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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蓝石

[穿越重生] 《嫁夫》作者:灏漫(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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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1 16:0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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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铃铛
    说是金色却有带着一些黑色的花纹,纹路雕刻得也有些奇异古朴。
    纳兰笙一副献宝的得意表情,“这是我昨儿才得的,是前朝的古物——”说着一手分拿一个,然后右手一摇,“叮铃铃”地声音便清脆的响起,甚是悦耳。
    “啊——小 姐,两个铃铛都响了!”蓝星看得仔细,讶然惊喜。
    明思也看到了,微微动容。
    古籍上曾记载过这样的古物,但从来没有看到过实物。
    很多同事怀疑记载的真实性,但是教授却说,古人的智慧和聪明其实远远超过现代人的想象。许多的工艺和技术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被湮没了。
    她一时好奇,忘记了初衷,睁大眼睛盯着纳兰笙左手不动而响的那个铃铛。
    纳兰笙见她这般摸样,便将左手的铃塞到她手中,十分豪爽地,“六妹妹,这个给你。咱们一人一个!”
    明思这时已经清醒过来,接过笑了笑,“我只看看就还你。”
    说着,举起铃铛仔细的观察起来,看完手里这个,又看纳兰笙手中那个,这才找到差异。
    两个铃铛大小形状完全相同,不过一仔细,便会发现铃铛上的花纹一个是顺时针,一个是逆时针。
    纳兰笙有些泄气的看着手里的铃铛,“也不知道舅舅是不是哄我,这个铃铛只有在一个人手里才会同时响——哪里是什么同心铃啊?”
    说着,悻悻的举起手摇了摇——
    “叮铃铃”的声音再度传出,跟方才一模一样!
    明思一笑,举起手中铃铛,“响了啊。”
    纳兰笙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我,我昨日同三姐她们都试过啊,不响的——这,这是怎么回事?”
    明思耸耸肩,她看过的古籍上也语焉不详,教授分析是一种磁场共振现象。
    当然她不可能跟纳兰笙这样解释。
    纳兰笙见明思不信,面色便有些发急,一把将手中铃铛塞到蓝星手里,“你摇!”
    蓝星也没搞清状况,看了明思一眼,举手一摇——她手中的铃铛响了,声音有些单薄。
    “你看你看——我没骗你吧。”纳兰笙惊喜的叫起来,又抢过蓝星手里的铃铛,“六妹妹,你摇试试!”
    明思也有些诧异,看了看手中的铃铛,见纳兰笙和蓝星都一脸急切,也有些好奇,举手一摇!
    “叮铃铃——”
    两个铃铛又都响了!
    “响了!响了!”
    “小 姐,真的响了!”
    纳兰笙一脸兴奋,蓝星满脸雀跃。
    明思笑了笑,镇定下来,将铃铛还给纳兰笙,“五哥哥,我不能要。”
    纳兰笙呆了呆,没有伸手,“为什么?你,你不是喜欢么?”
    明思无奈,这其中缘由如何分说得……
    也不好打击这少年,她想了想,“这是同心铃,五哥哥送我不合适。”
    纳兰笙想起昨夜舅舅的打趣儿,也觉得有些不大好——自己同六妹妹可是兄妹呢!
    又暗自嘀咕,为啥要叫同心铃?随便叫个别的名字也好啊!
    想了想,一咬牙,将自己手中那只也塞到明思手里,“那就都给六妹妹吧!”
    明思哪里想到他这样大方,分明看他模样也是极喜爱的,要不也不会一大早守在这儿献宝——他原本应是想自己留一只的。
    明思一滞,“不必了,五哥哥你自己留着——”
    纳兰笙的脸垮了下来,手却停在半空不动,垂下睫毛,“六妹妹不喜欢我——是因为当年我没说出五姐害六妹妹的事么?”
    明思苦笑摇头,语气真挚,“怎么会?我若真讨厌五哥哥,昨日就不会送鹿肉过去了。”
    纳兰笙猛地抬首,双目放光,唇角笑开弧度,“我也是这么想着——我每次见到六妹妹都觉着很亲近,”笑容灿烂的把手中铃铛朝明思手里一塞,“六妹妹要真不讨厌我,就收下吧——不收就是讨厌我!”
    明思无奈了,实在无法拒绝这个少年的热情,“那就谢谢五哥哥了。”
    纳兰笙呵呵一笑,很是喜悦,“那我先走了,六妹妹也赶紧些,别晚了,师长要罚的。”
    明思微笑颔首,目送他一路走得优哉游哉。
    叫别人赶紧,他倒是不怕师长罚似的!
    明思好笑地摇了摇头,“蓝星,我们走吧。”
    纳兰笙刚刚走到湖边花圃的石板路便看见明汐从一旁的大树后袅袅娉娉的走了出来,身后一步远跟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大丫鬟——正是紫茹。
    十二岁的少女面如芙蓉初绽,明眸皓齿,身着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流苏髻上的金蝶步摇,翅如蝉翼,随着轻盈的步子不住微微颤栗。发髻的另一侧,长长的明珠钗垂下长长的珠串一直到耳侧。
    “好你个笙弟——”明汐凤目微挑,语带不满,“昨日我同你讨,你不给,今日竟然给了那丑丫头!看我不告诉娘,你把大舅舅赠的贺礼给了四房——”
    纳兰笙却毫不紧张,瞟了她一眼,鼻子哼了一声,压低了嗓子道,“你若告诉娘,我便告诉老太君——四年前是谁把六妹妹带到莲园的!”
    明汐脸一白,左右看了看,“你,你胡说什么?”
    纳兰笙冷笑两声,“你自己做的事害的六妹妹差点送了命,我不过是替你补偿一二——你倒来威胁我!五姐,你好没道理。”
    明汐在三房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平素不说纳兰诚,便是比她小的纳兰笙也是多有让着她的。
    今日这般,还是头次。
    明汐顿觉脸上挂不住,但自己被纳兰笙拿了把柄,话也硬不起来。
    如今她和明柔都被老太君接到身边养,她也更加清楚老太君的底线,若真知道了这事,那可了不得。
    纳兰笙看她脸色忽红忽白,也心软了,“五姐,我不会说的——要说我早说了,哪会等今日。不过五姐也莫要再欺负六妹妹了。她心肠很好的。”
    明汐红脸微赧,“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那时候还小,不过玩笑罢了!”
    “你上回还弄破了四姐的裙子……”纳兰笙小声嘀咕。
    明汐恼了!
    “我们才是一母同胞的,你帮这个妹妹,那个姐姐的,算什么意思!”明汐赌气恨声,“那你去做别人的兄弟好了,不用管我叫姐姐了!”
    纳兰笙见她又怒了,眉头微蹙,“五姐,我们自然是亲近的,可大家都是一府的兄妹,你何苦做那些事儿?便是为了太——”没说出来,转了个话头,“对你自个儿也不好,上回老太君不也罚了——”
    “小 姐,五少爷是把您当亲姐姐心疼才会说这样的话,你该高兴才是。”紫茹眼见明汐脸色愈加难看,便出声打断劝和。
    明汐一想也对,纳兰笙不也说是为她赎罪么?
    话虽不好听,但她自己的亲兄弟定然不会向着别人,笙弟也是向来是让着她的……
    脸色顿时稍霁,忽地又想起个紧要的,她转头看向纳兰笙,“那你可有告诉过别人?”
    纳兰笙一怔,立时明白她所指,睫毛微微一颤,语声平静道,“没有,我若告诉了别人——你以为还能像如今这般无事么?”
    明汐瞬即展开笑颜,上前一步亲热地把住纳兰笙的胳膊,又拿出惯用的那套撒娇手段,“好啦好啦,笙弟别生气了!五姐知道错了,领你的情还不行么?放心吧,如今跟着老太君学了许多规矩,我心里明白着呢!”
    纳兰笙被她拉扯了几下,本有的七分气也磨去了大半,神情带了些不自在的,“好了,我去族学,五姐你也快些吧。”
    明汐笑着颔首,“好,快些去吧。”
    纳兰笙这回不敢再悠哉了,一路小跑得飞快。
    望着纳兰笙的背影渐渐远去,明汐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冷声道,“你说,四房那丑丫头知道么?”
    紫茹沉默片刻,“依奴婢看,五少爷应该是不会说的。”
    四年前的事,她心里也后悔过。
    毕竟为了讨明汐欢心差点害死了一条无辜人命——心里不是不愧疚的。
    明汐微微点头,又想起另外一头,神情间三分娇羞,“你说太子哥哥到底喜欢谁?”
    这几年太子频频造访,府中下人也猜测纷纷。
    紫茹心中一颤,眼前现出一个身影云步行来,只见凤目睥睨,勾魂摄魄,眉间朱砂如火似血映得玉面更是皎皎如仙…..
    “自然是喜欢小 姐。”压抑着面上想要弥漫开的红晕,紫茹的语声有着无比的决心和坚定,“小 姐且放心,除了你,谁也做不了太子妃的!”
    明汐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提步朝前路款款行去。
    今日第一节是女艺吴师长的课,她便迟上一些,也无甚大碍。
    明思老老实实在调琴。
    家学的师长们都很严厉,至少于表面上,都一视同仁的严格要求。
    她不想出头,也不敢躲懒。
    不过纳兰府的小 姐们心里都清楚,这师长也好,学生也好,也都还是有不同的。
    六位师长中,教女学的蔡师长和教女艺的吴师长都曾在宫中担任过女官,地位比其他六位要稍稍不同。
    而教女仪的韩师长则是宫中礼仪嬷嬷出身,虽是奴籍放了民籍看似要低一等,但其实地位微妙,毕竟,她原先是太后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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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1 16: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章 偏爱
    至于教授绣艺、画艺和棋艺的方师长、柳师长、李师长则是老太君从民间求聘回来的大家,个个都有一身看家本领,在民间声望也很高。
    真正做到一视同仁的其实只有柳师长和李师长,很大的原因是纳兰侯府的小 姐们在棋艺和画艺上天赋都惊人的平均。
    没有特别出挑的,也没有特别差的。
    而女仪韩师长则明显的对明柔明汐要关注和看重得多。
    另外,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是明柔是蔡师长的得意弟子,而明汐则是吴师长的爱徒。
    方师长对明思些许偏爱,相对而言却不甚引人注目。
    毕竟,刺绣对这些大家小 姐而言几乎用处是最少的,不要说进宫,便是随便嫁个豪门大族,也有一大堆丫鬟绣娘帮着做针线。
    有几个豪门夫人的针线能赛过那些练了十几年的绣娘?
    用处实在不大,不过是个门面功夫。
    何况六小 姐无论怎么绣,也改变不了什么。
    大家都不在意。
    各项技艺的重要性,女学第一,琴艺第二,其次女仪,然后画艺和棋艺,绣艺则的垫底。
    调好了琴,明汐才姗姗到来。
    吴师长颔了颔首,明汐便坐到了座位上,正在明思右侧。
    “六小 姐,把前日教的曲子弹一遍。”
    明汐刚刚才坐下,吴师长便点了明思的名字。
    明思腹诽,若不是怕明汐气息未匀,这等“殊荣”几时落到别人头上过?
    明汐的琴艺向来是作为范本点评,然后才会抽查她们,比较不足。
    她起身行了个礼,坐下开始了中规中矩的弹奏。
    瑶琴对她是新鲜事物,是真正到这儿才学会的。
    但是自小练习芭蕾,钢琴过了十级的她对音乐的领悟力绝对超过了这些姐妹。
    她心里清楚,若论指法,她或许比不上明汐,但如果全力弹奏,综合评定,她未必比不过。
    可是,必须低调!
    一曲奏完,起身一礼,复又坐下。
    吴师长轻轻的摇了摇头,露出淡淡笑意,“五小 姐,你来弹一遍。”
    明汐面带笑容站起,“是。”
    左侧的明欢同情地望着她——吴师长批评人最是不遗余力,尤其是对除明柔明汐之外的几位小 姐。
    明思心里轻轻笑了笑,屏蔽双耳,开始神游。
    不知不觉已经四年多了。
    过去对她而言,记忆虽还在,但感觉已经模糊。
    从一开始的如履薄冰,到之后的渐渐融入,而今几乎算得上如鱼得水。
    四房这几年的策略和应对很成功,当然和老太君重新表露了纳兰侯府第一执掌人的权威,有莫大关系。
    老太君对四房有种特殊的宽容。
    二夫人在四夫人跟前也嘀咕过一次,却不敢在老太君面前再仗义执言。
    四个女儿——已经足够多了。
    如果没有意外,太子妃必定会在明柔明汐间产生,这也是皇室和纳兰府的默契共识。
    从老太君的举动也可看出端倪。
    这半年来,明柔明汐的言行举止的确稳重了许多。尤其是明汐,对哪个姐妹都是笑颜相对,再也没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件。
    没人找四老爷四夫人麻烦,也没人找她麻烦,明思觉得很惬意。
    更何况,每日在鸣柳院撒撒娇后,回到春芳院,又是她的自由天地。
    万事俱顺,只欠东风。
    再过两年,应该就可以开始计划了。
    她要为亲人和自己打造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未来!
    “六姐姐,六姐姐…..”明欢轻轻的叫她。
    她激灵一下,抬首却见吴师长眉头紧蹙——正看着她,“我说的,六小 姐可记住了!”
    赶紧站起,低声道,“谢师长教诲,明思记住了。”
    吴师长面色微沉,“琴为之乐,可以观风教,可以摄心魄,可以辨喜怒,可以悦情思,可以静神虑,可以壮胆勇,可以绝尘俗,可以格鬼神,此琴之善者也——我受贵府太君之命,自当竭尽所能,你们既然受我所教,便该用心体味个中真义。”顿了顿,“六小 姐——”
    明思垂眉敛目,恭声道,“在。”
    “你须得多向你五姐姐讨教才是。”见明思态度恭谨,她眉头松了送,语气也缓了些。
    观风教,摄心魄,辨喜怒,悦情思,静神虑,壮胆勇,绝尘俗,格鬼神…….
    ——明汐能达到么?
    明思恭敬的应了一声,心底发笑。
    古琴评级也是十级,按她的估计,明汐最多也不多七级。
    不过匠人的水平。
    缺乏生命的感悟,缺乏感情的宣泄和生活的历练——音乐便没有生命力。
    吴师长未必不知,但明汐的未来——胜算的确也很大…..
    她垂眸淡然一笑。
    来这个世界四年,不仅仅是身体的脱胎换骨——这个幼小身体中那个属于杨颖琪的灵魂在从前的二十多年中从未如此的轻松和快意过,甚至于她有时几乎想到“杨颖琪”这三个字会有一种隐隐的陌生感。
    人总是会本能的用快乐淡化过去。
    与过去全然不同的身份、面貌、身体,还有全然不同的环境,她常常不经意的生出“庄周梦蝶”的感觉。
    前世今生,旧事如梦。
    明思觉得,自己的灵魂和思维从未有一刻如同此刻这般的清晰过。
    在四年的时间中,潜移默化的改变和影响着身边的人和事,从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如今的游刃有余——这是过去的杨颖琪做不到的。
    一切都在最满意的范围内,她也从来不确定自己真的能做到。
    杨颖琪从来没有如此快乐过,满足过,自信过。
    她相信自己能让自己的亲人,也能让自己过上想要的生活。
    四老爷、四夫人、滢娘,还有蓝星蓝彩蓝灵…….
    这样的快乐温馨,她眷念着、贪图着、贪婪着——她想永远的将它延续下去!
    可是永远实在是世界上最不堪其重的一个词,已然觉得自己已经醍醐灌顶般想透彻和做好准备的明思还需要在岁月中对这个词深深体会……
    明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视线落在空中的某处却没有焦点,嘴角露出了不经意的淡淡笑意,浑然不知道吴师长已经宣布小休——直到明汐的声音惊醒了她。
    “六妹妹,你在看什么?”明汐微笑着坐到了明思的长凳上,态度少有的亲昵。
    虽然有了笙弟的回复和紫茹的判断,她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踏实,还是探个虚实究竟心里才能踏实,在她看来,想要探知这个胆小而脑子有些不灵光的六妹妹心事应该是极其容易的。
    方才,她也一直在偷眼观察。
    果然,当看到明思一直老老实实又有些傻傻呆呆的模样时,她心里无声下了个结论——看来,这个六妹妹是真还有些傻啊!
    不仅对吴师长的批评没反应,甚至连吴师长宣布小休,她也不知道,竟然还在发呆傻笑…..
    她面上的笑容又深了三分,“六妹妹,小休了——可要用些点心?”
    早已守候在侧的紫茹将备好的食盒打开呈了上来,八样小点精巧细致,色香俱全。
    明思心下微诧,明汐虽说有变化,可如此主动和蔼——还真是头回。
    她转头看着明汐,轻声道,“谢谢五姐姐,我不饿。”
    可明汐很是热情,好像没听见明思的拒绝般,伸手拈起一块白色的点心放到她手心,“你尝尝这个吧,这是羊奶做的酥奶酪,很好吃的——这是西胡人的点心方子做的,外面吃不到的。”说着,自己也拿了一块好像做示范般咬了一口,“很软的,不会粘牙。”
    明思暗忖,看这样子,应该不像是来找茬儿和下陷阱的,至于目的如何,还需静观其变。
    “谢谢五姐姐。”轻轻一闻后,她慢慢地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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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1 16: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一章 试探
    这样类似的点心在内蒙赤峰挖掘现场时,她也曾经吃过,相比那些甜食而言,还算味道不错。
    一入口,只觉香甜软滑,奶香浓郁,不知里面加了什么秘方,的确比她原来吃过的却还要好吃几分。
    这样想着,她面上也现出了应该表现出欣喜和喜爱之情。
    “好吃吧!”明汐语带得意。
    明思露出了天真而羞涩,还微微带了几分受宠若惊地笑意,颔首低声道,“好吃,谢谢五姐姐。”
    看着明思面上那毫无做伪的笑容,尤其是那几分受宠若惊,又看着明思甚是香甜地吃完手中的点心,明汐心下大安了。
    若真记得了当年的事情,明思定然不会这样毫无戒备的面对她。
    心情大悦之下,明汐大方将一碟子酥奶酪都取了出来放到明思手上,笑容可掬地,“这些都给六妹妹吃吧——以后若是想吃就同五姐姐说一声就是。”
    此刻,明汐想起了紫茹的话忽然觉得很有道理。
    这个六妹妹不仅有几分脑子不灵光,且无论出身样貌才艺与她皆有云泥之别,老太君又很是看重姐妹间的相处和情谊,对她好些不但可以讨老太君欢喜,还能全了自个儿的名声——那自己便待她好些吧!
    太阳真还打西边出来了!
    拿着一碟酥奶酪——明思暗暗称奇,虽然不明白明汐此番作为所谓如何,但很明显,明汐见自己吃了点心后心情似乎很好,似乎——还有一种瞬间释放的轻松感…….
    轻松感?——她若有所悟的在心里点了点头,明汐的态度的确更像一种试探。
    想来也对,如今府里的情形表面上是和睦了不少,但连下人们也能感觉到大房和三房在这种平静下的暗潮汹涌。
    特别是老太君将明柔明汐二人接到身边教养,也无形中宣告了太子妃会从这两位小 姐中选出。相信这也是和皇后沟通之后达成的共识,可这也同时表明,两位小 姐只能有一位入宫。
    四大侯府向来选妃的惯例,很少会让身份相当嫡女成为常妃——常妃只能成为皇后的助力而绝不能是竞争对手!
    何况,无论最后三小 姐五小 姐哪位成为太子妃,想来大夫人三夫人也绝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屈居其下的。
    明思觉得这简直是一种折磨。
    在一定程度上,她甚至有些同情最后必将落选的那个。
    十几年的时间都为着一个目标努力,等到终有一天,得知了自己的失败……她真的无法想象这样的心情会是如何?
    何况,除了明柔明汐,还有明雪明依这两姐妹——每次太子出现时,都会打扮得尤其悉心……
    明思不觉叹息。
    这样的制度或许最大程度上的保证了大汉的后/宫安定,但对于被“圈养”的四大侯府的女孩子而言,是真的有些残忍了。
    可是,她也无能为力。
    但凡在君权至上的封建社会,即使没有这样的后/宫制度,女性何尝能摆脱附属品和点缀品的地位?更何况,权利和地位本身也是人性所难以抵抗的。
    整个纳兰侯府,除了四房,不也全都沉迷其中,认为理所应当么?
    明汐对太子的兴趣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的显而易见——有老太君看着,眼下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没有理由对她下手,今天的这份似乎是带着“试探”意味的近乎应该跟早上纳兰笙见了自己有关,或者——还跟往事有关。
    想明白了之后,明思心里笑了笑,面上却带出几分怯怯的喜意,望着明汐轻轻的点了点头。
    看来是真不记得了!
    明汐露出了今日的第二个满意的笑容,又暗暗后悔——要是当年落水的是明柔就好了!反正,这个六妹妹就是不傻也争不过她的,真真是浪费了。
    于是,两姐妹相视而笑。
    此刻,课室里其他几个姐妹都出去了,只后排的明雪明依还在。
    看着前排的明汐明思,明依轻轻地撇了撇嘴,用手肘碰了下明雪示意。
    明雪顺着视线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低头不语。
    在看不到的角度,少女婉丽的面容上现出淡淡苦涩笑意,看到明汐,她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生母陆侧夫人私下里对自己充满企盼的再三敦促。
    “……你年纪比太子大些,样子也不像四丫头那般狐媚——大房虽有明初,可明初比太子大了三岁多,又是个极其胆小的,三房的宛丫头年纪太小,她们也定然不会选,欢儿也小了些,只怕她们心里也是不愿意的。只有你,岁数比太子爷大些,样子生得娇小,又不碍眼,太子爷不也主动同你说过话么?雪儿啊,你可得给姨娘争口气,姨娘下半辈子都指望你了!不论三小 姐还是五小 姐,你平日且讨喜些…..”
    不过是四年前太子主动跟自己说了回话,姨娘便生出无限希望来,每次太子一来,都会可劲儿打扮自己……
    可是,太子也只同自己说过那一次,说什么“长鼻子”?——自己根本不知道太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为了这,五妹妹一直看自己碍眼,就连四妹妹也呛了自己好几回,可谁又能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感受?
    对于那个比她小一岁却比她要美貌十分的天之骄子,她一直有一种隐隐的畏惧感。
    犹记得当年他问话时那种高高在上,也还记得当她现出茫然神情时,他眸光中闪过的恼怒和寒意,在这样的目光下,她只觉自己好似地上的尘土一般粗鄙不堪。
    尤其是这一年来,每当太子心情不好时,那双美丽斜长的凤目中时常会闪现出一种戾气。
    她有些害怕。
    更何况,若是五妹妹做了太子妃……思及这点,她更加退缩了。
    坐了片刻,明汐见目的达到,笑着道了句后便起身离开,紧接着,明欢进来把明雪明依唤了出去。
    看着空空的课室,明思放下手中的酥奶酪,轻轻一笑。
    “小 姐?”蓝星望了一眼门口,声音中有些担心。
    明思把碟子递到蓝星跟前,微笑道,“吃吧,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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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数月又过去。
    每年的七八月,即使是不算南方的大京,白日里也是火伞高张,炙热日升。
    而今年尤甚。
    还好老天见怜,终于在多日酷热后的这个中元节前夜,降下了一场豪雨。
    雷鸣电闪中,整个大京城都被厚重的雨帘所笼罩。
    皇宫自然也不例外。
    哗哗冲刷声中,唯有宫殿飞檐角上的神兽嘲讽寂然不动,冷漠而淡然的注视着无穷尽的前方。
    千百年来,也是不动如山。
    天地被银线连成了一片,只听“噼里啪啦”的雨声不绝于耳。
    突然间,只见天际电光一闪,犹如火蛇狂舞照亮了半面天空,随后一声动地惊雷又响起,顿时惊醒了噩梦中人。
    仁和宫西北角的一间小屋中,一个穿着中衣的俊秀少年直直地躺在简陋的床铺上。
    只见他双眼紧闭,额际鼻翼却都是大颗大颗的汗珠,神情似乎极为痛苦,嘴里还喃喃地不住重复喊着什么。
    “啊——阿妈——”
    随着这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声,他忽地凄厉惨呼,双手在空中胡乱而慌乱地抓了几把后,猛然坐了起来——!
    睁开眼,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才渐渐从噩梦中脱离,半梦半醒中,他喃喃地说完了梦中未喊完的那句,语声却如泣如诉般脆弱,“阿妈,阿爸——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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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梦魇
    “唰唰”的雨声如小石子敲击地面,掩去了他的惨呼,也隐去了他这句微不可闻的低语。
    慢慢清醒过来的他闻到了空气中一股熟悉的臊臭味——异味的来源也再熟悉不过,就在他的鼻翼下方,不足三尺处!
    这是宫里大多数公公都有的毛病……
    由于年纪不大,他的毛病平素里并不严重,但自从收到了那封信——他便开始做噩梦,一做噩梦便会控制不住……
    往常夜间,他都会垫些棉布,但这几日实在太热便取了,前几日都好好的,却不想今日居然又做了。
    闻着空气中明显浓烈的异味,他的脸愈加惨白,脸颊两侧的肌肉也随着咬紧的牙关不住轻颤着!
    放在身体两侧的手将身下已经汗湿的褥子紧紧地揪成了一团。
    忽地,外面又是一道电光四射,一室宁静中,他俊秀的面孔此刻却扭曲得有些狰狞……
    良久良久,他才慢慢地松了手,表情也平复下来。
    视线在半开的窗户前驻留了一会儿后,他起身走到一旁,打开衣物箱子,重新取了条中裤出来换上,又将弄脏的中裤丢到一旁的木盆中,倒了些水泡着。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净了净手,走到窗前——半开的窗户前是一张有些脱漆的小几,此时上面多了一个包得很紧密的油纸包。
    他慢慢打开三层油纸后,现出了一粒粒拇指大小的金红色果脯。
    最外面的一层油纸上写着数个小字,“此为十日之量。”
    他眸色阴沉地死死盯着眼前那散发着诱人甜香的果脯,渐渐地,他的唇角浮出一抹冷厉而怨毒的笑意,一字一顿地,“皇后娘娘,太子爷,奴才不叫富贵,奴才想起来了——我叫晟佳……”
    往事历历眼前浮现,那些四岁前最温暖的画面和面孔因为太过久远——无论他怎么努力去想也是模糊的一片,而四岁后那些饥饿、寒冷,鞭打的记忆却是如此深刻。
    他的哭闹不休在身体的极度饥寒交迫和疼痛中被迫终止了,为了不挨饿受冻,为了不挨打,他开始温顺而乖巧学着如何伺候人。
    但厄运没有结束,在七岁的那一夜,他被一辆破旧的驴车送进了高高的宫墙,在一个阴冷昏暗的房间中,几个老太监冷漠而凶狠地按住了他,用一把冰冷锋利的小刀把他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他曾经想认命,可五年前的一封信却告诉他仇人就在身边!
    那些毒打,那些折磨——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上官皇后选中了他,想要将他变作太子身边的一条狗!
    电闪雷鸣中,他面上的狰狞慢慢变得凄然,“阿妈,阿爸,阿姐……你们在哪儿?为什么不带土娃回家……”
    明思睡得也有些不安宁。
    不是那种落下悬崖的失重感,却好似有一种东西紧紧的困住了她,让她透不过气般的窒息。
    她竭力地挣扎,潜意识知道自己在梦魇,便努力地想挣脱。
    “小 姐,小 姐。”蓝灵轻摇她的肩膀,将她唤醒,“可是做噩梦了?”
    她睁开眼,只见蓝灵微微蹙眉,神情关切,“小 姐,喝点水吧。”
    不远的烛台上一朵跳跃的烛火映照出一室朦胧,慢慢清晰起来的熟悉感让她渐渐平静。
    深呼吸一口,她笑了笑,朝蓝灵点点头。
    蓝灵扶她坐起,转身倒了杯水递过来,她接过喝了两口,觉得嗓子舒服多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将杯子递回给蓝灵,她问道。
    屋顶的“唰唰”雨声节奏快得好似声声击打在人心上一般——今夜这雨下得可真够猛的。
    蓝灵接过杯子放好,又替她将枕头放好,“丑时中了,小 姐还是休息吧——明日府里可是有事的。”
    她笑了笑,“不过是祭地官,又不干我的事儿,再说,我对那些个也没兴趣。”
    蓝灵认真道,“往年不在咱们府里,小 姐自然可以托辞不出门,可今年是咱们府里办,小 姐却是不能不去的。府里棚子都是搭好了的——”说着,转头看看窗外,“今儿个这雷打得高,只怕天亮前雨便会停——老太君前几日也是看过小 姐的……”
    明思闻言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蓝灵说的是事实,这回由纳兰侯府出头举办,她是不好躲过去的,也不能躲。
    自从那年后,老太君不时会召集八位小 姐到颐养院,考考学问,话话家常。前日,还特意问了她的身子。
    她也有些奇怪。
    这些年,老太君待她还真是挺不错的。每月都会让双喜过来看看不说,还时不时让双禄送些东西过来,吃的、用的、摆设的,统统都有。
    而据蓝星探听的情况来看,这个待遇并非府内所有小 姐都有,至少,二房的明雪明依明欢是没有的。其实按她本来的判断,当年“王一针”老先生问诊过后,老太君应该产生一种失望的情绪才对——就算不是明显的失望,也不应该对她如此……怎么说呢,应该说这种程度的关怀实在有些超出她的预期了。
    她想不出理由。
    对此,她心里总有些微妙的异样,尤其是老太君每次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时,这种异样感就更明显了。
    这种关心是善意的,她很确定。
    但她同样隐隐察觉出这种关心的不同,同样的慈爱关怀——老太君对明雪明依明欢,甚至对明柔明汐时,态度中总有一丝微妙的差异。
    有时,与老太君视线碰触,那双已经显出苍老的眼,眼眶已经微微凹陷——每次,她总觉得那双眼在看着她的同时,似乎蕴藏着什么……
    她很好奇,却只能尽力掩饰。
    思绪拉回,明思暗自无奈一笑,无论前日里老太君关心她的身体是否有深意,明日她也必须要参加。
    因为,不仅大京里的达官显贵们会携眷而来,就连皇帝皇后也会亲临纳兰侯府,同时——还有太子司马陵……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她不由又深深叹气。
    这些年,每次听见太子要来,她心里就七上八下打鼓,生怕这位爷在府里再出什么事,所以尽管心里十分不愿凑热闹,也还是必须在每回太子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注意着。
    还好,这几年下来都平平安安的,也看不出谁有什么明显的不对劲——甚至有时她不禁会怀疑,四年前冰窖事件难道真是意外?
    那铜锁和台阶上的油迹是下人不小心弄上去的……
    可怀疑归怀疑,自己却不能赌,尤其四老爷四夫人和自个儿也在当中。
    太子即便要出什么事儿,那也绝不能是在纳兰府里!
    这样想着,心里又突然生出些莫名的担心。
    已经许久没做过噩梦了,今夜却突然被魇住,莫非是潜意识的一个预警?
    再一想又摇头,自己怎么也迷信了,应该是这雷雨天的电磁波对人的脑电波有所影响吧。
    蓝灵看她神情恍惚,久久不言,心想,小 姐即便再聪明也还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做了噩梦自然也是怕的——伸手托着明思肩背,特意又放柔了些声音,“小 姐,奴婢就在这守着,你好net生睡就是。”
    明思这才回过神,朝她笑着点点头,顺势躺下。
    此刻,外面的雷声渐歇,雨声也小了许多,四周也慢慢地开始安静下来。
    明思暗自惋惜,若是这雨不停,该有多好……
    三元节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官方地位都很高,也很受重视,几乎同元节地位相当。
    元节就是春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而三元节分为上中下三元,分别是元月十五、七月十五,还有十月十五。
    同明思所了解的,也无趣化偏差,这些重要的节日都有重要的祭祀活动。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上元祭祀天官,中元祭祀地官,下元祭祀水官。
    唯一不同的就是,老百姓会在中元节放河灯祈祷祭祀先人,而贵族中却要举办祭祀地官的“斗鸡会”。
    数十只经过训练的斗鸡一番惨烈厮杀后,最后得胜的那只斗鸡得到的奖励是它将作为最后的祭品被献祭给地官。
    这也是中元节祭祀的最后一道仪式。
    明思无法确认世上是否真有神鬼,也不知道自己的奇异经历究竟是该用唯心学说来解释,还是唯物学说来证明。
    但她很是同情那只最后获胜冠军鸡——她有时会想,如果它知晓这样的结局,知道自己的鲜血将被人类作为祭品来祈求上天宽恕人类自己的罪过时,会不会后悔自己一路过来披荆斩棘的拼杀……
    想到这里,她忽地自嘲一笑。
    自己怜悯那只鸡,可作为人,何尝又有所不同呢?
    夸父逐日,嫦娥盗药。
    夸父直到倒下之前都不知他所追逐的是一个永恒的遥不可及,嫦娥也会不知道盗药飞升之后,等待她的是永恒的碧海青天夜夜心……
    而自己在十七岁那年暑假,为了钢琴过级而拒绝了外公威尼斯度假的提议——又何尝不是一个盲目的夸父……
    犹记得外公那声叹息,可她那时不懂。
    明思闭着眼微微一笑,心里默默道,外公,我现在已经懂了。
    看见小 姐脸上带着些许轻松的淡淡笑意,蓝灵唇角一弯,俯身牵起一旁的薄丝被,轻轻搭在明思的肚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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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1 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三章 果脯
    待明思再度睡下,屋外的雨声已经零落稀疏了,到了寅时,便彻底止住了。
    清晨,明思起身走到廊下一看,院中石板上有着被侵润的湿意,却并无水迹的滞留。整个院子,唯独廊前的几个被屋檐水滴出来的小凹坑里,还有浅浅的水渍。
    以前下雨不积水还不算奇怪,昨夜那样的降水量,这院子竟然还能这样清爽——她微微诧异。
    视线本能的四下一看,才看出端倪。
    石板下的凹槽是上小下大的倒梯形,院子的几个角落里还有数块被镂空的石板……
    走近一看,石板下面竟是一个直直的漏水井——难怪不会积水!
    地面的水漏到凹槽中,最后都汇集到这直井里了,想必这整个纳兰府地下都应该有排水的管道……
    封建时代的智慧真的不可小觑!明思深深感概。
    抬首朝远处天际望去,只见金红的霞光正徐徐披展着,又是一个艳阳天啊!
    昨夜的不过是梦魇,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唇角弯了弯,她转身朝屋内行去——时间还早,再画幅画儿吧。
    此刻府里应该已经开始祭祀了,不过,她们这些女儿家是不能参加的。要等到辰时末,“斗鸡会”开始时,各府女眷来了,她们才能出席。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也只能尽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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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兰府昂山院西侧是五少爷纳兰笙的书房。
    大汉闺阁女子的书房一般都和正房相连,正房的右侧是卧房,而左侧的次间则作为书房。与小 姐们院落格局不同,大汉男子的书房一般都是独立的。
    大汉重趣,一个男子书房往往代表着他的学识和地位。
    夏日的晨光从撑开的支架窗漏了进来,褪去了几分躁意,洒下一室明亮。
    窗前大大的书案上,最外侧是磁州窑白地黑花寒梅大瓶,内侧一叠书函,书函后是一架尺高的紫檀座嵌玉砚屏,底座的插孔上插着数支毫笔。
    书案的正中是一座三彩的砚山,峰峦叠嶂间隐隐有生云之气,形态极其逼真。
    此刻,纳兰笙站在窗前望着屋外的晴朗,却是神情怏怏。
    “还没死心?——再过几年,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书案边的圈椅上,一个把玩象牙雕梅雀香筒的金袍少年忽地抬首一笑,精致得甚至有些妖冶的俊容上,笑容里几分漠然几分傲然,更多的却是漫不经心——正是太子司马陵。
    语声懒懒,神态慵懒。
    秀挺的眉毛向上扬起,更添几分睥睨。长而微卷的睫毛下,狭长的凤目眸光若星,白皙如玉的肌肤更衬得唇不染而朱。
    眉间朱砂似火般耀眼。
    乌黑油亮的长发从紫金冠下泻下,几缕披散在了胸前,更显风流意态。
    金衣玉带,极尽尊贵。
    十四岁的少年,已然妖娆。
    看着太子,纳兰笙唇动了动,却是欲言又止。
    一旁候着的太监富贵瞅了眼太子,朝纳兰笙笑道,“太子殿下也是为五少爷好,生在纳兰侯府这样的人家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只有那些吃不上饭的穷汉子才去从军呢!吃不好,睡不好,你何须去受那样的苦?”
    纳兰笙皱了皱眉,却没搭话。
    望了一眼纳兰笙的表情,司马陵低头笑了笑,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香筒上的花纹,语气淡淡,“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你就别想了!除非你能不姓纳兰——”
    纳兰笙神情更加黯然了。
    “五少爷,依奴才看,即便您从了军也未必能全志——”富贵笑得谦卑恭谨,“如今四海升平,南边元国人少兵少是定然不会发兵的,而西胡也被咱打怕了——称臣岁贡,哪一年不是早早地来!再说,听闻那西胡老皇帝眼下也快不行了!哪儿还能起什么战事?您又何苦念着非要去白白受那些罪?”
    夏虫不可语冰……纳兰笙心里默默道了句。
    可他心里也明白,按太子的脾性,能让富贵劝说他也是看在多年的情谊,无论太子还是富贵,说得也都算是实情。
    他既然做了纳兰笙,这一生便是注定的。
    长舒了口气,他笑看司马陵,把话题转开了,“今儿个怎么这么早便来了?我以为殿下会跟皇上皇后同来。”
    司马陵百无聊赖的用手指敲击着手中香筒,却未回答他,只道,“父皇已经颁了旨意,再过两月,秋池便回来了。”
    “秋池要回来?”纳兰笙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他露出了喜悦的笑意,“会呆多久?”
    “父皇让他做我陪读,应该要几年吧。”司马陵随意回道,抬首看向纳兰笙,“父皇还让我自己选一个,你要不要来?”
    纳兰笙一愣,有些心动又有些迟疑,“我……能成么?”
    他纵然年幼,但毕竟生于这样的环境,心里清楚皇帝让秋池做太子伴读的含义。
    北府军是大汉四府军的中坚力量,秋池作为北将军府唯一的继承人,皇帝自然希望太子能和秋池结下情义。
    这样的重臣才能更忠,也才能用得更加放心,就如同皇上皇后从不限制太子来纳兰府一样。
    可他身为纳兰府的男丁——皇上希望他是忠臣,但他却绝不会有机会成为重臣。
    他做太子伴读,皇上只怕是不会同意的。
    司马陵瞥他一眼,便有些不耐的蹙眉,“我既说了,其他的你就别管了!你只说愿还是不愿便是,何来那许多婆婆妈妈的!”
    太子这两年脾气愈发躁了!
    纳兰笙无奈的叹口气,“我自然是愿意——”又看了一眼司马陵,把后面的“可是”给咽了下去。
    见纳兰笙应了,司马陵这才一笑,把手中香筒朝书案上一搁,长身而起,走到另一侧的茶案边坐下。
    富贵赶紧斟了茶,又掏出银签子试了试,双手奉给太子。
    司马陵喝了几口,觉着身上舒服了些,心情也舒爽起来。
    他看了一眼茶案上是十数样点心干果,却是一点胃口也无,便略略的皱了皱眉,将目光转向富贵,“那金玉果腌的果脯可有带来?”
    “带了,带了。”富贵一面迭声应道,一面将茶盏放回。言毕,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金漆黑木盒打开,木制的里面却是纯银内层。
    盒子里是一颗颗色泽诱人金红色的果脯。
    富贵又拿出一根金柄银挑放到盒中后,才毕恭毕敬的双手奉到司马陵身前。
    司马陵挑起一颗放入口中,只觉一股清凉之意从唇舌间沁入肺腑,顿时燥热全无。
    纳兰笙见状一笑,这两年也没少见他吃这果脯,但这金玉果乃是西边小郡进贡,每年产量极少,即便是纳兰府这样的人家也是没有的,偏生太子口味刁难,只独爱这一种。因此,皇后便命宫中司务太监将所有进贡的金玉果都制成果脯,送到了仁和宫专供太子享用。
    纳兰笙一笑之后,刚想张口说话,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盛装打扮的三夫人面带微笑的出现在书房门口,提步迈进之后,先是款款福身一礼,“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她身后的紫雀紫檀也紧跟着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司马陵站起身,移了半步没有受三夫人的全礼,“三夫人免礼。”
    纳兰笙也看向三夫人,“娘。”
    “也没什么别的事儿,“三夫人含笑柔声道,“只是皇上皇后的銮驾就快到了,妾身特来知会一声。”
    司马陵点了点头,“多谢三夫人费心。”
    三夫人笑看了一眼纳兰笙,“笙儿年幼,只怕对殿下招待不周,妾身过来看看也才好放心。”说着一顿,看向富贵手中的果脯,“咦”了一声,“这可是澜郡进贡的金玉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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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冤家
    纳兰笙一笑,“娘,正是金玉果腌的脯子。”
    三夫人闻言摇首而笑,“这金玉果只澜郡才有,听说一年最多也不过百斤——殿下若是爱食此物,我等还真是无法。”
    司马陵淡然一笑,“原先吃着也平常,不过腌过后,倒还吃出些滋味来。”
    站在三夫人身后的紫雀闻言,神情一动,看着三夫人便露出了些欲言又止的表情来。
    原来这紫雀在三房便是个最会弄吃食的,明汐最爱吃的那酥奶酪便是出自她的手。此刻见太子独爱这一味,便有心探看一番。
    若是能试出制法,那也可用别的果子腌来试试,说不定太子也会喜欢呢。
    紫檀同她自来相好,见状哪里猜不到她心思,看了她一眼便笑着进言,“夫人,不若让紫雀试试吧。”
    三夫人一听,也觉得在理,便看着太子笑道,“我这丫头也是个喜欢做吃食的,太子可否让她看看这果脯,若能看出个究竟——我们也跟着太子沾光了!”
    富贵瞟了一眼司马陵,垂眸不语,神情有些发紧。
    司马陵眼睑微微垂了垂后,朝富贵点了点头。
    富贵托着匣子走到紫雀跟前,紫雀欣喜凑近,只见盒中果脯色泽金黄中带着一抹通透的红色,香气分外诱人,而那香气中却好似有数种味道让她难以分辨……
    她随即一愣,面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情。
    富贵一直小心留意她的神色,见她露出如许表情,心中一定,便笑道,“这是宫中秘方所制——听说工序共有九道,配料也有十数种。”顿了顿,语气又带上几分不好意思的嗫嗫,“不过这方子么,奴才也是不清楚具体的……”
    所谓秘方自然是人家的看家本领,安身立命之所在,又岂能随意泄露出来?
    紫雀讪讪一笑,“无事,有劳富贵公公,是奴婢僭越了。”
    三夫人自然也明白这其中关窍,让紫雀试试也是抱着可能则喜的心态,眼下看着这般情形也不以为意,看着退回来的紫雀嗔怪打趣道,“你这丫头如今也知山外有山了,宫里的大家又岂是你能比得的?”说着又是一笑,对太子道,“妾身还有事儿,殿下且自便。”
    司马陵淡笑有礼,“三夫人自便。”
    三夫人浅笑颔首,又朝一旁的纳兰笙深深的看了一眼,领着两个丫鬟转身离去。
    看着三夫人的背影,纳兰笙心里无奈叹气,知道母亲那一眼是催促他打探太子的口气,可近来太子愈发的喜怒无常,他哪里好开口。
    而且,照他看来,太子对明柔明汐都是差不多,不远也不近。若真要论远近,只怕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还多些。私下里,太子也从未同他谈起过府里的姐妹。
    说心里话,太子的脾气的确不太好相与,无论是明柔还是明汐,纳兰笙私心里都有忧虑,尤其是明汐,若是长久相处,只怕未必能得到太子欢心……
    可偏生母亲和明汐一门心思都在这上面,他只能叹气无言。
    “在想什么?”突然,司马陵的声音响起。
    方才三夫人的那一眼,司马陵也看在眼里,这一句语气中便带了些意味。
    纳兰笙抬首,却见司马陵唇角似笑非笑,他心里一惊,忙道,“没什么,不过突然想到些琐事。”
    司马陵淡淡一笑,指着富贵手中的金玉果脯子的匣子懒懒道,“这个便赏了你吧——”
    说罢,便提步朝外行去。
    富贵知道太子是嫌弃方才那丫鬟——不过这匣子里也只十来颗果脯,便是全给人吃了也不打紧,便将匣子一合,恭恭敬敬递到纳兰笙面前。
    纳兰笙自然知他怪癖,心中也只能没奈何的一笑。
    大户人家的吃食哪样不是下人做的,若真要计较,难不成还自个儿动手……
    想归想,面上还是笑着无奈接过,摇了摇头,也跟着朝外行去。
    司马陵走出门口,沉香兰香二人便紧跟其后。
    他不疾不徐的走着,心里却有些莫名烦躁,身后两个侍女的脚步已经极轻,可他仍觉不耐,偏过头,“跟那么紧做什么?离远些!”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无奈,敛眉垂目恭谨道,“是。”
    随即慢下步伐,隔了几步远,却依旧不敢松懈。
    司马陵沉着脸看了一眼,转身“蹬蹬”的大步朝前而行。
    心里有火,便走得极快,走了一段路,刚拐弯,迎面便见两个小丫头的身影在前方。
    一个纳兰府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正蹦蹦跳跳的走着,不时同她身边的小 姐打扮小姑娘说着什么。
    隔得远,又是背面,看不清摸样,只听声音有些清脆。
    他顿时心念一动,只觉心头一跳,“前面何人?”
    前面的两个主仆二人闻声而停,转过身来,正是明思同蓝星二人。
    本来平素里这样的场合,明思多半是带蓝彩出来的,可蓝彩今日起身有些热咳,她便带了蓝星出来。却不想一出门便碰见了太子。
    眼见司马陵看着她先是习惯性的皱了皱眉,然后目光便饶有兴致的落在了蓝星身上,她暗道不妙。
    一准是蓝星的活泼引得了他的注意。
    当年司马陵问明雪那句,她也是听见的——可都四年了,这太子还没死心?
    蓝星见太子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有些莫名其妙,悄声道,“小 姐,他——太子是在叫咱么?”
    明思没有开口,因为司马陵已经大步朝她们行来。
    “你叫什么名字?”一走近,司马陵便盯着蓝星,完全当明思不存在一般。
    他的身量瘦高,已经高出蓝星大半个头,这问话便带了些俯视压迫的气息。
    蓝星一愣,看了一眼明思,“回太子,奴婢蓝星。”
    司马陵仔细想分辨这声音是否当年听见过,却还是无法判断。时间久远,一是记忆模糊了不少,二是相隔四年,又是处在成长期的女孩子,即便是同一个人声音也有可能大不相同。
    他皱了皱眉,又垂了垂眼睑,忽地凤眸一闪,定定看住蓝星,“马克思!”
    马克思?
    蓝星一滞,满脸茫然,眨了眨眼,语气困惑,“马克思?”
    司马陵的眉头慢慢蹙紧,这小丫鬟的表情倒不像是作伪……可说话的模样和方才所见的活泼又有几分相似……
    既然一时判断不出,那就……
    略略一思索,他眸光一闪,露出笑意,“本太子还缺个近身侍女,瞧着你还有些意思——”
    “不要!”还未等他说完,蓝星一激灵反应过来,“我,我,要要跟着我家小 姐!”
    紧张激动之下,竟然连“我”字都出来了。一说出口,蓝星也惊觉自己冒犯了太子,顿时露出畏惧后怕的表情,瑟缩的退了一步,紧张的看着太子。
    看着蓝星满脸的惊惶,司马陵心头大为失望。
    不是那个小丫头!那个小丫头绝不会这样害怕他!
    那个小丫头聪慧、冷静,俏皮,他能感觉到在那个小丫头眼里,对他这个太子的身份并不在意——不是她……
    看着太子唇边的笑意淡去,眸光也愈来愈冷,蓝星更加胆战心惊,咬紧了唇,又缩了一步。
    司马陵心中的失望渐渐化作了怒火!
    他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厌烦——为何身边的人不是刻意讨好,便是畏惧?
    他也知道自己这种心情很是奇怪,这整个天下将来都是他的,无论什么他都伸手可得,讨好他也罢,怕他也罢,只要他愿意,谁都会围着他转!
    可他偏不开心!
    这些年来,真正的开心只有那一次!
    可那小丫头就像上天入地一般,蒸发得无影无踪!
    看着蓝星愈来愈惊怕的神情,他心头顿时无名火起,眸光一寒,凝声道,“你——给本太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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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找茬
    蓝星心里又是惊惧,又是疑惑,可心里又想,自己又没犯什么大错,太子发令,自己不听从,只怕会连累小 姐,只得定定神,一步步挪动上前。
    明思心下焦急,却不敢表露什么,只抿紧了唇,看着蓝星步伐胆怯的一步步走到司马陵跟前。
    此刻,两个侍女也跟了上来,站在司马陵身后。
    明思看了一眼后面又跟上来的纳兰笙和富贵,把目光转向司马陵。
    只见司马陵面色阴沉,眼中戾气渐起,明思心道不好!
    却见司马陵眸光一凝,语声冰凉,“冒犯本太子——给我掌嘴!”
    明思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太子身后的一个侍女便飞身而出,随即“啪”的一声,掌掴声音未落,她已回到太子身后。
    明思心中一紧,快步上来扶住蓝星,刚欲开口——
    “殿下何必同一个小丫鬟计较——”纳兰笙却抢先一步,快步走到太子和她们之间,“这丫头从乡下来没几年,还不懂礼数,殿下不必动怒。皇上皇后想必也快到了,殿下还是——”
    话还未完,司马陵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明思二人,转身便走。
    两个侍女同富贵也赶紧小步跟上。
    明思满腹怒火的看着司马陵远去,却做不得声,蓝星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小 姐,没事儿——那个姐姐打得不重。”
    明思一看,蓝星的右脸颊微微发红,却没有指印,心里稍安,看来那个侍女也是留了分寸情面的。
    可她心里却依旧不好受,眼圈红了红,说不出话来。
    四年前那个还有几分天真的太子如今变化太大,这般的喜怒无常,她也想不到。
    可是,如今她只能忍……
    她按下心头百般滋味,扯开一个笑,“没事就好。”
    蓝灵见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却笑着撅嘴道,“今儿个晚上,我要吃辣子鹅掌!”
    明思心下感动莫名,笑着用力点头,“好,今儿个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看着这一切的纳兰笙心里也是感慨莫名,整个纳兰府能有这样丫鬟的主子,也只有这个六妹妹了。
    忽地灵机一动,将手中果脯匣子塞到蓝星怀中,嘻嘻一笑,悄声道,“这是太子赏的金玉果,——可是有钱也买不着的,眼下这大汉也只太子殿下才享用得起!他既打了你,咱就吃他的东西补补!”
    说完,朝明思一笑,劝慰道,“六妹妹不必多想,太子其实本心不坏,今儿个兴许心情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明思心里憋气,语气也有些淡,“五哥不用担心我,还是多替五姐姐操些心吧。”
    纳兰笙哪能不知她语意,可这也不是他能做主的事儿,也不好接话,只能苦笑一声,“我去接驾了。”
    看着纳兰笙远去的背景,明思心里有些懊悔。
    自己冲纳兰笙发什么脾气,他跟蓝星一样不过是池鱼之殃罢了。
    叹了口气,转头过来,却见蓝星已经打开果脯匣子,露出馋意又有些迟疑,“小 姐,咱们还吃不吃?”
    明思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极爱蓝星这想得开的性子,“人有错,东西没错——为何不能吃?喜欢就吃吧。”
    金玉果可是好东西,已经殃及了两条“池鱼”了,没必要连这果子也遭殃——浪费有罪。
    蓝星笑嘻嘻的叉起一颗,递到明思唇边,“小 姐,你先尝尝。”
    傻丫头,这可是路边——明思刚想说话,鼻翼传来果脯的香味,里面夹杂着一缕似有似无的熟悉气味儿,她面上倏地的一变,停住话头,接过那象牙银挑,放在鼻尖细细一嗅。
    果然是曼司花的味道!
    心下顿时一颤,定住心神,她竭力平静的低声吩咐蓝星道,“把匣子关好——咱们回春芳院。”
    蓝星一愣,见明思神情虽平静,但这些年的相处,她也隐隐察觉不对,随即点了点头,合上匣子,跟上已经迈步先行的明思。
    回到春芳院,明思独自在房中再次比对一番后,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将书册收好后,她若有所思的慢慢坐下,望着桌上打开的果脯匣子,她心中惊骇复杂。
    这样便说得通了!
    当年的冰窖事件的确是有人下手,这些年来也不是风平浪静,只是下手的人改变了方式。
    将急性的手段变作了慢性……
    曼司花是一种慢性毒素,长期服用会使人依赖成瘾,性格愈加暴躁,服用五年以上,便瘾重难戒,心智渐失,一旦停药,人便会发狂——血脉迸裂而死!
    按明思的判断,这应该是一种对神经和**有着双重作用的毒素。
    尤其是司马陵——本身就可能有心脏方面的轻微病症!更是影响巨大!
    在毒药中,曼司花不算剧毒,但隐藏性极强,用银器也是探不出的,而且发病之后,也极难从病人身上发现问题。
    大家都会认为是病人本身的原因。
    难怪他那般喜怒无常,脾气暴戾……
    她叹了口气,心里对司马陵的愤怒去了几分。
    这样说来,动手的人就跟纳兰侯府没有关系了,应该是宫中之人。
    看司马陵的症状,应该服用的时间还不算太长,只要能停药,克服心瘾,问题应该不大。
    面前的果脯色泽通透,幽幽散发着香味。
    她不觉又叹了口气——这闲事摆在了面前,是管还是不管?若是管,又该如何才不暴露自己?
    这滩浑水可不是一般的浑水啊!
    坐了半晌后,她起身朝西次间的书房行去,拿出一张笺纸,用左手歪歪斜斜写下数行字后,裁了下来,小心折叠好。
    放好纸条后,她打开门,蓝星已等得急了。
    小 姐遣蓝灵去替蓝彩熬药,只剩她在这里候着。
    “走吧,”她笑道,“今日人多,我们去晚些也不打紧。”
    蓝星朝屋内瞅了一眼,“小 姐,那——?”
    言下意有所指。
    明思神色凝重,低声道,“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蓝星一愣,虽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但知道小 姐是不会乱来的,很快的点了点头,“小 姐放心,我知道了。”
    主仆二人一起朝南园行去。
    南园此刻气氛正烈。
    远远的便听见中心空地上传来有些激烈的翅膀扑棱声,不时还有一声高亢的鸡鸣。
    明思走近了目光一扫,只见四周的彩棚里坐着大京各名门望族,东面是各府的老爷和成家的少爷们,西面是各家的夫人们,而南面则是闺阁小 姐们和年幼的公子们。
    丫鬟小厮们也站在各家主子身后,屏息凝神的看着场中。
    北面的高台上,一身金皇龙袍的建熙帝同凤冠宫装的上官皇后正一脸笑容的看着场中激烈的搏杀。
    烈日炎炎,昨夜的那场大雨已经毫无痕迹。
    两只斗鸡的拼杀,在场中扬起尘土阵阵,身上羽毛也不时飘出数片,随着烟尘飘洒落地,一只翅膀已经露出了血痕,另一只鸡冠上也裂开了口。
    彩棚下的夫人小 姐们纷纷团扇遮住口鼻,目光中却露出兴奋,只觉激烈有趣,却丝毫不觉惨烈残忍。
    明思摇了摇头,只往场中看了一眼,便失了兴致,放轻了步子,尽量不惹人注意地朝南面行去。
    到了南面的彩棚区,寻了最角落的一个位置,她静静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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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1 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六章 主仆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前方所吸引,只她落座之时,右侧的两个小 姐好奇的望了她一眼,便凑在一起低声说了几句。
    明思面色不变,心里淡淡一笑。自己的肤色已经成为标志,不用说,那两位小 姐也定然是在说她的身份。
    她自然是不在意的,将目光四下里扫了一圈,却不见太子的踪影,又朝台上看了看,皇后下方正有个空着的位置。
    这个应该就是太子的位置了,可人上哪儿去了?
    暗忖片刻,她朝蓝星示意,蓝星低头附耳过来,只听明思低声道,“去看看太子在何处——”末了又嘱咐一句,“看到了就回来,小心些。”
    见小 姐神情慎重,她点点头,未多做声,便走了出去。
    明思心里的确有些担心。
    那果脯匣子精巧非常,应该是司马陵专用的器物,但如今天气燥热,他把果脯赏了纳兰笙,若是身边没带多的果脯……
    明思猜得没错。
    在她未到之前,司马陵在台上坐了一会儿,便觉浑身不舒爽,看到场中斗鸡浴血,心里更是烦躁不堪。饮了茶水也压不住那种口干咽干之感,想唤富贵,却一头想起自己把果脯已经赏了纳兰笙……
    朝对面纳兰笙的位置望了一眼,他转首朝上官皇后道,“母后,我去寻纳兰五公子说说话。”
    上官皇后看了一眼同纳兰笙坐在一起明汐明柔姐妹俩,轻声一笑,“去吧。”
    司马陵也看到了明柔明汐,明汐团扇半掩嘴笑得娇俏,明柔却有些惧怕的半躲在纳兰笙身后……
    一眼过后,他只觉心中烦躁更甚。
    他知道母后误解了他的意图,他也清楚父皇母后是青梅竹马情意深厚,他更知道母后也希望他能同自己未来的太子妃培养起足够的感情,如同母后她自己与父皇之间一样……
    可是,他没有那样的感觉,明柔也好明汐也好,对他而言同纳兰府其他的女子没有什么两样。
    以前还无所觉,但随着年龄的慢慢增长,娇俏也好,娇柔也罢,他渐渐都生出一种无趣的感觉。
    上官皇后的笑意打消了他想去找纳兰笙的想法,他慢慢地走了出来,富贵偷觑了下他的脸色,抬首看了下日头,便有些讨好地指着竹林间一个亭子,“殿下,要不到那亭子去坐坐?”
    司马陵也没想好去哪儿,闻言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转头过来对紧跟着的沉香兰香冷声道,“你们一边候着,本太子想一个人呆着。”
    两个侍女看了下,亭子离场地也不算远,沉香福身道,“那奴婢们就在这边等殿下。”
    司马陵皱了皱眉,“也不用在这儿站着,去那边树下吧。”
    两个侍女躬身称“是”,司马陵便带着富贵朝竹林行去。
    在亭中坐定,司马陵听着不远处的笑语惊呼,精致的面容却愈发沉沉如水。
    富贵垂手立于身后,头微低,视线不时在太子身上扫过,此刻,他的心中有些忐忑难言。
    那果脯中有什么东西,他并不知晓。
    又看了一眼太子,他轻轻地垂下了眼睑。
    四岁时,在哭喊中被一辆马车送到了一个小院子,和其他许多同样的小男孩一起,在饥寒鞭打中学会了屈服。
    七岁时,被一辆旧驴车送进了宫墙,到如今已经十年了。
    那时,太子还是一个四岁的小孩子。
    看着皇上皇后对太子的百般宠爱,他初时也偶尔会艳羡的偷望,然后会记起那些曾有过的温暖画面。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去的记忆最后也愈来愈模糊,数年后,他甚至连自己曾有的姓名也忘记了。
    如果没有五年前的那封信,他想,自己也许会认命。
    可那封信偏告诉了他,他和那些小男孩都是上官皇后让上官侯府为太子所训练的“狗”!而他,就是最后被上官皇后选中的那个!
    昏暗的房间、昏黄的烛火、冰凉的小刀、狰狞的老太监……他从此再也不是个完整的人!
    他不想相信,可最后还是偷偷去查了——的确,一切如信中所言。
    当年的小伙伴如今还有许多留在了上官侯府,唯独他进了宫……
    家乡在何方?叫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
    可他记得阿妈、阿爸,还有阿姐,阿妈和阿姐都戴着好看的银饰——他并非大汉人,而是元国商族。自己根本就不是大汉人!凭什么这些大汉人要这样欺负折磨自己!
    这些,都是他后来慢慢想起,然后查了些书册分析出来的。
    亲人的面容他早已想不起来了,记忆中模糊的片段里有青青的山,还有林子里的野兔,还有那些欢笑,阿爸的身影很高大,阿妈的温柔细语,阿姐作弄他后的笑声……
    得知真相的他,心中除了仇恨还是仇恨!
    见到上官皇后对待太子的温柔宠溺,心中便是更恨!
    按照字条上所说的,他在自己的门上划了一道痕迹,表示接受了对方的条件。
    他一直按照对方纸条中的命令行事,最初对方要他挑拨太子同纳兰府的关系,两年前,对方送来了金玉果脯让他替换太子平日里吃的。
    太子本不是个贪嘴之人,却不料吃了几回后,竟越来越喜欢。
    他知道那果脯中不会有好东西,眼见太子脾气愈发暴躁无常,他心里也是复杂难辨。
    有不忍,更有惊惧,可那些噩梦夜晚的刻骨恨意却往往让他将前两种情绪统统抛却!
    故乡、亲人通通都失去了,连自己也是残缺的,如果再没了仇恨,自己还能做什么?
    难道真像条狗一样过一辈子吗?
    不,他做不到!
    那果脯太子吃了两年,银针也探不出有什么问题,宫中也没人察觉过什么,自己又何必担心。
    不管那人允诺事成之后给自己的自由是不是真的,他如今也没有退路可走了。
    就算最后是个死,至少,他也算是报了仇。
    便是狗,他也要让上官皇后知道——狗是会咬人的!
    富贵俊秀的面容慢慢抬起,目光又冷又硬,坚定无比。
    蓝星找了一大圈,才看到太子坐在南园东北面竹林的亭子里,不敢近前,远远地看了一眼,她回到了南面的彩棚。
    凑在明思耳边,目光稍稍示意,悄声道,“太子同富贵公公一块儿,在那边竹林的亭子里。”顿了顿,又偷笑着补充了一句,“脸色不好的很,好像不高兴。”
    一面说着,心里也奇道,我挨了打还没不高兴,他这打了人倒生气了——不过,也活该他生气!
    这样一想,心里便有些幸灾乐祸的得意。
    明思听她语气,也约莫能猜出这小丫头的想法,笑了笑,刚想说话,却见前方的纳兰笙还有明汐站了起来,朝东面的彩棚后行去。
    看方向,正是太子所在的竹林。
    蓝星机灵,跟着明思的视线望了一眼,便朝明思略微一点头,跟了上去,片刻后回来朝明思颔了颔首,示意明汐姐弟的确去了竹林。
    一时也别无他法,明思定下心神,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朝场中望去。
    激烈的厮杀已经到了尾声。
    一红一青两只斗鸡体型都比同类高大健壮,喙如鹰嘴,双距似刃,此刻高亢的鸣叫着扑成了一团,羽毛尘土飞扬四散,身上都挂了不少彩。
    慢慢地,两只鸡都有些力竭了,又扑了一阵后便退开来歇气蓄力。
    这时,两个仆役上前,分别朝两只鸡喷了些水,水一喷——只见两只斗鸡精神面貌瞬间被激发,一下子又抖擞起来,瞪着对方的目光好似杀父仇人一般,羽毛飞张,都在伺机进行最后的全力一击。
    看到场中斗鸡昂扬的状态,四周观众情绪也更加的热情激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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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1 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七章 执念
    明思原本以为会有很多场决斗,方才听旁边的女孩子议论才知道,今日一共只有九只斗鸡参赛,不过这九只也是早先从几十只优胜者中选出来的,在今日赛前就已经进行了一次选拔了。
    古代趣化对数字特别有讲究。
    九是最大的单数,又是最大阳数,无论宗教和君权中都受到重视。古代的皇帝自诩为“九五之尊”,其一便是取“九”最大之意,而“五”正好位于九个单数的正中,意为最中心,最重要的意思。
    明思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从九只斗鸡中选出最后的一位胜利者,莫非取“九九归一”之意?
    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台上的建熙帝突然指着场中转首对他下首的一个道袍中年男子笑着说了句什么,只见那男子神情淡定回了一句,建熙帝轻轻地颔首一笑,目光便颇有意味的落在了红羽的那只斗鸡身上。
    明思约莫猜到了这两人的对话。应该是建熙帝在向他询问对两只斗鸡的胜败分析,不过有趣的那个男子回话的神情,明思想起了四老爷曾经提到过的宫中天师,心里也大约猜测到了这道袍男子的身份,能得皇帝如此亲近礼让的,应该就是宫中天师了,就不知是七位天师中的哪一位?
    这近百年,大汉出过最有名望的天师莫过于元天师,不过这位天师同嘉惠帝相交莫逆,在九年前嘉惠帝驾崩后,便退隐不问世事了。
    留下了两名弟子,分别是干天师和道让天师。其中二弟子道让天师随元天师归隐,而大弟子干天师则留在了宫中,听说,很是得建熙帝的敬重。
    就不知台上这位道袍男子会不会是干天师。
    明思朝那男子凝目望去,只见他身着银灰道袍,腰间束了根黑色腰带,年纪约莫三十五六,白面长须,头戴青玉冠,须发皆黑亮直顺,看模样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貌。
    元天师曾给三老爷批了一个“解”字,使得三房在整个纳兰府地位也高了几分。
    至于大老爷那个不得离京百里的命数就不知出自宫中的哪位天师了——想着想着,明思忽又想起四夫人对宫中天师的态度,那神情和语意中好似极大愤慨和厌恶……
    她有些不得其解。
    按道理,四夫人一直生活在元国和边郡,应该和宫中天师并无交集,而且四老爷也说了,他并没有被宫中天师批过命数,那四夫人的愤慨和厌恶又是从何而来呢?
    对于这些天师,她没有接触和了解,她是持一个客观态度的。
    古代有《易经》,也有《推背图》,究竟是前人早窥天道,还是后人穿凿附会,她不得而知。
    但从她的认知来说,规律是存在的,但人究竟窥探了多少,这个就值得考究了。尤其是凡事只要同人相关,无形中就有了很多变数。毕竟,人不是一部机器,机器只会老化,只存在客观因素的变化,而人,却有主观意识,这个主观意识往往在事物的发展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
    明思想得出神,也未注意到场上情形,直到耳畔传来欢呼喝彩,才凝神朝场中央看去。
    果然,红羽的那只斗鸡胜利了。
    一个高高的弹跳,粗壮有力的双腿连连的在青羽斗鸡的脸上身上蹬拉了好几下,最后锐利的鹰嘴般的喙又在对方脖子下方闪电般的一啄,又快又狠,顿时青羽斗鸡长长哀鸣一声,蹒跚的走了几步,摇摇晃晃的倒地了。
    倒地了,它还挣扎着要站起,无奈受的伤实在太重,挣扎了几次还是失败了。
    “哈哈哈,这乌云将军能打卧盘,倒是只好鸡!可惜还是不如红羽将军哪——”高台上的建熙帝朗声大笑着站了起来,又微微转首看着下首的道袍男子道,“干天师果然慧眼!”
    果真是干天师,明思心道。
    只见那干天师在建熙帝言毕后,只含笑不语,神情间看起来倒是淡然得很。
    这时,候立在建熙帝身后的一个礼官上前一步躬身说了一句,建熙帝抬首望了望天色,朝礼官点了点头。
    礼官随即走到台侧,昂首挺胸的宣布,“准备开祭——”
    随着话声,哗啦啦出来一堆人,搬搬抬抬地,不多时,场中便搭起了一座祭坛。
    “小 姐,五少爷和五小 姐回来了。”忽然,蓝星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袖。
    明思顺着蓝星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明汐脸色有些不愉,身畔纳兰笙似乎在劝说着什么。
    太子却不见人影。
    此时乐声响起,十六个童男进入场中,跳起了祭神的舞蹈。
    只见明汐甩掉纳兰笙,径直走到了西面三夫人身边,闷闷不乐的说着什么。
    三夫人笑盈盈的看了这边的纳兰笙一眼,又含笑拍了拍明汐手臂,唤过身后的紫檀,吩咐了几句。
    紫檀朝东面的方向望了一眼,恭谨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明思略一思索,站了起来。
    司马陵还在亭中,很是恼怒。
    看着纳兰笙来寻他,他正当高兴,却又看见了明汐的身影。
    明汐在场,他自然不好问纳兰笙那果脯,偏生明汐左一个“太子哥哥”,右一个“太子哥哥”,不停问这问那,说东道西个没完。他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后来只觉心火越来越盛,就在他耐性就快用罄之时,纳兰笙终于把明汐叫走了。
    明汐虽走了,纳兰笙也跟着一块儿走了。
    体内好似有一股无名无形的火烧得他难受之极,竹林幽静,他的心去无法平静下来——正当忍不住吩咐富贵时,却又听见礼官宣布开祭的声音。
    身为太子,这样的场合自然是要出现的,他只得站起身。
    心中更是烦躁恼火!
    他并未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不对,而归结到了因为早上遇见那个小丫鬟——让他满怀希望的巨大惊喜化为了一场空欢喜!
    身为大汉太子,这天下没有什么他不能做到、不能得到的——可四年的时间,他竟然连一个小丫头都找不出来……
    愈想愈生气!愈想愈咬牙切齿!
    对于明思,从头到尾,他只最初的时候看了一眼,而后,就将其完全地忽略了。
    当年,他是因为去找明思才遇上了那个小丫头,所以冲着这一点,他暗地里将这个丑丫头的功过给抵消了。
    四年里,他一直在找,只要是年纪约莫的,他都探查过。
    最初是有趣,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能轻而易举的找到,到后来,便成了不服输的咬牙切齿,渐渐地,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种执念。
    人总是这样,愈是拥有得越多,得到得太易,若是出现个求之不得,便会生出征服,慢慢化为渴求,然后是不服气,最后化作执念……
    求之不得,不过是近在咫尺,一叶障目耳。
    富贵看着太子站起身却不动,盯着前方,视线却落在空空的一处,眉头不住的锁紧,再锁紧,眸光不断变幻……
    他的心不由地紧了紧,对于太子,他的心情也是复杂的,这些年,太子对他不算太好,可也不算坏。当看着太子第一次吃下果脯后的情形——他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可每当那些噩梦的深夜,他又恨不得……
    司马陵站了片刻,提步朝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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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1 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八章 碰撞
    刚刚走到彩棚边,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奴婢紫檀,见过太子。”
    回头一看,一个梳着偏髻的大丫鬟正捧着托盘朝自己行礼,便“唔”了一声,转身欲走,却又听见那丫鬟道,“三夫人想着天热,特意命奴婢备了酸梅汤给殿下解暑。”
    司马陵这才细看了她一眼,的确是平日跟在三夫人身边的,早上也才见过。
    正当口渴——轻轻的颔了颔首,看了一眼富贵示意。
    富贵朝太子点点头,上前一步,掏出怀中银针,揭开玉兰碗的盖子,探了进去……
    紫檀说话时,正好走到彩棚转角处的明思心中忽地一动,“蓝星,酸梅汤是什么做的?”
    蓝星一怔,“山楂、陈皮、甘草、冰糖……”
    明思点了点头,然后轻轻蹙眉,脑海里浮现出四夫人的话,“曼司花本是慢性,数月即成瘾,瘾发时不可同食山里红,山里红,山里红……”
    “小 姐,山里红就是山楂啊!”一旁的蓝星接口道。
    明思一愣,猛然回神才发现她最后两句竟然不知不觉出了声。
    再一看,富贵收好了银针,正伸手捧起玉兰碗奉给司马陵——
    山里红会催发曼司花毒性,使人心跳骤快,对别人或许只是不舒服,可对司马陵就说不准了!
    来不及思索,她先伸手在袖袋里一探,便提起裙裾朝前奔去。
    这时,富贵正当将玉兰碗捧到太子胸前,忽觉斜后方一股大力冲来,他一个趔趄,手一晃,碗中酸梅汤便泼到了太子胸前!
    立时黑乎乎湿漉漉的一大片,连下襟都有——
    富贵呆住了,“太,太子……”
    “太子殿下对不起,对不起——”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子声音响起,没等几人反应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挤过富贵,拿着丝绢张皇失措又手忙脚乱地在太子身上胡乱擦抹着,“我的珠花不见了,我……”
    藕色的衫裙,蜡黄的肤色,神情惊慌——
    司马陵定睛一看,顿时无语切齿,“又、是、你!”
    “啊?太子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不待他反应,身后又传来明汐的讶然失声。
    明思循声望去,明汐身边还站着正阴沉着脸的三夫人!
    这下可真热闹了——她只能心底无奈苦笑。
    “小 姐——”蓝星也追了上来,扶住她,“小 姐你没事吧?”
    正一肚子火憋到了极点的司马陵一看到蓝星,戾气顿升,只见他凤目寒气一凛,指着蓝星咬牙道,“把这个不知道看好主子的奴才——给本太子杖死!”
    蓝星霎时一颤,面色雪白!
    明思一愣,面上怯意消失了,她紧紧捉住蓝星的手臂,看着司马陵一字一顿,极轻声的道,“衣服脏了尚可洗,若是别的脏了……”
    她就站在司马陵对面不过半臂远,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轻轻的说了这半句便收住,除了司马陵和蓝星,不远处的场中又是声乐大作,所以便是她身后的富贵也因为背对的关系,未能完全听清。
    话虽未完,但未尽之意司马陵却是听明白了。
    他慢慢的转首,把视线从蓝星身上移了过来,凤眸一凝,眉间朱砂似血艳丽,精致的下颌紧紧绷起,语声也极缓慢低沉的,“你是在冒犯本太子么?”
    刚刚走近的三夫人只听得“冒犯”二字,面上的阴沉便化作了厉色,看着蓝星冷声道,“把这丫头给我拉下去杖五十!”
    杖五十?杖五十蓝星还有命么!
    “不要!”明思看着欲上前来的紫檀、紫茹和太子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侍女,将蓝星护在了身后,“方才是我不小心撞了富贵公公,要罚就罚我——”
    三夫人一怔,只听明思又恢复了有些怯怯的口吻,“自我,我——有时便记不大清楚,方才,方才是珠花丢了……我想去找……才不小心,撞,撞到富贵公公……”
    说着,垂了垂睫毛,全然是一副泫然欲泣,下一刻便会哭出来的模样。
    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众人把目光看向了太子。
    这个小丫头是在说四年前落水的事么?她的意思是自己害她落水???
    这丑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
    司马陵凤目轻轻眯起,面沉如水。
    看着她蜡黄得犹如生了重病的肤色,和那鼻翼的黑点,又忽地忆四年前的那场鼻涕泪雨——他心里霎时生出了厌恶。
    “太子。”忽然,富贵上前一步低声叫道,目光朝后方指了指。
    他转首一看,却见几个少爷小 姐远远地站着,正朝这边看。
    大概祭祀已毕,场中声乐也已经停了,又有数人走了出来。
    “滚!”黑了黑脸,他从牙缝了蹦出一个字。
    明思身子一颤,似瑟缩了下,袖中手轻轻捏了下蓝星,便低头揉着眼睛转身前奔。
    蓝星一愣,随即紧紧小跑跟上。
    为了逼真,明思跑得极快,谁知刚跑出数十步,便撞到一个人怀里。
    那人一把握住明思的手臂将她扶住,“小心——”
    她抬首一看,银色道袍,白面黑须,仙风道气,正是干天师。
    在他身后不远的转角处,皇上皇后还有老太君也出现了。
    这回玩大了!
    明思暗暗叫苦……
    干天师含笑扶稳她,“六小 姐小——”
    话到半段,却突地顿住,面色陡然一变,定定的看住明思,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多谢干天师,”这时,双禄浅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先朝干天师一福,又转首道,“六小 姐,老太君让奴婢送您回去。”
    明思此刻心里直打鼓,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地,也没注意太多,只怯怯的冲双禄点了点头,便同着蓝星一起跟着双禄走了。
    看着皇上皇后出来,沉香二女对视一眼,也赶紧上前将事情回禀了一通。
    太子不许她们靠太近,正好她们当时站的位置在死角,也只看到纳兰小 姐慌慌张张跑出来撞到富贵的经过。
    听了沉香二人的回禀,老太君上前一步,“六丫头冒犯太子,还请皇上皇后恕罪。”
    “不过小事耳,无妨,无妨。”建熙帝笑道。
    上官皇后虽心中微有不快,面上却还是笑道,“小孩子不小心罢了,太君不必挂怀。”
    心里却知自己儿子脾性最是好洁,此刻定然已经恼怒无比,看了正在替太子整理污渍的三夫人和黑着脸的太子一眼,上官皇后柔声道,“皇上,时辰不早,咱们也该回宫了。”
    “还请太子移驾更衣。”老太君看着大步走近的司马陵道。
    司马陵虽然盛怒,却还是竭力表现出平静的模样,听了老太君的话,便点了点头。
    知道自己儿子不喜生人近身,加之也想问个究竟,上官皇后也含笑道,“皇儿,母后与你同去。”
    很快,母子二人便到了纳兰府准备好的就近厢房。
    屏退左右,司马陵脱下衣衫扔在一旁,抓起备好的棉布胡乱抹了几把,便将新衣穿上。
    此刻没有外人,他面色的恼怒便显而易见了。
    皇后无奈一笑,轻轻摇了摇首,拾起太子丢下的杏黄缎袍——若是别的衣衫丢了便丢了,可今日穿得是朝服,绣有金龙团龙,却是不能随意丢弃的。
    衣服拾起,正好捏到袖袋处,轻轻一捏,稍觉异样——太子从未有过在袖袋里置物的习惯……
    探手进去才发现是张折得极小的纸条,看了儿子一眼,她眸光微微一闪,心中顿时闪过数念。
    将纸条取出,静静握于掌心,放入袖袋,皇后笑着拿起腰带替他束好,“皇儿,好了么?——咱们回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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