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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蒲公英

[现代都市] 《慈悲城》作者:丁墨/丁宝儿(正文完+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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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二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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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4:5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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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听到张痕天的话,白安安心头巨骇,一时不知他到底是何时查知自己身份。又隐隐约约的想,他对自己的那些情意,再怎么样,也不会是装的。他也没必要装。
  
  想到这里,她心定下来,沉肃道:“那是两回事。”
  
  我的任务,和我对你涨潮般无法抑制的爱,是两回事。
  
  “我并没有损害到你的利益。我以后也不会回北京。”
  
  张痕天一步步走近她,在离她半米远的距离站定。他抬起手,摸向她的脸。白安安皱眉偏头躲过,双肩却是一沉——身后的保镖们抓住了她。
  
  张痕天的手,不受阻碍的落在她脸上。微热的指尖,跟往常一样,轻轻触碰,就能令她全身紧绷。而今天气氛实在紧张,她鼻尖开始冒汗。
  
  他的手沿着她的脸颊下滑,最后落在她尖俏的下巴,扣住。
  
  “回去吧。”他当着保镖的面,像那天那样,重重吻住她。
  
  加长轿车已经在酒店楼下等待多时,张痕天将她一路打横抱起,毫不费力的扔进车后座。这时她的双手是被铐住的——用她自己的警用手铐。
  
  刚在车上坐稳,她抬脚就朝他踢——她不明白,他到底想把她怎么办?
  
  他却一把抓住她的赤足,握在掌心,柔声道:“别乱踢,又走光了。”另一只大手顺势搭在她冰凉的大腿上,沿着内侧,轻轻的摸着。
  
  这片区域,还从未有男人触碰过。白安安很快有了反应,甚至比上次在香山上的感觉还要强烈。她心中觉得可耻极了,别过头不看他。
  
  “湿了?”他的手指隔着棉质内裤轻轻一擦,语气有些惊讶。
  
  白安安怒喝:“别碰我!”
  
  张痕天淡笑:“我碰自己的女朋友,有什么不可以?”话虽然这么说,他的手指却离开。
  
  “你要带我去哪里?”白安安冷着脸,“我是市局登记在册的刑警,也是国际刑警亚太区的人。你绑架我,很快有人找你。你最好放了我。”
  
  张痕天拍拍她的头:“放心,他们找不到你。”
  
  她真的被囚禁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哪里。
  
  这是山中的一间别墅,每一扇窗户外都钉着铁栏。她站在窗口向外望去,只见漫山遍野的绿树,一个人也没有。
  
  张痕天洞悉她的身手,派了五名保镖守在一楼。一时之间,她还想不到干掉五个好手,顺利脱身的法子。
  
  张痕天那天将她送到这里,人就离开了。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才重新来了。那是夜里十点,他走进她的卧室,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心甘情愿的跟我,我既往不咎。”他开门见山。
  
  白安安咬着下唇。过了一会儿,直咬到嘴唇隐有血痕,她点头:“那你不许反悔。”
  
  他忍不住笑了:“不反悔。”他一把将她拉入怀里,狠狠吻住。
  
  吻得天昏地暗,他将她推倒在床上,手往裙子里摸。白安安一个激灵,重重将他推开。他翻身站起来,白安安脸色发白:“我还没做好准备。”
  
  他也不生气,往床上一坐,双手枕在脑后靠着。
  
  “证明给我看,你愿意跟我。”他语气有点冷,“不是逢场作戏,不是为了脱身。”
  
  白安安没办法上前一步——她根本就是逢场作戏,只等他放了自己,立刻逃到天涯海角。她怎么会愿意跟他做?
  
  见她僵硬不动,张痕天脸色逐渐沉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看也没看她一眼,走出了房门。
  
  张痕天走到一楼客厅沙发坐下,点了根烟,默默抽着。不知不觉,一包烟抽完了,他又让佣人倒了壶茶,一个人静静喝着。
  
  天微亮的时候,这个山顶已经没有星光。张痕天下巴有了薄薄的胡渣,精神却依旧很好。他让保镖拿来昨天锁白安安的手铐,另外又拿了几条绳索,一个人又重新上楼。
  
  正是早上四点多,张痕天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就看到白安安蜷在床上,头深深埋在枕头里。张痕天的动作很轻,把她的双手双腿都绑住,也没把她惊醒。
  
  她身手太好,稍不注意就能伤人。而他第一次又不想对她用药,所以只能绑起来了。
  
  做完这些,张痕天先去浴室冲了澡。热气蒸腾中,他在镜中看到自己还算精瘦结实的身形。许多女人说,他的身材很棒。再想到她堪称幼嫩的娇躯,他觉得有些兴奋。
  
  为了这个女人,他还真是殚精竭虑。几个月的时间,陪着她吃饭、看电影、看日出。她明明已经心动,明明在他怀里迷醉得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却在他情动时候,忽然消失了。
  
  然后顺藤摸瓜,花了整整三天时间,花了不少钱,才查出这个小姑娘,竟然是刑警!得知这个消息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杀了她,狠狠的杀——他是亚洲默认的大陆教父,什么时候这样栽在警察手里过?
  
  可是她差点就获得他的信任,为什么中途跑掉呢?
  
  站在三亚的酒店里,看着揉得皱皱巴巴的白纸上,满满的“痕天”两个字,又凌乱又压抑,他似乎忽然懂了。
  
  懂了这个漂亮单纯的小姑娘,感情却真挚深沉如斯。
  
  于是瞬间原谅了她。可她有她的固执,要怎么让她心甘情愿?
  
  张痕天一直觉得,要征服女人的心,首先要征服她的身体。更何况他心中对她的无名火压抑太久,再憋下去,他只怕会做出更加伤害她的举动。
  
  而且这个小姑娘,也着实需要磨砺——她太热血也太理想化。
  
  等她成为他的女人,孕育了他的孩子,难道还想着回刑警队,想着让他坐牢?
  
  他不信,不信她有这么冥顽不灵。
  
  擦干身上的水,张痕天走回房间,却见她已经醒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要强暴我”她有点不可思议。
  
  张痕天摇头:“你爱我,我也爱你,就不算用强。”
  
  他解开浴巾,男性成熟结实的身躯,在她面前展露无遗。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转头看向一侧。他上了床,身躯覆了上来。
  
  她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跟男性躯体有这样亲密的接触,又羞又怒。更可耻的是那处灼热巨龙已经抬头,抵着她的小腹。
  
  她心知此时身陷,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按照警队课程所说,真的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努力让自己少受伤。
  
  可是警队的教官没有说,要怎么抑制身体和心灵的狂热和迷失?
  
  他在吻她,一开始是温柔,后来近乎疯狂的吻她。她被吻得身体都软了,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明明心里知道不应该,可每一寸皮肤,仿佛都在渴望他更重更直接的占有。
  
  在他进入的那一刻,她哭了。她觉得自己完了,毁了。她跟李诚谈了两年恋爱,没让他碰自己。却被这个认识才两个月的老男人、大陆教父、可能的恐怖分子占有。
  
  他遇到她体内那层薄薄的阻隔,脸上的表情是赞叹的是震撼的。他像一头即将受到嘉奖的成年猎豹,居然有点迫不及待,狠狠的一挺而进,贯穿了她。她疼得狠狠揪住他的胳膊,他才想起她的青涩不经人事,动作这才轻缓下来。
  
  起初的疼痛不适后,筷感逐渐占据主导地位。白安安心里慌得乱七八糟,这些陌生的感觉,令她不知所措。可张痕天仿佛偏偏要加剧她的矛盾挣扎,抽身而出。在她松了口气的时候,却把脸埋下去,重重舔了起来。
  
  白安安只觉得自己仿佛上了云端,又下了地狱。人生的第一次释放到来时,她整个人都懵了,傻傻的问张痕天:“这是高潮?”
  
  “是的。”张痕天都笑了,再次进入她,这一次毫不留情。
  
  白安安失踪的消息,很快传开。然而正如张痕天所说,没人找得到她。三个月后,她被警方确认为海南的失踪人口。李诚几乎找遍了整个海南,也没有她的身影。最后,他坚信,她被张痕天带走了。
  
  可张痕天是多大的一条鱼?在掌握足够证据之前,警方怎么动他?也没法动他?
  
  “小李,相信组织。我们会找到她。”上级这么说。
  
  李诚只是沉默。他的安安,纯洁无暇的安安。他几乎无法想象,如果被张痕天洞悉真相,落入魔掌,会有怎样的噩运?
  
  李诚猜得没错,张痕天正享受着原本属于他的小天使,
  
  这个女人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快乐。
  
  她很娇嫩,也很青涩,让有过很多女人的张痕天,感到新鲜诱人;她很敏感,反应很强烈,也让不再年轻的张痕天,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她也爱他。她明明那么年轻漂亮,却偏偏爱上了他。他知道她跟其他所有女人不同,她从一开始,爱的就是他的灵魂。尽管在他光鲜的表面下,还有黑色的一面,她还没完全看到,大概也不会喜爱。但是不要紧,他不让她看到就好了。
  
  而白安安在他的囚控下,却是度日如年。
  
  白天,她忍受良心和责任感的折磨。她是个警察啊,她发誓要将自己的一切献给良知和正义。是真的有坚定的信仰,才放弃了其他优厚的工作机会,干了这一行。她甚至还背叛了自己的警察男友,对这个教父动心!
  
  晚上,她就要忍受心灵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她想要他,渴望他。他每一次爱抚,都令她沦陷。可她又痛恨这样的自己。
  
  她不是没想过,像他说的,放弃一切,心甘情愿跟他。可想到传闻中,他在国内国际制造的恐怖惨案,她就不寒而栗。
  
  最后,她终于找了个出口:她告诉自己,她只是潜伏,潜伏在他身边,寻找他的犯罪证据。只要能将他绳之于法,她的牺牲她的沉沦就是值得的。
  
  她想,自己这么想,可真是自私极了,  
  但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于是在被他囚禁的第128天,在他进入的时候,她第一次主动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我爱你,我爱你!”她几乎是绝望的吼出来,“你满意了吗?”
  
  他一下子停住了,抬眸看着她,一直看到她的脸,层层泛出红晕,晶莹动人。
  
  直觉让他相信,她真的爱他。
  
  他沉沉笑了,在她脸上亲了又亲:“小姑娘……让我好等。”
      
      74、
      一年后。
  
  这天是腊月二十,也是龙腾集团总部年会的日子。
  
  五星级酒店被包下的宴会厅,灯火通明。而夜里十点,在普通员工年会之后,酒店顶层秘密的包间里,张痕天的小宴会,刚刚开始。
  
  张痕天刚离开大宴会厅,原本电梯要直达顶层小厅,他却让保镖先回房间。到了房间门口,随行十几人全部站定,他推门进去。
  
  他的小姑娘正抱着双腿在床上看连续剧。她穿着保守而可爱的睡衣,显得年纪更小。她以为这样在张痕天面前会更安全,可她不知道,每次张痕天看到这样的她,会更有撕碎睡衣的冲动。
  
  “换条裙子。”他把她从床上抱起来,“跟我见见兄弟们。”
  
  他说“兄弟”?
  
  那意味着是他的心腹。直觉告诉白安安,这是他第一次让她接触他那的黑暗帝国。
  
  她摇头:“我不想去。”
  
  张痕天一颗颗解开她的睡衣纽扣:“乖,不会让你看到机密。”
  
  被说中心事的白安安只能顺水推舟,绾起长发,佩戴珍珠项链,换上一袭黑色抹胸长裙。张痕天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做了个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举动——他牵着她的手,一路电梯向上,直达顶层。
  
  层层把守的宴会厅内,十多个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都好奇的看着老大第一次带在身边出席正式会议的女人。
  
  而张痕天看到各人眼中的惊艳,看到白安安巧笑倩兮挽着自己的手臂,温柔可人。他只觉得意气风发,微笑对身旁助理道:“让你嫂子坐在我身边。”
  
  很平淡的一句话,却是一颗**。
  
  炸开了所有人心中的揣测——原来不是一时新宠,不是床伴,是大嫂。
  
  也炸在白安安的心里。她足足僵了有半分钟,才在助理安排的椅子坐下,手是凉的心是苦的。
  
  可白安安不知道,当张痕天宠一个女人时,原来会宠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这样机密的人群,整个中国警察都想破获的真相。他就这样肆意的让她一个国际刑警坐在身旁。虽然只是喝酒吃饭,虽然不谈公事,可他真的敢!
  
  每个人都向他敬酒,也敬她。她酒量原是不错的,可怎么敌得过轮番而上?喝了十几杯,他低头仔细看她嫣红如血的面颊,让人给她换上果汁。
  
  “早该换的!”微醉的她,一直想醉的她,语气嗔怪。
  
  他哈哈大笑,当着众人的面,低头在她唇上一啄。
  
  谁不会察言观色?虽然她这个嫂子的突然驾临,让大家措手不及。但是很快就有人送上见面礼。
  
  “嫂子,上次就给老板准备了一艘小船。今天见到嫂子,不如借花献佛。”
  
  “嫂子,我的生意小,做些进出口贸易,倒卖些石头。一会儿让人送几块过来。”
  

  
  白安安不敢收,他却语气淡然:“都是自己人,你就收下。”于是白安安这晚收了几辈子都赚不来的财富。她露出不安的模样,他却笑:“如果不喜欢,我给你更好的。”又趁旁人不注意时,咬着她的耳朵道:“安心跟着我,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白安安闻言全身一颤,心下了悟——他其实知道吧?知道她即使失身,即使现在温顺服从,心里依然抱着扳倒他离开的念头。于是他一方面告诉她,他不怪她,他依然会宠她;另一方面,故意带她来见手下们,坐实她的身份。今天的消息一定会传出器,他日就算她重回警队,只怕也是百口莫辩。
  
  想到这里,她的心越发沉重。可在他含笑而锐利的目光中,她只能装醉。
  
  她原以为自己醉了后趴在他怀里,会听到不该听到的事情。谁知她的头刚伏在他肩头,他眼里已经只有她。这么重要的年终晚宴,当着这些在中国黑白两道翻云覆雨的人物,他这个教父,居然说了声抱歉,亲自送她回房间。
  
  “让保镖送我好了。”她在他怀里含糊道。
  
  “不想让其他男人碰你。”他的声音很低很沙哑,带着几分他这个年纪,已不该有的偏执。白安安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张痕天怎么会不懂,吻干她的眼泪道:“知道想错了就好。”
  
  白安安躺在床上点头,看着他重新整理衣装,离开房间去往宴会厅。她心里悲苦——他还是料错了,她是爱他,但认识他一年多来,她从没想过跟他。她就是这么奇怪的女孩,一方面放任爱情滋生,另一方面,暗自筹谋,打算有一天,亲手将他绳之于法。
  
  等他的脚步声走远,白安安一改醉态,双目清明的站起来。她先靠近内间的猫眼,看到两个保镖在客厅聊天。这是酒店的总统套房,她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室,来到隔壁的书房。她知道这个房间常年被张痕天包下,她按照他摆放文件的习惯,在抽屉里找到了一个文件盒。打开后,她拿出文件,选了几页拍照,然后再原封不动放回抽屉里。
  
  干完这一切,门外的保镖丝毫未觉。这要感谢张痕天的占有欲——她醉酒,故意在他怀里挣扎,长裙松动,酥胸半露——所以他让保镖站得远远的。
  
  她回到卧室,抽出相机的储存卡,放入自己的的一件胸衣的夹层里。夹层里已经有两张储存卡,都是最近两三个月来,张痕天对她放松警惕后,她的收获。
  
  她将胸衣收回自己的箱子,发了一会儿呆,就去浴室洗澡。洗完出来,她照例只用浴巾裹住自己。她在床边坐下,拿出吹风机吹头发。嗡嗡嗡的低响中,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张痕天说他的宴会要到午夜才结束,那么是谁?
  
  她身体纹丝不动,右手却猛然一挥,回首就往身后打去!
  
  一个男人清瘦的身影骤然躲开,幽暗的房灯中,他的脸悲愤难言:“安安。”
  
  安安手中的吹风机砰然落地,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师兄。”
  
  她面前这个穿着酒店侍者衣服的男人,正是李诚。只是比起一年前的俊朗沉稳,此刻的他,明显憔悴了许多。这一年来,他从未放弃对张痕天和白安安的追查。而近几个月来,张痕天在北京的一些活动,令警局几乎暂停了对他的调查。李诚多次向上级建议无果,最后几乎相当于自己独自行动调查。
  
  今天他得知龙腾集团在这里举行年会,就一路尾随。刚才白安安跟张痕天离开房间时,他正好潜入,躲在窗帘后。白安安刚好回来时,他看到她醉在张痕天的怀里,一时竟然不知如何相认。等她洗了澡出来,他才出现在她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安安想起这层层封锁的酒店,一下子担心起来。
  
  “你这一年一直在张痕天身边?”李诚的话同时问出口。只是比起她的长眉轻蹙,他的话一出口,自己心先痛了。
  
  白安安轻咬下唇,想起那日在三亚,张痕天对她的强迫,面如死灰:“上级安排我在三亚度假时,被他抓了回来。”
  
  李诚一拳狠狠打在面前桌子上:“警局有内鬼!”
  
  白安安早猜到了。只是她现在已经知道,张痕天的势力,岂是“内鬼”这么简单。从北京到地方,从高层到基层,他不知渗透了多少,他的生意才可能一直顺风顺水。他的那张网络,早超出了白安安曾经能想象的空间,也超出了李诚现在的认知。只是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对李诚说清楚。
  
  见她沉默不语,李诚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跟我走!”
  
  白安安见他额头青筋暴起,眼神凶狠,心里又痛又怕,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说:“你别冲动!我们根本出不去!你先躲起来,等明天守备松了,找机会逃出去。”
  
  她说的是实情——她逃不出去的。那需要千载难逢的机会,需要张痕天的绝对信任。她已经试过很多次逃跑了,可一次也没成功过。大多数时候,张痕天只是用手拧拧她的脸,以示纵容和无奈。他会说:小姑娘,别折腾;有的时候,他也会生气。他并不是个善良的人,对待背叛的人,他有千万种折磨手段。虽然他不舍得让她受伤,但也有办法羞辱折磨。今天还加上个李诚,如果被他抓回来,后果不堪设想,李诚哪里还会有命?
  
  可李诚虽然生性沉着内敛,但对着失而复得白安安,终究也乱了分寸。见她不愿意,他脑海里闪过刚才躲在窗帘后看到的一幕——张痕天抱着她,衣衫尽褪,他们吻得那样激烈那样缠绵那样亲密无间——那个面颊晕红伏在张痕天怀里的白安安——她爱的 到底是谁?
  
  “你爱上他了?”李诚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苦涩。
  
  白安安一愣,居然没有否认。
  
  她没有否认。她的目光羞愧的下移,不敢与他对视。她的十指紧扣长裙,仿佛要将绸缎般的布料,攥出水来。
  
  李诚痛不可遏,再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别!”白安安慌了,伸手抓他,他一把拍掉她的手。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她睡了吗?”
  
  白安安全身僵硬——张痕天回来了!
  
  她再不顾李诚的拒绝,一把拉起他,冲到衣柜前。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求你!忍!如果你还想扳倒他,别出声!明天我送你出去!他会杀了你的,也会杀了我!”
  
  李诚眼眶红了,猛的抓起她的裙子,扣住她的脸,重重吻下去!
  
  这是个多么绝望的吻啊!白安安从没在李诚身上感受到过这样激烈的情绪。她被吻得喘不过起来。可她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她全身血脉都要僵硬!
  
  门从外面推开的时候,李诚松开了她。衣柜的门合上。
  
  她站在衣柜前,惊魂未定看着目光含笑醉意盎然的张痕天。
  
  只停顿了几秒钟,她连忙冲过去扶住他。这样他们会远离衣柜,远离李诚。
  
  “哭了?”张痕天抬手擦过她的脸颊,将她不知何时滚落的泪水,送到嘴里,轻轻舔干。
  
  “去洗澡。”她扶着他往浴室送,他高大的身躯压在她肩膀,到浴室门口时,他低声一笑,长臂一拉,把她也拉了进去。
  
  这是白安安一生最耻辱的时刻。
  
  “不……我不想要。”她低声求着他,哄着他。可是他醉了。醉了的他,强势中带着几分粗暴。他一扫往日在人前的温文儒雅,他性格中隐藏的暴戾,大陆教父的残忍暴戾,会在这时,压抑不住。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将她扣在洗手台上,压在浴缸里。他像一头不知疲惫的狼,进入她一次又一次。
  
  她一开始紧咬牙关,可是他已经太熟悉她,也比她高超许多倍。很快,她就被弄得心神剧颤,无法控制。她哭了,她忍不住呻/吟出声。甚至在他的猛烈攻击下,她开始大叫。
  
  浴室的门开着,外面就是卧室。她知道这些声音,都会清清楚楚传出去。不光是李诚,甚至外间的保镖,也许都会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刻,她对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恨之入骨。她知道他也恨自己,恨自己明明情动,却始终不肯完全臣服。这种恨意压抑久了,在这个酒醉的冬夜,他就会忍不住想发泄,想让所有人知道,她属于他,他在征服她,以雄性的方式。
  
  过了很久,张痕天才停下来。他抱着浑身乏力的白安安,走回卧室,倒在床上。白安安整个人已经麻木,看着大大洞开的窗户,有夜风凉凉的灌进来。
  
  她想,李诚也许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了。在刚刚,他从浴室镜子里看到自己看一刻,他们就此成为敌人。
  
  就是刚才,张痕天即将释放的前一刻,正对浴室镜子的白安安,看到镜中一角,出现李诚的脸。
  
  那个时候,她的身体,正像动物一样,跟张痕天纠缠。她在镜中看得清清楚楚,当然李诚也是。
  
  她看到李诚举起了**,正对张痕天。那个时候,白安安的反应完全是直觉趋势,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倒了张痕天,用自己光裸的背,对上了李诚的枪口。
  
  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李诚的子弹。而她只能低头,拼命吻着张痕天的双眼,不让他看到背后的异样。
  
  他在她面前,他在她身后。
  
  她选择转身,背对着李诚。
  
  可她是不是同样能够,背弃自己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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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4:55 | 显示全部楼层
75、
      白安安出逃那天,是个雨夜。
  
  那天是张痕天三十八岁生日,包下北京最好的饭店庆生。因为是以白道身份做东,酒店大门敞开迎接各方宾客。
  
  这也是白安安跟了他快两年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线里。白安安知道,明天早上,报纸网络就会有富商张痕天年轻未婚妻的报道。
  
  这也是她两年来唯一的机会。
  
  因为人多,因为嘈杂,因为她曾经跟张痕天来过这饭店好几次,也因为白道的张痕天请来的宾客,实在重要,所以他才会分神,她才能脱身。
  
  三进洗手间,改换装扮、偷天换日。夺路而逃时,也不得不打倒了几个保镖。她庆幸自己的身手还没有生疏——她太久没有动手,大概连张痕天都忘了,她原本是格斗高手。
  
  只是张痕天的身手明明不如她,为什么她在床上,却总被他制服?
  
  她不敢想。一旦踏出这酒店的门口,她就没有回头路。怀中偷偷收集的资料,是支持她两年来呆在他身边的动力,她这么告诉自己。
  
  大雨停歇的时候,她已经躲在一间低廉旅店的房间里。她忍不住想象,当张痕天发现,大雨冲刷了她的脚印,带走了她的痕迹,是否会阴沉着脸,怒意滔天?如果有朝一日他发现,自己还带走了他的犯罪资料,又该有什么表情。
  
  躲在酒店的第三天,她联络上了国际刑警总部的高层——那是上次跟副局一起说服她的高级督察——她不敢联系副局,因为上个月,她跟张痕天去打高尔夫时,远远看到一个人,似乎跟局长身形相貌酷似。只是那时的她,艳妆华裘身份高贵,局长怎么会认得出来两年前的弃子?
  
  督察的声音听起来惊讶极了:“安安?我们以为你失踪了。”
  
  白安安心里略有点不舒服——上次跟李诚重逢后,她不信以督察的身份,不知道自己的下落。只怕他跟李诚一样,都以为自己跟了张痕天吧。是不是在他们的眼里,自己是警队饿耻辱呢?
  
  “我手上有一些有价值的资料,关于张痕天走私军火支持恐怖分子的。”她平静道,“应该足以定他的罪。”
  
  这下督察惊呆了。缓了半天,才问:“是吗?太好了。都有哪些资料?”
  
  他问这话时,白安安心头升起几分异样的感觉。但她没有深究那是为什么?她只是如实告知了他,然后说:“我希望重返警队。”
  
  督察满口答应下来,并且与白安安约定了碰头交接资料的时间地点。
  
  “你现在在哪里?”末了,督察忽然问。
  
  就是这一个问题,让白安安心里猛的一沉。
  
  “我不在北京。”她说谎道,“到时候我回来见你。”
  
  到了约定的前一天晚上,白安安悄悄到了约定的茶馆外。她在茶馆外的绿化带里伏了几个小时,凌晨四点的时候,她看到一辆熟悉的路虎,停在茶馆外。
  
  然后她看到张痕天下了车。
  
  他居然是一个人来的,没带保镖。他站在夜色里,靠在车身上,点了根烟,望着幽静无人的茶馆。
  
  他不再年轻的脸,在烟光里半明半暗。直到一根烟燃尽,他才重回车上,扬长而去。
  
  那一刻,树丛里的白安安几乎有冲动,就此毁了他的犯罪证据。
  
  他是爱她的吧,她想,所以才会对着夜色,孤身站立。哪怕他是权倾大陆的黑暗教父,哪怕他的世界,她从来不能理解。他却爱着她,一次次纵容着他的小姑娘。
  
  哪怕这一次,她差点要了他的命。
  
  只是天色发白的时候,白安安从树丛里起身,她站在北京已然车流滚滚的街头,发现自己无路可去。
  
  会去霖市找李诚,只因为在这个她最走投无路的时候,竟然接到了他的电话。
  
  原来他在国际刑警组织里,也费尽心力替她筹谋过,也有人为他通风报信。所以听到有关她的风声,第一时间打来电话。
  
  “你为什么又逃出来?”他在那头冷冷的问。
  
  白安安说不出话,只有满脸泪水。
  
  “来霖市吧。”他也哭了,“来我身边,安安,我会保护你。”
  
  “不,不行!”
  
  “如果你不来,我就来找你。反正我也不在乎身份暴露,如果你不来,就等着看我死。”李诚对她少有的强硬。
  
  白安安来到霖市时,可谓灰头土脸。她在张痕天的金丝笼里生存了这么久,终于重获自由,她的感觉却只有不适应。
  
  在这里,她看到另一个老大的女人——慕善。每次看到她,白安安都有些羡慕——她是多么幸运,她的男人只是涉黑,这个西南教父甚至在为她走向正道。就算陈北尧要坐牢,他们还是可以在一起。
  
  可她的男人呢?一个对她绝望,一个大概已经想置她于死地。
  
  与李诚的相处,却没有想象中的尴尬。比起那一晚的暴怒失常,今时今日的李诚,已恢复昔日的沉稳。跟很久之前一样,他还是那个沉默寡言、对她宽容宠爱的大哥哥。他只字不提张痕天,更不问她打算。他跟她说霖市的风土人情,说他跟陈北尧周亚泽过命的交情。
  
  白安安原本只打算在他这里暂时落脚——她不想带给他麻烦。可在他撞见她收拾行李正要偷偷离开时,却一把抱住她。
  
  “我跟你一起走。”他抢过她手里的行李,“我愿意放弃一切,安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安安何尝不知道,这也是李诚对自己的救赎——他要怎么对陈北尧下手。只是她已经不是昔日的白安安,她心里只有一个人,她的心已经麻木。
  
  “对不起……我已经..”白安安推开他。
  
  他却抱的更紧:“傻姑娘,你只是迷路了。”
  
  我的天使,你只是迷路了。你本意善良,你不想沉沦。请你不要拒绝,请你重回我身边。
  
  白安安泪如雨下。
  
  这晚,白安安和李诚做了。李诚对待爱情,从来是一根筋的人。即使当日白安安背离,他依然没想过,这辈子会爱别的女人。他的感情压抑了太久,此时她终于重回怀抱,他亟不可待想要证明,他心爱的女人,他的小师妹,真的只是迷路了。
  
  而对于白安安,对李诚有愧疚有依赖有感动。在他亲吻她的时候,她闻到属于他的久违的干净的男性气息,她也感觉到遗失很久的平稳和安全。种种情绪之下,她实在无法拒绝他的怀抱。她也想要逃出张痕天的梦魇,想证明自己可以开始另一种生活。那种生活干干净净,无风无浪,只有一个爱她的男人,跟她相守到老。
  
  “喜欢 吗?”直捣花心的时候,李诚的声音有些犹疑。
  
  “嗯,喜欢。”白安安答道,他是多么木讷多么害羞啊,不像张痕天,他那么凶狠,他让她疯狂。
  
  第二天白安安醒来的时候,李诚还在沉睡,面目安详而沉静。白安安却就此下定决心,一旦离开霖市,就与李诚分道扬镳。
  
  她不能拖累这个男人,如果已经不再爱他。
  
  如果没有被张痕天捉回去,她大概真的就会找一个村庄,孤独藏匿到老。她曾经只是一个热血单纯的刑警,可她的生命她的爱情她的生气,都在遇到张痕天之后耗尽。
  
  她清楚记得,被张痕天的人带回去那一天。手下们顾忌她的身份,并不敢对她动手。但是她当时看到李诚的车爆炸时,激烈的反抗打伤了数人,还是令他们将她手脚全部铐住,才能带回来。
  
  张痕天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她。她穿着最普通不过的休闲衣物,手脚都被铐住。被丢在别墅卧室的地毯上,像一头待宰的羔羊,茫然抬头看着他。
  
  “小姑娘,不怪你。”他衣冠楚楚,居高临下,面目冰冷,“是我以前太纵容了。”
  
  是我太纵容,才让你睡到另一个男人床上;是我太轻信,才让一刀插入我的后背,永世不能翻身。
  
  那晚的张痕天,让白安安想起来就害怕。他没打她,也没有骂她。他只是轻轻脱掉她的衣服,在浴室喷头下,洗了一遍又一遍,从里到外,从口腔到私密。然后他从怀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瓶药,倒出一粒递给她。
  
  白安安问都没问,直接吃了。很快就有了反应,浑身无力,精神却兴奋。这晚他们做得格外契合。完事后张痕天将她抱在怀里,温柔的说:“这个药吃多了,全身肌肉会逐渐丧失行动力。这样也好,你说是不是?”
  
  她点头,是很好。
  
  他的犯罪资料已经通过李诚交了出去,他至少是无期徒刑。她已经生无可恋,还有什么可以恐惧?
  
  然而她突如其来的怀孕,扰乱了他们原本僵死的关系。
  
  她忽然很期待这个孩子,甚至为这是她和他的孩子而由衷的喜悦。张痕天表现很平淡,却也立刻停了对她的药,家里的饮食,也开始加倍精细。他什么也没说,可她身边,却开始24小时有人值守。
  
  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孩子第一次轻轻踹了她一脚。那时她坐在沙发上看育儿的书,他则坐在对面看报纸。
  
  她坐过去,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他在动。”她低声道。
  
  张痕天看着她的脸,掌心感受到胎儿的动静,他看到她脸上温柔笑靥,目光盈盈如波。张痕天心头忽然犹如刀割,一把挥开她的手,站起来回房。而白安安盯着他挺直的脊梁,片刻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第二天一早,安安在甜睡中醒来,刚睁眼,就听到身旁含笑的声音道:“小懒虫终于醒了。”
  
  她抬眸,看到他坐在床旁,笑容温煦,目光纯良,宛如初遇。
  
  她静静的投入他怀里。
  
  多年来第一次,心甘情愿。
  
  怀孕后到白安安死之前,是她一生最快活的时光,也是她觉得与张痕天真正相爱的时间。她仿佛又恢复了二十三四岁的青春无敌,恨不得时时刻刻赖在他怀里缠在他身旁。她在他面前,真的又像一个小姑娘一样,撒娇、耍赖、任性。而张痕天享受着她的小性子,享受着她的依赖。
  
  生下儿子那一天,白安安躺在产房里,张痕天一直握着她的手,低声哄着她。白安安痛得晕头转向,忽然就问:“痕天,你为什么喜欢我?”
  
  当时产房里是全国最好的妇产科医生,还有一大堆如临大敌的助产士。听到张董年轻的小夫人,忽然当众问出这个问题,全都装作没听见。
  
  张痕天也忍俊不止:“小姑娘,专心生孩子。”
  
  “不,你告诉我,为什么?”她太痛了,她觉得自己很可能会难产死去,她不能放过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她有些急的问道,“我其实没什么特别,还任性,意志还不坚定。我自己都不喜欢我自己,你为什么..为什么单单不放过我?”
  
  张痕天的脸微微变色,片刻后恢复如常。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轻道:“傻姑娘,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刚好就是你?
  
  如果早知道会爱上一个刑警,我又怎么会让自己满身血腥?只是我们相遇太迟,我已经不再年轻。我的灵魂,我的信仰,早已追随了另一种意义。那是我重逾生命的东西,我没办法放弃。
  
  就像我没办法放弃,这么纯净善良的你。
  
  
      76、
      慕善一进入高中,就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几乎所有人知道,高一新入学的全县中考第一名是个女生,是副校长的千金,而且长得很正。
  
  当然也有男生或者女生不屑一顾:“长得好妖哦!”或者“人很傲啊!”
  
  但这微弱的贬低的声音,依然阻止不了慕善成为公认的校花。只是碍于严肃的副校长的威严,她入学一个月,还没有人敢出手追她。
  
  当然,也有些高处不胜寒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课间经常会有男孩或者女孩,到高一(1)班的窗户外看她。男生直接些,三三两两趴窗口,低笑着打打闹闹,眼睛却全望着最后一排那个全神贯注正在看书的漂亮女孩;女生们则委婉许多,往往是过来1班找初中同学或者邻居。聊了一会儿天,才问:“慕善是哪一个?”
  
  慕善对所有这些明显或隐藏的注视,视若不见。老师也爱极了她的沉默专注。看,慕善拿着历史课本,看得多么专心!
  
  事实上是——
  
  慕善看着夹在历史课本里的漫画,为鬼宿忘记了美朱,痛心不已!看到难受处,甚至眼泪汪汪面颊晕红。同桌早熟悉她的伎俩,连忙凑过来:“什么漫画这么好看?借我借我!”
  
  “不可思议游戏。”慕善将看完的漫画递给同桌,恹恹的趴在桌子上,“他们的爱情,真是不可思议。”
  
  同桌坏笑:“你呀!爱情爱情的,小心被班主任听到。”
  
  慕善莞尔一笑,同学看惯了她的艳色,但还是一怔,一时无言。
  
  因为自修课时看漫画哭了,慕善自觉伤了元气。接下来几节课,就有点老神在在。高一主要功课的课本,她初三暑假就在家里自己看完了。听着老师平板的介绍,她颇有些无聊。
  
  真是无聊啊,听讲、记笔记、做题、考试。然后是大学、工作、生孩子。慕善觉得,好像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这样规划好的。即使轨迹不同,也是沿着相同的方向,不能偏离,也不敢偏离。她很不喜欢这种被控制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将来工作了,一定要做一番与众不同的事。但具体做什么,她也想不出来。
  
  到高一下学期时,慕善已经开始自己买高二的试题做。有一次英语自修时,英语老师发现她把老师刚发下的试题扔在一边,自己拿着本书在看,有点生气。再定睛一看,刚发的卷子已经做完了,她在看的是高考语法辅导,于是老师默默无语的离开了。
  
  高一一年,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期间以告白或暗示手段追求慕善者十一人,全部被婉拒。于是除了校花的美誉,慕善成功获得“慕冰山”的称号。
  
  高二刚开学的一个夜里,慕善刚上完一节晚自习,就跟班主任请假,说自己肚子有点疼要回家。作为一个全年雄霸年级第一宝座、且从不迟到旷课早退的优等生,好不容易请一次假,班主任怎么会不批?甚至还说:明天不舒服就别来了。
  
  慕善捂着肚子说不用,背着书包出了校门,立马生龙活虎,直奔校外漫画店。
  
  店主说今天新到齐藤千惠的漫画,等这个漫画的人很多,她立志要做第一个。所以大晚上跑到店门口,等从市里进货的店主回来。
  
  店主果然没让她失望,整整两套崭新的漫画。时间还早,她索性坐在店里,一直看到下自习再回家。
  
  结果这一看欲罢不能,等她抬头时,发现比平常已经晚了半个小时。
  
  她倒也没有很急,背着一包漫画,快步抄近道往家里走。父母都是高三老师,晚自习课要多一节,她走快点,应该来得及。
  
  近道自有近道的凶险。
  
  没有路灯,也没有人,黑黢黢的一片。地上湿滑,是做早餐的小贩随意倾倒的油水。慕善假想自己也穿越到了异界,满地荆棘。她是背负长刀的战士,一鼓作去,埋头直冲。
  
  “陈北尧,你什么意思?”有人在黑暗里,冷冷的问。
  
  慕善听到这个名字,脚步微微一顿。
  
  陈北尧嘛?她听同桌念叨过几次,据说是这学期新来的高三转校生,引起的轰动比她还大。听说数理化成绩超级牛,一空降,这三门成绩直接干掉了原来的第一名。语文和英语普通点,总成绩也稳定在年级前三。关键人还长得特别帅,是整个高三年级女生的梦中情人。慕善没那么闲心,跟同桌跑去高三看陈北尧。只是见同桌回来时一脸“得慕天颜”的笑容,觉得有些好奇——到底有多帅?
  
  可陈北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没下晚自习。
  
  她忍不住侧头一看,只见幽暗的月光下,距离她十几米的小巷里,居然站了七八个男孩。不过她也不太关心,扭头就想走。
  
  “要打就打,别废话。”
  
  听到这句话,慕善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很……好听的声音,很拽的语句,还有很平静的语气。
  
  跟她见过的每一个同龄男孩都不同,他们没有这么好听的声音,没有这么傲慢的态度,也没有这种仿佛沉淀了许多年的,安静。
  
  慕善忽然想看看,陈北尧是什么样的男孩。
  
  那是很奇怪的感觉。周围明明很暗,她却感觉到几个男孩的包围圈里,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格外给人胁迫感。而他的五官,在清透的月光下,呈现一种朦胧的英俊。
  
  他们打了起来,声音凶狠而沉闷。
  
  慕善快步走了,心跳如擂。
  
  第二天下午第三节是自修课,慕善做完了今天的作业,兀自望着窗外出神。她的位置靠窗,楼下热闹的篮球场一览无遗。
  
  忽然,她看到有个场地旁,观众特别多,气氛格外热烈。然后她在一帮生龙活虎的男孩子里,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陈北尧!”同桌凑过来低呼,“听说他的篮球打得超好!这是高三篮球队的告别赛,慕善,我们能不能换个位置?”
  
  “不行。”慕善微笑,“专心做作业吧你。”
  
  同学“悲愤”的埋头苦读,慕善兀自望着楼下出神。
  
  很奇怪的感觉。一旦你看到了他,你的目光就离不开他。
  
  他是个发光体,而且是个冷漠的发光体。
  
  他明明长得那么清秀,却在球场上霸气十足。每当球到了他手里,就像有了生命。而他行云流水,出手果断,并且义无反顾。
  
  他站在人声鼎沸的球场,却像个古代剑客孤立于世。无人懂他高深的剑术,无人懂他冬去春来的落寞等候。
  
  看着他在球场上沉默的纵横,慕善忽然觉得感动。
  
  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冲动,慕善向班长请了个假,说要去上厕所,然后往球场去了。
  
  离球场越来越近时,慕善掌心居然出了汗。此时正好中场休息,很多球员在场边站着,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
  
  然后频频有人看过来。
  
  慕善很淡定,毕竟她在学校一向是淡定的世外高人的形象。她一边慢吞吞的走,一边毫不掩饰的往球场上看。当然,她的目光还是飘来飘去,免得被人发现她在看谁。
  
  就这么飘着,忽的和两道冰冷的目光撞上,
  
  陈北尧。
  
  他正坐在球架旁,肩膀上搭着块毛巾,手里拿着瓶水。两道清秀的眉毛下,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看着这边,神态疏离,目光如电。
  
  慕善被火烫一般,立刻转头。然后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向前走。
  
  只是脸上,火辣辣的。就像做了什么坏事,被人逮住。
  
  她不敢回头,因为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看这边。她觉得后背上很有压力,当然,或许这只是她的错觉。
  
  好不容易走到拐角,篮球场再也看不见。慕善松了口气,又有点好笑。
  
  她在干什么呢?翘课来看一个男生?
  
  她从没想过高中恋爱,也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谈。她想,或许看似乖巧老实的自己,其实是个不为人知的异类。所以在遇到陈北尧这样更酷的异类时,才会有找到同类的激动。
  
  她在他身上,闻到了自由的气息。
  
  这个解释很合理,也很安全,还很有性格。这么想着,慕善顿时释然。
  
  下晚自习的时候,慕善跟女孩子们一起往校外走。教师新村修在距离学校两公里多的江边,每天放学后,她还得走上个二十分钟才能到家。
  
  与最后一个通路的女孩分手后,接下来的路程是一条笔直的大路。只是因为住宿楼不多,路上行人很少。时值四月,星河璀璨,她吹着江风,感觉很惬意。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离得不远不近,但是,似乎一直跟着她。
  
  眼见距离家还有好几百米,望着幽静无人的大路,慕善有点害怕。
  
  她快步走了一段,果然听到身后的人,也加快了步伐。
  
  她在一个岔路口,猛的回头——
  
  清瘦的身躯、英俊的脸庞。他穿一身蓝色休闲服,戴个大大的随声听耳机,站在她身后七八步远的地方。
  
  陈北尧。
  
  慕善心跳忽然加快。
  
  然后……她看到他朝自己微微一笑,清俊中又透着几分可爱,径直越过她,走到了前面。
  
  慕善松了口气,望着他的背影,似乎又有点说不出的失落。
  
  于是变成他在前,她在后。
  
  一直走到教师新村门口,慕善望着他笔直的毫不停顿的背影,发现自己真的,很想跟他说两句话认识他。
  
  可是慕善能做高三的奥数题,却不知道如何搭讪男生。而且她现在也不想跟男生谈恋爱。于是她还是转身,进了小区大门。
  
  往里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听说陈北尧家里住在南岸,不该往这个方向走啊!
  
  这么晚,他不回家,去哪里?
  
  神差鬼使般,她掉转方向,又走出了大门。
  
  她以为会看到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结果一转身,看到他就在两三米远的位置,竟然正朝自己走过来!
  
  他不是要回家吗?为什么调转方向,又走了相反的路?
  
  看到慕善,他也明显一怔。
  
  然后他脸上似乎闪过几分尴尬,站在原地不动了。
  
  两人呆呆的对看了几秒钟。他先笑了,朝她点点头,眼睛黑白分明,干干净净。
  
  慕善没笑,她脸红了。
  
  他难道是为了跟着她?慕善心头猛地一跳,立刻否决——怎么可能,他都不认识自己。或许他只是想起什么事没办,所以才折返吧?
  
  这念头忽然令慕善有些狼狈,她冷着脸,几乎是立刻转身,一路小跑,窜进了家属楼。
  
  但她始终觉得,后背又有了那种奇妙的压力,如针芒在背。
  
  如同他两道冰冷的、清澈的目光,一直远远的看着自己。
  
  慕善一直跑到四楼家门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她正要抬手敲门,却又忍不住透过楼梯间的镂空墙往外看。可是树木挡住了她的视线,那里只有婆娑的树影,看不见地面的端倪。
  
  他也许已经走了。她沮丧的想,人家或许只是路过跟自己打个招呼,自己却发疯似的一路狂奔。他大概会以为,高二的慕善,其实是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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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二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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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4:57 | 显示全部楼层
77、
      之后接连几天,慕善都没有碰到过陈北尧。慕善觉得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他们不同年级,并且毫无关联。要是整天遇到,那就是漫画情节,而不是紧张的高中生活了。
  
  开学一个月后,高二组织了化学奥赛班。慕善当然报了名,不过其实兴趣不大。奥赛班安排在每周四和周六下午集训,周六是休息日,下午上到三点就放,慕善就经常到学校自习到六点再回家。
  
  这个周六下午,她刚到教室,班长就走过来:“慕善,有件事请你帮忙。”
  
  班长是个高大爽朗的男孩子,爱踢足球,长得不错,成绩很好,也算得上年级的风云人物。也是慕善新的同桌。有传言说他喜欢慕善,但她没太放在心上。
  
  原来班长觉得自己英语语法不好,想请慕善抽时间多给他讲讲。
  
  “这是报答。送给你。”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崭新的参考书。慕善接过一看,立马高兴起来——是最新的全国生物奥赛真题。她有到参考书店去找,但是店主却说被买走了。却原来买走的人是班长。
  
  “你也要用吧。”慕善美滋滋的道,“不用送给我,借我看就好了。”
  
  班长连忙点头答应。殊不知慕善的话,正中他下怀。借借还还,就会多很多接触。
  
  其实班长也是根正苗红的好男孩,也没想高中就谈恋爱什么的。但是就想跟暗暗喜欢的女孩多点接触,再多点接触。至于要多到什么程度,他没想过。
  
  这天奥赛班下课,慕善就留在教室,给班长讲语法。慕善做事认真,这一讲就讲到了六点多。班长本来心猿意马,听了三个小时,倒真的豁然开朗、心服口服。
  
  窗外暮色笼罩,两人这才收拾书包。班长早有预谋,抢着把慕善的书包背在肩上,说:“小校门外有家米粉馆很好吃,晚上我请你吧。”
  
  慕善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偶尔也在外面吃一两顿,父母也很放心。说不定这时候,家里已经吃完饭了。于是点头:“好,谢谢你。”不过她还是把自己书包要回来,自己背上——被别的同学看到,她感觉很怪异。
  
  大概班长同学也是第一次到这个小粉馆,所以完全没料到这里会乌烟瘴气。
  
  他们一踏进半旧的粉馆,就看到里面一桌坐着几个看似混混的学生,高谈阔论、吞云吐雾。
  
  “要不要换一家?”班长有点犹豫。
  
  “既来之,则安之。”慕善这句话说得很潇洒,心里却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她虽然与这些混混学生从无什么交集,为什么今天看到他们,居然产生亲切感?
  
  两人一坐下,立刻引来其他人注目。班长略有些拘束,抬着头跟店主说要两碗粉。慕善单手撑着下巴坐着,看那几个混混装模作样坐直了,眼睛却往这边瞟。她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他们直爽得有些可爱。
  
  完了完了完了。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哀叹,这就是爱屋及乌么?
  
  这个成语一出现在脑海,她就有种想要灭掉它的冲动。好在两碗香喷喷的炒粉出现得十分及时,慕善暗暗咽了咽口水,顿时将那个人抛到九霄云外。
  
  米粉放了火腿和油辣子,嫩滑而爽口。慕善大快朵颐,吃了一半才想起对面还坐着人,抬头一看,班长大人直愣愣望着自己。
  
  “干嘛?”她问。
  
  “你吃粉的样子很可爱嘛。”班长故作镇定,脑子却乱成了浆糊——岂止是可爱!嫩嫩白白的脸,嫣红的唇(被辣椒辣的),还有如同漫画少女般朦胧的大眼睛(被炒粉的烟呛的),水汪汪得让人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谢谢!”慕善答得爽快,也对他笑。她跟班长一直玩得不错,倒也没察觉出异样。
  
  刚低下头要吃第二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有人走进了粉馆。
  
  “北哥!”
  
  “北哥!”
  
  那几个混混都叫那人,其中一个还站起来,给那人拖过来一把椅子,又倒了杯水。
  
  慕善抬头,看到陈北尧手插着裤兜里,刚好走过自己面前。
  
  他也看见了她,然后淡淡的转头,朝那几个混混点头。
  
  慕善脑子里却想:怎么那么挫的校服,也被他穿得这么好看?还有袖子挽起一截,手插在裤兜里的动作,怎么这么有气质这么帅?
  
  慕善吃粉的动作瞬间放慢了十倍。一口一口细细嚼着,眼睛却有点魂不守舍的不时往他那边瞟——
  
  他拍了拍旁边一个男孩的肩膀;
  
  他端起水喝了一小口;
  
  他取出包烟,分给大家,然后自己点上一根;
  
  他……朝这边看过来!
  
  慕善迅速低头,眼睛直直盯着饭碗,专注得就像在做奥赛题。对面班长在说什么,她听得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应付着。
  
  直到班长“咦”了一声道:“慕善,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慕善慌了,猛的抬头。
  
  这一抬头,越过班长的脸,正好跟陈北尧的目光对上。
  
  他看着她,眼睛亮得像星星。然后,忽的染上莫名的笑意,就像白色的星星,瞬间被五彩流光笼罩,清亮逼人。
  
  不止是他,其他几个混混也看着慕善。如果之前只是偷偷留意,那么现在,班长的话给了他们堂而皇之的直视机会。
  
  “太辣了。”慕善垂下眼眸,镇定答道,“你快吃吧,吃完好回家。”
  
  “我已经吃完很久了……一直在等你。”班长的声音有点无奈。
  
  慕善大囧,飞快的端起碗,大口大口吃。耳朵却比任何时候还见,听到他似乎低低笑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
  
  “一会儿去学校打球?”有人问他。
  
  “嗯。”低低的声音从他嗓中逸出,慕善听着心里说不出的舒适。
  
  慕善没让班长请客,坚持自己给了钱。两人走出粉馆,慕善心里松了口气,正要跟班长告别,却听他有些嫌恶的语气说道:“那些混混、很讨厌,老是抽烟,搞得乌烟瘴气。”
  
  慕善心里立刻不舒服起来,可又觉得班长说得对,无法反驳。
  
  两人在粉馆外分手,班长殷勤的说下周再请她补习英语语法,她笑着说,那谁谁谁也让我给她讲语法,下周叫她一起吧。班长有些失望,但又无法拒绝,讪讪的走了。
  
  慕善往家的方向走了几百米,就觉得自己双腿有点不听使唤了。心里被什么念头挠得痒痒的,非去干不可。
  
  “慕善啊,你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她自言自语,却还是一个人又拐回了学校的篮球场。
  
  篮球场上有些男孩打球,但他们还没到。毫无疑问,慕善的突然出现,又惹来一些人注意。不过她山人自有妙计,从书包里拿出刚刚班长借她的奥赛书,坐在球场旁的阶梯上,装模做样看起来。
  
  可平日看得津津有味、简单易懂的题目,今天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几乎看个分把钟,眼睛就自动自觉瞄向校门的方向。
  
  天完全黑了,球场的灯亮了起来。慕善觉得自己等了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手中的书页都被她攥成了抹布。终于,林荫道上出现几道颀长的身影。
  
  而他,无疑是最抢眼的那个,清秀如画。
  
  篮球场很大,一共有四个场地连着。慕善原本只想坐在角落里,偷偷的看看就回家。谁料他们一行人拿着篮球,竟然朝她最近的球场走过来。
  
  慕善顿时面红耳赤,可场地边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坐着,避无可避。
  
  狭路相逢勇者胜,慕善心中一股豪气涌上来,把书往旁边地面上一扣,捧着下巴,赤果果的看他们。
  
  果不其然,这一看,几个男生都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看着她。
  
  陈北尧看到她,明显有些吃惊。她的目光瞬间发散,假装看看这个球场,又看看那个球场。一副“冰山在此、生人勿近”的模样。
  
  等她在回头,男生们已经活跃的打起球了。只是有美女在侧,男生们难免更喜欢表现一些,什么动作花哨上什么动作。慕善看得眼花缭乱,但是陈北尧一直平平稳稳,投篮精准、跑位及时,却没明显要出风头的意思。慕善看得分明,立刻觉得,他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男生们打完了一场,全坐在对面场边休息。他们在聊天,慕善听不清,只是他们的目光总是时不时瞄过来,慕善自然感觉得到。
  
  她看得也差不多了,正想要起身回家,忽见陈北尧站起来,一个人朝校门外走了。
  
  他这一走,慕善反而不动了。她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他没拿外套,肯定还会回来。总不能他还没回来,她就走了吧?
  
  怀着这种奇怪的念头,慕善坐在原地等了几分钟,却见陈北尧搬着一箱水,走了回来。
  
  原来他是去买水了。
  
  男生们分发了矿泉水,他拿起一瓶站定,忽然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慕善瞬间全身紧绷,低着头,假装在看地上的蚂蚁。
  
  “喝水吗?”清清冷冷的语气。
  
  “不用。谢谢。”慕善居然不能抬头与他直视,只能看着他的球衣。她意外的发现,他的肩膀居然也很宽,只是人比较削瘦,平时便不显得。
  
  他沉默片刻,将那瓶水轻轻放在她脚边地上,然后转身走了回去。
  
  慕善拿水也不是,不拿水也不是。正尴尬间,忽听男生们爆发低低的哄笑。她抬头,看到陈北尧身影笔直,而其他男生都笑嘻嘻看着他,似在打趣。
  
  慕善做贼似的将那瓶水往书包里一塞,跳下台阶,面无表情的离开了篮球场。
  
  那天之后,慕善的生活里,频繁的有“陈北尧”出现。
  
  高三月考成绩榜上第三名,叫陈北尧;
  
  课间会和几个男生坐在小卖部里肆无忌惮抽烟的人,叫陈北尧;
  
  每周六傍晚都会在操场打球的男孩,叫陈北尧。
  
  而她房间里,那个空的矿泉水瓶,也叫陈北尧。
  
  ……
  
  只是那个人,是离她很远很远的。慕善想,至少,或许,自己高三毕业的时候,他已经上了大一。那个时候,慕善或许会跟陈北尧表白。
  
  而他,大概只是把她当成陌生人吧?因为她还是很少遇到他;而偶尔几次正面遇上,他也只是淡笑着点点头,如同对每一个普通同学。
  
  可理智虽然很决绝,有些心情却控制不住。总是想看到他,总是在他出现的地方瞎晃;什么事情一旦扯上篮球队,扯上高三(7)班,甚至扯上跟他相熟的那几个混混,在她心中,就会立马变得不同。
  
  变得亲切,变得有一种特别的意义。那种意义很孤独,别人理解不了。只有她明白。
  
  明白自己开始魂萦梦牵。
  
  慕善从小自控能力很好,所以一旦有事情失控,她反而有些束手无措。于是这段时间,她的心情变得很焦虑。
  
  却刚好有个倒霉蛋,跑来撞枪口了。
  
  是高一的一个学生,有一天在篮球场看到慕善,立刻动了心思。后来又打听到她的成绩和家世,恨不得马上把她追到手。
  
  这学生家里有些背景,父亲是本县的黑老大,专放高利贷。他也是远近闻名的小霸王。所以尽管高二的慕善冰山得很出名,他还是一腔热血的在某天下晚自习的时候,拦在慕善回家的路上。
  
  “考虑一下,做我女朋友?”他今天特意穿了件白衬衣,把校服一脱,站在慕善面前,拽拽的样子,自己感觉还挺般配。
  
  慕善看到这还没有自己个头高的小鬼,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奉上标准版答案:“我不打算在高中谈恋爱。”
  
  可小鬼曾经通吃了整个初中部的美女,自觉所向无敌,嬉皮笑脸拦着慕善,几次不让她走。
  
  慕善也火了。她这些天本来就过得抑郁,一下子被小鬼搞爆发了,大吼一声:“不谈就是不谈,跟你谈恋爱,明年你替我高考啊?让开!”
  
  她吼得实在太有气势,小鬼极其跟班见到美女发飙,都是一愣,居然老老实实让开了。
  
  慕善的情绪一旦得到发泄,难以压抑。恨恨的往家里走,边走还边骂:“混蛋!混蛋!神经病!脑子进水!幼稚!迟钝!”
  
  却也不知道,自己骂的到底是谁。
  
  可慕善没料到,这件事,却在全校引起了轰动。
  
  都怪那个小鬼。他本质倒也不坏,被慕善吼了一顿,也没想着报复人家女孩子。只是那晚操场上很多人,都听见慕善吼他,他颜面扫地。那怎么行呢?出来混,最重要的就是面子。
  
  于是他在全校放话:高二的慕善说了,高考前不谈恋爱。今后谁要敢追慕善,就是跟我过不去。
  
  他虽然年纪小,但因为父亲的影响,在学校也很有势力。他这话一放出来,整个学校,居然真的没人敢追慕善了。
  
  慕善落得清静,可那份暗恋的心意,却始终像树藤一样缠在她心上。她的成绩依然拔尖、活得依然像个世外高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就快喘不过起来。
  
  十月份的时候,学校组织高一高二一些优秀学生“三下乡”。这是为了让学生们体验乡下的生活,也是学校和县里做政绩的一个手段。
  
  慕善本来可去可不去,可这些天过得实在郁闷,索性报名,权当散心。
  
  “三下乡”活动为期十天,地点在本县周边的一个贫瘠的乡镇。慕善他们住在当地的一间工厂的工人宿舍里,有镇政府专门派人安排食宿,倒也安全。
  
  到乡下的第一天,大伙儿都兴奋得叽叽喳喳。只有慕善,脸上在笑,心里却依然沉甸甸的。
  
  谁能体会呢?她的感觉有多么厚重?
  
  谁都不能体会,陈北尧都不能。
  
  只有她自己。
  
  吃了晚饭,同学们都在宿舍里看书。毕竟他们都是好学生,并且马上要升高三。慕善不想显得异类,可到了这空旷的乡下,她的心也变得空旷起来,索性放下书,找了个借口,溜出了宿舍。
  
  工厂外是一大片绿油油的山头,在夜色下像一层层黑色的温柔的波浪。慕善不怕黑,也不怕鬼,一路向上爬,爬到最高的山头上,找了块石头坐下。
  
  对着漫天星光,苍茫大地,她有点想哭。她不明白,怎么就喜欢上了?怎么就想每天看到他?怎么会这么盲目的觉得,他每一个轮廓,他每一个动作,都帅得乱七八糟?
  
  她的第一次心动,第一次爱情,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哀苦?
  
  如果她是个坏学生,上什么大学无所谓,她就冲过去跟他表白好了;可她不行,她理智,她有天分,她注定要考个好大学,并且她也不甘心平庸过一生,她不可能盲目的为一个男孩断送前途。
  
  可要怎么办才好呢?她居然那么喜欢他,好像喜欢到了骨子里。好像注定就是他,根本就是他自己跳进她心里的,她拦都拦不住。
  
  她越想越委屈,觉得自己一片深情,只能永远埋在心里。美朱有鬼宿,可她呢?陈北尧多像鬼宿啊,清秀、坚韧、亦正亦邪。可她是不是美朱呢?
  
  她觉得难过极了,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可她并不喜欢自己这么脆弱。
  
  于是她恨恨的想,慕善,你不要自作多情了!你那么想见他,如果他真的是你命中注定的男朋友,那么就让他现在出现!
  
  像白马王子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否则、否则今后就要忘了他,专心学习!等以后考上大学,再去想他!
  
  她咬牙切齿,下定决心。
  
  可他怎么可能在荒山野岭出现?她不过是找个理由,让自己放弃。
  
  一想到“放弃”两个字,她感觉到一种悲壮的痛苦。那种痛苦支持着她,像壮士一样起身,就此告别这个山头,告别陈北尧。
  
  刚跳下巨石,前面树丛一动。她吓了一跳,倒退一步。
  
  然后一个人从树后转了出来。
  
  他穿着件半旧的T恤、牛仔裤,每一寸线条都显得英挺;他抬着脸,在朦胧的月光下,比她见过的每一次都要清秀而沉静。
  
  她仿佛雷劈般不能动弹。
  
  而他看到她,秀气的长眉一挑,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他听到了她的激动,而她听到了宿命。


      78、
    “后天是我奶奶忌日,我来替她上坟。”陈北尧的声音,好听得像山涧溪流。一双黑眼珠,更是透亮的望着她。
  
  慕善却心想,这是你跟我说过的第二句话。
  
  “你好孝顺。”慕善夸他,“不过还真巧。”
  
  他站在离她一米远外的地方,微微一笑:“是很巧。”
  
  夜风清凉,树影婆娑,两人都没有说话。
  
  “后山有个……很漂亮的水库,你要不要去看?”陈北尧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紧张的干涸。
  
  慕善却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
  
  这时已经夜里九点,荒郊野外,孤男寡女。面前的男孩,虽然是高年级的同学,却也是个会抽烟会打人的混混。跟在陈北尧身后下山的时候,慕善心跳极快,却也渐渐紧张起来。
  
  那些荒野分尸案,奸/杀案,似乎就发生在这种场合!
  
  她对陈同学,并不十分了解。他的性格好像也有些孤僻。他怎么会突然这么巧的在她落单的时候出现在这里?
  
  慕善的手悄悄捏紧拳头,人还跟着他走,眼睛却到处瞄,万一他图谋不轨,有没有可以防身的武器。
  
  可万一他只是要吻她怎么办?她要不要拒绝?
  
  怀着极端纠结的心情,慕善大气也不敢出。稀薄的月光洒在树林里,远处每一根树木,在夜色中都有鬼魅般模糊的身姿。周围很静,仿佛整个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隔她几步远的陈北尧忽然站定,回头,朝她伸出手。
  
  “来,把手给我。”他说得很淡定,五官在背光处有点模糊不清。
  
  “为..为什么?”
  
  他似乎在笑,声音有点无奈:“**,前面有个下坡,我扶你。”
  
  慕善立刻将手送到他掌心。
  
  十指交握,两人都没说话。陈北尧握住她柔软纤细的手指,自己的手指却像瞬间僵硬。他感觉心头一荡,冒出个念头:她的手好软好小。
  
  而慕善被他灼热的手紧握,整只手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全身神经立刻紧绷,脸也开始火辣辣的。
  
  他看起来好酷。她想,不知道……不知道他有没有牵过别的女孩子的手。
  
  两人牵手走了有十几分钟,终于视野豁然开朗。陈北尧将慕善的手一松,慕善心里微觉失落,可很快被眼前惊心动魄的美景所吸引。
  
  新月弯钩、繁星满天。
  
  天空像一条镶满碎钻的深蓝色厚鹅绒,安静而华丽。层峦叠嶂的远山,像是几抹深深浅浅的水墨,将这个世界包裹。
  
  而他们脚下,是一方广阔的水面,澄澈得像是一块巨大的美玉。玉面上波光如碎金,在夜色中缓缓流淌。
  
  这哪里是慕善印象中贫瘠的乡下,这里分明是隐秘的梦境!
  
  “好美!”慕善看呆了。
  
  “嗯。”陈北尧站在他身旁,俊脸染上微笑,清俊得不像凡人,而像隐居在这山水天地间的翩翩公子。
  
  “我前几天才发现的。当时就想,你一定很喜欢。”他慢慢的、淡淡的说道。
  
  “是啊!我是很喜欢!”慕善笑着点头,忽的一呆。
  
  然后,脸更红了,心里更加忐忑了。可这忐忑中,似乎又有一种从未品尝过的、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几乎令她心碎的幸福感。
  
  两人在水库边站了一会儿,陈北尧说:“已经十点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慕善也怕回去太晚会让同学担心。她有些不舍的想,这真是个无与伦比的夜晚,可惜就要结束了。
  
  “来。”陈北尧又朝她伸出手。
  
  “前面还有下坡?路不好走。”慕善奇道。
  
  “没有。是一条直路。”陈北尧答得十分镇定,眼神却有些飘忽。
  
  慕善呆呆的将手递到他掌心。
  
  这一次,陈同学明显熟练了许多。他的手力度适中,没有再把她握得那样紧,中间甚至还换了一次手。只是快走到工厂宿舍大门时,两人却都一手的汗。
  
  “那我走了。”慕善声低如蚊。
  
  “好,再见。”陈北尧站在原地。
  
  慕善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他又叫自己:“慕善,明晚我去水库钓鱼,你想来吗?”
  
  慕善原本不舍的心,突然乐开了花。连忙点头:“我去。只要明晚没有集体活动。”
  
  “那我等你。”他也笑了,慕善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种明朗的笑意。他以往的笑,似乎总比同龄人多了几分老练和冷漠。
  
  “嗯。”
  
  “晚安,慕善,祝你做个好梦。”
  
  慕善回宿舍后,同学们很快察觉了她的不同。起先还情绪不高,自己溜出去一趟,却立刻变得喜笑颜开。
  
  “慕善,外面有什么好东西,让你这么高兴?”有人问。
  
  “哪有!”慕善笑道,“我在树下睡觉,做了个绝顶好梦。”
  
  第二天到晚上九点,集体活动才结束。慕善跟老师说自己有个亲戚住在附近,来接自己去家里坐会儿。老师虽然有点诧异,但慕同学的信誉实在太良好,老师犹豫片刻,还是放行。只是心里有点诧异:没听说慕副校长家在这个乡镇有亲戚啊?
  
  这晚,慕善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脱缰的野马。
  
  她一直也喜欢钓鱼,经常和父亲坐船去江上垂钓。没料到陈北尧也是一样。且还是个中高手,准备了两条功能强大的鱼竿。
  
  可是水库钓鱼实在悬念不大,不到半个小时,两人就钓了十几斤。这些鱼又不能吃,只能再次放生。慕善手捧一条大鱼往水里丢时,口中念念有词:“鱼神仙,保佑我明年高考顺顺利利!”
  
  陈北尧坐在她身旁,听她说得有趣,鱼神仙是什么?这位**求神拜佛还真是简洁方便。
  
  谁知慕善丢第二条鱼时,看他一眼:“鱼神仙,保佑北尧哥哥今年高考大获全胜!”
  
  陈北尧坐在原地,心里就这么一抽。
  
  北尧哥哥,
  
  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他,而且那个人居然是她。
  
  她叫得那样纯真无暇,那样温柔依赖。好像他们,是很亲密的人。
  
  陈北尧望着她,不发一言。
  
  慕善话一出口就知道要糟!怎么把心里的称呼喊出来了?顿时又尴尬又紧张,哈哈笑道:“啊,你比我大,叫你哥哥便宜你了……不行,我吃亏了,你叫我一声姐姐扯平……”她越说越乱,索性转移话题:“时间晚了,我该回宿舍了。”
  
  一直沉默的陈北尧,偏偏不买她的帐,反而重拾那个令她窘迫的问题。
  
  “再叫一声北尧哥哥,我就送你回去。”他在月光下看着她,眸色有一种异样的光彩。
  
  慕善的脖子都红了:“你耍赖!居然还有条件!”
  
  他的脸居然也红了:“嗯,我就是耍赖。”
  
  慕善尴尬极了,扭头就走。陈北尧这才将鱼竿一丢,追上来,从背后牵住她的手:“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我不是生气!”慕善面红耳赤,气呼呼的。
  
  “那是什么?”他在她头顶低笑道。
  
  慕善觉得跟他说话实在是丢人极了,她总是说错。而他总是会第一时间敏锐抓住她的错,然后让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善善,我比你大。你叫我哥哥,有什么不对?”他问得理直气壮。
  
  “没什么不对!北尧哥哥、北尧哥哥!你满意了吧!”她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小刺猬……”他嘀咕一句,忽然抬手,揉揉她的长发,“明晚还有时间吗?北尧哥哥带你去打树上的板栗。”
  
  慕善只觉得他的手格外的温柔,顿时也不气了,“嗯”了一声道:“我争取。”
  
  不知不觉,“三下乡”活动已经过了八天。
  
  这天晚上,慕善洗了澡,换上自己觉得最漂亮的一条长裙,正要再次偷偷溜出去,忽然在走廊里正正撞上辅导老师。
  
  辅导老师教物理,是位年轻的女士,平时特别喜欢慕善。此时见她的样子,老师知道她又要出去了,沉着脸道:“慕善,你到我办公室来。”
  
  慕善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有点不太妙。
  
  办公室里没人,另一个辅导老师不在。物理老师刚一坐下,就问:“慕善,你是不是又去见陈北尧?”
  
  慕善再聪明,也没想到老师竟然知道自己去干什么。一时慌了。她不是个爱撒谎的孩子,半阵,默默点头。
  
  老师眉头紧蹙:“你说去亲戚家,可我听说你家在这里根本没亲戚。昨天晚上我特别留意,看到陈北尧来接你。他不是高三吗?不用上课?”
  
  “他来给奶奶上坟,请了几天假。”
  
  “荒唐!”老师骂了一句,见慕善浑身一缩,又觉得语气重了,于是语重心长的道:“这件事,我还没告诉你慕校长。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听老师的话,跟他断了!你还小,又是全校重点苗子,怎么能早恋断送自己的前途!”
  
  “我们没干什么!”慕善答得坚决,“我们就在一起玩,我们并不是男女朋友。”她是真的这么想的。他们在一起玩了几天,谁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她觉得这样很好,他今年就要高考了,她只是想跟他走得比朋友更近一点,将来、将来..
  
  “老师相信你。”老师放软语气,“慕善,老师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没比你大几岁。你这个年纪,对男孩子有好感很正常。陈北尧他虽然行为有些不好,但成绩不错,长得也好看。但是你们现在很危险,你知道吗?陈北尧他已经高三了,为了给奶奶上个坟,就半个月不去学校?他成绩没有你全面,发挥好还能上清华北大。你们现在在一起,耽误的首先是他的前途。”
  
  慕善心头一紧,觉得老师说得很对。爱一个人,不就应该替他着想吗?
  
  老师见她神色松动,继续劝道:“你应该把这份美好的感情,放在心里。等高考结束后,再跟他联系,好吗?而且你们要是真的不听劝,那就别怪老师,把这事告诉慕校长。”
  
  慕善听得心头一急,又有点委屈。她跟陈北尧,本来没干什么。但如果传入自己传统威严的父亲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
  
  “好。”慕善没有其他选择,只得点头,“我不会再跟他见面。”
  
  老师满意的点头:“那你回宿舍吧。”
  
  慕善从办公室走出来,望着已经全黑的天色,忽然有点难过。她知道老师说得都对,她也知道,自己一开始并没打算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她只是控制不住,只是越陷越深。可现在她还是要再去见他,老师就会把事情告诉爸妈。
  
  她不敢,真的不敢。
  
  她坐在宿舍里,眼睛望着窗外,发了半个晚上的呆。
  
  后来连着三天,她晚上都没出去,也没办法通知陈北尧。她想,他那么聪明,或许懂他的意思。
  
  他们还没开始,就要分了。
  
  第四天一早,大巴车带着学生们回到了县城。慕善一到家,母亲看着她的脸色,嗔怪道:“这孩子,才十天,居然瘦了一圈。是不是伙食不好?”父亲也看过来,笑道:“你别溺爱,小孩子多磨练,对她有好处。”
  
  慕善看到他们,更觉得自己差点早恋的行为,对不起含辛茹苦的父母。她重重将母亲一抱。母亲有些吃惊,居然眼眶湿润了。
  
  晚上父母出去散步了。慕善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挣扎半天,终于还是拨通陈北尧家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喂?”他的声音透过电话线,显得遥远而虚妄。
  
  慕善半阵说不出话来。
  
  “善善?”他问。
  
  慕善深吸一口气:“北尧哥哥,后面几天,老师发现我见你,不让我出来。”
  
  他沉默片刻,声音中有了笑意:“哦。没事。那天我逮到一只小松鼠,养了几天,很可爱。可惜你没看到。”
  
  慕善也笑了:“什么样的松树?”
  
  “灰色的,团团的。”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很像你。”
  
  慕善失笑,手指将听筒捏得很紧。
  
  两人都沉默下来。
  
  “北尧哥哥,你马上要高考了,我明年也是。可能以后,不能跟你出来玩了。”
  
  静默片刻。
  
  “我明白。”他说。
  
  慕善眼眶一湿,却听他语气轻松道:“一起考到北京去吧。”
  
  慕善原本沉重的心情,忽的仿佛被阳光照亮。
  
  “好!”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他笑道。
  
  “万一我考砸了去不了北京怎么办?”她顽皮起来,“那就要复读了。”
  
  “那我会等你。”大概很少说这样的话,他的声音也变得很轻,“一直等你。”
  
  慕善挂了电话,只觉得满心的欢喜难以言喻。
  
  只要再过一年半,她美滋滋的想,那并不是什么难事。
  
  等上了大学,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在一起。毕业了立刻结婚,两个人都有很好的工作,她还会给他生孩子,两个人一辈子开开心心、甜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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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二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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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4:57 | 显示全部楼层
79、
      慕善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看到陈北尧金榜提名。
  
  可在十一月的高三月考成绩榜上,她居然没看到陈北尧的名字。下午三点榜贴出来,五点她看到,七点的时候,她已经在教室里坐立不安。
  
  第一节自习下课,她镇定的走到他所在班级。一到门口,她立刻有点震撼——课间时间,整个教室却安安静静,所有人凝神静气、埋头自习。
  
  她感觉到高考特有的紧张,并且因为陈北尧,而更加紧张。
  
  “同学,你找谁?”坐在门口的一个男生眼尖,小声问。
  
  她顾不得害羞,道:“陈北尧在吗?”
  
  “他一周没来了。”
  
  一周对一个高考生意味着什么,慕善不敢相信。他甚至错过了月考。等慕善想明白,她已经站在陈北尧家门口。
  
  他跟她说过住址,她没到过。但真的到了,却发现很容易找——因为一片郁郁葱葱的山坡上,只有他家一幢小房子,孤零零的立在那里。不过小木屋修得十分漂亮,咖啡色屋顶、白色墙体,很有些欧式风格。
  
  陈北尧打开门看到慕善的时候,狠狠吃了一惊。此时正值夜里八点,正是学子莘莘苦读的时候,她却在深秋的寒风中,局促不安的站在她的家门口。
  
  “你……”
  
  “我……”
  
  “进来再说。”他将她拉进屋里,一触到她冰冷的手,他几乎是立刻紧握。
  
  慕善顿时心头大定。心里顿时有些委屈——她已经一个月没有这么近看过他,一个月没有牵过手了。
  
  屋子里也是干净而雅致,墙上挂满书法画卷,鼻翼还有淡淡的檀香。陈北尧穿一件白衬衣,像个长大了的青年。
  
  屋内传来苍老的咳嗽声,陈北尧眉头紧蹙,他让慕善先坐在沙发上,自己走进内间。过了一会儿才出来,低声道:“爷爷喝了药睡着了。”
  
  慕善这才明白过来:“你是为了照顾爷爷所以请假?”
  
  陈北尧点点头。
  
  “你爸妈呢?”
  
  “他们不在这里。”他一边给她泡热茶,一边淡淡的说,“无关紧要。”
  
  慕善于是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陈北尧把茶送到她面前,却意外的发现她竟然哭了。
  
  “你哭什么?”他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慕善越哭越厉害。好像这一个月不能见他、也不能想他的委屈,统统爆发了。那是多大的委屈啊,她觉得这辈子没这么委屈过。可她哪里会想到,等她急匆匆的找过来,却发现他这么可怜的,与爷爷相依为命。于是她的委屈更重,她愈发觉得自己喜欢的人,值得自己喜欢。可她却不能跟她分担,只能看着他孤独的受苦。
  
  正难受时,她忽然感觉视线一暗。
  
  然后他柔软而微凉的唇,就这么落在她的脸颊上。
  
  “别哭了。”他的声音有一种陌生的低哑。
  
  慕善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停止了。只有他的脸,轻贴着她的。
  
  然后他挺直的鼻梁微微一偏,唇便小心翼翼的落在她的上,一碰就走。
  
  慕善呆呆望着他,而他的唇仅仅移开了半寸,立刻又重新覆了上来。
  
  温柔的、不安的、也是炽热的。他先是轻轻吸着她的唇,在她红唇微启时,悄悄伸出舌尖,探了进去。
  
  慕善不能动,只觉得他的唇明明冷冰冰的,舌头却热得发烫。她完全没有经验,只能任由陈北尧一点点吸取她口中的芳泽。而当他的舌触到她的时,两人都同时感到一种莫名的,也是热烈的冲动。
  
  陈北尧原本站着,低头吻她,此时缓缓坐在她身旁,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搭在她腰上。
  
  等陈北尧终于结束个吻时,慕善已经满脸通红,并且发现已经在他怀里。
  
  她第一次被男孩子抱,他的胸膛就贴着她的长发,那触觉很舒服,但更多的是不安。
  
  “这是我的初吻。”她小声道。
  
  “我也是。”他居然笑了,“我很担心你会拒绝。还好。”
  
  她于是脸更红。
  
  不等她再说什么,陈北尧又低头亲她。
  
  亲她的嘴,亲她的额头,亲她的眼睛,亲她的鼻尖,亲她的脸颊。陈北尧觉得自己的唇下的皮肤,每一寸都馨香得不可思议。她怎么可以这样软?他想,一抱进怀里就不想松开。
  
  就这样一直亲了很久,久到慕善嘴唇都有些发麻,陈北尧才将头靠在她的长发上。
  
  “对不起。”他说,“本来应该等你毕业再做这些事。”
  
  慕善站起来:“我回家了。”
  
  “善善。”他拉住她的手,“我喜欢你。上次,我其实不是去给奶奶上坟。我就是想去……看看你。后来看到你一个人上了山,我担心你,才跟上去。”
  
  慕善全身仿佛被定住,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红着脸走过来,恋恋不舍的再次靠近她的唇。
  
  两个月后,寒假。
  
  慕善在期末考交出了四县五校联考第一的好成绩,所以寒假她要出去参加“同学自发组织的学习兴趣小组”时,父母并不阻拦。
  
  这天刚吃了早饭,母亲便听到她在房间里一阵翻腾。过了一会儿,她头发乱糟糟的冲出来:“妈!你去年给我新买的那件棉衣呢?蓝色的那件。”
  
  母亲走进她房里,替她找出来,便见她喜滋滋的穿上。然后又对着镜子梳了半天头发,别上个深蓝色镶水钻的发夹,这才站起来,背起书包:“妈,我出去了。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
  
  直到她带上门出去,母亲才看向在一旁看报纸的父亲:“你觉不觉得善善最近有点不一样?”
  
  父亲戴着眼镜,抬头看她一眼:“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不是这个。”母亲望着被慕善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慕善可没想那么多。
  
  她一敲门,陈北尧就打开,什么也不说,先将她拉进怀里,狠狠一顿亲。
  
  “喂!你好嚣张!小心被爷爷看到!”她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吃吃的笑。
  
  “爷爷今天去市里参加书画展,不回来。”他看着怀里的少女,眼睛一亮,“今天好漂亮。”
  
  慕善心里很高兴,脸上却装作不在乎:“还好吧。”
  
  陈北尧笑意更深,伸手在她鼻尖轻轻一刮:“你先坐会儿,一会儿就有饭吃。”
  
  “你做饭?!”慕善吃惊,他明明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
  
  “那难道你做?”陈北尧失笑,转身进了厨房,还叮嘱慕善不许过来,带上了门。
  
  慕善往沙发上一靠,浑身舒畅。
  
  那晚一吻定情后,陈北尧亲肿了她的唇,也亲化了她的心。她告诉自己,只要不影响成绩,现在在一起,没什么吧?
  
  因为他也喜欢她。因为她也真的很想跟他在一起。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任何人都不曾给她。
  
  坐了一会儿,慕善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开始自习。过了约莫半个多小时,陈北尧把饭菜端了上来。很简单的三菜一汤,味道只能算凑合。
  
  慕善心里乐得很,心想改天我给你做顿饭,你才知道自己今天献丑了。不过既然男朋友想要服侍自己,她又怎么会拒绝?
  
  两个人把饭菜一扫而光,都有点犯困,不想动。陈北尧打开碟机,放灌篮高手。
  
  这是他最喜欢的动漫,慕善之前只看少女漫画,这种热血的竞技动漫还真没看过。不过看了一会儿,就发现帅哥贼多,也跟他一起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偶尔看到他的侧脸,心中想,他还真像流川枫。
  
  看着看着,慕善眼皮就有点发沉,不多时,就睁不开了。
  
  这一觉居然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天色都有些发暗。
  
  慕善揉了揉眼,一转头,才发现陈北尧也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睡着了。
  
  虽然睡在地上,他的睡相却很好,清净的一张脸,长睫微颤,白皙如玉。慕善呆呆看了他一会儿,想主动去亲亲他,又觉得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灵机一动,从书包中拿出跟彩色记号笔。
  
  刚在他左边脸颊画了个乌龟,正要在他右边脸颊画只小狗,忽的手腕一紧,被人抓住。
  
  他睁开眼,眸色清明、笑意挡也挡不住。
  
  “小坏蛋!”他从她手里夺走笔,作势要画她的脸,慕善一声尖叫,倒回沙发上。
  
  他身手比她强一百倍,轻而易举就抓住她的双手,压在沙发上。习惯成自然,他的双腿,也压住她的。两人都笑得喘气。片刻后,同时有些尴尬的定住。
  
  这姿势..
  
  慕善羞得脸上发烫,趁他走神,挣扎便要起来,他抬手又想把她摁倒,这一起一摁,他的一只手,恰好按在她的胸。
  
  出乎意料的柔软饱满,令陈北尧有些发愣。
  
  而异样的感觉冲上心头,慕善难堪急了:“你耍流氓!”
  
  陈北尧刚想道歉,看她小脸薄红,艳若桃李,就觉得仿佛有只小手在轻轻挠着自己的心尖,想要再碰一次,再碰一次那地方。
  
  “我做什么了?”他显得有些惊讶。
  
  “你摸了我的那里!”
  
  “哪里?”他慢悠悠的道,“不是很明显嘛。”
  
  “不 是 很 明 显?!”慕善顿时热血冲到头顶,有点被打击。虽然从未有人碰过那里,但是她一直、一直还是暗暗的,引以为傲的。
  
  “让我再摸一下。”陈北尧看着她,脸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我才能确认。”
  
  慕善忽然不知道该不该拒绝。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亲吻拥抱这样不对的事,她跟他也做了。她喜欢他,她想令他快乐。那么摸她那里,会让他更快乐吗?
  
  不等她细想,不等她拒绝,陈北尧已经再次轻轻压到她身上。
  
  这一次,与他们之前每一次拥吻都不同。他全身都压在她身上,然后手伸进她的棉衣里,隔着薄薄的毛衣,轻轻揉着她的饱满。
  
  慕善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冲动和充实,也感觉到浑身仿佛处在一种燥热的陌生气息中。
  
  “舒服吗?”他有些期盼的问。
  
  “没什么感觉。”她老实答道,“但是心里很舒服。”
  
  “我能不能把手伸进去?”他的手慢慢下滑,来到毛衣边缘。
  
  慕善尴尬极了:“你怎么可以..”
  
  他的手已经摸了进去。
  
  慕善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男生的手,跟女生真的不同。他的手这样大,几乎能完全覆盖住她的一侧。他的手很有力,揉得她全身都软了。
  
  这一回,他学乖了,根本不问慕善,而是直接掀开她的毛衣,看着眼前被胸罩包裹的两团白色玉嫩,眼神都有些发愣。
  
  慕善也愣住了,她能背下一整本英汉大词典,却不知道当他低头咬住她敏感而娇嫩的红蕊时,她该怎么办?
  
  “呃……”她所有的抗议,变成低低的呻 吟。她不得不承认,很舒服,他摸她亲她,她很舒服。可她也知道,这是不应该的。
  
  “不许亲了!”她在他转头想要剥开另一侧胸 罩时,出声制止。
  
  “我就亲一小会。”
  
  “不行!”
  
  “十分钟?”
  
  “两分钟!”
  
  “ 好吧。”
  
  可还没亲到两分钟,陈同学却忽然面色尴尬的站起来,替她拉好衣服,然后转身往内间走。
  
  “你怎么了?”慕善看他忽然变脸,站起来,追上去。
  
  他却走得更急:“你在客厅等我,水开了我去烧水。”
  
  “哦。”慕善也有些心神不宁,又坐了回去,突然又觉得不对。
  
  水开了他去烧水?这是什么逻辑?
  
  事实上,水已经烧干了。
  
  陈同学根本没去管水,而是冲进了浴室,脱掉衣服打开淋浴,用深秋冰冷的水,浇熄自己昂然抬头的欲望。
  
  甜蜜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如果说慕善对陈北尧的感情,曾经是懵懂的暗恋,那么经过一个寒假的朝夕相处,已经成为与她不可分割的东西。
  
  她觉得自己爱着他,深爱着他。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就爱他一个人,没人能把他分开。
  
  如果说曾经的慕善考虑到前途,会跟陈北尧分手。那么现在,她觉得自己可以为他牺牲一切。
  
  一个好消息时,高二下学期开始,也跟高三一样每晚三节自习。这样,陈北尧可以每天早上接她上课,每晚送她回去。
  
  其实慕善以前觉得,并没有接送的必要。可看班上的几对小情侣也是这么干的,陈北尧又坚持,她也就让他接送。
  
  然后她才发现,只有情侣才能体会这一接一送的甜美。跟他手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短短的路途,每天她都希望走不到尽头。
  
  开学第二个月,天寒地冻。陈北尧将她送到家门外的巷子里——自从他开始送她,他们就不走大路了,专走又黑又暗的小路。
  
  巷子刚走了一半,陈北尧便将她扣在墙上,热烈的吻着她。她被吻得意乱情迷,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只想就这么吻到天亮。
  
  过了很久,他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她,牵着她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慕善浑身一僵。
  
  路灯阴暗,母亲脸色阴沉的站在巷子口,不知已经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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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9 14:58 | 显示全部楼层
80、
      慕善一下子将手抽回来,而陈北尧也看到了母亲,竟然开口:“阿姨,您好。我……”
  
  母亲冷冷的剜陈北尧一眼,根本不理他,看向慕善:“跟我回去!”
  
  慕善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还从未看过母亲这样极端愤怒而阴郁的神色,看她的目光就像看一个仇人。此时的她还不知道,直到许多年后,她还能清楚记得母亲这时的脸色。因为就是从这一晚起,她不再是父母心中的骄傲,她的青春期从此一片阴霾。
  
  陈北尧站在原地不动,只能看着慕善垂着头,跟母亲走回了小区。
  
  慕善天不怕地不怕,可此时也是怕的。她自己也不清楚,倒是怕父母失望多一些,还是怕他们生气多一些。她想开口辩驳自己并没有做坏事成绩也没下降,可到底什么算坏事呢?牵手算不算?拥抱算不算?无时无刻分分秒秒都会想起他,算不算?
  
  低气压一直维持着,母亲沉默走在前头,一路一言不发。直到走进家,大门关上,她才像瞬间爆发的火山,冷冷的吼道:“慕善!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对得起爸妈吗?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居然跟那种孩子混在一起!”
  
  慕善她从未见母亲这样声色俱厉,一时都被她骂懵了,原本想要认错、保证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哼!”父亲从沙发上站起来,怒不可遏,“你在搞什么名堂?早恋?陈北尧是高三出了名的混子,学习好有什么用?三天两头旷课,你太让我失望了!”
  
  慕善咬着下唇,眼泪滚滚而下。心里却冒出个念头,原来他们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却专门让妈今天来当场抓住我。她又羞愧又难受,难堪极了。
  
  “都是你!”母亲转而开始说父亲,“说要培养她自由独立,不怎么管她。你看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父亲也火了:“你少废话!以后每天你接送她上学,一直到高考前!陈北尧这个小混蛋!这个小混蛋!”
  
  父亲气得哆嗦,两人都同时看向慕善。慕善一脸泪水呆呆看着他们,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接送慕善这件事,被母亲视为头等大事。每晚慕善下自习时,都能看到母亲站在校门口,翘首以盼。有的时候,她也会在他们教室楼下等着,行踪不定。
  
  慕善知道母亲是刻意查看自己是否还在见陈北尧,可高三那边,也被父亲盯得很紧,她只能让同学去他的班级转告他,这段时间,暂时不要见面了。
  
  晚上慕善回到家,家里照样的低气压。她也不想说话,每天吃了饭就去学校,进了房就看书、睡觉。一个月过去,慕善瘦了七八斤。母亲看到她形容憔悴,愈发恨陈北尧。而陈北尧在班上的座位,也从第四排调到了最后一排。不知为什么,奥赛的高考加分资格,也被取消。对于这一切,陈北尧不为所动,他专心读书,他让人转告慕善,让她挺住。
  
  他让她挺住,因为他爱她。
  
  看到这张纸条,慕善在英语课上泪流满面。她趴在椅子上呆了很久,然后一笔一划慢慢写到:“我们分手吧。等我高考结束那一天,我来找你。我爱你。”
  
  纸条送出去后,她哭了一节课。
  
  下课铃响的时候,同桌轻轻拍她的肩膀。她一抬头,看到陈北尧站在自己课桌前。
  
  教室里所有人都看过来,可他不为所动。
  
  他像个白马王子,不顾世俗的反对,不顾门第之见,披荆斩棘走到她面前。
  
  “明天是我生日。”他低声道,“最后一天,然后分手,好不好?”
  
  看到他眼里隐约的泪光,慕善心都要碎了。谁能让陈北尧流泪呢?她红着眼点头,只觉得他的邀约,就是生死之约,最后一面,她一定要去、一定要去!
  
  慕善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却没料到迎来新的打击。
  
  “下周我就送你去姑姑家,转校手续我已经办好了。”父亲淡淡道,“那边的一中也是省重点,升学率比我们学校还高。你在那边复习,高考再回来。”
  
  慕善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姑姑住在距离本县数百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如果她去了哪里,岂不是再也见不到陈北尧?
  
  “我不去。”她声音很小,却很坚定,“我同学老师都在这边,不想转学。”
  
  “你敢不去!”父亲怒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母亲恨恨的道,“今天那个小混蛋还来找你了,是不是?他对你说什么?是不是缠着你?小混蛋!”
  
  “没有!我们没有!”慕善终于忍不住了,“爸、妈,我的成绩并没有下降!我已经跟他说好分手了,读大学再一起!”
  
  “你想得美!”母亲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和激动,“那种小混蛋,你这辈子,都别想跟他在一起。还分手?你被他骗了!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这么蠢!”
  
  你这辈子,都别想跟他在一起!
  
  这句话仿佛一把刀,□慕善心口。
  
  十六七岁的少女,还不懂得成年之后,会拥有对人生的掌控力。当母亲说绝无可能时,她就真的以为,绝无可能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袭上慕善心头。她觉得自己不能失去陈北尧,她那么爱他,如果失去了他,她该怎么办?
  
  “不,我不转学。”她慢慢的、用一种苦涩的声音道,“我读了大学,就要跟他好。”
  
  母亲的愤怒,也被她这些话,成功推到了顶端。
  
  “你要是跟他好!我就从楼上跳下去!”她站到窗边,一脸泪水,愤慨而决绝。
  
  慕善捂着脸,慢慢蹲下来。
  
  原来她要失去陈北尧了,她想,就在这一晚,就在十六岁。这一辈子还这么长,可她已经失去他了。
  
  从未痛过的心,痛得不能自已。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
  
  “妈,我错了。”她听到自己用一种沙哑而飘忽的声音道,“你别跳楼,我听你们的,都听你们的。”
  
  她的反常令父母互看一眼,但最后,他们选择沉默。
  
  第二天一到学校,慕善就去找曾经在“三下乡”时劝过她的、年轻的物理女老师。
  
  “老师,最近您讲的几节课,我觉得自己理解得不是特别清楚。能不能请老师单独给我辅导一下?”
  
  “当然可以,慕善,你有什么问题?”
  
  “问题比较多,晚上老师有时间吗?我晚自习来找你?”
  
  “但是我今天下午没课,晚上不在学校……”
  
  “我去您家找你吧!过两个星期就期中考试了,我今天把那些问题搞清楚,周末正好在家再复习一下。”
  
  “……好。慕善你学习归学习,也要注意身体。”
  
  “那老师能不能直接跟我爸说一声,我就不跑到校外公用电话亭打电话了。”
  
  “没问题。”
  
  天黑的时候,慕善站在学校外的公用电话亭等陈北尧,同时给老师家里打电话:“老师,我有个同学今天过生日,实在对不起,我今天来不了。”
  
  “这样啊,没关系。但是慕校长说晚上你妈会到接你啊?”
  
  慕善慢慢道:“没事,我打个电话跟他们说一声。”
  
  挂了电话,她没有再打。
  
  她看到陈北尧一路小跑过来,双眼比天色还要幽深。
  
  两人牵着手到他家的时候,爷爷已经做好了一桌好菜。她来过很多次,爷爷很喜欢她,不过也警告过陈北尧,不许对小姑娘做不该做的事。
  
  吃了饭,陈北尧也陪爷爷喝了点酒,爷爷便到卧室去睡了。只剩他们俩在客厅,对着个大蛋糕。
  
  “许愿吧。”慕善插好蜡烛。
  
  他一口吹熄,声音慢而沉:“我希望,将来娶慕善做我的妻子。”
  
  慕善又感动又心酸:“你好傻,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会灵的。”他摸摸她的长发,“我们不是说好了,考到北京就在一起?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但我会一直看着你。周一升旗、每天课间操、还有你们的体育课……我会等你。”
  
  慕善听他说得充满希望,眼泪却哗啦啦往下掉。
  
  不是的,她在心里无声的喊,我爸妈不许我们在一起,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而且,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颤抖着勾住他的脖子,开始疯狂的亲他的嘴。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只令陈北尧脑子阵阵发懵。感觉到她柔嫩的小嘴在他的脸颊、他的嘴、还有他的脖子徘徊,陈北尧只觉得一种熟悉的冲动又席卷了自己全身。很想很想,与她更亲密、更亲密!
  
  他一把将她抱起,走进书房,反锁上房门。爷爷已经睡了,没人打扰。他将她放在书房自己的床上,压着她,来回的亲,来回的亲。
  
  她承受着他的吻、他的抚摸,他的触碰,只觉得全身都不是自己的。而他也感觉到,今晚的她格外顺从、格外的依恋他。
  
  只是少年时哪里知道,这样亲,这样抱,永远也解不了心里的渴。只会让内心深处暗藏的冲动,变得更强烈,更加无法抑制,更需要找一个出口。
  
  慕善的毛衣已经被他脱了,胸/罩也松开,她的上半身都赤/裸着,被他每一寸都亲遍。然后他已经有些难受了,手悄悄向下滑。
  
  他一摸到大腿内侧,慕善便浑身一僵:“不可以……”
  
  “让我摸摸,善善。”他低声的哄。
  
  “……”
  
  隔着厚厚的牛仔和棉质内裤,他全神贯注的抚摸,却仍能令她全身战栗。
  
  “我看看好不好?”他问,“让我做第一个看到的男人,好不好?”
  
  慕善想要拒绝,可是拒绝不了。
  
  让他做第一个看到她的男人,好不好?
  
  少女的幽谷第一次袒露人前,却令陈北尧瞬间窒息。他的眼神变得阴暗,他的手也变得灼烈。他违背了自己的话,他根本忍不住,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幼嫩。
  
  慕善在他手下,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迷幻的梦境。他的每一次触碰,都令她全身发软,仿佛全身的神经,都聚集到他指尖之下。
  
  “你……想要吗?”他的声音有点干,摸着慢慢渗出的湿润,忽然觉得自己幸福得不能自已。
  
  “我……”慕善刚要拒绝,转念却想到,今生今世都再也见不到他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最后一次。
  
  她的迟疑,令陈北尧欣喜若狂。他几乎虔诚的抚摸着她幼嫩的毛发:“善善,我爱你!”
  
  他脱下自己的长裤,少年的欲望,却昂扬如等待了多时。慕善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也忘了悲痛,又惊讶又好奇。
  
  “你忍着点,我慢慢的。”他轻轻蹭着她的入口。
  
  慕善全身紧绷,抓住他的胳膊:“听说会很痛?”
  
  “你怕痛吗?”
  
  “我不怕……只要跟你在一起。”
  
  他慢慢进了个头,慕善因为很紧张,已经痛得乱七八糟:“出去!出去!这太奇怪了!一点也不舒服!”
  
  “别!你别动!”他抓住她胡乱挥舞的胳膊,低头吻住她,“很快就好!”
  
  这个过程很短暂,却也很艰难。慕善觉得起码过了半个小时,而事实上才过了五分钟,他就已经完全与她合二为一。
  
  “我开始了。”他的脸也是通红,低头看着两人连接的地方,眼神越发的幽暗。
  
  慕善已经全身麻木了,含着泪道:“你快点,一点也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
  
  慕善压紧牙关。
  
  “舒服吗?”
  
  “……还可以。”
  
  又过了一会儿。
  
  “结束了?”
  
  “你别动。”
  
  “哦……怎么又..”
  
  “刚才是热身,现在正式开始。舒服吗?”
  
  “唔..嗯。”
  
  “很舒服?”
  
  “嗯。”
  
  当陈北尧去浴室清理身体时,慕善穿好衣服,望着被单上的点点血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离奇的梦。
  
  她觉得很怕,又觉得松了口气,似乎就此了无遗憾。
  
  她是心甘情愿的,她想。他是她今生最爱的男人,只有他 才值得自己的第一次。
  
  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准备走了。
  
  “我送你。”他揽着她的腰。有了刚才的接触,他只觉得,她的娇嫩不可思议,令他充满怜惜,却不知要如何怜惜。
  
  “不用了。”慕善低声道,“我怕被爸妈看见。”
  
  陈北尧柔声道:“那我先陪你去买药,刚才我 射在里面了。”
  
  慕善红着脸:“不用。我前天刚来完那个。”
  
  陈北尧一怔,才反应过来,笑了:“你懂得还挺多。”
  
  “漫画和小说里都有写。”她踮起脚,在他脸上一吻,“再见了,北尧哥哥。”
  
  再见,我的鬼宿,我的流川枫,我的男朋友,我的十七岁。
  
  我就要去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朋友,没有初恋,也没有你。今后的今后,我只能在漫长的岁月里,想起你给我的疼爱,想起你给我的欢喜。想起我们短暂而刻骨铭心的爱恋,也许我会在很多很多的黑夜里想起你,然后痛得不能自已。



       81、
   天灰蒙蒙的,就像是慕善的心情,阴暗而没有尽头。
  
  母亲跟她一起住到了姑姑家,专门照顾她的起居。可慕善觉得,也有看守的意思在里面。因为在这里,她连给以前老同学打个电话的权利都没有。
  
  吃了早饭,两母女在稀薄的晨光中往学校走。慕善刚走了几步,就觉得有些反胃,然后就是几声干呕。
  
  母亲紧张的看过来:“怎么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慕善没答,冲到路边又是一阵猛烈的干呕。母亲连忙拍她的背,过了一会儿,慕善才淡道:“胃有点痛。”
  
  母亲又担忧又气愤:“胃痛?又乱吃东西了?你要是听话,我们至于跑到姑姑家里来住?”
  
  慕善沉默片刻,忍着胃里难受,继续向前走。
  
  进了校门,慕善才觉得解脱。走到教室,刚一坐下,就有同桌男生笑着凑过来:“慕善吃早饭没有?我多买了一份?”
  
  “不用。谢谢。”慕善脸色苍白的婉拒,抬头却瞥见几个女生看着她,目光闪烁。
  
  慕善不去理她们,专心看书。
  
  每个学校,每个班级,都有自成的格局和地位。如果转学来的只是个普通人,引不起什么波澜。可来的如果是个漂亮的第一名,总会引起很多眼光。
  
  若是以前,慕善性子开朗随和,大概很容易跟同学们打成一片。可转学之后,她不知怎么的,变得沉默寡言。所以来了一个月,还没交到一个真正的朋友。而某些女生总会因为男生对她的关注,怀有几分敌意:“拽拽的,以为自己是谁啊?”“人长得漂亮就了不起啊?”
  
  慕善不理他们,  
  她的世界已经海枯石烂,同龄人根本理解不了。
  
  第三节是自习课,慕善向老师请假说自己来例假肚子痛,要去买东西。男老师面红耳赤的放行,慕善沉着脸拐出校门,足足走了二十分钟,走到这个小城市离学校最远的一家药店。
  
  她还穿着校服,长得又醒目,很快引起售货员的注意。售货员迟疑的将她要的东西推给她,她数了数口袋的钱,居然还差两块——自从那件事后,母亲就严格管制她的零用。
  
  她捏着钱站在原地,面如死灰。年轻的售货员看得难过,低声说:“好了,你拿去吧。”
  
  “谢谢。”慕善拿起东西,深深向售货员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跑了。
  
  这天一整天,她的手一直插在裤兜里,捏着买来的东西,冷汗一背。
  
  无论如何,她也不敢在学校厕所去验。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学,母亲来接她,两人一前一后往家走。母亲照旧冷冷的,时不时刺上她一句。她则沉默。
  
  一进家门,她就说肚子有点痛,走进厕所,反锁好门。
  
  几分钟后,看着验孕棒上紫色的两条,她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塌陷了。
  
  转学之前,她跟陈北尧一共做了五六次。后来次次都戴了套子,但是第一次..
  
  她倚在厕所的门上,苍白的笑,隐隐又有一种自暴自弃的筷感。
  
  好了,上天惩罚她了。她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在这个年纪,有些事真的由不得她。
  
  在她接连十几天早上都反胃呕吐,且越来越强烈时,母亲终于如大祸临头。
  
  “你老实跟妈说,是不是..是不是跟那个小混蛋,干了恶心的事?”
  
  慕善被连夜赶来的父亲重重一耳光,扇得撞在墙上的时候,模模糊糊的想,那怎么算是恶心的事呢?他怎么会是流/氓呢?她是心甘情愿的啊!
  
  当天,慕善就被关了起来。
  
  父亲沉默的坐在客厅抽烟,母亲终于忍耐不住,绝望的向姑姑姑父哭诉自己多么含辛茹苦,女儿却在最后关头辜负了所有人。
  
  慕善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听着母亲仿佛永不停息的哭泣,居然没有一滴眼泪。
  
  她想,其实不考大学了,就这样做个很普通平庸的人,跟陈北尧在一起,多好?
  
  可她知道,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一个星期后,慕善才被放出来。不过不是被放回学校,而是在一个天还没亮的阴暗早晨,跟父母坐上了开往某乡镇的班车。
  
  一路上,父母十分紧张,不断的来回四处看,看是否有人认识他们。慕善忽然觉得,从小在自己心中威严的父亲、慈爱的母亲,也有点可笑。他们也许太过望子成龙了,这里根本是另一个县城,还是乡镇,根本没人认识他们一家。
  
  慕善这些天表现得一直很沉默冷淡,即使站到了狭小的诊所前,也没有半点波澜。
  
  直到她躺上了手术床。
  
  床很冷、很硬。慕善望着狭小而煞白的屋顶,却忽然感觉到原始森林般的空旷。而她仿佛一具死尸,没有生气,也没有希望。
  
  她忽然觉得难过。
  
  而当那看起来极为粗糙的金属钳靠近她时,她才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不做了,我不想做了……”她自言自语般低喃。可医生哪里会停,进入得更深。
  
  慕善痛得全身发麻,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喊,“我不做了!我要把他生下来!我要生下来!”
  
  母亲脸色大变:“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你还要不要自己的前途,还顾不顾爸爸妈妈?”
  
  “不!不!我要陈北尧,我要陈北尧!”这个名字一出口,慕善心中突然充满了盲目的希望。她一下子坐起来,母亲和几名护士猝不及防。
  
  她脚步不稳,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又脏又狼狈。医生也怒了,大吼道:“把她按住!”
  
  她被护士们抓回床上,跟母亲一起把她压得死紧。
  
  “你给我闭嘴!不要在这里丢人!”父亲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你看我怎么收拾那个小畜生!那个小畜生!”
  
  慕善一下子呆住。
  
  医生抓住时机,粗暴的将钳子塞进去一个头,痛得慕善全身都要缩成一团,只觉得下面插着的那钳子,就像一只怪兽,正在一点点吞噬她的生命。
  
  来到这个城市后,她就一直没哭过。哪怕跟热恋中的陈北尧不辞而别,她也没哭过;哪怕父母每天辱骂,她也没哭过;哪怕在陌生的环境,身边每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谣言和揣测几乎将她淹没,她也没哭过。
  
  可是现在,她躺在这里,被一个陌生的女人,刮去那个罪孽的源头,她却忽然哭得连呼吸都不能够。
  
  “妈!妈!求你,求你让他们停下!我不做了,好痛!好痛!”
  
  医生也烦了,大喝道:“按住她!我一会儿还有别的病人呢!”
  
  她被她们狠狠压住,一双大眼睛死水般圆瞪着,少女美丽的身躯痉挛般的抽搐。她觉得自己就像条濒死的鱼,在猎人的网中徒劳的翻腾。
  
  “不要!停下!我好痛!我好痛!北尧哥哥……北尧哥哥……我好痛。”
  
  没人理会她的痛楚,母亲在哭泣,父亲在咒骂,医生嘴角挂着不耐烦的冷笑。
  
  痛到麻木的时候,她忽然奇异的安静下来。
  
  所有人惊讶的望着她,她却闭上了眼, 
  因为她听到了。
  
  她分明听到一个沙哑而高亢的声音,仿佛汹涌的狂潮,排山倒海般响彻耳际,任何人再也无法阻挡,任何人也不能藐视。
  
  那声音穿过她单薄的身躯,冲破层层屋顶。那个声音会像一只白鸽在天空飞翔,那个声音会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传到她的家乡,传到那幢小木屋里,传到那个穿着白衬衣的清秀少年耳朵里。
  
  那个声音是她十七岁的心里满载的爱意,那个声音是她的青春里最后的悲鸣。
  
  北尧哥哥、北尧哥哥!我好痛,我好痛。
  
  北尧哥哥,我在这里生不如死,我在这里坠入地狱,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八年后。
  
  黑色宝马缓缓行驶在林荫道上,陈北尧西装革履坐在后座,手中拿着本书,静静翻看。
  
  前排亲自开车的周亚泽打开车载音乐,从后视镜中看见他看得极为专注,忍不住笑道:“想不到你也喜欢这位日本漫画家,一听说有她的自传签售,专门坐飞机到香港。”
  
  陈北尧把书一合,微笑道:“你觉得我会看少女漫画?”
  
  周亚泽有些不解,正要询问,电话却响了。
  
  挂了电话,周亚泽笑道:“徐家那小子虽然操蛋,但他姑姑是省人大代表,上次咱们拿地,还承了他的情,这个忙不能不帮。”
  
  陈北尧淡淡点头:“随你。”
  
  车停在工厂门口,周亚泽带着保镖兴高采烈的去办事了。陈北尧点了根烟,闭目沉思。
  
  车里正在放梁静茹的新专辑,明快而磁性的声音萦绕耳际。歌词太过幽怨了,陈北尧听了几句就没了兴趣。
  
  周亚泽办事他一向放心,这次也不例外。只是此时他多年布置,隐忍不发,许多想做的事,也不能去做。
  
  他抬头看着窗外,深蓝色的玻璃外,工厂的一切都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
  
  然后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工人中间,他就这么看到了她。
  
  她穿着非常得体的黑色套裙,妆容精致、神色疏离。像这个城市里所有靓丽的白领,却又比其他人,多了几分难以接近的冷傲。
  
  陈北尧沉默的看了很久,直到周亚泽上了车,惊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发现眼眶有些湿润。
  
  他握住车门把手,轻轻转动,却最终一动不动,远远望着她,没有下车。
  
  耳边,只有那个哀伤的声音,还在反反复复唱着:“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它躲在我身上每个角落。
  
  哼,你爱的歌会痛,看你的信会痛,连沉默也痛……
  
  亲爱的,亲爱的。
  
  我亲爱的善善。
  
  这世上有人爱得浅薄,有人爱得深沉;
  
  有人爱得很短,有人爱了一生。
  
  有人爱你娇颜如花,有人爱你善良而自由的灵魂。
  
  而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原来你在这里。
  
  在我迷离的幻觉里,在我冰冷的心房里,在我久违的泪光里。
   
        你就像个天使,终于来到我已经残酷不仁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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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二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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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9 14:59 | 显示全部楼层
非常好看,尤其是番外中慕善的心理描写,那种喜欢一个人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感觉,真是太细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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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一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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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9 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好看,看了觉得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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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五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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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9 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非常好看,有情节有悬疑,不错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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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二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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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9 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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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六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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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9 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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