬首一笑,”有些應是真的。”說著朝那桌面的方向瞥了一眼,收回目光,”那藏寶圖,他說有景成帝手書為證應是真的。還有那三萬藏兵,也同皇兄預計相符。不過其他的,我此際也難辨真假。”

明思默默不語。

明思的面頰掩映在半陰暗的陰影中,因為垂首的緣故,幾縷髮絲也跟著垂下,從耳側傾瀉,擋住了那精巧下頷。但以榮烈的目光依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青絲髮隙間那瓷白如欲的肌膚和輪廓線條。

榮烈很清楚地看出,她的下頷比前些日子看著,還要尖一些。

心裡滿滿都是無奈的憐惜,他伸出右手輕輕蓋在了明思交疊放在錦被上的手背上,”思思,我現在不能對你許諾。你想的,我都明白。你不願說,我就不問。可無論如何,信我,好麼?”

一隻手蓋住一雙手,一方是白皙纖小柔美而微涼,另一方卻是膚色較深的寬厚優美纖長,觸之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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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四十三章 總還有我

    不知為何,這一瞬,明思的眼底忽地湧起一股熱氣。

    心房驀地一揪扯,心底竟然生出些發緊的酸意來。

    心中紛亂已極,有許多話想說,卻是說不出。

    是的,兩人的對話雖都極簡單,可到了這刻,她如何還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說,她想的,他明白。

    他知道她想要的什麼……

    這樣的結果明明的眼下這局勢中,最利於她的一道拐彎,可她此刻卻無半分歡喜。

    心底是難言的酸澀,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憋悶和難受。

他根本不知,秋池所說的,真的也許只有有關藏寶圖那一句!就算是這一件,明思此刻也不敢全然相信!

可是,她卻甚麼都不能說!

不知他們是真不知她知曉了司馬陵的消息,還是他們的確看準了,她不會揭穿。可是無論是何緣由,她都覺得心底發涼。而更悲涼的是,她此刻此地也的確是不說。

面對榮烈的目光,她甚至有些不趕面對。面對榮烈的坦陳,她連多問一句,都覺得自己有些刺探的卑鄙。

她還不清楚秋池他們的真正用意,而榮烈的不能許諾,她也明白。榮烈也必然有榮烈的底線,若是他們的作為超出了這個底線,榮烈自然也不能姑息。

所以,他說,他不能許諾。

今日一日間,太多信息的湧入。即便是明思早有諸多心理準備,可此際,也只覺腦中有些混亂。太多的信息需要整理,而且,這其中定然還有她所不知的部分。

此番之事干係重大,牽一髮而動全身,不僅會影響到她和身邊之人,稍有不慎,便是驚天之亂,便是屍橫遍野。

可她明明知道秋池說了謊話,也明知他們定有所圖,她卻還是選擇了隱瞞。

不是沒想過自己會隱瞞,只是她真的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秋池今日的出現也好,此刻榮烈的眸光也好,兩者帶來的震驚和影響,都不在她曾經地預計範圍內。

曾經信任的讓她心涼而痛,一直戒備的確讓她心亂而澀。

兩者的落差更讓她有些迷惘。

自己一直所堅持的,是對的麼?自己真的有能力去改變甚麼嗎?

好像除了自己,身邊的人都已經變了。變得讓她有些無力區分對錯,看不清前路的方向。

明思看向榮烈,大大的眼中似有一絲迷茫,神神怔松不明。對視須臾,她沒回答榮烈那句信他的問句,卻語聲輕輕道,”這兩日我有時候會想,我好像是個挺不吉利的人。在我身邊的人,似乎很多都沒落下什麼好。藍彩死了,帽兒殘了腿。還有秋池……算是國破家亡吧。我總是堅持著自己的想法,旁人很難改變。我也不喜歡對人說。可是我這一世也真的很滿足,我喜歡大家喜歡我,也喜歡大家都過得很好。即便是沒辦法過得好,那也至少也能活著。我曾經同三姐姐說,天有運道,人有運氣。運道也許是一世,運氣卻是一時。只要自己夠努力,夠堅持,那熬過了壞運氣,也許下一個就是好運氣。再大的苦,再大的難,只要不放棄信心,也許就有機會改變。可是我現在卻不敢肯定,自己以前做的究竟是對的,還是不對。藍彩若不是跟在我身邊,也許現在還好好活著。若是我一早同秋池說清楚,或是早做決定,帽兒也不會殘了腿。我仗著自己比別人多看了些書,多知道些事,我總是堅持自己是對的,可萬一我錯了呢?”

長長的一段話,到最後已是眼簾半垂,語聲低微若不可聞。

榮烈卻字字聽得清晰,眼前的明思睜著大大的一雙杏眼,黑寶石般通透的瞳仁中,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可這雙宛若小鹿班清澈黑亮的眼中,此際其實卻沒有他的存在,滿滿都是他從未見過的脆弱和迷惘,甚至還帶了一絲惶惑。

榮烈的心微微一縮,下一刻,他心神一震,似乎若有所悟。

極快地垂了下眼簾掩去情緒,再度抬眸,唇邊已是笑意,一手揭開錦被,蓋在明思手上的右手將明思的兩隻疊放的手依次放回錦被中,然後將錦被放下掖好。

做好一切,他才淡定淺笑著地看向明思,似又斟酌了下詞句,笑了笑,”知道我怎麼想的麼?人不可能一輩子都不做錯事。你說的這些,在我聽來都不覺得是錯的。真照你這樣算,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都可算得十惡不赦。我這樣的,定是要算上一個。其實,你只怕是這段時日想得太多了些。無論是藍彩還是帽兒,她們字有她們的命數。你怎能保證若非在你身邊,她們就一定會更好?活著固然是好,可若憋屈受苦的過一世,那還不如快快活活的過一段。就算短短十日,至少也快活過。我相信她們定不會後悔同你一起。”頓了頓,語聲輕了些,”相信我,沒有人捨得後悔。”

明思默然半响,抬起眼看向他,唇角笑意卻有些自嘲,輕聲道,”我明白你說的意思,”驀地垂了垂眼簾,”可我說的,你不會明白的。”

榮烈一怔,下一瞬,輕輕蹙眉,忽又展顏而笑,”是麼?我一直還以為自個兒挺聰明的。不過也無甚關係,你明白我說的就成。日後日子還長,總會有明白的一日的。”

最後一句,榮烈刻意放緩了語速,語氣卻是自然之極。

明思心神一震,驀地抬眼朝他望去。

榮烈輕輕而笑,”你該不會以為我會讓秋池帶你走吧?”搖了搖首,榮烈唇角彎出一個輕盈的弧度,凝視著明思,眸光倏地幽深,語聲低低而緩,”思思,到了如今,你可有一分歡喜於我?”

低沉的聲音似有一絲的沙啞,那一雙琥珀眸子,亮若星子,卻又覺得深邃不見底。

明思驀地怔愣,一時間竟忘了挪開視線。

還未等明思開口,榮烈卻忽地垂眸低低一笑,你還是不要說了,聽我說便是。”

明思方動了動的唇又抿起,心中頓覺一絲鬆懈。若在往常,這樣的情形,她自能想出數種答覆,可方才那一刻,她的唇雖動了,卻是詞窮的。

榮烈半垂著眼簾,停頓須臾後開了口,”我從未懷疑過秋池不會尋妳。卻並非是你告訴我那些事情之後,甚至並非是你入王府之後。早在我回到京城,得知你的身分後,我就確信秋池終是會來尋妳。所以金鑾殿上,我趁火打劫的求了那道賜婚旨意。求這道旨意於當時的我,想得是一舉兩得。一方面──以妳做餌可以引秋池現形,另一方面可以擋去皇兄把寶光賜婚於我。當時求那道旨意,我是一個念頭閃過後就決定了,半點遲疑都未曾想過。甚至當時想到這個主意,我心裡還很是快活。你相信麼?我從未動過要娶一個女人回府的想法,從未生過這般的想法。後來,我自個兒也有些奇怪,當日之時我明明覺得妳有諸多惡劣,可想到這個主意極有可能成的時候,我竟是想笑出來的。後來的日子裡,我想了許久,才終於想明白這其中的緣由。原來,喜歡一個人……總是在你不知曉的時候,心就先知曉的。原來……我的心在那樣早的時候就親近了你,歡喜了你。”

明思聽得呆愣,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怔怔地看著榮烈,心跳好像有些快,又好像不那麼快。

說不出的感覺。

這一瞬間,她只覺這一切有些夢幻般的不真實感,可冥冥中,這個場景似乎也並未讓她有多麼的震驚不適。

可卻讓她忘了該如何反應,就那樣怔怔愣愣地望著榮烈,點漆烏眸黑幽幽,一霎不霎。

榮烈也抬起眼,語聲低柔若清風拂過春天的水面,眸光溫潤之極,”今夜之前,我原本是想,若是他來了,我不會即刻出現。我知曉他定然是想帶你走的,我想知道你會不會跟他走。可早前一聽到消息,我只坐了片刻就忍不住了。明明知道你如今定是不會同他走的,可我還是沒能忍住。我怕你憐惜他,怕你想起你們的舊情,怕你見了他後,會更遠我一分。即便這些都不會,可我也不能想著你們在一起的情形,我不想讓你們單獨多待一分,沒在我眼前,我心裡總不踏實。我原本想著,我有耐性,我可以慢慢地明白你,也讓你明白我。可我如今卻是怕了,怕老天不給我這運氣,怕你不肯給我這十日。”頓了頓,他唇角笑意輕輕,眸光靜靜而柔,”這些話我原本沒想著現在說,原本我以為說這些會很難。我從不喜歡女人,也沒想過有朝一日,這樣的話,我會對一個女人說。可現在我要說,思思,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喜歡極了,喜歡得都不知道該怎麼喜歡了。以前我對你做了不少混帳事,讓你不憨喜,可你不要怪我,因為那時,我還不知道你這樣好,也不知道自己會這樣喜歡一個女人。我並不是一個好人,我也不保證自己日後能做一個好人,可不管如何,你不能因為我不是一個好人就不喜歡我,眼下,我說這些,你不用多想,也不用想現在就答覆我甚麼。同你說,只是想讓你知曉一句──天大的事都莫要怕,我都會信你。天大的事,總還有我。”

最後一句,低柔迴旋,聽入耳中,卻是字字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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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10: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百四十四章 千帆過盡

    榮烈說完便頓了口,淺淺而笑,目光柔和相望。

    朦朧的靜謐光影中,眸光靜靜相接,本是無形,卻似有什麼東西,無聲息的脈脈湧動。

    明思怔然得近似恍惚,在這種她原本該避之不及的對視中卻再度忘了把視線挪開。

    長長的幾段話,榮烈的語速一直平緩,每一個字,她都聽清了。

    她沒有聽過這樣的情話。

    如果,這也算是情話的話。

    榮烈的話聽起來更像一種陳述。

    可這這種陳述中帶著一縷溫情,溫情中又帶著一絲感傷,而感傷中卻又似有一種無形的微然魅惑。

    她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嘴張了張,卻又無言。

原本她想說演下這種局勢也許會很危險很麻煩,可榮烈說了,天大的事都莫要怕。她又想說自己很可能在兩年後就纏綿病塌,可榮烈他也說了,天大的事,總有他在。

總有他在……

明思有些想哭,卻又哭不出來。心房有些發脹,卻又不敢讓熱氣再度盈上眼眶。

她很想說,這四個字所代表的意義,其實真是很難。

能說到的人,也許在說的時候是用了百分百的真心的,可這世上的事,卻總是知易行難。

她還想說,老天其實是很壞脾性也很無聊的,它好像極不喜歡人們隨意的許下承諾。所以,它總會在你的承諾上使各種的壞,用盡各種手段來破壞。也許,它是討厭這兩個字。也許,它是見多了因失去承諾而失望或是惱怒的人,它不喜歡那樣的場景,所以,它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這些塵世中的凡夫俗子,不要輕易的承諾。

榮烈一直唇角噙笑微微,靜靜地看著明思。

他看到了明思面上的怔松不明,也看到了明思眼裡的若干波光變幻。他感覺到她好似想說甚麼,也感覺到她的心緒並不似她此刻表情這般單一。

他知道自己並不夠光明。他的確沒有觸及過男女之情,也沒有任何的經驗。可愛情是人天生的一種本能,即便是看起來再絕緣的人,在遇到了愛情的這一刻,很多東西都會醍醐灌頂。

他足夠聰明,也足夠敏銳,更足夠的會看穿人心。

所以,在明思睜著黑亮和迷茫的那雙大眼睛低若無聲地說”萬一我錯了呢?”,他便知道,這是他極好的一個機會。在她最脆弱,最不自信的這一刻,也是他最有機會侵入她那扇向來緊閉的心門的時機。

他原本是真的沒想過要在今日同明思說這樣的一番話,可在那一刻,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乘虛而入”。

在這個時機的選擇上,他的確是耍了手段。

可誰有能說愛情不能夠手段呢?

只要一顆足夠光明的心,愛情是可以用盡手段的。

榮烈長身而起,伸手扶著明思的肩膀,微微用力,卻是輕柔,”別想了,我說了不要你想,也不用你回復我甚麼。眼下,你最該是閉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覺。”

明思慢慢地回神,也實在不知自己該說甚麼合適,輕輕頷首,也就順勢躺了下去。

躺下去後,垂了垂眼簾。羽睫蝶翼般的幾顫後,又不自覺地抬起。一抬起,卻又與榮烈的那俊顏上的眸光相接。

青絲鋪陳,宛若流瀑。

黑琉璃般的眼眸偷透亮澤,襯著那小小精緻的如畫臉龐,驀地讓人心生憐惜。

榮烈替她整了整被,看著她的眸光,唇角微微揚起,卻是輕嘆口氣,”你再這樣看著我,我真就走不了了。”

明思倏地一滯,下一瞬,雙目即刻闔攏緊閉。

只聽榮烈又嘆氣,語聲亦有笑意絲絲,”思思,你可真夠不給我臉面啊……”

隨著低語輕嘆的話聲,明思感覺榮烈似在低低的笑,而後,腳步便輕輕的遠去了。

門扇合攏,腳步聲也終於寂靜。

明思睜開了眼,室內再度恢復了寧靜,好似之前的那數十個入睡前的夜晚,寧靜而婉約。

可是,又好像有甚麼不一樣了。

睜著眼良久,明思原本以為這個夜晚定是極難入睡,可不知何時,她竟然就那樣沉沉入了睡。

一燈如豆的室內,在明思均勻的呼吸聲中,顯得分外的靜謚安好。

@@@

明思也未想到自己這一覺睡得那樣沉。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漱洗的時候,帽兒竟然慰問明思關於昨晚的事,反倒讓明思有些生奇。

待用了早膳已是近已時。

一直等帽兒把牛牛抱了過來玩耍,明思提了一句後,帽兒才說沙魯一大早就過來囑咐。說是昨夜王爺同王妃商議事情,讓他們莫要急著喚明思起來用早膳,若是未醒,多睡會兒不妨事。

在明思的建議下,牛牛眼下已經開始吃米糊。蓮花又折騰了一些磨得細細的花生核桃之類,少量的加在米糊中給牛牛食用。此項舉措得到了明思的極度讚許,蓮花被帽兒如玉打趣得臉紅而喜悅。

明思餵完了牛牛米糊,牛牛吃飽了便有些犯困。小腦袋半搖不搖,眼神迷濛的模樣極為可愛。幾人看得大樂。

這時,外面來報,太后遣了身邊的纏枝姑姑來探望明思。

將牛牛交給金葉,明思整理了下儀容,便到上房。

纏枝笑吟吟地進來給明思行禮,”聽說王妃受了驚,太后特地讓奴婢過來看看才放心。”

說著,身後的宮人便流水般奉上一堆禮品。

明思含笑道了謝,說自己並無大礙,有勞太后掛心。

纏枝笑瞇瞇地打量了下明思,抿唇笑道,”奴婢看著王妃精神好了,心裡也高興。太后一直念叨著王妃,說王妃許久不曾入宮,可想著呢。”

望著纏枝的神情,明思心裡頓時有幾分會意,遂笑道,”我也正想著何時去看母后,只不過最近總這樣那樣不得閒。這樣吧,姑姑若不嫌棄帶著我麻煩,我就隨姑姑入宮去看看母后。”

纏枝聞言而笑,心裡只讚明思通透,連連頷首笑道,”這可感情好,太后只怕會高興極了。”

兩人笑說罷,便一道朝外行出。

明思帶了帽兒同行,讓如玉同府裡交代一聲,稍後遣車來接,就同纏枝一道坐著慈寧宮的馬車走了。

道了宮中,太后果然大喜,攜著明思的手上上下下細細打量,最後憐惜嘆道,”比上回見著,可瘦了不少。這老十七,怎就一點不會養人。好好的孩子,活生生的養瘦了這許多。”

太后的口氣著實讓明思忍不住失笑。這說得好似她到成了被圈養的某種動物了。可太后語中的誠摯和關切卻是顯而易見的,雖只是相見兩回,冥思確知道太后是有些孩子氣天真的,自然心中只會欣然。

攜著明思的手在瑬金的華麗胡床坐下,太后又讓人送了血燕過來,逼著明思同她一道服用。說話間,難免又帶出些美容養顏經。

和和睦睦的用完一盞血燕,宮人服侍著淨了口,太后才看著明思柔柔笑問,”思思,你同老十七最近可好?”

用了納蘭明思這個名字這樣久,明思忽然發現,只有兩個人會這樣喚她。一思及,便一時怔愣。

望著太后那美艷面容上的慈藹笑意,明思噙笑點了點頭,”母后不必擾心,我們都挺好。”

太后卻搖了搖首,輕輕嘆息著,”你這孩子啊,母后既是問了你,那你就該同母后訴訴苦才是,哪裡甚麼都要瞞著呢?母后雖是老了,可母后也是女人。母后看得出來,你不快活。”

明思微微一愣。

“傻孩子,”太后輕輕笑著,眼神憐惜,”母后如今雖不大管事,也懶得管。可是一個女人究竟快活不快活,看眼睛便能知道。思思,你方才對某母后笑的時候,眼睛卻是沒有笑的。”

明思微滯,頓時懦懦,又只能無言。

太后抿唇,眸光柔和,只看著明思笑。

明思有些靦然地垂了垂首。

“無妨的,”太后輕聲笑了笑,”母后也沒別的意思。只是皇上昨兒個提了一句,母后才知曉你此番受了驚。這才讓纏枝去看看,心裡才好放心。如今見你還能對母后笑出來,那說來還不算太壞。眼下不想說,也無事。母后也就是想找人說說話,可皇上宮裡那些個,母后也不喜歡,個個都是說一套,沒意思得緊。”

明思抿笑抬首,心裡也極喜歡同太后的這般爽朗率性的相處,讓她覺得很輕鬆。

笑了笑,明思道,”明思不如母后豁達遠矣。”

太后頓時輕笑,笑了片刻後,笑意緩緩收成唇邊的一抹淡笑,”母后其直並不豁達,如今這般,不過是歲月催人老,千帆已盡罷了。到了母后這歲數,在意的也好,不在意的也好,都已經過去了。這豁達,不過是因為如今已經沒有太多東西能讓母后在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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