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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薰衣草

[架空古风] 《衣香》作者:15端木景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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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1: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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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节玉葫芦
老夫人听着世子夫人的话,脸色并未好转。她仍是觉得怒火中烧,冷冷哼道:“能否怀上龙种,是老天爷的恩惠,也是自己肚子争气,皇上有什么法子?”

“去的多,机会就大些。”世子夫人见老夫人尚未松动,心中焦急起来,连忙道,“前几日皇上在贵妃娘娘那里歇了四日,夜夜恩宠。从前每个月只歇两晚,有时皇上乏了,就算了,耽误了这些年……”

三皇子的生母盛贵妃娘娘怀了龙种,对薛家、薛贵妃娘娘和二皇子都是个威胁。假如皇上有心让薛贵妃也怀上,薛家自然是愿意倾其所有来争取这个机会。

倘若是旁的孙女,老夫人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认了。

作为家族的一员,应该以家族的大业为重。被皇上看中了,除非她死,迟早会是皇上的人,哪怕嫁了人,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这就是被皇上看中、被太后不喜的后果。

命中注定这样的磨难,就必须承受,这是命。

若是旁的孙女,老夫人会这样想。

可是瑗姐儿,就不行!

她最疼爱的孙女,已经被皇家欺负到嫁给一个鳏夫做继室,如今还在瑗姐儿出嫁前夕来招惹瑗姐儿,实在可恶!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老夫人不敢讲,可是她心中的怒意越积越盛,甚至薛贵妃娘娘怀上龙种都无法消灭她的怨气。

她希望她的瑗姐儿能一生平顺和美。瑗姐儿这样努力,这样小心,又这样谨慎,而且天生的聪慧,在老夫人眼里,世间所有女子都不及她,老天爷应该给她一个美好的将来,这是瑗姐儿应得的。

谁都不能踩着她的瑗姐儿往上爬,哪怕是为家族固宠的薛贵妃娘娘!

“等贵妃娘娘怀了龙种,将来富贵显达,我们都要仰仗贵妃娘娘恩泽,一个堂妹是不足微惜的,你做得不错。”老夫人不敢说皇上,还是敢在世子夫人面前抱怨薛贵妃娘娘的。

口吻之酸,语气之重,令东瑗和世子夫人心中各自一跳。

东瑗眼睛有些酸。她从未想过,老夫人疼爱她,到了如此地步。因为怜惜她,老夫人连贵妃娘娘都要刻薄几句。为了这份爱,再多的委屈东瑗亦能忍受。可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出阁,未来又是一片迷茫,而这份爱,也要疏远了。

想着这些,她紧紧攥住老夫人的手,低声叫了祖母。

世子夫人则心中震撼,老夫人真的把瑗姐儿看得很重。为了瑗姐儿,老夫人心里对贵妃娘娘生了怨怼。有些话,世子夫人不能在藏着掖着了。她要替她的女儿——薛贵妃娘娘辩驳几句。

刚要开口,薛东瑗已道:“祖母,皇上没有把我怎样。我还是处子之身……我真的只是受了风寒。”

听到老夫人对贵妃娘娘的那些怨言,加上自己这副模样,东瑗猜想老夫人误会了。

听到这话,老夫人眼眸迸出惊喜,反手紧紧握住东瑗的手:“瑗姐儿,这是真的?”

“是真的!”东瑗连忙点头,把在小院里如何推开皇上,如何磕头求饶,一五一十告诉了老夫人,又道,“祖母,今日是祖父生辰,我们来替祖父祈福,我遇着皇上的事不应该告诉您,让您担心的。”

世子夫人就抬眸望着东瑗。

东瑗顿了顿,继续道:“只是皇上说了句话,我心里害怕。既怕大伯母拿不定主意,也怕瞒着不说给薛家惹事,才冒昧把这件事告诉您的……”

原来是皇上说了什么,薛东瑗觉得世子夫人不能处理,只得告诉老夫人。

世子夫人这才释然。她就只得自己没有看错,薛东瑗不是为了图一时痛快就得罪人的女子。东瑗明知老夫人会替她撑腰而怪罪世子夫人,还是把这件事说出来,原来是有更大的事。

世子夫人不由竖起耳朵听着。她也怕更大的事。老夫人已经恼了,要是还有更加为难的事,只怕老夫人心中对她和贵妃娘娘都会记恨上的。

老夫人年纪越大,早已不顾忌宠爱平等,她偏袒东瑗越来越没有避讳了。

“祖母,皇上说:他今日怎么把我送出去的,他日就怎样把我接回来!”东瑗缓慢说道。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不由变色。

这样的话,瑗姐儿出嫁还有什么意义?

他日到底是哪一日?

皇上还要不要瑗姐儿安生?

老夫人一掌拍在床畔上,怒喝道:“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手上的青筋都突出来。

世子夫人望着老夫人的怒气,一向机敏的她此刻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皇上这个意思,只要稍微透露一点,身为御前侍卫的盛家三爷就会明白。盛家三爷明白了,盛家世子爷对薛东瑗,只怕要敬而远之。

弄了这么多周折,让薛东瑗嫁入盛家,只会让她陷入一个冰凉、疏离,没有真情的深宅。

丈夫不会要她,婆婆不会喜欢她,小姑子和妯娌不会同她亲近。

皇上封她为郡主,是想着这等情况下,无人敢欺负薛东瑗。可是生在皇家的皇帝不明白,普通人不仅仅害怕有人欺负,更加害怕无人疼爱!

而无爱的折磨,比被欺负更加难捱。

“祖母,自从姻亲是合二姓之好,两族同声共气,互帮互助。我嫁入盛家,只怕不会带来盛、薛两族的和睦,只怕将来有一日,还要连累两族成仇。倘若薛家有事,盛家因恨我而落井下石,打击薛府以泄私愤……”薛东瑗理智又冷静,说给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听,“祖母,您替我想个法子,我不想成为薛家的罪人!”

老夫人听着这话,万箭钻心般的疼,紧紧将薛东瑗搂在怀里,眼眸已湿了:“日子就像蚌壳里的石子,合着血泪打磨,才能得到珍珠。瑗姐儿,年轻时把苦都受了,你将来会有好日子的!”

老夫人是告诉她,先苦后甜,只要努力,逆境里亦能步步生花。

东瑗扑在老夫人怀里,禁不住眼泪簌簌。

她并不是对未来有多么绝望。日子是一步步过出来的,她明白这个道理,绝境处总能逢生。她只是被老夫人这些话触动心弦而已。

世子夫人瞧着东瑗和老夫人,一时间既感触又愧疚,望着东瑗那谲艳的脸庞,世子夫人倏然觉得:上天给薛东瑗美貌,原来是对她的惩罚,并不是对她的厚爱。

**

东南厢房那边,盛家世子爷和盛家三爷已经安顿好行礼,过来陪盛夫人吃饭。

盛夫人坐首位,世子爷盛修颐居于盛夫人之下,三爷盛修沐挨着世子爷,而后是二奶奶葛氏、三小*姐盛修琪、表小*姐秦奕、孙大小*姐盛乐芸、孙二小*姐盛乐蕙。

世子爷向来沉默寡言,三爷心中有事,也不多语,吃饭时显得沉闷。

吃了斋饭,世子爷和三爷送了盛夫人等人回厢房,就去了西南厢房歇息。

孙大小*姐盛乐芸低声说了句什么,二小*姐盛乐蕙就啊呀一声惊呼:“真的吗?姐姐你没有瞧差?”

盛夫人笑盈盈问盛乐芸和盛乐蕙:“你们小姊妹俩说什么呢?”

盛乐芸忙给妹妹使眼色,叫她不要说,自己脸上讪笑;盛乐蕙也跟着讪讪笑。

两个小鬼这样挤眉弄眼,把大人都逗乐了。

二奶奶葛氏就笑道:“什么好事还藏着掖着?”

盛修琪和表小姐秦奕都含笑望着盛乐芸和盛乐蕙这对小姊妹。

七岁的盛乐蕙天开朗,心里藏不住话,虽然姐姐不停给她使眼色,她仍是笑呵呵道:“姐姐说,薛家那个叫晚儿姑娘的,她腰际坠的玉葫芦坠儿,是大伯父的!”

听到这话,大人们皆是脸色一沉。

唯有盛夫人表情变化不明显,依旧慈祥和善,把两个孙女叫到跟前,柔声笑道:“这个世上,模样相似的东西很常见,薛家晚儿姑娘有个玉葫芦坠儿跟大伯父的一样,可不能说那就是大伯父的。男女不能私相授受,你们这样说,晚儿姑娘清誉不保,会惹大祸的,知道吗?”

盛乐芸忙点头,说她知道了:“祖母,我以后不会乱说话了。”

盛乐蕙就有些无趣的撇撇嘴。

晚上盛夫人带着大孙女盛乐芸住,等众人都退下去,盛夫人悄声问盛乐芸:“芸姐儿,你一向是个稳重的孩子,怎么说晚儿姑娘的玉葫芦坠儿,是你爹爹的东西?”

虽然表面上让孩子们不要瞎说,盛夫人心中却信了。盛修颐的长女盛乐芸才九岁,却是跟盛修颐一样,自小的老成稳重,她不会无凭无据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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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1: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0节玉葫芦(2)
盛乐芸正自懊恼说错了话,不该在堂妹面前多言,被堂妹囔了出来,又被祖母说了含蓄说了一顿,怪没意思的。

见祖母又同,她心中已经有了警惕,笑道:“祖母,不过是瞧着模样相似。我以后再也不多嘴多舌了。”

盛夫人知她误会,就笑盈盈把她搂住怀里,道:“祖母没有怪罪芸姐儿,不过是想弄清个缘由。就咱们两个人,说些私话不妨事的。你说给祖母听听缘故:你是如何看得出薛家晚儿姑娘身上的坠儿,是你爹爹之物的?”

到底是九岁的小姑娘,再谨慎小心也是有限,天性使然的好奇和探究欲,令她有几分天真烂漫。

她看着祖母殷切的目光,心头微热,话就不再隐藏着,道:“去岁十月底,我带着钰哥儿在陶姨娘处玩耍,就见陶妈妈从外头捧了个做工精细檀木匣子进来,里面装着个通体透明的青绿色玉葫芦坠儿,说“姨娘要的玉葫芦,多宝斋的人连夜赶工做出来。,钰哥儿问是不是给他配那件紫罗色直*用的,陶姨娘就笑着说,是给爹爹冬月初一生辰的礼物。钰哥儿吵着要瞧,我也在一旁瞧了一回。第二日去我姨娘那里,她正在做穗子,樱红的盘螭穗子活灵活现的。

我瞧着有趣,问姨娘给谁的穗子,这样费工夫?姨娘说,她和陶姨娘准备给爹爹送件生辰礼。又说是陶姨娘的意思,照南边的规矩,男子逢二十八生辰,需一个玉葫芦坠儿挂着,配上鲜红的穗子,寓意多福平顺,官运亨通。爹爹去年冬月初一正好是二十八岁整”

陶姨娘是盛修颐的庶子盛乐钰的生母。

自从陈氏暴毙,盛修颐房里的事,大部分都是陶姨娘管着。

陶姨娘原本是盛家二少奶奶葛氏的姨母庶妹。虽是小户人家的庶女,却生的伶俐乖巧行事大方得体比起那些大户闺秀还要强几分。

又会在盛夫人面前殷勤讨巧,盛夫人很喜欢她。

陶姨娘生了庶子盛乐钰,为盛家添了男丁,算是对盛家大功一件。

因为盛家一直人丁不旺。

盛家二少爷房里三位姨娘,一直无出:二奶奶生了嫡女盛乐蕙以后,也一直不见动静:三少爷尚未娶亲。孙儿对于人口稀薄的盛家而已,特别珍贵。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盛夫人都一样的疼爱。

因为陶姨娘生了庶子,又是极有见识的,盛夫人原打算今年开春做主抬了她为盛修颐的继室。可去年腊月就遇到与薛家结亲之事,后又定了盛修颐娶薛氏女,抬贵妾为继室的念头只得作罢。

盛乐芸口中的“我姨娘”是她的生母邵氏,闺名叫紫檀,是盛修颐从小贴身服侍的丫鬟。原配陈氏进门后,让邵氏做了通房,生了盛乐芸后,就抬了姨娘。

邵氏服侍盛修颐尽心尽力忠心耿耿,在府里年月又久,性子温顺敦厚,从来不惹是生非,盛夫人也喜欢她。

因为盛夫人喜欢盛修颐〖房〗中的这两位姨娘,从来不拘着孩子们跟这两位姨娘来往。

盛乐芸更是人前人后不喊邵姨娘的姓,只称呼“我姨娘”。

听着这么个缘故盛夫人也想了起来,她去年的时候的确记得盛修颐腰封上坠着个玉葫芦坠儿,很是好看,还问他哪里得来的。盛修颐当时只是笑了笑,说别人给的就没有细说。

盛夫人还以为很隐晦,不能说。不过是个顽意儿,盛夫人也没深究。

后来也一直见他戴在身边的。

再后来,就是腊月中旬,盛夫人嫁在安徽安庆府的大姐突然殁了,盛修颐去吊丧。回来时遇着大风雪原打算除夕夜赶到家的,结果拖延到正月初八才到家。到家第二天就被赐婚,所以盛夫人记得很清楚这个日子。

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戴过。

盛夫人以为是不喜欢了,就搁置不要的。

如今听盛乐芸的口气倒好像是送人了,……………

“芸姐儿,你瞧得真切吗?薛府那位晚儿姑娘身上的玉葫芦,就是你两位姨娘送你爹爹的?”盛夫人心中一滞,眼神严肃望着盛乐芸。

盛乐芸肯定的领首:“我姨娘做的穗子,正面瞧着是盘螭,倘若反过来,又是个蝙蝠模样,是她自己捉摸出来的,旁人都不会。薛府晚儿姑娘腰封上的鼻个坠儿,我仔细瞧了三遍,的确姨娘们送爹爹的无疑。”盛夫人的眉头不免蹙了蹙。

““陶姨娘问爹爹,那个玉葫芦坠儿哪里去了,爹爹说丢了。

陶姨娘不信,跟我姨娘抱怨说,爹爹把她们做的东西不放在心上,定是随手赏了哪个小厮。当时我和钰哥儿就在一旁,都听到了。

盛乐芸怕祖母不相信,又补充道。

盛夫人沉吟一瞬,笑道:“芸姐儿,这事你不要再和旁人说起,只你和祖母知晓,连陶姨娘和你姨娘都不要告诉。”

盛乐芸连忙点头道:“把姨娘们送的生辰礼物给了旁人,姨娘们心里不痛快,要埋怨爹爹的。晚儿姑娘又不是咱们家的人,爹爹不应该把私自送贴身的东西给她。祖母,芸姐儿明白,说出去对爹爹和晚儿姑娘都不好,将来母亲进门了,也不高兴的。芸姐儿只跟您说。倘若旁人再问,我就说看差了。”盛夫人见她如此懂事,欣慰颌首:“对对!芸姐儿是最乖的孩子!”说的盛乐芸脸颊羞赧。

第二日卯正一刻,盛夫人才起来。

却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叫了贴身的康妈妈去瞧。康妈妈出去看了看,笑道:“是薛府的人在准备下山。说师傅们说,薛老夫人领着薛家众人寅初就起来拜了菩萨,上了功德,现在已起身回程,快到寺门口。”盛夫人微讶:“怎么走得这样急?,…

康妈妈就抿唇笑道:“咱们家娘娘又怀了龙种,薛老夫人听了,心中不自在,庙里也住不踏实吧?”

盛夫人淡淡笑了笑,却眉头微蹙。薛老夫人可不是这等沉不住气的,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这样急匆匆下山。

正想说,世子爷盛修颐过来请安,向盛夫人道:“寅正三弟就下山去了,让我跟娘说声,他不来辞行,免得打扰娘。”

盛夫人没有怪罪,说了句差事要紧,又对盛修颐道:“薛府的人正在下山,你去辞辞吧。”

“辞过了。”盛修颐平淡说道“薛家说走得急,不敢打搅我们休息,只跟我们家管事说了声辞别。”

盛夫人就转颐望着大儿子,让康妈妈先出去,她和世子爷有话说。

康妈妈领着大小*姐盛乐芸给世子爷行了礼,就先去了饭厅的厢房吃饭,屋里只留下盛夫人和盛修颐。

“你知道不知道,薛府的人为何走得如此匆忙?”盛夫人问盛修颐道,目光里带了三分探究。

盛修颐就想起昨晚那故意在他面前下山的元昌帝,和丢在银杏树下的岫岩玉玉佩,心中隐约明白。可他房里的事,不想让母亲跟着操心:朝中之事,也不想母亲忧愁,就道:“薛家的人原本就是定了今日下山的。听闻山里夜风大,他们家来的女眷多,好几个染了风寒,才提早几个时辰下山。”盛修颐不由想起昨晚遇到的元昌帝等人。

倘若不是故意,元昌帝身边的二品带刀侍卫早就告诉了元昌帝,盛修颐在此处,元昌帝大可以避开盛氏兄弟。可是他依旧当着盛修颐的面,从小…径下山:还有薛东瑗的玉佩,倘若不是故意让盛家知晓,他不会让盛三爷看到他画的图,也不会让盛三爷看到那块珍稀的岫岩玉。

急匆匆上山把玉佩还给薛东瑗,是想让她出嫁时带到盛家去吧?

弄出如此多的巧合,不就是想告诫盛家和盛修颐,薛东瑗虽是盛家的续弦继妻,却是天子惦记的女人吗?

盛修颐不由心中冷笑。

元昌帝的心思他明白。

只是他不知道,薛东瑗到底是无辜者还是帮凶?

盛修颐心中百转千回,脸上却不露分毫。

盛夫人哪里知道他此刻的心思早已从薛家众人下山的事上跳跃了这么远,依旧道:“回头要嘱咐咱们家的姑娘们小心,山上的夜风最是厉害,一个不慎就风寒了。”盛修颐闻言,淡淡笑了笑。

盛夫人犹豫了一瞬,才道:“颐哥儿,娘问你一件事,你老实跟娘说。

”面容不由端肃起来。

盛修颐不解,笑问:“儿子不敢隐瞒,娘问什么事?”

“薛家有位客居的小*姐,叫做薛江晚,你可是认得她?”盛夫人直言不讳问道。一家人等着他们母子吃早饭,她没有太多时间跟盛修颐兜圈子。

盛修颐想都没有想,摇头道:“不认得!平日里,我不是在家,就是在衙门,哪里去认得镇显侯府的小*姐?再说,他们家的小*姐,哪里是轻易能认识的?”

的确是,高门大户的小*姐,是不容易结识的。那薛江晚又是客居,就更加不容易出来见外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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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1: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1节义女(1)
盛修颐行事一向稳妥,不是轻浮之人,怎会平白无故去结交未出阁的小姐?盛夫人不过是心中不安,才有此一问,求个踏实罢了。见盛修颐回答肯定,她的心就放了下来。

“陶姨娘和邵姨娘去年送你的生辰礼,就是那个玉葫芦坠儿,你放在哪里了?”盛夫人又问。

盛夫人虽然心中肯定不是盛修颐送出去的,也想弄清楚缘由。

薛府那位晚儿小*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当着盛家人的面,把盛修颐的东西大摇大摆挂出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盛夫人隐约明白一二。等弄清楚了玉葫芦坠儿是怎么到了薛江晚手里,盛夫人应该亲自去趟薛府,把事情的真相跟薛老夫人禀明,免得老夫人误会她的颐哥儿。

世子爷盛修颐想了想,道:“那个玉葫芦啊……从安徽回来,就不见了,不是落在安庆府,就是落在路上。娘,您刚刚说薛府的小*姐,什么小姐?”

他好似想起了什么。

盛夫人不由心一沉,道:“薛老夫人只说是从南边来的晚儿姑娘,大约是位远房亲戚,客居在镇显侯府,闺名江晚。你真的认识她?”

“我从安庆府回来,快到济南府远郊的时候,在官道上遇上一个小*姐带着仆人,他们的马车断了辕子,搁置在半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老仆拦了我的马车,说他们在雪地里冻了两个时辰,没人愿意带他们一程,又说小*姐和老妈子快冻昏的。我原不想理他,那老仆跪下说他们是去镇显侯府探亲,回头叫镇显侯谢谢我。

我想着。济南府离京城远,官道上来往的人大多数是山东人氏。不知镇显侯府的显赫。又怕他们是盗匪;再说。是新年里,又是大雪天,赶路的人都有急事。没人愿意带他们,只怕是实情。我叫管事看了他们的路引和一封镇显侯府的名帖。知他所言属实,就带了他们到济南府。到了济南府。那小*姐和老妈子来我下榻的客栈道谢,在大堂见过一回。她带着遮帽,没瞧过她的样子。

后她知道我们也是往盛京的。就跟林管事说想和我们同行。一路上求个照应。我想着和薛家做亲是逃不掉了,卖个人情给镇显侯也无妨,就带了她一同上京。”盛修颐淡淡回忆着,给说盛昌侯夫人听。

盛夫人刚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起来,有些紧张问儿子:“那你可有赠东西予她?”

盛修颐听到母亲这话。眉头微微蹙了蹙,道:“娘。她虽与我们同行,一路上都是林管事和来安在安排。我坐在车里,直到回了京城,都不曾再与她碰面,更何况是赠送东西?男女有别,我无缘无故送她东西,倒是稀奇了!”

盛夫人彻底放心。

可盛修颐的配饰,怎么就到了薛江晚手里?这个,大约要问盛修颐的小厮来安了!

盛夫人把盛乐芸的话,说给盛修颐听:“只怕你那个玉葫芦坠儿,现在她手里,可如何?”

盛修颐微微沉吟,眼眸里有几缕不虞:“一路上我的东西都是来安收着,他没胆把我的东西送人。他也是一双手、一双眼,落在哪里没有瞧见,被人捡了去,倒是可能的……”

就是说,玉葫芦可能是小厮不慎丢了,被薛江晚捡了去。

既然是薛府的远房亲戚,也算个小*姐,自然是有些眼力价的。那小玉葫芦玉质上乘,穗子精致,一看就是主子的东西,薛江晚应该看得出来。她自然能猜到是盛修颐的。

捡到了,她不还就算了,还当着盛家人的面带出来,这姑娘想干嘛,盛夫人心中隐约有数了。

她微微冷笑。

“咱们家又要多位姨娘了……”盛夫人叹气,“还是个这样不省事的!”

语气里有了几分厌恶。

盛修颐微微蹙了蹙眉,道:“这叫什么事!”

语气很冷峻。

***********************

薛老夫人一行人下午申时回到了盛京,世子爷薛子侑领着四爷、五爷在宣阳门迎接。

回到薛府,老夫人神色不善,让众人都去歇息,只留下世子夫人和世子爷在跟前说话。

第二日,世子夫人身边的荣妈妈把蔷薇叫了去,东瑗的心没缘由的紧了下。怎么好好的叫蔷薇去说话?

蔷薇回来时,没有半分欢快神色,一脸的茫然不安。

东瑗瞧着,心里也是一突,问她:“大伯母叫你做什么?”

蔷薇看了眼屋里服侍的紫薇和红莲,没有答话。

东瑗会意,让紫薇和红莲先出去。

蔷薇这才道:“小*姐,世子夫人说,三小*姐出嫁后,郑姨娘膝下空虚,想认我做干女儿。”说罢,她又迷惘望着东瑗,一副不解的样子。

成为薛府的小*姐,蔷薇就可以脱了奴籍,这样的糖衣炮弹攻下来,蔷薇没有昏头,她反而不高兴,这一点让东瑗对她越发满意:这个小丫鬟见识不俗。

郑姨娘是世子爷房里的二姨娘,生了薛府三小*姐薛东盈,为人怯懦胆小,在世子夫人面前毕恭毕敬,世子夫人一直很喜欢郑姨娘,用她来打压生了庶子、薛府二爷薛华浩的王姨娘。

突然让蔷薇给郑姨娘做干女儿?

东瑗也不太明白。

倘若没有旁的事发生,如今世子夫人和老夫人做的每件事,应该是保障东瑗嫁到盛家去之后的生活。

蔷薇见东瑗愣神,就喊她:“小*姐,您是蔷薇见过最聪明的人了。为何世子夫人要我做郑姨娘的干女儿啊?您定是知晓的。小*姐,我不知是福是祸,就没有答应,说回来想想,明儿给世子夫人答复的。世子夫人也没有生气,只说让我好好思量。”

东瑗脑海里乱七八糟的,被蔷薇一问,一下子就更加乱了。她笑了笑:“我也不明白为何,你让我想想,去帮我沏杯茶来吧。”

蔷薇无法,只得去了。

东瑗的思绪就又回到世子夫人的动机上来。

在涌莲山上,老夫人因东瑗的事怪罪世子夫人,回到薛府却只留世子夫人说话,是不是让她将功补过,帮着东瑗谋算一番,如此避免嫁入盛家后的险境?

皇上公开刻玉佩给东瑗,盛家三爷、盛贵妃娘娘自然知晓,那么盛家和盛昌侯世子爷也是知晓的吧?

知道皇上惦记薛东瑗,盛家为了长久的荣华兴旺,用了永恒的圣宠,应该不敢违拗圣意。那么盛家世子爷和盛夫人应该不会想东瑗生下一儿半女,以免将来薛东瑗被皇上接走后,对盛家有眷恋,无法安心服侍皇帝,得罪了圣驾,迁怒盛家。

倘若盛家世子爷性子软和谨慎些,他可能根本不会碰东瑗。

没有子嗣的媳妇,又是宗族长媳,会有很多把柄供婆婆和丈夫刁难,甚至还要受贵妾的气。

薛府需要做的,就是让东瑗有一儿半女防身。哪怕她是郡主,都不能弥补她无子嗣的困境。

东瑗自己不能生,她的通房可以生啊,照样养在她的名下。

蔷薇若是跟着东瑗过去做了通房,她的儿女就是东瑗的儿女。蔷薇本就是东瑗的贴身丫鬟,她是要陪嫁到盛家的。不用让她做郑姨娘的干女儿,蔷薇也可以做通房的。

怎么就非要弄个干女儿出来?

东瑗向来心思转的快,这回却转来转去,进入了死胡同,怎么都解释不通的。

蔷薇给她端了茶来,一口清冽的铁观音,仍驱散不了心中的疑惑。

本想问问蔷薇,通房到底有哪些规矩是她不知道的。可这话问出口,就等于告诉蔷薇,她将来会是自己的通房。

也许蔷薇是愿意的,东瑗却不太愿意。

这个丫鬟很聪明,她想留着蔷薇在身边,嫁给盛家管事,然后做自己房里的管事妈妈,她能省心不少。

太精明的丫鬟做了通房,将来抬了妾,东瑗自己心中先是过不去。

罗妈妈又出去了,她真的无人可问。

想了想,东瑗让蔷薇帮她换了件湖水色褙子:“我去祖母那里坐坐。”

此刻刚刚吃了午饭,老夫人应该正在歇息,东瑗是知道的;蔷薇从老夫人屋里出来的,她亦知道,所以不解望着东瑗。

东瑗没有解释,只是笑笑让蔷薇服侍她换衣裳。

到了荣德阁,老夫人果然歇午觉,宝巾在内室服侍,詹妈妈和宝绿、紫鸢、绿浮都在东次间。

见东瑗来,几个人忙不迭给东瑗行礼,请东瑗炕上坐。

“老夫人刚刚歇下……”詹妈妈笑着跟东瑗道。

东瑗笑容恬静:“我知道。妈妈,我有几句话想问问您……”

宝绿等人给东瑗上了茶,听得东瑗说这话,都很自觉避了出去,蔷薇亦跟了出去。

“妈妈,我想问问您,通房有哪些规矩?”半晌,东瑗才低声问。

詹妈妈一愣,她仔细打量着东瑗,怎么好好问了这样一句?想着,詹妈妈的心思就转到了刚刚陪着东瑗一起过来的蔷薇身上。

难道九小姐以为蔷薇做郑姨娘的干女儿,是为了给她做通房?

詹妈妈忍不住噗嗤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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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1: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2节义女(2)
詹妈妈的这一笑,东瑗满头雾水,有些不解望着她。修长纤浓的羽睫扑扇着,迷惘的眸子有种懵懂的靡丽,水灵妩媚,别样妖娆,令詹妈妈惊艳一愣。

须臾回神,詹妈妈噙着笑,径直问道:“九小姐,您问通房的事,是不是因为蔷薇要给郑姨娘做干女儿?”

东瑗颔首。见詹妈妈这样直接,东瑗就知道老夫人并不想瞒着她。詹妈妈从小服侍薛老夫人,她对薛老夫人的一言一行揣摩至深。倘若老夫人不想东瑗知道蔷薇做干女儿的原因,詹妈妈大可以把话题绕开,只言片语不提蔷薇。

既然提了,就是说可以告诉东瑗的。

“我方才知道大伯母喊了蔷薇,要她做郑姨娘的干女儿。妈妈,这是怎么个缘故,郑姨娘有三姐的,怎么还要蔷薇做女儿呢?”詹妈妈直接,东瑗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了。

郑姨娘膝下空虚这些鬼话,连蔷薇都不信,何况东瑗?三姐出嫁六七年了,郑姨娘足下空虚也六七年,如今才想起要个女儿?

她跟老夫人说,她不想成为薛府的罪人,不想盛家恨她因而恨薛家,所以她想在盛家好好做儿媳妇。

老夫人应该会帮她的。

那么,蔷薇做干女儿这件事,应该就是为了她的出阁准备的。

可她还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闺阁之中的忌讳与规矩,她都是很清楚的;可出阁后,身为妇人的很多事情,她就不太懂了。

罗妈妈又出去了,要等她出阁,才会跟着去盛家。目前。跟她亲近些、不会害的、肯同她说真心话的,大约只有老夫人身边的詹妈妈。不能直接问老夫人的事。东瑗会想起詹妈妈来。

詹妈妈笑道:“九小姐。您知道滕嫁么?”

东瑗心里一顿。

她知道滕嫁,前年靖安王的独女成宜郡主嫁到刑部尚书齐家,就从靖安王妃的娘家选了两名庶女滕嫁。因为成宜郡主自小身体不好,靖安王怕女儿不能生养。而通房的孩子身份又太低,就滕嫁两名表妹给成宜郡主。

滕嫁之人。一般都是出阁女子的亲戚,身份比婢女尊贵,嫁到夫家是贵妾。仅次于主母之下。妾室之上。

滕妾的儿女,不需要夫族的允许,只要主母认可,就可以直接养在主母名下。这样的孩子比通房孩子的身份要尊贵。

滕嫁是古老的婚姻制度,在本朝已经不怎么实行,只有公主、郡主出嫁才有资格滕嫁。没有封号的女子。陪嫁的只能是通房。

而东瑗,是御赐的柔嘉郡主。她可以选滕嫁之人。

薛老夫人怕盛家世子爷不肯让东瑗诞下孩子,也担心盛家世子爷不肯要东瑗的陪房,所以滕嫁一女给盛家世子爷做妾。让滕妾生下孩子,给薛东瑗养着。有了子嗣的主母,就可以在盛家宗族立足。

一来,滕妾身份尊贵,可以帮东瑗一起管束盛修颐房里的其他妾室;第二,盛家世子爷顾忌东瑗,也可能不想要通房,可贵妾他不能拒绝。或早或晚,贵妾会生下孩子。

盛家就无法否定东瑗在宗族的地位。

果然姜是老的辣!她的祖母,果真是个杀伐果决的人!

可她觉得心中闷闷的疼。

盛修颐从前有多少妾室,她不能避免;可是由她自己带着贵妾过去,姊妹两人服侍一夫,她心中空了一块,很是难受。

既然是在这个年代,她从未奢望过她将来的丈夫无妾。可这个妾要她自己亲手挑选、亲自带过去,她心里无法接受。

这个妾,还是她最看好的蔷薇,更加让东瑗难以忍受了!

东瑗袖底的手指收紧,情绪掩藏在她的笑容之下,才道:“我知道滕嫁,前年成宜郡主就滕嫁了两个表妹。妈妈,那蔷薇……”

詹妈妈微笑颔首:“蔷薇是个很好的孩子,老夫人和世子夫人都觉得她漂亮、为人聪慧、做事妥帖,做滕妾最好。她举家都在薛府,几代的忠心耿耿,她是最合适的。您回去,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蔷薇,免得你们两人都不安心。”

算是确认了蔷薇认作世子爷的庶女,是为了滕嫁到盛家。

东瑗笑容有了几分勉强。

她不想蔷薇滕嫁到盛家去。

说了会话,老夫人起身了,詹妈妈和东瑗都进内室服侍。

见到东瑗,老夫人就笑:“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

詹妈妈服侍老夫人梳头,笑道:“为蔷薇的事。蔷薇那丫头也太谨慎,世子夫人没有跟她明言,她就不安心了,非要跟九小姐说。九小姐过来问问怎么回事,也替蔷薇着急呢。瞧瞧这小姊妹情深的。”

雕花鸾境中,老夫人看到东瑗的笑容很淡,笑了笑没有接詹妈妈的话。

梳了头,宝巾端了水来漱口洗脸。

梳洗一番,东瑗亲自搀扶老夫人去了东次间。

老夫人叫詹妈妈等人都出去了,只留东瑗说话。

“本没有想瞒着你,准备晚些时候告诉你。”老夫人拉着东瑗的手,呵呵笑道,“怎么,你不想蔷薇跟过去?”

东瑗想带着蔷薇去盛家,但不是为妾。

可这话,她不能跟老夫人说。

老夫人疼爱东瑗,但老夫人是这个年代的女人。这个年代的女子,以夫为纲,不妒是妇德之一。替丈夫纳妾,为夫家添子嗣,是为妻的职责之一。倘若她说她不想带蔷薇去,老夫人定会觉得她小气、不识大体,要为她担心了。

这是此时空的主流观念和东瑗后世思想上的冲突,不是感情可以调和的。

“祖母,我很喜欢蔷薇,想让她跟着去盛家。她做事勤勉,为人小心,又聪明有见识。倘若她能一辈子替我管着房中事务,我要省心不少。”东瑗微微垂首,声音闷闷的,“她要是滕嫁过去,我身边真的没有这样能干的人了。橘红太敦厚,橘香孩子气,都不如蔷薇。”

就是说,她不想蔷薇做滕妾。

年轻的时候,任何女子都不希望自己和丈夫之间横着旁人。已有妾室是无可奈何。

东瑗嫁到盛家,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蔷薇作为滕妾,可以管制盛修颐房中其他妾室,替东瑗做恶人,而东瑗落得贤惠名声;倘若蔷薇是东瑗房里的管事妈妈,蔷薇再厉害,账都要算在东瑗头上,她就要背上悍妇骂名。

老夫人微微叹气,对东瑗道:“瑗姐儿,祖母知道你心里的意思。你再回去想想,蔷薇滕嫁过去,对你有好无坏!她不管将来如何发达,老子娘都在我们府上,一辈子是我们府上的奴才。单单这一点,她一辈子受你的牵制,不能翻身。倘若旁人滕嫁过去,祖母怕人心不足,得意时妄图扳倒你,给你使绊子。”

这也是家里丫鬟抬庶女嫁过去的好处。

倘若是旁人,祖母说到这个程度,东瑗也许会妥协让步。

可她就是舍不得蔷薇。

做了贵妾,蔷薇就算再忠心耿耿,也要为了自己的孩子打算,也想争丈夫的宠爱。而她争的对手,就是东瑗。

她不想和这个丫鬟做对手。这个丫鬟聪明,见识不凡,有这样的对手,东瑗会很累。

滕嫁一女,是为了保障她的将来,保障她的盛家宗室的地位,是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商量好的,东瑗已经无法拒绝。

抛开她前世对婚姻忠诚的信念,家族为她滕嫁一人,的确是为了她好。哪怕心中再别扭,她都要接受。可她要争取,她不想要蔷薇成为这个滕妾。

“祖母,我知道您都是替我打算……”东瑗抬眸,眼角已有了水光,“我舍不得蔷薇。她要是做了滕妾,对我真的会像现在一样忠心吗?您既然已经定了她,那……那就是她吧……”

很委屈可怜的模样。

老夫人瞧着,就有些心疼,目光不软犹豫了几分。

东瑗那句“对我还会像现在一样忠心吗?”让老夫人心中一顿。老夫人又想去蔷薇的聪慧来。这样的女子,没有歪念还好,一旦有了歪念,对东瑗而言,就是个祸害!

回去的时候,蔷薇迫不及待问东瑗:“小姐,您问清楚了吗?世子夫人让我做郑姨娘的干女儿,是为了什么?”

东瑗淡淡笑了笑:“我刚刚开口要问,詹妈妈就打岔,大约是不能告诉我。你且耐心等等……”

等两三日,倘若老夫人心软了,大约就会换别人,东瑗就能找个借口,搪塞了蔷薇。她不想把实情告诉蔷薇,免得在她心中落下痕迹。若老夫人最终选定的还是蔷薇,她迟早要知道;若换了人,让她知道,不过是在她心中空留些涟漪。

对她们都无好处。

回到拾翠馆,东瑗就有些闷。

现在的她,真像个患者。那些令她烦躁的事,就像苦口良药,令她作呕,她不情愿接受,可她需要捏着鼻子吞下去,才能换来以后健康的体魄。已经病了,就要忍受她憎恶的药,才能祛病!

薛家会滕嫁一人,是东瑗无法更改的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自己争取,这个人不是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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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1: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3节陪嫁(1)

蔷薇不知道给大房的郑姨娘做干女儿是福是祸,第二天荣妈妈叫了她去,世子夫人又问她是否愿意,她就委婉拖后了两天再答复。
自此后,东瑗情绪不太好。
蔷薇敏|感觉得,世子夫人给她的,并不是好事。她没有九小*姐对府里的事情通透,很多事她不知道,小*姐却知道。看着小*姐低落的情绪,蔷薇明白东瑗对这件事不是十分乐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蔷薇心中已有了决定:她不能答应世子夫人。
再过一个月,她就要陪嫁到盛家,比起世子夫人,九小*姐才是她永久的主子,她不能为了世子夫人得罪了九小*姐。
九小*姐不跟她说,也许是这件事很隐晦、不能启齿。
蔷薇默默想着,过了几日世子夫人再叫了她去,
她就噗通给世子夫人跪下磕头:“夫人,蔷薇只是府里的奴才,命浅福薄,承受不起这样的恩惠。蔷薇只想尽心尽力服侍九小*姐,不能给郑姨娘做女儿,求夫人收回成命!”
世子夫人微愣,须臾才呵呵笑起来:“快起来,快起来!”
荣妈妈和huā忍就搀扶起蔷薇。
蔷薇以为世子夫人还要劝她,她都想好了说辞:她还有两个妹妹,算命的说她的四妹、五妹都比她有福,且她四妹妹长得可爱机灵,让世子夫人选她的妹妹给郑姨娘做女儿。
没想到,世子夫人笑眯眯道:“既你不情愿,也就算了。
原本郑姨娘看着你好,有几分三小*姐的模样,想留你在身边服侍的,又怕你从九小*姐屋里到她屋里委屈,就想认你做干女儿。你心里只认九小*姐,这是你和九小*姐的缘分,以后要更加尽心尽力服侍九小*姐!”喜得蔷薇连连给世子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心中却想:什么郑姨娘觉得她像三小*姐,不过是借口。她是老夫人赏九小*姐的,连世子夫人都无权做她的主,郑姨娘哪里敢看上她,还要了她去?
回到拾翠馆,蔷薇就把她拒绝世子夫人的话,告诉了东瑗。
东瑗一听这话,就知道老夫人换了人选,把蔷薇留在她身边做管事丫鬟。东瑗忍不住弯起眼角笑:“蔷薇,你这个傻丫头,做了郑姨娘的女儿,就是薛府的小*姐了,你倒是诚心推了,多不识好歹?”
言语里很高兴,并无刻薄之意。
蔷薇听得出来,就嘻嘻笑:“我福薄,没有做小姐的命。再说,我是个笨的,在老夫人屋里,只认得老夫人:在小*姐屋里,只认得小*姐,旁的东西再好,蔷薇也不眼谗。”
说的东瑗心中暖流阵阵。
还有二十多天便要出阁,东瑗很想知道,薛府到底会选谁做她陪嫁的滕妾。
不是蔷薇,总有别人。
欢愉又被这种无奈的情绪替代,鼻瑗有些闷。
蔷薇推辞了世子夫人的第二日,东瑗就听说老夫人认了屋里的宝巾做孙女,同家里的庶出小*姐一样。
宝巾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婢女,她是个孤女,小时候爹娘都在薛府当差,后她爹身子骨不好,她三岁她爹就亡故了。她娘是个胆小怕事的,在府里做事小心谨慎,独自抚养着宝巾。宝巾七岁的那年冬季,她娘亲也病逝了。
后来她就一直在老夫人屋里,从粗使丫鬟做到一等丫鬟。
东瑗知道老夫人最喜欢宝巾。
比起老夫人屋里的其他一等丫鬟,宝巾沉稳、寡言,做事尽心,嘴巴很紧,瞧着有些木讷,谁讨好她她都不受,眼里真正只有老夫人。
她行事虽然不知道变通,得罪了些人,可老夫人抬举她,倒也无人敢欺压她。
宝巾,大约就是东瑗滕嫁之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东瑗眼眸微黯。虽知道老夫人是为了她好,虽知道宝巾嫁过去是为了她诞下盛家子嗣,为她在盛家固宠。可是她的心,就是难受。
哪怕不是她自己做主的,妾室却是她自己带过去的,她自己把自己推入了一妻多妾的境地。
在老夫人面前说了几句话,就轻松把蔷薇换下来,她应该很知足。
可是心不由自主的揪起来。
蔷薇看得出东瑗听到宝巾做了老夫人孙女时的不开心。她不明白东瑗为何不开心,但是她隐约猜到,宝巾做孙女,和她做干女儿,都是为了同一件事,一件让九小*姐不开心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
蔷薇隐隐不安起来。
三四月间,春光明艳,薛府幽香袭人,各色鲜huā怒放争艳,为春日添了喧阒。四月初一这日,盛昌侯夫人带着二儿媳妇葛氏来给薛老夫人请安。
东瑗是待嫁之身,原本就不应该见客。来客又是她未来婆家的人,更应该避嫌东家里的姑娘们都去坐了,只有东瑗依旧在拾翠馆做针线。
盛夫人在薛府吃了午饭,而后陪老夫人说话,直到申正一刻才回去。
东瑗让蔷薇去打听盛夫人来做什么。
“给侯爷送生辰礼。”蔷薇回来跟东瑗道“盛家和咱们家原先不怎么往来,盛家不知三月十九是侯爷寿诞,直到那日在涌莲寺遇到才晓得。盛夫人回来就准备了礼物,今日才准备齐全,亲自送了来。”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东瑗没有多想。
蔷薇接着又道:“世子夫人把盛家二奶奶请去后huā园逛了逛,单独留盛夫人和晚儿小*姐在老夫人跟前说话,说了一个多时辰,晚儿小*姐出来时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老夫人和盛夫人脸色如常,倒看不出什么………”
东瑗听了这话,手里的针才微微一顿。
盛夫人的来访,难道还牵扯薛江晚?
对这个远房亲戚,东瑗没有好感。正月里知道东瑗被赐婚,嫁给盛修颐为继室,十一妹被封淑妃,她居然挑拨东瑗和十一妹的感情,想让东瑗去争取进宫这个机会。
薛江晚大约觉得:东瑗长得如此橄艳,定会想进宫去博一番前程:她估计也打听了东瑗在老夫人跟前行走,才摆脱杨氏的迫害。那么,薛江晚一定以为东瑗巴结老夫人,是为了那个进宫的机会!
所以她才敢初来乍道就挑拨离间。
倘若成功了,东瑗会视她为知己,以后处处照拂她。有一个淑妃娘娘的照拂,她的前程会锦绣辉煌。单单这一点,值得她孤注一掷。
有胆有谋的女子,可心地太坏,妄图踩着别人谋取利益,令人憎恶与不齿。
若东瑗不是有了后世对皇宫的认知,大约会很心动吧?再被薛江晚一挑拨,可能真的会去争取。
那薛东姝和东瑗姊妹之间,就是一场血战。战败的那个人,注定悲惨。万一不幸,两败俱伤,薛家也许一下子便损失了两位孙女。
从那时起,东瑗心里就不喜薛江晚,虽然她孤身一人在薛家,很可怜。
那次的事情,被老夫人敲打一顿后,薛江晚安分不少,再也没有弄出什么huā样来,在薛府平静过了这些日子。
异瑗看来,薛江晚并不是灰心丧气,而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像她这样的人,没有达到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因为她一旦罢休,她的未来就看不到希冀。
她的目的,就是谋个好姻缘。
这是她客居薛府唯一的目的吧?
难道她搭上了盛家的关系?
这件事在东瑗心中留下浅浅印痕,随着薛老夫人对薛江晚态度的平常,东瑗也渐渐不放在心上。
四月十五,离她出阁还有五日。这日吃过晚饭,老夫人专门留了她说话。

薛老侯爷也坐在炕几上,笑眯眯望着东瑗。
詹妈妈就拿了个精致的礼单给老夫人,老夫人看了看,又递给东瑗,笑道:“瑗姐儿,这是祖母给你备的妆奁,过几日就要抬到盛家去,你先看看,还想要些什么,祖母再给你添置。”
    东瑗脸微红,有些尴尬。
迎着老夫人慈爱目光,东瑗把单子过来瞧。

看了半晌,她抬眸望着老夫人,满眸惊讶,斜长眸子里就有了水光:“祖母,这也太多了,家里还有好几个妹妹未出阁”

不说首饰丝帛、箱笼家具,只说黄金白银、田产铺子、房舍陪房,就太奢侈了。

老夫人给了她良田六千亩、白银五千两、五间在京城最繁华的东大街铺子、八房陪房人家,十六个陪嫁丫鬟,衣裳首饰分类繁华,难计其数。

“瑗姐儿,有些东西不是公中的,是你祖母的陪嫁。”老侯爷笑道“你祖母的陪嫁,不管是给你还是留给家里旁人,都是随你祖母的意思。你是郡主,八十八抬嫁妆,不算铺张。”

东瑗知道这是祖父祖母和大伯大伯母等人商量好的,她再推辞,显得很虚伪。

况且嫁到婆家,陪嫁越多,底气也足,祖母的良苦用心,她岂能不知?

东瑗起身给老夫人磕头。
老夫人忙拉起她,笑呵呵把她搂在怀里:“祖母又不能带到棺材里去。不给你,也是给留给他们糟蹋了!”

了笑意,对东瑗道“瑗姐儿,还有一事,你陪嫁的滕妾,祖母定了晚儿,她会随你陪嫁的妆奁一起,四月十九日去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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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1: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4节陪嫁(2)
东瑗微愣,不是宝巾吗?怎么陪嫁的滕妾换成了薛江晚?
她想起了前段日子盛夫人来访。
“盛家要替世子爷求娶她?”东瑗目光柔和,没有怨怼和震惊。她平静接受了这个事实。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不能以一己之力和整个世界主流观念对抗。这个世界里,望族长男无妾,是会被人耻笑的。东瑗很务实,她是镇显侯府的嫡出小姐,将来会嫁入门当户对的簪缨望族,她从来不奢望未来的婚姻里无妾。
这个妾,是个自以为很聪明的薛江晚,比起蔷薇,她更加能忍受。至少这个女人不是东瑗的对手。
这就是古时婚姻的不平等。
这个时期的婚姻,男尊女卑,女子附属男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向来没有自主权。她有郡主封号,有位高权重的娘家,夫家不敢虐待她,不敢任意打骂她,比起那些寒门祚户的女子、比起那些任人辱、责打甚至买卖的妻子,她幸福很多。

又怎能去奢望跟后世一样平等的夫妻生活?

人,不贪心,量力而行,才能活得自在些。

可东瑗的平静,让老夫人以为是种委曲求全。

老侯爷和老夫人都面色微动,心疼起来。

“瑗姐儿,你可知祖母为何把薛江晚做你陪嫁的滕妾?”老夫人神色肃穆,不等东瑗回答,她继续道,“其实祖母原先是看好宝巾的′却临时换了薛江晚,因为盛夫人不喜她。”

老夫人口中的晚儿已经变成了薛江晚。

盛夫人不喜她?

东瑗不太明白。

老夫人就把薛江晚捡了盛昌侯世子爷的玉葫芦坠儿的事,告诉了东瑗,又微微冷笑:“她正月到咱们家时,说她不知送她的是何人,那人不肯告诉名讳,只知道京城人士。可是在涌莲寺,她听说盛夫人来了,就故意撒了汤在身上·回房更衣。出来时,腰际就多了个坠儿,就是盛昌侯世子爷之物。她正月里就知道了送她之人是盛昌侯世子,她是故意拿了人家的东西,给自己留了后手。正月里她挑拨你和姝姐儿,为了什么?哼,她想进宫!”

东瑗错愕。

老夫人又是冷哼:“她先是挑拨姝姐儿,怎奈姝姐儿聪慧,不理她,她又想起了你。可喜你们姊妹都是通透的孩子·没有被她下绊儿。事情败露,她知进宫无望,又知你要嫁到盛昌侯府。大约是猜到了你下嫁盛昌侯府的用意,她就重新打起盛昌侯世子爷的主意。”

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倘若薛江晚知道了送她之人身份显赫,又想到自己身份低微,可能嫁到普通寒户人家。

而她想过富足生活,又自恃聪明、貌美,那么她偷了盛修颐的贴身东西以备后手,东瑗一点也不惊讶。

从薛江晚这段日子的表现来看·她是做得出来的。

她原本就是仗着叔父跟镇显侯薛家微薄的血脉关系上京来,她和她的亲人对薛府没有恩惠,薛府凭什么替她谋划?

寻个靠谱的人家嫁了她·便是薛老夫人仁慈了。

所以得知自己半路上拦的恩公望族世子爷,未来的侯位世袭者,给他做妾也比给普通人做妻荣耀。

薛江晚的心很大。

她来到薛家,知道薛家有女儿要送进宫,知道五小姐薛东蓉不愿意去,只要让九小姐和十一小姐两败俱伤,她就能坐享其成。

东瑗现在才知道,把薛江晚想的太简单了·她并不是要东瑗进宫·然后给妫‘恩惠。她是想东瑗和十一姑娘薛东姝斗得两败俱伤,她坐收渔翁之利。

她真当薛家的人都是傻瓜啊!

现在·进宫是无望了,又得罪了薛老夫人和薛家两位小*姐·还有一位将是正三品淑妃,她的前程已经毁了。

于是她又想起了当初留的后备者——盛昌侯世子爷?

当着众人的面,把盛昌侯的私物挂出来,倘若盛家不言不语,她就可以跟老夫人说,当初她在路上,跟盛昌侯世子爷有私情?老夫人原本对这门亲事就不满意,以后只怕恨上盛家了。

而薛东瑗对盛昌侯世子亦有怨怼。

薛江晚再以死相逼,不愿意嫁给旁人。有了信物在手,又有怨恨在心,老夫人肯定要盛昌侯世子爷娶她。她是薛府的姑娘,娶过去就是贵妾。又娇小美丽,再挑拨原本就对盛昌侯世子有怨怼的正妻薛东瑗,让盛昌侯世子爷和东瑗夫妻失和,薛江晚迟早会取而代之。

对薛江晚是很有利的。

倘若盛家言明了要娶她,她就是盛家求娶的妾室,身份更上一层,在妾室里独大。

依着她自以为是的聪明,也许她将来会压过东瑗,成为继室的吧?

不管怎么算,她都是获利的。

可是祖母说,盛昌侯夫人不喜薛江晚,这是薛江晚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的吧?

也许盛家和薛府的态度,超出了薛江晚的预计吧?

东瑗不免好笑。

“······她如此小人之心,又不安分,以为她是客居的,我就会势力亏待她,非要弄出这么多事来。”老夫人笑容里带着霾,“她想做贵妾,我成全她,让她做你陪嫁的滕妾。她是贵妾,可是她一辈子受制于你,附属于你,瑗姐儿,你要打杀她,甚至撵了出去,都随你的心!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你的孩子。虽然她比盛家世子爷的妾室地位高些,可是在主母面前,她还不如妾室。男人护妾室,却护不到滕妾这里。”

就是说,虽然她是盛修颐的妾室,虽然滕妾的地位比贵妾还要高些,可是她永远捏在薛东瑗手里。

前提是薛东瑗能捏得住她。

老夫人好像对薛东瑗的手段很有把握,所以不担心薛江晚将来对薛东瑗不利。

“盛夫人的言辞间对薛江晚的不喜,祖母听得出来。瑗姐儿,将来她越是能折腾,你就越是安全。盛夫人不喜她,自然会刻意抬举你来压制她。”薛老夫人又笑,却没有了刚刚的怒意,带着些许得色,“瑗姐儿祖母也不想让这么个东西恶心着你,可盛家收她做妾也是无奈之举,她手里拿着盛家世子爷的贴身之物啊!祖母也想不知不觉让她消失,可思前想后,让她去盛家蹦,反而对你最好,只要你能把捏她。瑗姐儿,你怕她吗?”

东瑗看着祖母眼眸里的锋锐与坚毅,笑了起来:“她还不如我的母亲。祖母,身边是否有一两个折腾的人是原本就注定的。倘若没有薛江晚,也会有旁人。我了解她的人为,也见识过她的手段,反而很安心。”

她是说,薛江晚还不如五夫人杨氏。东瑗连杨氏都不怕,又怎会怕薛江晚?

薛老夫人就笑呵呵把她搂在怀里,笑道:“好瑗姐儿,你能这样想,祖母才安心。”

然后笑容微敛,道“到了盛家,要以夫为尊。女人再厉害,没有男人的帮衬不过是蚍蜉撼树。你嫁过去,先不要管那些妾室如何阄腾,让男人离不得你,你婆婆信任你,才是根本。”

这个话题有些尴尬,东瑗咳了咳。

老侯爷也哈哈笑。

老夫人就不满意:“瑗姐儿,你莫不上心!”

“祖母,我知晓了!”东瑗强忍着尴尬与羞赧“家族中我的丈夫和婆婆才是根基,而妾室是锦上添花的。只要能得到丈夫的喜欢婆婆的信任,我才能站稳脚跟到时任何人都不能威胁我。我都懂……”

她似乎第一次跟旁人说她的婚姻观。

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嫁人,第一次要对面夫妻关系、婆媳关系。想起来容易,说出口令她难为情。

可是不说,老夫人以为她不懂,要替她担心。

祖母都六十多,却时常为她操心,于心何忍?

听到东瑗一番话,不仅仅是老夫人,连老侯爷都眼眸微亮,惊喜望着她。老夫人笑道:“就是这个意思,我的瑗姐儿最聪明!”

一直跟老夫人和老侯爷说话到亥初,东瑗才回房。

四月十七日,离东瑗出阁还有三天。按照盛家的习俗,新娘出阁前三日,相好的姊妹要过来聚会道别,述说平日姊妹之情。薛家人口众人,平日也有些相好人家。

可东瑗一向疲于应付府中的人和事,没有经历结交外面的姊妹。

于是薛东蓉和薛东姝姊妹俩、五房的十二姑娘薛东琳、十三姑娘薛冬妍、十四姑娘薛东娴这三天日日来给东瑗做伴。

直到四月十九,东瑗的嫁妆抬去了盛昌侯府,薛江晚穿着淡水红色嫁衣,跟在送嫁妆的人里,去了盛家。

明日就是东瑗出阁之日,今晚的镇显侯府,灯火彻夜不灭。

薛东蓉跟东瑗道:“九妹,今晚我陪你睡,咱们姊妹说说话儿……”

十一姑娘薛东姝也道:“我也陪九姐睡。”

应该是母亲陪女儿睡的,教女儿些闺房事宜。可杨氏下午起就说不舒服,大约是为了避开陪东瑗睡的尴尬。

东瑗也一直担心这晚怎么熬过去,杨氏跟她亲昵会尴尬,她同样也会。听说杨氏不舒服,东瑗松了口气。

既然杨氏不来,薛东蓉等伴嫁姊妹就可以留下来。

“好啊!”东瑗愉快答道,她真怕杨氏一会儿身子好了,又被人劝说来陪,她就不知道如何应付了。五姐和十一妹留下来陪她,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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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1: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5节大婚(1)

四月中旬的夜晚,风暖蕊香。荼蘼正是盛绽时刻,恣意恋着暮春的光阴。晚春月夜,落花如雪,烟月朦胧中,初开的牡丹慵懒娇羞,嫩叶萦绕花瓣,宛如霓裳蹁跹。

    拾翠馆的内室里,丫鬟们奉茶后,就悄然退出去,屋子里只有东瑗姊妹三人。

    清茶入口,余香绵延。

    “这个去年的茶?”五姑娘薛东蓉放了茶盏,轻声问东瑗。

    自从薛东蓉为了嫁萧五公子大闹一场后,除晨昏定省,很少去老夫人的荣德阁闲坐,东瑗跟她说话的机会亦少。这段日子以来,二夫人为薛东蓉的婚事闷闷不虞,薛东蓉也显消瘦。

    见她问,东瑗笑:“我喝不惯新茶,总要等过了一季才能饮下。”

    薛东蓉也笑:“我同你一样的脾胃,春日喝冬茶,冬日饮秋茶。咱们家的人都这样,新鲜的茶叶,都让十一妹先享用了。”

    老夫人也不喜新茶,总要放上一季才喝。

    每次南边庄子上送了当季的新茶来,从前是四小姐薛东婷喜欢,而后就是十一小姐薛东姝喜欢。旁人或是真心喜欢陈茶,或是随老夫人的喜好,都不爱新茶。每次的新茶,老夫人总是叫人送些给十一小姐,就放入库里。

    薛东姝听到薛东蓉的话,抿唇笑:“我口味轻些。”

    这算一个话题,姊妹三人终于打破沉默,开始聊各地的好茶,如何泡茶更加入味,什么茶具精致,家里谁泡茶手艺出众,什么样的水沏茶最好等等,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上个月送来的大红袍,十一妹很喜欢,祖母就给了她两包,其余皆入库。”薛东蓉看了眼薛东姝,笑容恬静柔和,“江晚妹妹到我们那里坐,十一妹泡了来吃,她吃着对胃,就问十一妹要。十一妹给了她一包,她就笑着说十一妹小气,非还要了半包。她只当这样同十一妹亲热,却不知道十一妹只有两包。为了她一包半,只剩下半包,十一妹就几日吃完了,长吁短叹的。”

    好好的,薛东蓉怎么说起薛江晚?

    东瑗心中疑惑。

    就听到薛东姝噗嗤一声笑:“五姐又笑话我!”见三人的茶盏将空,薛东姝起身,笑盈盈道,“我来替两位姐姐换茶,你们尝尝我的手艺。”说罢,起身径直出去了。

    她是要避开,好让薛东蓉和东瑗说话。

    那么,薛东蓉有话跟自己说?东瑗心中一动,她隐约猜到,五姐想说薛江晚。

    果然,片刻的沉默后,薛东蓉望着东瑗,声音前所有未的肃然:“九妹,姐姐有些荒诞话想告诉你。你若是觉得无趣,就听在耳里;若是觉得还好,定要记在心上。”

    说的如此严重。

    东瑗忙敛了笑,神情庄重颔首:“五姐,我会记在心上的,姐姐请讲。”

    “你要提防薛江晚。”薛东蓉见东瑗态度庄重,并无不以为意,心中欣慰,她道,“九妹,识人若品茶,三沏显茶味,日久见人心。不管薛江晚如何对你殷勤,你都要切记:你在她的头上压着她,她就不会真心对你……”

    说罢,她的表情涌现难以遏制的恨怒:“你若是有了身孕,不要吃薛江晚送的任何东西,也不要因为丈夫偏袒她就同丈夫生分、怄气。九妹,你要冷静,你不能以牺牲子嗣来报复他人,否则你会悔恨一生。你的丈夫,你的恩宠也会消磨,对付那等小人,你不能客气心软……”

    说到最后,她眼眸有泪。

    东瑗听着她这些语无伦次、杂乱无章的话,眉头微蹙:薛东蓉的表情和语气,东瑗看得出她对往事的悔恨与对薛江晚的憎恶。

    这样强烈的感情,只有经历过才懂。

    那么薛东蓉,真的是跟东瑗一样,活过两世的人?

    东瑗心中震撼。

    她不敢问薛东蓉为何说这些,但是她知道,薛东蓉说的这些话,肯定是她经历过的。只有经历过,才能有这般真情流露;只有经历过,才能说得这样仔细;只有经历过,才能恨得如此笃定;只有经历过,才会害怕旁人觉得她的话荒诞无稽。

    经历过,却不能对人明言。只能借无稽之谈,述说心中对未来的预知。

    因为东瑗自己,就是一个未来的灵魂,她对薛东蓉的事有了八分相信。她不能问薛东蓉是否重生,她害怕薛东蓉反问她。

    她和薛东蓉一样,从来不问对方的反常,只因她们深有体会:她们的秘密,不想外人知道,所以以自己推他人,旁人的秘密亦不想外人知道。

    东瑗垂眸敛了震惊情绪,给激动的薛东蓉递了帕子,装作茫然唤她:“五姐?”

    薛东蓉回神,知自己失态了,接过帕子掩面,半晌不语。

    直到帘外响起薛东姝同蔷薇说笑声,薛东蓉才快速拭了泪,低声问东瑗:“五姐的话,你切莫当成胡言乱语。九妹,人的命是上苍注定的,可姐姐不想你走的那么辛苦……”

    跟她曾经一样辛苦?

    她的前生,发生了什么?

    东瑗没有问。蔷薇撩起毡帘之际,东瑗冲薛东蓉颔首“我都记在心上,五姐放心!”

    薛东蓉淡淡笑了笑,也别无他话。

    这一夜,东瑗和薛东蓉都无睡意。姊妹三人,薛东姝和东瑗睡在浮雕牡丹花开拔步床上,薛东蓉歇在内室的炕上。东瑗躺着没有动,却听到薛东蓉偶尔的翻身。

    东瑗不知薛东蓉在想什么,她却想起了她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她擅长交际,朋友很多,却无知己一人,她的心总是藏得很深,不肯对任何人坦白;父母富足,却各种隐晦,同床异梦,对东瑗的关怀都很肤浅,经济上却给予豪爽;唯一真心疼爱她的祖母,早年去世。

    她的工作很普通,她表现更加普通。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她已经有了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富裕,不知工作目标是什么。长年累月,她一个人住在高高的大厦里,透过冰凉的落地玻璃鸟瞰整座城市。

    跟此刻的薛府九小姐薛东瑗,是多么相似!

    她初来这个世界,人人称赞她能耐得住寂寞。寂寞、孤独,在繁华的都市女子身上习以为常,东瑗早已熟悉。

    她曾经也想找个人嫁了,最后直到她死都没有成功。男人很多,她喜欢的却太少,而她喜欢的、又值得托付终身的,就更加没有了。

    如今想来,当初太挑剔了。

    那时的自己,从未想过要嫁一个自己不满意的男人。现在,她要嫁一个未曾蒙面的男子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笨拙,懦弱还是阴毒?

    自从赐婚,她就时常叫蔷薇打听盛修颐的事。

    有三个儿女、三房姨娘、无才干、不荒唐,依桥风流的年纪,他却似一潭孤寂的潭水,不见任何波纹。

    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怯弱胆小、昏庸无用,要么就是胸有大志、隐忍蛰伏,而她未来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长得如何、他性格如何,都打听不出。整个盛京,提起盛修颐,只说他命不好,注定克妻;只说他无能,仗着盛贵妃的势才做了刑部五品郎中;只说他怪异,一点风流韵事都无。

    这样的男子,定是老气横秋。

    也好!东瑗安慰自己,他越是老气横秋,越是中规中矩,重礼法,就不会做出任何有违纲常之事。

    宠妾灭妻这等事,盛修颐大概做不出来。有法可循,她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差。

    东瑗想着,不知不觉已是寅初。迷迷糊糊睡了半个时辰,蔷薇喊她们起床。

    卯初一刻,东瑗由蔷薇和紫薇搀扶着,去给五老爷薛子明和五夫人杨氏请安。

    薛子明已经起身,和杨氏穿了崭新的衣裳,坐在炕上等着东瑗。

    杨氏的丫鬟碧桃给东瑗递了蒲团,她跪下去,给薛子明和杨氏磕头。按照习俗,成亲早上先给长辈请安,再去宗祠跪拜,才要按新娘妆妆扮,在家庙旁边的厢房里,等待新郎家的迎接。

    这时磕头,薛子明和杨氏应该给她一个红包,说些吉祥的话。

    先给薛子明磕头,杨妈妈搀扶起东瑗,塞给她一个红包。东瑗接了,规矩立在一旁,等待父亲的祝福。

    “从今日起,你便是盛家妇。在夫家要敬重公婆、丈夫,不得有违妇道!”薛子明声音有些冷静,妇道二字咬得极重。

    东瑗心中微寒,恭声道:“多谢父亲教会,女儿谨记于心。”眼睛却有些涩,这就是她的生父啊!

    什么样的恨,让他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碧桃又递了蒲团,东瑗给杨氏磕头。杨氏给了红包,说了些什么万事和顺、夫妻和睦的吉祥话。

    东瑗谢过父母,要去荣德阁给老夫人和老侯爷磕头,就由蔷薇和紫薇搀扶着,出了杨氏的锦禄阁。

    回眸间,她望着青砖红瓦的院墙,清湛眸子有些许雾气。

    蔷薇忙问小*姐怎么了。

    “若我母亲还在,这里会不会热闹些?”东瑗语气有些闷。

    蔷薇正要说话,东瑗已经淡笑起来,表情轻松道:“走吧,祖父、祖母还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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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1: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6节大婚(2)

东瑗去了荣德阁,给老夫人和老侯爷磕头请安后,老侯爷和老夫人分别说了吉祥话,给了压箱红包,东瑗由蔷薇和紫薇搀扶着,依旧回了拾翠馆,准备新娘大妆。

薛家选了福禄最厚的世子夫人荣氏替东瑗妆扮,三夫人、四夫人在一旁帮衬。二夫人寡居,不能到新娘子的房里,五夫人是嫡母,亦要避嫌。

凤冠霞帔早已备好,世子夫人帮她绾了青丝,化了秾艳的新娘妆,两颊艳红,双唇点胭脂,菱花镜中的女子秾丽妩媚,丝毫不显妆容的突兀。

新娘妆要喜气浓郁,很多眉眼清淡的女子撑不起,虽然瞧着喜气洋洋,却没有太多美感,只是为了一种仪式。

而秾丽妆容落在东瑗脸上,却有相得益彰的华贵与娇媚,她肌肤越发白皙,双眸越发璀璨,连世子夫人等人都愣住。

没有凤冠霞帔的映衬,她照样惊艳万物。

天成的美貌,不怪皇上魂牵梦萦。

三夫人子直爽,连连惊呼:“瑗姐儿如此装扮,真是好看,把天下美人都比了下去!”

很夸张的口气,却惹得四夫人的连声附和。

世子夫人荣氏笑起来,帮东瑗带了凤冠,穿了艳红色新娘礼服,大颗朱红色流苏的云霞披肩,然后搀扶起东瑗,对着拾翠馆正西北方向跪拜三次,辞了闺阁,由陪嫁的蔷薇、紫薇、红莲、绿篱陪着,去宗祠旁边的厢房,等待盛家的花轿。

东瑗头上戴的凤冠,以黑丝线的骨架上施金地点翠为底,面饰金凤。风头饰两颗大东珠。凤尾饰中号东珠;金凤翅膀各饰珍珠、红蓝宝石、猫睛石。金凤嘴里各衔一排垂珠璎珞,垂珠低饰红蓝宝石缀角。

整个凤冠流光溢彩。衬托她面如明珠般灼目。似盛开的牡丹,芬香馥郁,颜色浓艳,娇丽、婀娜。静静释放傲视万紫千红的谲丽。

蔷薇服侍东瑗穿了“多福”,就是绣了各种福字的套鞋。出了闺房门。到进了洞|房之前,新娘子脚不能沾灰。从前是铺满地的福字毡毯,而后觉得太过于奢侈。到了本朝。渐渐发展到了做一双“多福”套鞋,代替毡毯。

尚未出阁,就不需要红盖头,家里的宾客纷纷在拾翠馆门口等待。

见丫鬟婆子簇拥着,世子夫人和三夫人搀扶着东瑗,众人纷纷上前。说些吉祥话,也有连连吸气。夸赞新娘子似天仙般美丽的。

东瑗不开口,只是羞赧含笑。世子夫人和三夫人替她应答。亲戚朋友跟着,去了薛府正西北角的宗祠,离老夫人的荣德阁很近。

自古就是以西北为尊,皇帝御座坐北朝南,背靠西北,象征权力至高无上。薛府的西北角,只有老夫人的荣德阁。绕过荣德阁,是一处池塘,水中有一方小亭。两条长长的抄手游廊,绕过假山,才是宗祠。

亲戚女眷们在宗祠旁的厢房里坐了片刻,已是午初。

前头丫鬟来禀开席了,众人都纷纷起身,去了前头坐席,吵闹的厢房里只剩下东瑗和四个丫鬟。

东瑗一直沉默不语,此刻才轻轻舒了口气。

詹妈妈捧着紫檀木浮雕金莲食盒进来,笑盈盈问东瑗:“九小姐,累着了吧?”

东瑗顶着至少十斤的凤冠,脖子酸的厉害,又被亲戚朋友的女眷们目光如炬的打量、评价,累得不轻。她却不敢抱怨,笑容不免羞赧,违心道:“还好,不是很累。妈妈,您叫个小丫鬟送食盒来就是,怎么亲自走一趟?”

詹妈妈笑:“老夫人怕您不舒服,又不敢同旁人开口,就叫我亲自来瞧瞧。您都好,老夫人才放心呢。”

东瑗心中一阵暖暖的涟漪。

詹妈妈把食盒摆在东瑗面前,四碟素淡的菜,一碗粳米饭,又拿出镶银头的象牙著给东瑗:“您每样吃些,别饿着了。”

东瑗知道,老夫人怕婚礼闹到很晚,她不能吃到东西,饿得慌,就特意叫了詹妈妈做了她平日爱吃的送来。

接过筷子,东瑗说了句多谢妈妈,细嚼慢咽,吃了整整一大碗米饭,比她平日里吃得都要多。

詹妈妈看着很高兴。

东瑗吃了饭,蔷薇和红莲收拾好食盒,送詹妈妈出了厢房。

东瑗就顶着重重的凤冠,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绿篱和紫薇不明所以,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绿篱小声道:“小姐,您要做什么,奴婢帮您做。您……”

东瑗回神,笑道:“我就是消消食。”

见两个小丫鬟一脸错愕,估计是穿着新娘妆消食很怪异,就坐回来炕上。

吃了饭,世子夫人荣氏先过来,带了镜奁。见东瑗脸颊的胭脂有些散,唇瓣的胭脂被吃饭全部弄掉了,重新帮她抹了。

隔得老远,东瑗依稀能听到鞭炮阵阵。

世子夫人笑道:“盛家迎亲的人来了。”

东瑗莫名的心口发紧,她攥住了手中一方锦帕,呼吸微顿。莫名的紧张感将她包围:真的要上花轿,要出嫁了。

申初三刻是吉时,现在应该末初了。还有一个多时辰,她便要离开她生活了六年的薛府,去一个未知的地方。

那个地方,将要度过她的一生。

不管多么镇定,此刻对未知的恐惧引发的紧张,令她不安。

世子夫人看得出东瑗的不同寻常,就坐在她身边,轻轻拉着她的手道:“瑗姐儿,你不用害怕,盛夫人不是刁钻之人,盛家世子爷仪表堂堂,你安心服侍盛家世子爷和公婆,日子会好的。”

是在安慰着她。

可此刻,这些安慰的话杯水车薪,东瑗不顾世子夫人在场,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才强自镇定些,笑道:“我记住了,大伯母。”

世子夫人微微颔首。

大约末正,两名喜娘进来,给东瑗道了万福。

世子夫人打发了她们一个红包,就把东瑗身边的位置让给了喜娘。喜娘替东瑗盖了茜红色轻罗绣着戏水鸳鸯的红喜帕,说了祝福儿孙满堂、夫妻和美的话。

东瑗眼前顿时影影绰绰,天地间皆是朦胧的淡红色。

大门那边喧闹被薛府亭台楼阁阻断,东瑗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直到申初一刻,她的大堂兄薛华靖来,说恭喜九妹大喜,给了她红包。

东瑗接在手里,她知道,等会儿背着她出去上轿的,就是她的大堂兄。盖上了喜帕,东瑗不能言语。

须臾,鼓乐越来越近,人呼迎新娘,薛华靖道声九妹,就蹲在东瑗面前。喜娘和丫鬟等人帮衬下,东瑗伏在薛华靖的背上,由薛华靖背着,出了厢房。

外面日光温暖明亮,虽盖着红喜帕,东瑗也能看清前前后后的大致景观。出了宗祠,绕过抄手回廊,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就快到了垂花门前的穿堂。地上掼着大红鞭炮屑,空气里都是炮竹气息。

出了垂花门,又过了两重仪门,出了镇显侯府的大门。

薛华靖把东瑗放在门口厚厚的红毡毯上,由喜娘搀扶着,上了垂着五彩折羽流苏的花轿。

喧闹声、鞭炮声,震耳欲聋。

起轿的唢呐声响起,花轿一阵轻微摇晃,缓步而去。

渐渐的,人声消迩,鞭炮不闻,只有锣鼓唢呐奏响着她的路。

盛家为了敬重柔嘉郡主,东瑗出嫁的仪式,并不是按照继室,而是照原配的。她的花轿,绕着整个京城走了一圈,极力奢侈,直到天色将晚的戌初,才进了盛昌侯府的大门。

花轿稳稳停下,有三支箭射在轿门,才有一双手撩起帘布,把绾着双同心结的红绿牵巾塞到她手里,牵着她下轿。

接过牵巾的瞬间,东瑗触碰到那双手,很温暖。

她下了花轿,踩着盛昌侯府铺着的大红毡毯,进了盛府的大门。从今日起,她就是盛家的人了,这个瞬间,她的手不由自主有些抖。

又是鞭炮声,人声,喧闹不止。

天色已黑,盖在红喜帕的东瑗什么都看不清,新娘搀扶着她,在她耳边轻轻低语提醒着她。

进了正堂,便是拜天地。

一拜天地,富贵荣华,天长地久;二拜高堂,安康祖寿,福泽绵长;夫妻交拜,多子多福,白首偕老。

司仪洪亮祝福声中,东瑗完成了拜天地的仪式。

恭喜声不绝于耳。

喧阗声中,她被送进了新房。

喜娘把缠着红绸的秤杆交到新郎官手里,笑呵呵大声道:“新郎官挑起盖头,夫妻和美百年。”

一阵嬉笑声中,东瑗看到有人影走在她面前,挑起了喜帕。

喜帕一掀,她眼前的光线骤亮,令她眼睛微眨,片刻才适应新房里明亮的光。

她也感觉到,盖头挑起的瞬间,新房里原本的喧闹,有短暂的停歇,好似被她的容颜惊艳,不知言语。

喜娘的笑声打破了沉默。

接下来,应该是沃盥。她的滕妾服侍新郎官净手,盛家的侍女服侍东瑗净手,表示洗尽污秽,从此平安和顺。

两个眉目清妍的侍女服侍东瑗,微微抬眸的瞬间,东瑗也看到了薛江晚。

她穿着水红色的喜服,正在帮盛修颐净手。

而盛修颐,东瑗不敢抬眸去瞧。她垂眸时瞥了瞥,只感觉盛修颐双腿修长,应该是身材颀长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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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1: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7节洞|房燕好(1)

沃盥之后,喜娘端上合卺酒,给东瑗和盛修颐喝了。

盛家侍女端上肴馔,东瑗和盛修颐各自象征性吃了一口。

最后,按照习俗,新郎的侍女要帮新娘脱下霞帔,摘下凤冠;新娘的滕妾要帮新郎褪下吉福,换上喜气衣裳,这称为“脱服”。

在喜娘的指导下,东瑗头上的凤冠被侍女摘下后,她的脖子似卸了千金般的轻松,终于能自由扭头、抬头。她不敢幅度太大,还是微微动了下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垂首。

薛江晚伺候盛修颐换下了吉服。

婚礼便算完成了。

新郎官被拉去外间陪客、饮酒,款待来宾,剩下亲戚女眷便围着东瑗打量,笑嘻嘻评头论足。这亦是新婚闹洞房的一种形式。

她们说话声音虽然很轻,东瑗亦听得到最多的、不停重复的一句话:新娘子像天仙一样美丽。

皮肤白皙,额头饱满,是福禄之相,新娘子有福气。

甚至听得有人说,盛家世子爷看到新娘子脸红了,还是头一回见盛家世子爷脸红。

这些话,不知真伪,东瑗都垂首听着,无得意,心里没有任何涟漪。她是新娘子,按照习俗,她需要“坐床”,不能笑,不能开口,任由众人闹腾着她。

她不敢抬眸,只得低垂了眼帘任人打量着。

约两刻钟,有小丫鬟清脆声音道:“开席了,二奶奶请众人夫人、太太、小姐们前头坐席。”

东瑗听到呵呵的笑声,鱼贯而出的脚步声,新房里渐渐安静,只有两个喜娘、盛修颐身边的两个美婢和薛江晚陪着她。

“姐姐。你累了吧?”薛江晚声音细腻柔婉,轻声问着东瑗。然后端了茶来。“姐姐先喝口茶。”

姐姐?

东瑗心中好笑,她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看来她对这个滕妾的身份很满意。

东瑗微微抬眸,新房里四处摆满红艳蜡烛,将斗室内照得艳丽喜气;桌椅上皆贴了大红喜字。绣着盘螭栖凤的大红锦缎帐子,交颈鸳鸯的喜被。将东瑗原本就浓艳的脸映衬得越发撩人妩媚。

她抬脸的瞬间,薛江晚愣一瞬。

这个在家衣着、妆容都素淡极致的九妹,原来浓妆艳抹非但无俗气。反而似璞玉雕琢后。发出灼人眼眸的光彩,令人心动神摇。

薛江晚活了十七年,向来自负美貌,此刻却难掩心中嫉妒,自惭形秽。

东瑗樱红唇齿轻扬:“多谢妹妹,我不渴的。”

她是真的不渴。也不想此刻就和薛江晚弄得姊妹情深,她心中依旧过不去这个坎儿。

当着喜娘和盛家丫鬟的面。薛东瑗没有抬举薛江晚,令薛江晚尴尬不已。她心中暗藏了恨意,讪讪将茶盏放下,又问东瑗是否累了,先伺候她梳洗休息。

东瑗依旧淡笑,一同往日的疏淡客气:“我等世子爷回来,妹妹先下去歇息吧。”

然后对两个喜娘道:“夜色将深,铺好床被,你们也去歇息吧。”

两位喜见东瑗一路上羞赧安静,并无世家小姐的傲气或者大方,比起小家女子还要羞赧沉默,以为她是个怯弱无主见的,正要提醒她该铺床了,没想到东瑗自己先开了口。

两位喜娘对视了一眼,开始帮着铺床,将床上的花生、莲子、桂圆等等吉祥物都收起来,又把房间里的肴馔撤下去。

薛江晚插不上手,东瑗又开口撵她,她实在不好再留在新房里,只得出去。穿着水红色吉福的她搀扶着丫鬟的手,出了薛东瑗新房的正院。

悬挂双喜字的灯笼把正院磨砖对缝的院墙和朱红色大门照样得红光满目,门楣上三个鎏金大字越发醒目闪耀。

“静摄院……”薛江晚轻轻念着这三个字,语气里有难以遏制的晦涩与憎恶,似乎在心中咒骂薛东瑗。顿了顿,她敛了情绪,掩饰般问身边的丫鬟燕儿,“为何这里叫静摄院?”

燕儿摇头,小声道:“姨娘,我原是外院书房伺候的,不懂世子爷这屋里的事。”

薛江晚有些不满看了眼燕儿。

薛江晚是薛东瑗陪嫁的滕妾,除了她的乳娘李妈妈,她在薛家的用度一律不能带到盛家来。昨日她随着陪嫁一同进了盛昌侯府,盛夫人遣二奶奶葛氏帮她安排了住处,住在静摄院东斜角的一处庭院里,跟盛修颐其他三位姨娘住在一起。

不同的是,她的屋子是正主屋,是生了庶子的陶姨娘腾出来的,比其他三位姨娘地位高,薛江晚很满意。

这个燕儿,就是二奶奶临时拨给她用的丫鬟。薛江晚感觉这个丫鬟呆头呆脑的,一问三不知,她很不喜欢。

盛夫人让薛江晚的乳娘李妈妈跟着她做管事的妈妈,又派个三个二等丫鬟给她使。

盛修颐的其他姨娘都是一个管事妈妈,两个二等丫鬟。

燕儿就是三个丫鬟之一,另外一个叫莺儿,一个叫雀儿,都是老实巴交的,什么都不知道,薛江晚甚至怀疑二奶奶故意整她。

不论这些,三个二等丫鬟的体面,是其他姨娘没有的,场面上过得去,总算弥补了薛江晚心中不喜。

薛江晚处处比其他姨娘尊贵些,她原是很高兴的,心中对这段谋划很得意。直到方才薛东瑗没有接她的茶,叫她妹妹,薛江晚仿佛一下子打回了原形。

她先进府一日,却要等薛东瑗三朝回门后,才会安排她侍寝。

今晚,就是她的丈夫和薛东瑗的大婚。她要孤零零搀扶着丫鬟,回自己的院子,和另外三位姨娘一样,等待着薛东瑗的安排,才能把世子爷留在房中一宿。

薛江晚看着那大红灯笼,越发刺目。

总有一日,她要住在这里,住在静摄院,而不是姨娘们住的小院。

静摄院的新房里,东瑗独坐了半晌。墙上的自鸣钟敲响,已经亥初了。昨夜未睡,白日又劳累,东瑗此刻却无睡意。她仍是紧绷着心。虽说婚礼已成,可没有落红,她就不算是盛家的媳妇。

哪怕对外人隐瞒,东瑗心中仍会不安。

她一直在紧张,等会儿进了新房的盛修颐,会不会完成夫妻最后的仪式,让她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她不想进宫。不管盛修颐是什么样的人,不管婆婆如何看待她,不管这场婚姻如何委屈,只要能摆脱进宫的命运,她就愿意努力,做好盛家的媳妇。

可是她很担心,盛家世子爷给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大约知晓了皇帝对东瑗的感情,也许他不会碰她。可东瑗依旧怀着三分期盼。期盼他像个男人一样,既然娶了她,就把她当成妻子,而不是讨好皇帝、攀附权贵的工具。

越想,东瑗的心越来越乱,越来越紧张。

见两个丫鬟拱手立着,东瑗为了舒缓紧绷的情绪,就问她们说话:“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人忙屈膝给东瑗行礼,其中一个圆脸的婢女道:“回大奶奶的话,奴婢叫蘼芜,这是杜若,我们都是夫人遣来服侍世子爷的……”盛修颐在家中排行老大,盛夫人早就嘱咐过静摄院的人,喊新进门的薛氏为大奶奶,蘼芜就恭恭敬敬喊了。

“你知道我的妈妈和丫鬟们现在何处吗?”东瑗没有多想,又问。

蘼芜又道:“在都安排在耳房里住下了,大奶奶要唤人使吗?”

东瑗笑了笑,道:“你把我的丫鬟和妈妈都叫进来吧。”她想要洗漱更衣,总不能指使盛修颐的美婢。

她甚至不知道这两个容貌清妍的丫鬟到底是做什么的。是临时在新房服侍,还是常年服侍盛修颐的?

蘼芜没有犹豫,忙去叫了东瑗的丫鬟们进来。

须臾,毡帘撩起,蔷薇领头,紫薇、红莲、绿篱都进来服侍。她们身后,还跟着罗妈妈和已嫁为妇人的橘红、橘香。清冷的新房,顿时满满一屋子人。看着这些熟悉的脸孔,东瑗的情绪松懈了不少。

特别是看到眼眸噙泪的罗妈妈、橘红和橘香,她眼睛不由自主有些湿润。

蘼芜和杜若告诉蔷薇,哪里是净房,如何调度,蔷薇连说多谢姐姐,就和罗妈妈一起,服侍东瑗更衣洗漱。

“你们都去歇了吧,蔷薇在这里就好。”东瑗笑着对她们说道。

众人都屈膝给东瑗行礼,退了下去。

“小姐,您没事吧?”蔷薇问东瑗,“您脸色不太好……”

东瑗对着雕花菱镜瞧了瞧,卸了厚重的胭脂,脸色有些苍白,她真的太紧张了。

“可能是累了吧。”东瑗敷衍道。

正说着,外间服侍的蘼芜、杜若喊道:“世子爷回来了。”

蔷薇忙扶了东瑗下炕。

毡帘撩起,一阵酒香迎面,东瑗垂首恭敬站立,男子天青色茧绸直裰的衣袂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里。她随着蔷薇的手,屈膝给他行礼,自称妾身薛氏,道了万福。

“不需多礼的,起身吧。”盛修颐的声音平静里带着几分磁性,低沉好听。

他说罢,转身去了净房。

东瑗瞟了眼他的背影,穿着天青色茧绸直裰的男子,高大修长,步履稳健,毫无颓靡猥琐之相,她淡淡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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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3 11: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8节洞|房燕好(2)
未来的丈夫,东瑗虽不奢望他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男子却也害怕是个五短矮小的猥琐者。惊鸿一瞥,东瑗看到盛修颐步履沉稳,身材颀长,应该是个气质不错的人。单单外貌这一点,他在东瑗心中已经过关。

等盛修颐从净室出来,新房里红烛垂泪,光线明亮,只有新娘独坐床畔,服侍的丫鬟早已退到了外间。

盛修颐便将服侍他梳洗的蘼芜、杜若也遣了下去,又当着东瑗的面对蘼芜和杜若道:“你们还回夫人那里服侍。我这里有大奶奶的人,不需要你们在这边,都去吧。”

东瑗微微一愣,这两个美丽的婢女,是盛夫人的丫鬟吗?东瑗还以为是服侍盛修颐的。

刚刚她们说,是夫人遣来服侍世子爷的,东瑗还以为是盛夫人从小安排在盛修颐身边的。原来是才送过来的啊?想起这两位婢女的美艳,东瑗心中微涩。她刚刚进门,她婆婆就开始防着她了。

蘼芜和杜若表情微滞,却不敢违逆盛修颐的话,声音失落掩饰不住,纷纷道是。

从始至终,东瑗就不敢抬眼去正面瞧盛修颐。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就是紧张。

特别是他说话间满室的酒香,东瑗能随时感觉他的存在,心跳得很厉害。斗室里烛火心蕊偶尔一声轻响,除此之外,静谧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这样静谧越发令人紧张。

盛修颐把丫鬟遣下去后,亲自吹新房里的蜡烛,东瑗面前的光线一点点暗淡下去。她轻轻咬了咬唇,起身想帮着吹蜡烛。

盛修颐留了两盏明烛在临窗大炕的炕几上,折身回来,正好与东瑗视线碰得正着。

虽然光线淡了下去,东瑗却终于看清了盛修颐的模样。

穿着天青色茧绸直裰的男子,鬓丝浓密,眼眸乌黑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微薄,五官在他脸上组合得很完美,轮廓深邃,下巴曲线柔和里不失刚毅,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又不是那等文弱不禁风的男子。他虽然很白,气势却似将军般英武。

薛江晚非要嫁给盛修颐为妾,除了他的身世,是不是也有他这般英俊的容貌?

盛修颐也是第一次正面打量东瑗。

从挑起喜帕到刚刚他进内室时,她的垂首请安盛修颐只是看到她似青稠般顺滑青丝与光洁的额头。她垂首时,盛修颐不好低头仔细看,只觉得她年纪小,肌肤细致白皙。

此刻,他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艳。

外界人人都说薛家九小*姐容貌冠京华,盛修颐不信。

他思忖着,不过是因为韩氏女的传闻,薛东瑗是韩氏女的后代,所以外人夸耀她的美丽,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高门大户的小姐真正有几个人见过?

如今瞧着她,穿着银红色喜字并蒂莲褙子,斜长眸子似明星般璀璨青黛柳眉如新月般清隽,鹅蛋脸,唇瓣微翘,眼角上挑,风流妩媚堆砌眉梢。

只需一个浅颦轻笑,便有俘获人心的柔媚。

盛修颐终于明白为何一向孝顺的元昌帝为了她,敢忤逆太后;亦明白精明的元昌帝为何为了一个女人,耗费如此心力。为了这样的女人元昌帝眼光不错的。

无奈太后不喜此女贵为天子的元昌帝终究失意,将佳人许给了盛修颐。

想到这些盛修颐微微扬唇,露出一个浅淡微笑。

他的笑落在东瑗眼里有些意味深长。东瑗猜想他有可能是想起了元昌帝,却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思。

东瑗的心反而沉了下去,有些闷闷的疼。

他只怕,不会要她了。

她是御赐的柔嘉郡主,是太后和皇上赐婚盛修颐,在太后娘娘在世时,盛家不敢休弃她,不管新婚之夜是否落红,她都会盛家的媳妇。

可东瑗想要安心过日子的念头,却要被迫取消。

不能做盛家的媳妇,东瑗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办,亦不知道以后如何努力,她好似又回到了前世那个没有追求、空虚寂寞的生活里。

想着,盛修颐已经坐在床沿,脱了鞋上床,对站在那里微愣的薛东瑗道:“早些歇息吧。”

临窗炕几上的红烛是不能吹灭的,新房里三日不可断了烛火,否则不吉利。

东瑗回了心思,垂眸道是,折身上床。

浮雕并蒂金莲纹拔步床垂着金钩,悬挂大红色轻罗绣盘螭栖凤纹幔帐。

东瑗上了床,便亲手放下幔帐,床内的光线顿时黯淡下来,影影绰绰的。

盛修颐半坐在床上,正看着她。东瑗回身,就看到了他的目光。

被他这样瞧着,她很不安。

她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他坐着,她就不敢先睡下。

盛修颐倒也自觉,躺了下去,东瑗才与他并头合枕而眠。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香,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暖。接下来呢?

好半晌,盛修颐一动不动,呼吸甚至都感觉不到。不像是睡熟了,好似在想什么。

就这样,沉默培养睡眠,一直到天亮?

东瑗藏在被子里的手攥得有些紧。

她哪怕再想做盛家的媳妇,哪怕再自负有容貌,也没有脸去开口,让男人碰她。这样的话说出来,她的清誉只怕难保。

她不能主动,只有等待。

可是等待令人心焦,甚至害怕。

“你在家中行九?”昏暗中,盛修颐突然问她。

东瑗惊喜不已,忙道是。这是个很好的开端,他愿意和她说闲话,说明他不讨厌她。只要他不厌恶她·东瑗就觉得有可能争取,她顿时打起精神来应付。她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你的闺名是哪两个字?”盛修颐又问,声音平静,却似春日骄阳,让东瑗的心际明媚起来。

她笑了笑,声音恬静镇定:“东瑗。”然后又仔细告诉他,是哪两个字,“东方的东,召人以瑗的瑗。”

盛修颐听到她出口就是古语·微微侧身,对着她,问道:“你读过书的?”口吻像大人见到有趣可爱的小孩子一样。

他对着她,东瑗能闻到他说话时口中飘出的酒香,脸上不禁发热。幸而光线昏暗的幔帐中,什么都看不清,她强自微笑道:“读过几本。小时候字写的不好,祖母请了西宾,教了两年。”

盛修颐有些吃惊,专门请西宾教女孩子读书的·一般是人口稀少、无男丁的人家,希望女子成器,将来招婿继承父业;或者读书人家,独生宝贝女儿,父母溺爱,请了西宾教得诗词歌赋。

薛家可是人口众多的,老夫人专门替她请了西宾教书授业,足见薛老夫人多么疼爱她!

“读书明理,这很好。”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手却顺着东瑗的锦被·仲了过来。

东瑗心中一动,莫名的惊喜涌上来:他愿意要她?明知元昌帝虎视眈眈,他还愿意要她·愿意让她真正成为盛家的媳妇,成他的妻子吗?愿意和她承担未来的风险?

她的手攥得更紧,心紧紧揪着,生怕自己误会了盛修颐的意思。

一个力道,她身上的锦被被掀开,盛修颐手臂微微用力,就很自然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被子里,将她娇柔的身躯搂在怀里。

东瑗的心落地了。可接下来呢·她应该做什么?她手足无措。

毫无经验·令她很无奈,她很想抓住机会·又怕过而不及,更怕盛修颐只是一时冲动·后悔起来。

盛修颐带着酒香与燥热的唇瓣,落在她的鬓角,低声道:“我名修颐,字天和,你猜得到出处么?”

他看得出她的紧张,像这样问着她,不过是转移她的注意力。手却沿着她的后背,穿过亵衣,探进了她的肌肤里。温暖厚实的手掌带着薄茧,在她似绸缎般的肌肤上摩挲着,东瑗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吐气若兰,脸颊贴着盛修颐,道:“是修闲静摄,颐养天和的意思吗?”

盛修颐微愣,既然发出淡淡轻笑,声音又柔和几分,唇瓣擦过她的脸颊,道:“是啊。咱们这个院子,也叫静摄院,亦是这个意思。”

如此年轻,就要颐养天和?

东瑗突然对他有了不同的感觉:这个男人,其实骨子里有种霸气的吧?

他明知元昌帝惦记东瑗,娶了她却并不是为了完成赐婚的使命,而是真实要这段婚姻。

他褪了她的亵衣,露出鲜红的肚兜,好似在宣告:他娶的女人,就是他的。

东瑗不知这是自己自作多情,还是对他真实心理的揣摩。她不敢求证,只是在他的手沿着她的玉∏-摩挲时,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像要把自己全部交给他,寻求他的庇护。

没有任何的凭证,他敢要她,她就选择相信,他能保护她!

初遭开垦的身体,很艰难,东瑗却修长玉臂搂住盛修颐的脖子,很有决心把这件事做好。

盛修颐半天才逼进她的体内,她却紧咬牙关,疼得满头大汗淋漓。她强忍着不呼痛,可盛修颐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

他很无奈,要退了出来,道:“先歇会吧。”

东瑗微愣,却搂住他的脖子不肯松手,低声哽咽道:“我没事,我没事……”她似乎在哀求他继续。

一定要完成这件事,一定要采到落|红,她虽然没有说,却用紧紧箍住他的脖子在暗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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