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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曾经的曾经

[穿越重生] 《将门娇》作者:翡胭(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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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5:5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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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避寒




    崔翎能说什么呢?

    自古后.宫女人的命运,如同脚履薄冰,或如在高空之中走绳索,须当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绝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否则便要从云端跌落,轻则撵入尘泥,重则粉身碎骨。

    前朝轩后死得那样惨烈,姜皇后用三尺白绫了断性命,就算是怡宁师太甚至当今太后,也不过表面风光,内里总熬不过永夜孤寂。

    一入宫门深似海,再回首已百年身,可还是有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崔翎不晓得想要成为盛朝国母是十五妹崔芙的心愿,还是大伯母赵氏的一意孤行,但这个请求她却不能答应。

    笑话,新帝已经不是从前的九王,为了避嫌,袁家躲还躲不及,哪里有贴上去对未来皇后的人选指手画脚的?

    她抚了抚额,轻轻笑道,“大伯母真是说笑了,我家五郎身上没有一官半职,没有君上召见,连宫墙的门都进不去,哪里有资格对皇上说这些?”

    赵氏见她说得如此透彻,但崔翎却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终于有些轻微恼意。

    但她到底是伯府长媳,素来都十分谨慎自持,今日能为了崔芙矮下身段如此哀求,已经算是破釜沉舟,如今见对方不吃这套,便也收起了那份恳求。

    她面色骤然一黑,神情也比方才更生硬了些,“既然如此,那便是我白来了一趟。叨扰了九姑奶奶的清净,还望不要见怪。”

    话不投机半句多 。崔翎看出来赵氏情绪的变化,却也莫能奈何。

    首先,她对安宁伯府崔家的人没有特别的感情,不会因为大伯母未曾欺负过她就特别地热情,她不是那样容易就掏心掏肺的人。

    其次,她很反对拿女儿的终身幸福去换家族富贵的那种父母,就算赵氏是真心希望崔芙能够成为盛朝最尊贵的女人,可这里却又有几分对女儿的真心?

    说白了。还还是为了自己。

    所以,这场交谈便很快地冷场,最后无疾而终。

    等木槿送了赵氏出去之后,崔翎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大伯母真是鬼迷心窍。”

    背后传来五郎疑惑的问句,“什么鬼迷心窍?出了什么事?”

    崔翎转过身来,看到五郎左右手的臂弯中各抱着一个孩子,完全一副资深奶爸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一边问着,一边把怡儿接了过来,“我说大伯母。她指望着能让十五妹当皇后呢。”

    五郎挑了挑眉。“真巧,昨儿二表叔也来找我说情,想叫石家八表妹甄选皇后。”

    他啧啧叹了两声,“我早就说了,以皇上的人品相貌,后位空悬不说。连个正经的娘娘都没有封过,恐怕满京城的姑娘都盯着呢。”

    有志气非皇后不当的姑娘不多,更多的是想,就算当不成母仪天下的皇后,也还有贵德淑贤四妃垫底。了不起还有嫔,还有昭仪美人之类的。空位置可多了。

    崔翎笑着说道,“看来人人都以为咱们和皇上关系亲近,是能够左右皇上最后决定的人,昨儿是二表叔,今儿是我大伯母,指不定明日又有谁要上门来说情呢。”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些人啊,都太小看皇上了。皇上若不是个有主意的人,怎么可能走到今日的地位?”

    由皇弟成为皇帝,这其中需要不知道多少艰辛,又岂是就靠几个臣子的推动就成的?

    说到底,皇上能有今日,他心中若毫无野心是不可能成就的。

    这样一个人,对皇后的人选一定早有主意,怎可能叫人像提线木偶一般扯着走动?

    五郎连连附和,“是啊是啊,皇上他向来都很有主意,他决定了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他吐了吐舌头,“越是像我这样和他亲近的人,这种时候才越是需要避讳,不管谁来说情,哪怕是我亲妈来了,都没有门儿。”

    崔翎闻言一脸黑线,心想若是真的婆婆来了,那就不得了啦,亏他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说话还那样不着调。

    她忍不住当胸捶了五郎一拳,“好了啦,说这些没用的话干嘛?还不快想想到底要怎样躲开这些挠人的拜访,总不能紧闭大门装不在吧?”

    五郎想了想,忽然眼神一亮,“装不在确实不大好,可咱们可以真不在啊!”

    他笑嘻嘻地说道,“当初分家的时候,东山半山腰上有一座别庄,是我幼年时常去的,祖母偏心,就给了我们,你还记得吗?”

    崔翎点了点头,“东山别庄,倒是记得。”

    她嘟了嘟嘴说道,“听祖母说,那地方是避暑的好所在,若是盛夏去可凉快极了。但你看,现在是冬季呢,山里头可冷了。”

    既然是要躲出去,那肯定不能撇下这两个孩子,自然是要一家人一块儿出去的。

    那半山腰最寒冷的别庄,两个大劈情.操倒是忍忍便罢了,可孩子受不了那样的寒气,会着凉生病的。

    再万一老太君也受不了那些人,听闻五郎和她要出去,也想跟着一块儿去呢?

    老的太老,小的又太小,住山上太不适宜。

    五郎却毫不在意地笑笑,言语间还颇有自得,“翎儿,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山上当然比这儿冷一点,可咱们的东山别庄可是在地下埋了火龙的,到时候等厨房那一烧,整个庄子就都暖了起来,一点都不比这儿差。”

    他比划着形容那地龙,“也不知道你见过没有,就是建造的时候在地底下埋了管道,连通庄子里的屋子,只要厨房那一有烧柴,那热气就随着管道通向了屋子里,上哪都暖暖的。”

    崔翎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不就是暖气吗?

    在这距离现代文明一千年左右的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就发明了这个?

    这真真是太伟大太厉害的一件事了!

    她连忙瞪了五郎一眼说道,“有这样的好事你不早点说?这几天越发冷了,我都所在屋子里不想出来,早知道东山别庄还有这等妙处,咱们就早点过去避寒了。”

    五郎笑着说道,“这不是没有想起来吗?”

    他连忙喊了槐书过来,叫槐书先快马加鞭去别庄叫人收拾一下,将火先生起来。

    崔翎听五郎吩咐得仔细,猛然想起东山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她狐疑地问道,“东门书院是不是就建在东山脚下?”

    五郎点头,“对呀,东门书院原是在东街上,但十几年前,院长决定要扩大规模,就将书院移到了东山脚下,占了很大一块地方呢。”

    他猛然想起什么,瞪大眼睛问道,“你上回叫我去打听东门书院的一个谁,翎儿,你不会是……”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五郎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那次我事儿多,也没有仔细问你,到底你要打听那个人做什么,可别是什么看上了人家小白脸,那不行!”

    崔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喂喂,你在想什么啊?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还能看上谁?再说了,什么小白脸能有我家夫君英俊不凡?”

    五郎立刻松了口气,不过,不对,崔翎夸奖他的话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随即醒悟过来,不依地道,“啊,翎儿,你太让我伤心了,竟然说我是小白脸!你夫君我如此英伟的男子,和小白脸有几文钱关系?不行,我要蓄须,我一定要蓄胡须!”

    五郎是武将出身的呢,武将最忌讳别人说自己是小白脸了,男人嘛,就是要粗犷,要英伟,要孔武有力。

    崔翎这样形容他,这简直比直接说他不够男人还要令人伤心。

    面对这样在自己面前越来越幼稚的一个男子,崔翎也无可奈何。

    她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不过你首先要保证不能生气,也不能追根究底,更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你只要按着我们的吩咐做下去就行,可好?”

    如此不平等的条约,换了别的男人一定不会答应。

    可五郎却受妻子压迫惯了,连具体的内容都没哟挺清楚,就直接点了头,“你说!”

    崔翎得到了保证,就说,“咱们的悦儿那日去护国寺降香时看中了一个人,后来晓得男人是东门书院的老师,因不晓得名字,所以我才叫你去打听打听。”

    她想了想,又道,“当时你只是应了我,可这都过去多少日子了,那人到底叫什么,是什么来历出身,家中还有几口人,可曾打听清楚了?”

    五郎听了,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翎儿,不是我泼你的冷水,这件事不大妥当。”

    他轻轻拍了拍崔翎肩膀,神情越发认真,“悦儿不论如何都是国公府嫡长女,她将来要嫁的也一定是门当户对的家族继承人,东门书院的老师,在身份地位上就不匹配了……”

    婚嫁一事,高嫁低娶,门当户对最好。

    就算袁家不在乎身份,愿意肯将捧在手中的嫡长女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书院老师,可对方也未必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啊。

    崔翎却道,“所以我才叫你去打听啊,那人若身家清白,或许还有机会的。千金难买有情郎,悦儿上了心,就算不成,也总不能一点努力都不做吧?”

    她忽然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夫君,你就听我的,先去打听打听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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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景容




    悦儿的真正身份,崔翎不能和五郎说,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东门书院那位老师的原因,也就只能蒙在她心里。

    她心里很清楚的,不论那男人是否是轩帝重生,悦儿只有嫁给他才会快乐。

    可门第和出身,真的是悬在他们面前很重要也很难逾越的一道沟堑。

    如今,她唯一可以祈祷的是,希望那个男人出身不要太差,哪怕是寒门小吏之子,包装一下,也总能是官宦之后。

    五郎听了脸色仍然不大好看,但因为崔翎脸上满是恳求,他先前又答应过她,这才勉强没有继续说什么。

    他顿了顿,道,“咱们这回去东山别庄,我原本还想带着悦儿的,现在看来,还是不带为妙。这孩子,真是叫人操心……”

    崔翎抱着怡儿,不方便去拉五郎,只好拿脸去蹭他,“我晓得你一时很难接受,可是相信我,我有必须要站在悦儿一边的理由。”

    她顿一顿,眼神认真地说道,“假若你肯找悦儿好好谈一次,就会发现那孩子的心有多么地坚决。就算,就算你觉得真的不合适,那么也总要让她亲自看看哪里不合适,才好叫她全然死心,五郎,你说对吗?”

    其实崔翎也有想过,盛朝的男女大多早婚,往往民间比贵族男女的婚嫁年纪还要小一些,十四五岁就娶妻的男子也不少,说不定那个老师已经成婚了呢?

    再或者,那人虽然顶着与前朝轩帝一模一样的容貌。可是性子却是南辕北辙的,甚至还有些品性上的瑕疵,完全就不入流。

    那样的话,悦儿说不定也会有所松动的。

    毕竟现在,连人都没有看清楚,也没有过任何来往交际,只凭借惊鸿一瞥,如何能够断定一个人的性子人品?

    若这回去的东山靠近东门书院。那崔翎觉得还是应该带着悦儿一块儿去,说不定能有个重新认识那人的机会,是好是坏,最后都由悦儿自己决定。

    果然,五郎听了之后,沉吟片刻,终于肯点头,“也好,那就带上悦儿。我亲自跟她说。”

    这年头,盛京城的小姑娘也有奔放地对他说非君不嫁的话,可谁都知道那只是小女孩一时的迷恋。真正到谈婚论嫁。还是要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没有私定终身的道理。

    五郎自己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便觉得悦儿的想法很有些不对头。

    再说悦儿只是看了一眼,就对那个东门书院的老师产生了感情,这种说法他实在不能接受。

    一眼能看到什么?除了那个男子的外貌外,就没有别的了。

    他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疼爱的大侄女竟然是个直看中外貌的肤浅的孩子,这叫他有一点揪心。

    崔翎瞥了瞥嘴。心想,五郎这心态多半有些岳父知道女儿谈恋爱了的心情,悦儿还只是侄女呢,他就这样,这将来若是怡儿谈婚论嫁时。他还不知道要怎样焦躁呢。

    不过这一次是她不靠谱在先,这些损他的话。她也就不好意思说了。

    如此,等回了藏香园,崔翎便叫桔梗先收拾了行囊,并两个乳娘和孩子们的东西一起,先叫人搬到了车上。

    然后小夫妻两个再一道去泰安院见了老太君,问她老人家要不要一道去东山。

    老太君倒是想,但这几日太后总请她进宫说话,她估摸着跑不开,便就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小夫妻两个去吧,等到了夏日,我再一起。”

    虽然大盛朝变了天,换了皇帝,但对于太后娘娘来说,她仍然还是慈安殿皇太后,在身份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从前她只是徒有虚名,如今这太后的位置可才算是坐得踏实。

    新帝可是太后娘娘一手带大的儿子,虽然没有从她的肚皮里爬出来,可交到她手上的时候才刚出生没有多久,她也算是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的。

    当初若不是为了他,她也不会将家族和身家性命都压在了先帝身上,助他的兄长登基称帝。

    在感情来说,新帝和太后就是一对母子,真真切切的母子,亲母子。

    所以,太后娘娘如今才算是找到了自己在后.宫中真正的归属和位置。

    当然,与此同时,她手中掌握的权利也不同了,如今的慈安殿皇太后,可是统领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儿,就是在皇上面前,她也是说得上话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后娘娘地位不一样了,心情自然也好。

    这人呢,心情一好,身上那些杂七杂八的毛病也就不药自医了,像太后娘娘原来有些头痛脑热,身体倦怠,四肢酸软无力啊,这会儿全都没了。

    太后不必缠绵病榻,精神又好,自然便就寂寞了起来。

    可如今皇上还没有立后不说,整个后.宫空荡荡的,连个女人都还没有,太后无聊,就只好折腾宫外的老太君,隔三差五,就要请老太君进宫说话。

    先是她这些年来的憋闷史,到如今如何扬眉吐气,然后再到皇上选妃立后的事,反正逮着什么话题就跟老太君闲扯,不到夜深绝不放老太君回家。

    若不是不好留宿外人,太后娘娘一准就要霸着老太君不放呢!

    崔翎晓得老太君不方便,便也不好勉强,好吧,其实老太君不去正好趁了她的心意,若是带着老太君一起,那么悦儿的事,肯定就没有办法进行得那么顺利。

    倘若叫心细如发的老太君看出了点什么端倪,那就肯定更不好收拾了。

    看五郎的反应就知道了,老太君虽然慈爱,但悦儿的婚嫁可是原则性的事,在原则性的事儿上,大家都不肯就这样含糊地糊弄过去。

    否则,袁家又怎么会大刀阔斧地跟着新帝一起打江山呢?

    这一切,说白了,虽然是为了袁家自身的利益,可导火索却是悦儿的安危和婚嫁。

    崔翎和五郎从老太君这儿出来,便叫了人去悦儿的院子请她。

    悦儿晓得要去东山别庄小居,眼睛就是一亮,崔翎都晓得东门书院在东山脚下,她这个当事者又怎么能不知道?

    她是活过三世的人了,装不来涉世未深的小女生那样的娇羞扭捏。

    此时此刻,她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要见一见那个人,一定要见一见他,她想要确认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她魂牵梦萦直到此刻都不曾忘却过一瞬的那个人。

    她的英雄,她的爱人,她的王,她的——轩帝!

    名门大家做事,效率是极快的,因为下人很多,而且都十分得力。

    打包行李的打包,带孩子的带孩子,该拿的东西一会儿就准备齐全了,再加上东山别庄那里什么都不缺,从五郎起这个念头到出发,竟然只花了区区两个时辰。

    崔翎很想感慨一下这个速度,可是马车里的气氛却让她没法说出来。

    此刻,五郎像是个严厉的老师,而悦儿则是一个不听话做了坏事还给逮住了的学生,一个说得口沫直飞,一个低着头恨不得埋在地下。

    五郎说话的大意,大体离不开,你是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奔放地随便地喜欢上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呢,你知道他叫啥,你知道他是谁,你知道他爹妈是谁吗?

    你啥都不知道就喜欢人家了,大侄女,你是傻缺吗?

    崔翎被那嗡嗡的声音振得头疼,终于忍不住说道,“喂,夫君,不是说好了要温和地和悦儿说话吗?你这样子凶,叫孩子怎么和你搭话?”

    她将悦儿护在自己身边,瞪着眼睛对五郎说,“再说这在路上呢,指不定来往行人里有谁,你说话那么大声,若是叫人听见了可怎么好?”

    五郎闷哼一声,“这里是山路,窄,有人经过马车会停,马车一直走得挺顺畅,说明没有人经过。”

    话虽然这样说,到底他的声音还是压低了下来。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吐不快,“我就是觉得这孩子怎么能这样,也不探探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轻易地交付了心,这实在是太……”

    崔翎连忙说道,“这不就是在探吗?”

    她搂住悦儿的肩膀,“假若那人不好,悦儿也有自己的决断的。”

    不过,她立刻狐疑地问道,“夫君啊,你是不是打听出什么来了?那人难道真的有什么问题?他是娶过妻了,还是道德败坏?”

    悦儿也瞪大眼睛望着五郎。

    这一点对她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假若他已经娶妻,那她就算再坚定,和他也绝对不可能了。

    一来是身份地位决定的。

    二来,也是她自己的操守和修养,她不会去破坏别人的家庭,这个是原则问题。

    五郎看着两双瞪得溜圆的大眼睛,一时间有些愣住,他心想这两个人就这样关心个惊鸿一瞥一面之缘的人吗?

    不过,他还真的是在收拾行李的空隙,找到了之前让人调查过的资料。

    他呼了口气说道,“你们说的那个东门书院的老师,应该叫景容,嗯,今年二十,倒还不曾娶妻。不过可别得意太早,他有个打从娘胎里就订下的娃娃亲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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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屋顶




    景容……景朝轩帝……

    悦儿目光微微一亮,随即却又黯淡下去。

    她双唇微微颤抖地问道,“五叔,那人真的已经有了未婚妻?”

    这消息于她实在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他姓景,恐怕还当真是景朝皇族遗脉。但忧虑的却是他已有了婚盟。

    五郎点了点头,“而且他的未婚妻,你我都认得呢。”

    他看着悦儿红白交替的脸色不由有些担心,说话时竟也少了刚才的那份赌气,小心翼翼说道,“景容的父亲曾经在国子监任过职,与利国公府的二老爷是同期。”

    崔翎脸色也凝重起来,“莫非景容的未婚妻,就是廉家五**吗?”

    东门书院的现任院长是利国公府的二老爷廉世平,那是三嫂廉氏的娘家二叔。

    廉二老爷膝下二子一女,那独宠的娇女便是五**廉贞儿。

    廉五**今年十六岁了,论起来比崔翎还要大了几天,原本早就该出阁。

    但她母亲前年过世了,所以婚期延后,要等明年春天出了孝,才好再婚嫁,这便就给耽误了下来,好在廉五**的未婚夫家里体贴,愿意等她出孝期再完婚,当时还被引为佳话。

    先前三嫂生了九斤之后,月子里廉五**也曾来过,和悦儿颇为投缘,彼此引为了知己,后来也时常传递些诗词花笺,来往十分频繁。

    可现在,悦儿魂牵梦萦的那张面孔。原来竟是她闺蜜的未婚夫,这该让她情何以堪?

    崔翎担忧地望了悦儿一眼,果然那张精致美丽的小脸上一片凄楚迷茫。

    她低低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只瞪了五郎一眼,然后搂过悦儿轻轻拍着她的背,听着马蹄声响,伴着外面的山风。静寂着。

    袁家的东山别庄位于半山腰上,那一带除了袁家,也还有好几家名门贵族在此建造别院,不过多是夏日来避暑的多,如此寒冷的冬季,也只有通了地龙的袁家敢来山上避寒。

    因槐书早了几个时辰过来吩咐准备,训练良好的仆人们便将一应用需都准备好了,只听到外头马蹄嘶鸣,就将别庄的门打开。请了崔翎一行人进来。

    安宁伯府也有别院庄园,但崔翎却从来都没有去过。

    所以这一回,还是她头一次有机会欣赏到盛京城的世家大族是如何布置别院的。果然十分别致精巧。与镇国公府截然不同。

    不过,再美的庄子她此刻也没有心情观赏了,因为悦儿的心情显然十分低落。

    她觉得有些事情再怎么安慰都不及自己慢慢梳理情绪,像这种情形,还是需要悦儿自己慢慢地想通了才行。

    假若景容真的是轩帝,上天垂怜让前世恩爱却不得善终的这对夫妻隔世重逢。这一辈子自然不能再虚度浪费。

    就算要付出很多努力和代价,也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

    可这种可能实在是太小了。

    崔翎觉得,景容多半只是生得与轩帝相像的一个普通男人,他对悦儿没有半点印象。

    这样的他,有自小订下婚约的未婚妻。明年开春就要完婚,真的值得付出任何代价也要得到他吗?

    是选择不顾一切地争取。还是退后一步欣赏祝福,这全在悦儿一念之间。

    崔翎叫木槿送了悦儿回房,为了安全起见,她还让木槿在悦儿那多呆一会,时刻注意着悦儿的动静。

    她自己则跟在五郎身后回了自己的屋子。

    依着山势建立的屋宇悬在半山上,推开窗就是无边的山色。

    前天山里刚下过一场雪,道路上早就已经化开,可树梢却还积着白色的雪花,此时望去,碧绿与雪白相间,看起来十分新鲜清脆。

    崔翎满腹忧虑,但看到这样的美景,却还是忍不住欢欣鼓舞地叫了一声。

    她回头去看五郎,娇艳美丽的脸上洋溢着欢喜神色,“夫君,这里真美!”

    五郎笑着说道,“那是自然,盛京的西山虽然热闹,可风景却比东山差远了。”

    他傲娇地挺了挺胸,“翎儿,你夫君靠谱吧?”

    崔翎觉得好笑,这么点事也值得这样傲娇吗?

    不过她却不忍心违逆他脸上的期盼,笑着说道,“嗯,我的夫君啊,最最最靠谱了。”

    五郎心中一醉,便从背后环抱住崔翎,将下巴抵在她肩头,闭着眼睛陶醉地说道,“此时此刻此山此景此人,若我挥毫泼墨,定是世间最美的画面。”

    他一时意动,便立刻吩咐了槐书取来笔墨纸砚,然后挥毫起舞,当真作起了画来。

    崔翎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她也看不懂五郎那两笔随性到极致的写意。

    不过,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她根本不需要看懂五郎的山水人物画,就眼前这个认真投入意气勃发的男人,就够她细细地琢磨了,他的性情,他的风骨,他的容貌,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如此,大冷的天,两个人开着窗。

    五郎临床作画,崔翎却立在一边欣赏着作画的男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哭声。

    崔翎苦笑着推了推五郎的肩膀,“夫君,你儿子找你!”

    她和五郎其实来东山并不是因为要度假,而是想躲开是非。

    但孩子还小,最近又特别黏着他们,所以不能单独行动,去哪都要带着两个孩子。

    怡儿还好,她一直都很乖。

    但珂儿却是个小魔王,他只要一不顺心,就会立刻施展出百战百胜的绝技哭功来。只要他一开始哭,那就绝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到了山上,因为通了地龙的屋子都挺暖和,所以五郎便安排了两个乳娘和两个孩子一起住厢房。

    两间屋子,中间隔了一个珠帘,虽是联通的,但也有私密性。

    一来,是因为不想让两个孩子分开。多在一块儿玩才能建立起更好的兄妹感情。

    二来,也是希望两个乳娘之间可以彼此有个照应。

    但这会儿,才安顿下来没有多久,珂儿却哭得响彻云霄。

    五郎如今已成了孩奴,一听到珂儿哭就心痒难耐地出去,半晌灰头土脸地回来,“小家伙尿了我一身,现在倒是睡着了。”

    崔翎的目光便瞥向五郎湿哒哒的衣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儿子对你真好!”

    她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衣裳塞到五郎手中,“赶紧地去洗洗吧!”

    东山别庄的生活就此拉开序幕,除了悦儿的事算是一个心结横在心头外。这序曲开始得还蛮有意思的。

    寒冬。天色暗得早,很快就黑了一大半。

    吃过了刘师傅做的晚膳,悦儿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打了个招呼就先回了房。

    五郎担心地问道,“她这样咱们做叔婶的是不是该开解一下?免得这孩子想不开,做出什么事来可就不好了。”

    他对悦儿的了解还停留在那个整天傻呵呵地乐的疯丫头。还是头一次看到她那么忧郁的神情,心里便有些慌慌的。

    大哥和大嫂可是一点都不知道这回事,这才欢欢喜喜地愿意叫女儿跟着他来东山。

    若是当真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他这个罪过可就大了。

    崔翎心里也牵挂着,可是她觉得悦儿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假若心里承受不住了,一定会对她说的。既然还没有开口,说明她还可以承受。

    都是经历过三辈子的人了,悦儿的心灵没有那样脆弱,这一点她还是敢保证的。

    她便对五郎笑着说道,“没关系的,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可以自己想通。说不定,她自己想明白了,也就没有你想的那种烦恼了,岂不是件好事?”

    五郎想了想,倒也是,“但愿如此。”

    他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冬夜,黑色的幕帘下竟有几颗星子闪着熠熠光芒。

    五郎便忙惊喜地说道,“想不到这里竟然还看得到星星。翎儿,快回屋找件厚实的斗篷披着,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神秘兮兮地一笑,“一个让你见了就永生难忘的好地方哦。”

    这神秘的笑容一下子就勾起了崔翎的好奇心,“真的那么神奇?让我想想,是半山上的那个凉亭对吗?”

    她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猜着,“那个凉亭我原就说好,这要是夏日月明星稀的时候,一壶酒,几碟小菜,干拌牛肉,酸辣凉粉,醉虾,再弄些小食摆在这里,咱们两当月对饮,也是一件美事啊。”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样的事,她和五郎也能风雅一回啊。

    不多久,崔翎披了斗篷出来,就被五郎直接拉着一直往外走。

    因为这庄子是依着山势而建的,所以后院便有山石的台阶,沿着台阶走啊走啊,竟然……竟然走到了屋顶上!

    崔翎张着口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情景,“我……我上了屋顶?”

    先前无聊时两个人说闲话,她记得偶尔提过一次,要是能上屋顶去看星星就好了,那样多浪漫啊。

    当时五郎的回答是,“我又不是毛贼还会飞檐走壁,你要真的想,非常想,那我也只好到库房里去拿个梯子,带着你爬上去看一看就是了。”

    崔翎想象了一下两个人爬梯子上屋顶的情景,觉得一点也不浪漫了,就索性当没有提过。

    但这会儿,五郎到底还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圆了她这个浪漫的小言梦。

    崔翎靠在五郎肩膀上,歪着头看天上的星,虽然很稀疏,但为什么看起来就那么美好呢,也许是因为心里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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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5:51 | 显示全部楼层
165 放下




    有些事,真的想躲也躲不过。

    崔翎和五郎原本想要多给悦儿一点清净的时间,好叫她自己想通放下。

    可这个时候,东门书院的院长廉世平却找上了门来,与他同行的自然还有他的未来佳婿景容。

    别庄的正堂里,五郎连忙请了廉院长入了座,“知道世伯在此,原该小侄前去拜访的,怎么好劳动您亲自走一趟?”

    袁家和廉家是姻亲,彼此关系亲近,走动也很频繁。

    所以,廉院长丝毫不在乎这些尘世俗礼,也并不端正亲家长辈的架子。

    他笑了笑说道,“诶,什么拜访不拜访,亲自不亲自的,我听说你和夫人来此避寒,想着与你好久不曾见面了,就过来看一看。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

    长辈都不讲究了,五郎自然也就放松下来。

    不过,他看到丰神俊朗的景容时,眼神里却难免闪过一丝复杂情绪,“这位,想必就是世伯时常提起的景先生吧?”

    廉院长朗声笑起,将景容拉到身前,“阿容,快点见过袁五哥。”

    五郎比景容略长一点,但这声袁五哥却叫得有点早,说起来还有些套近乎。

    足可见,廉院长对这位未来佳婿的喜爱。

    景容一身天青色的麻衣,十分素净朴素,但因为生了一张俊脸,所以再简单的衣物穿在他身上,也自有一股飘逸风.流。

    他落落大方地行了礼,却不曾依着廉院长所言唤五哥,只是不卑不亢地道了声。“东门书院景容见过袁五爷!”

    五郎的目光微微一闪,“幸会!”

    他心想。倘若不是还有悦儿这一出,他倒是十分欣赏这个景先生,不论容貌风度气节,都属上品,算得值得结交。

    这时。门帘轻动,崔翎亲自端着几分茶点进了正堂,先是对廉院长见了礼,然后说道,“厨房新出了几分茶点,世伯还请尝尝。”

    她是已婚妇人,廉院长是姻亲,出来打个招呼还是应该的。

    所以。她大大方方地和廉院长见礼,顺便拿着眼角的余光去看景容的反应。

    没有错,她端上的几道点心都是悦儿提起过的,前朝轩帝平素里最喜欢吃的,一块块,一道道,都烙着悦儿和轩帝的过往。

    假若那人的躯壳中装着的真的轩帝的灵魂,不可能一点都不为所动。

    言语可以假装。表情可以伪装,可眼神却瞒不了人。

    但遗憾的是,景容坐得笔直。目不斜视,就算看到了这几份茶点,也不过只是自然地一瞥,丝毫都没有惊讶沉思和揣测的模样。

    崔翎目光微沉,对着廉院长又道,“这道茶点叫二月春风似剪刀。那道里面灌了酒心,叫借问酒家何处有。”

    她微微一笑,“世伯,您试试看味道如何?”

    这两道茶点的本名,自然不会叫这样长的诗句,可悦儿说,当初轩帝宠她,她随口改了茶点的名字,他便顺着她也这样叫了。

    这是景朝帝后之间的私房话,没有在史书古籍上记载,外人不会知道。

    崔翎小心地去观察景容的反应,只见对方略带惊讶和好奇,不过随即却又有些释然地笑了,就好像当初她第一次听悦儿说起时的表情一样。

    她顿时便有些失望。

    不,也许是庆幸。

    廉院长各尝了两口,十分惊喜地说道,“这两道茶点味道真不错,好似和我从前吃过的有所不同,更细腻更软糯,这名儿取得也好,二月春风似剪刀,真是传神!真好,真好!”

    他啧啧称叹,“早听说五夫人厨艺一流,今日能有此口福,老夫没有白爬这么高的山哪!”

    崔翎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景容一会儿,实在是看不出对方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便也不肯再在前堂多留。

    她笑着谦虚了几句,就跟廉院长道辞,端着空盘从珠帘里出了去。

    门口,悦儿焦急地踱步,看到崔翎过来,连忙问道,“五婶婶,怎样?是……是他吗?”

    尽管景容已经有了未婚妻,而且这未婚妻还是她的熟人。

    可假若他真的是她的轩帝,那么世上所有的困难她都可以克服,只为了和他在一起厮守今生,哪怕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她有这样的觉悟。

    崔翎摇了摇头,“他对这两份茶点的反应很正常,脸上也看不出来有否情绪波动。”

    她原本还想说,不然你找个机会再试探一下?

    可想了想,这话还是不能说。

    悦儿是国公府嫡长女,身份非比寻常,多少双眼睛看着她呢,她不能做出有碍名声的事来,否则,若是传了出去,那一定会有许多看不惯袁家的人添油加醋。

    女子名节一旦受损,再想要一份与她身份地位匹敌的婚姻,就没有之前那样容易了,多少都要受到一点影响。

    悦儿却还是不甘心,她想了想说道,“我还是要再确认一下,五婶婶,你帮我!”

    别庄的后花园中有一个池塘,如今已是寒冬,又在山上,池塘上便积着一层薄冰,看起来晶莹剔透,美丽极了。

    崔翎便偷偷递了纸条给五郎,叫他留廉院长和景容吃个午饭。

    廉院长因为时常听到女儿和侄女提起袁五夫人的厨艺佳,加上刚才吃了别具风味的茶点,就忍不住答应了下来。

    景容是小辈,未来岳父都应下了,他就算觉得心中不妥,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

    因离午饭时间还差了一会儿,五郎便提议带着廉院长和景容去游园。

    袁家这座别院靠山而建,美丽而别致,园子里的布局也是按照江南园林的造法设置。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俱全,十分值得观赏。

    游了一会儿之后。五郎便说累了,指着池塘旁边的亭子说,“世伯,咱们过去歇一下吧。”

    他笑着补充,“恰好池塘对面有一片梅林。这池塘水虽然结了冰,可那梅花却开得大好,若是承蒙不弃,咱们也学古人附庸风雅一番,赏个梅如何?”

    廉院长最是风雅,这样的美事自然不舍得拒绝,连声说好。

    两层的绣楼上,崔翎和悦儿凭窗而立。恰好能看到池塘边的亭子。

    她不解地问道,“为何非要让你五叔请了两位到这个亭中?”

    悦儿目光里略带着几分迷茫,隔了许久才低声说道,“听说这位景先生是在盛京城长大的,盛京城里会水的人很少,可轩帝却会游水呢。”

    她轻轻扇动睫毛,眼中露出晶莹一片,“五婶婶。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可是,我再没有别的法子了。假若那人当真不是。我……我也不会再执着了。”

    崔翎心中一凛,终于明白原来悦儿是想试探一下景容是否会水。

    盛京城河道少,假若没有特殊的经历,很少有人会游水,绝大部分的人都是旱鸭子。

    假若等会儿景容落水,若他能自救。那他的来历就值得怀疑。可若他不会,那多半,就只是一个容貌相似的陌生人罢了。

    崔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下是十二月初的寒天呢,那么冷的天,掉到冰冷刺骨的塘水中走一遭,若是景容身子骨弱,那恐怕要大病一场的。

    可事已至此,她想要再干预恐怕也已经晚了。

    悦儿见崔翎脸色不好,忙安慰她说道,“五婶婶放心,五叔身边的槐书会游水,而且水技很好,只要那人掉下去,却不能自己游动,他就会将人救上来。”

    她咬了咬唇,补充说道,“热水和姜糖汁也已经准备好了,庄子的富贵叔还懂一些医术,烧一付驱寒的药汁那是没有问题的。”

    看起来,环环扣扣,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崔翎略松了口气,可尽管如此,要叫人家吃这样的苦,也总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处在景容的角度,只是因为悦儿的猜测,却让他寒冬腊月里掉到冰水里,实在是有些太过无辜了点。

    但如今,也只能对不住他了。

    没过多久,亭子那处起了不小的骚动。

    悦儿扶着窗棱满含最后的希翼望着那边,眼看着容景掉落进池塘,然后扑通了两下,就要沉下去,这时候槐书应声而落,将人从水里救了上来。

    她目光里充满了绝望,双腿无力地瘫软下去,跌落在地上。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好像眼前有了一丝希望和曙光,可转瞬之间,却又被掐断,整个世界重新回到了漆黑如墨的光景。

    寂静,沉默,绝望。

    崔翎蹲下身子,将悦儿搂入怀中,她低低地安慰道,“其实你早就想到了对吗?只是不敢去承认罢了。但现在,是时候要该学会放下了。”

    她轻轻呼一口气,“虽然前世,你和轩帝都没有得到善终,可你们在一起的日子里,却是真的快乐过,比起大多数冷漠相待的夫妻,你们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幸福,不在于生命的长度,而在于它的宽度。

    轩帝和轩后恩爱两不移的这几年,虽然短暂,可却那样美好。

    比起那些做了几十年夫妻,可记忆之中却找不到几件值得回味的浪漫美好,比起那样的人,他们已经算是幸运且幸福的。

    悦儿终于忍不住抱着崔翎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果然是我太贪心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醒过神,擦了擦眼泪,对着崔翎说道,“五婶婶你说得对,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我不该还执迷不悟,总要学会放下的。是的,我要学会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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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5:51 | 显示全部楼层
166 名单




    景容因为掉入冰河到底还是得了一场风寒。

    五郎亲自上门道歉,不只带了太医和药材,还带了丰厚的礼物去慰问,冲着这份诚意,虽然景容心里总觉得有些蹊跷,可到底也不好再说什么。

    廉世平虽然也心疼未来女婿无端落水,但他只以为是景容不小心。

    廉院长还是个相对比较单纯的老头儿,一门心思想要为疼爱的女婿谋一份足够好的前程,他带景容上山,也只是希望他能够和五郎结交,将来多一门出路罢了。

    所以,面对五郎如此示好,廉院长丝毫没有疑心,倒是欢喜地受了这些礼。

    这件事就这样被揭过,好像烟火或者浮云,你以为它会在这个世间停留地久一些,可转眼就消散了,好像从来没有来过,无踪无影。

    崔翎觉得对无辜的景容有些抱歉之外,却也欣喜地看到了在悦儿身上的转变。

    悦儿说她要放下,虽然很难,可她脸上一日比一日明媚的笑容证明,不管多么艰辛和困难,她的确有在努力,并且初有成效。

    逐渐的,悦儿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望向山脚下东门书院方向时,目光里的哀伤和悲痛也少了许多,夜里也不再做噩梦,小脸慢慢红润起来。

    也许她的心里还留着巨大的伤痕,可表面上的悲伤的确慢慢地愈合了。

    这段时间,崔翎一直都陪着她,见证了悦儿从枯萎到重新焕发生机的整个过程。

    她心里想,悦儿曾经是一名外科女医生。能担当并且胜任这个职位的女子,内心一定要十分坚韧不拔。需要毅力和执着,并且学会了抛开繁杂思绪集中精神。

    悦儿是可以做到将轩帝放下的,只是她先前还没有这样的觉悟,一旦她调整好了自己,崔翎相信。悦儿能走出来也不过只是迟早的问题。

    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和未来才重要不是吗?

    在东山上的日子远离尘世烦忧,每日里只弄儿作乐,闲暇时崔翎便带着悦儿跟着刘师傅一道研发些新的菜式,有星星的夜里五郎总会陪她去屋顶看星。

    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可这份平静和满足,却终于还是被打破了。

    腊月十六,一场大雪绵延而下,将东山妆点成雪境。

    傍晚西天的霞色里。一队快马踏破东山的宁静,在厚厚的雪地上留下纷杂而坚硬的马蹄印迹,一直从山脚通向了袁家的别庄。

    正堂中,崔翎狐疑地望着披着一身火红狐裘的新帝,皱着眉头去看旁边五郎的脸色。

    五郎也显得很困惑,但更多的却是高兴。

    他笑容满面地弯身行礼,“皇上万福!”

    待要将腰弯得更低时,却被新帝一把扶起。新帝十分不满地道。“阿浚,你非要和我这样吗?此处又没有别人在,不必和我来这套虚的!”

    他的目光似不经意间扫到了崔翎身上。即便穿着厚厚的毛外套,但她看起来仍旧显得十分纤瘦,那张洁白莹润的小脸却似比从前更加粉嫩光彩了。

    新帝心中难忍一阵波涛汹涌的悸动,连心跳都更加厉害了。

    他连忙将脸别到一边,骤然抬起头的悦儿拯救了他的狼狈,他忙道。“悦儿这几日都在山上做什么了,看起来精神这样好?”

    悦儿和新帝一直相处得宜,论起来虽然得叫他一声舅公,可从前两个人的感情却好似兄妹。

    如今虽然新帝黄袍加身,但他并没有表现出疏离冷漠来,所以她便也没有像对一个君王般地诚惶诚恐。

    她吐了吐舌头,故意笑着说道,“回舅公的话,我这几日跟着五叔五婶婶一道带孩子做饭溜孩子吃饭,可充实了,大约是这样,精神还不错。”

    新帝果然皱了皱眉,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我说,悦儿啊,你能不能不要叫我舅公,平白无故地将我叫老了好几十岁,听起来真是不舒服呢!”

    可是叫什么呢?叫哥哥叔叔,那是岔了辈分,直接叫皇上呢,又显得不够亲昵。

    他想了想,无奈地道,“随你想叫什么都行,就是不准叫我舅公。”

    分明他还是翩翩美少年,这一声舅公下去,直接就是白胡子老爷爷了。

    悦儿忍不住笑了起来,“是,皇上!”

    既然新帝不想要在私底下讲究那些君臣之礼,五郎他们自然也乐得轻松。

    于是一切又都好像是从前那样,彼此之间亲密无间无话不谈,也没有什么阶级等级,不需要讲究俗世礼仪,轻松愉快极了。

    五郎问道,“皇上这会儿来,可不单是来找我们玩儿的吧?是有什么事的吗?”

    新帝已经登基好两个月了,身为盛朝之主,自然不能再像从前做王爷时那样清闲,更不可能如此自由地满盛京城乱溜达,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呢?

    盛朝皇室血脉微薄,除了新帝外,如今也只剩下先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了。

    假若没有要紧的事,新帝不可能会出宫,还跑到东山这样偏僻的所在。

    崔翎听着这意思是要说朝政了,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悦儿想要出去。

    连后.宫都不得干政呢,她这个臣妻自然不好搅这摊浑水,那种朝政大事,反正她也没有啥兴趣,还是免去了那层麻烦吧。

    谁料到新帝却叫了她们两个,“嫂夫人和悦儿留下来,也帮我参考参考吧。”

    这下子,崔翎便没有办法,只好跟悦儿停住脚步,在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呆着。

    新帝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想来已经有人因为选后一事找过你们了吧?以你们两个的性子,这得是不厌其烦了,才会躲出来的。”

    他目光微微一动,几不可察地望了一眼崔翎,这才移开,“是的,母后说,后.宫不可无皇后,既然如今天下大定,那么我是该需要一名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选后选妃,分明是一件欢喜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五郎却从新帝的话音里听出几分无奈和悲哀。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接话才好,只能讷讷地说道,“皇上自小心里就有主意。”

    新帝苦笑起来,摊了摊手,“但这回我却没有了主意呢。”

    他叫少悟递过来一份厚厚的名单,头疼地揉了揉额头,“看,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待嫁之女都在这份名单上,母后不只要叫我从这里选出皇后,还有四妃和嫔妾。我真是头都快要炸开了!”

    五郎家中有着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所以从来就没有对妻子以外的女人有过肖想,新帝就这么把一大串的名单扔给来,他还挺有些无所适从的。

    他讪讪一笑,“这种事,应该把石小四也叫上的,他经验比我丰富。”

    崔翎听到这种话,不由得白了五郎一眼,心想他也好意思说得出来。

    悦儿也捂着嘴忍不住发笑,她的五叔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晓得吗?别看生了这样一副迷死人的外貌,但在感情上可纯洁得像一张白纸。

    五婶婶能捡到他,还真的挺有福气的。

    崔翎想了想,还是觉得选后这种事不该由她和五郎参与,这说不过去,他们两个不想要这样的威名和荣誉,将来若人选出了问题,也承担不起责任。

    所以,她略迟疑了一下,便说道,“皇上若是为难,太后娘娘一定心里如同明镜一般。她从前也经常觐见外命妇,对这些女孩儿的事多少都有些耳闻。”

    她顿了顿,小声说道,“五郎他平素对女孩儿们留意不多,恐怕……不能给皇上您什么意见呢。”

    新帝眼睫微垂,过一会抬头说道,“太后娘娘给我指了几个人选出来,叫我选。但我和五郎一样,对这些贵女们了解不多。”

    他低声叹了口气,“我也只是想着或许五郎能给我些主意,这才……”

    话锋一转,他忽然说道,“那嫂夫人呢?嫂夫人和悦儿同为盛京贵女,或许和这几位有过结交?能不能帮我说说看?”

    少悟又及时地将另外一张名单递给了崔翎,这张纸上就简单多了,没有刚才那样一大串,只有寥寥几个名字。

    安宁伯府十五**崔芙,沐阳伯府石八**,平远侯府周七**,建宁伯府朱五**,钟鼎伯府罗三**,还有太后的娘家人承恩侯府的十一**梁初云。

    这六人都是名单中身份比较高贵的,太后的意思是从中挑一位为后,其他的可以酌情再选一到两名补四妃。

    毕竟,这样的门第出身,做皇子正妃都使得的,并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肯在后.宫为妃妾,后.宫的位份还是从愿意当嫔妃的人中补。

    这是太后身为过来人的一点想法,强扭的瓜不甜,新帝也很赞同。

    像石修谨就十分郑重地对他说过,千万不要将他疼爱的妹妹石丹儿弄到宫里头去,就算皇帝是他,那也不行。

    这个世上的父兄,并不全然都是指望着拿女儿送进宫去好换取富贵前程的。他身为皇帝,虽然不排斥这样的行为,可若是有那种更希望女儿或者妹妹得到真正的幸福的人,他还是十分尊重的。

    所以,他便更犯了难,这几个人中,究竟哪几位是心甘情愿肯入宫为后为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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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封赏




    这份名单之中,除了石八**和梁十一,崔翎倒都算见过。

    当初在先太子妃的生辰宴上,她曾和周七朱五罗三度过了美好的时光。

    那三位毋庸说,都是开朗大方又十分惹人疼的姑娘,尽管相处短暂,她却很喜欢。

    至于她的堂妹崔芙,虽然与之交往不深,可同住一个大宅,总也有相遇的时候。

    崔芙是长房幺女,倍受疼爱长大,性子难免便有几分任性,向来眼高于顶,从不将同门的姐姐妹妹放在眼里。

    她倒是生得十分美丽,可这样的性子进宫,完全是送死的节奏。

    石八**她只是曾听丹姐儿提起过,据说和贪权的石二老爷完全不同,倒是位贤良淑德的女子,女红也好,性子也软和,不过她没有见过,也不好妄下定论。

    而太后的娘家堂侄女梁十一**,大约是因为梁家比较低调的关系吧,崔翎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她向来做事谨慎,不太懂或者不该说的话,是不会随便乱说的。

    而今日新帝的请求,显然两者都占。

    一来她对这些贵女们的情况并不了解,二来她还是始终认为选妃也好立后也罢,这种国家大事不是她所能随意议论的。

    显然,悦儿的想法也与她相同。

    她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垂着头看着地上不语,紧闭着双唇不说话。

    新帝见崔翎和悦儿都如此反应,不免觉得好笑,但好笑之外。心里却也有几分失望和失落。

    他身不由己登上这帝王之位,其实并非他所真心所愿。可到底还是被这地位所带累,真心以待的朋友碍于君臣之别,再不能随心所欲地开玩笑。

    就连一手娇宠长大的表外孙女,也对他有了疏离。

    第一次,他觉得位登极顶也许并非好事。高处不胜寒。

    新帝脸上毫不掩饰的失落叫五郎看了心中不忍。

    从前的九王如今已经是皇帝,他的身份不一样了,这一点,五郎并不是不懂。

    他也晓得自此之后,那个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子是帝王,是君上,说话做事都不能再如从前那样鲁莽和不懂礼数。

    可看到新帝那样的眼神,他到底还是觉得于心不忍。甚至还有一些小愧疚。

    他想了想说道,“若是皇上不晓得该怎样挑,倒不如找个机会办一个花宴,将这些名单上的**们都请到宫中,暗自观察一下她们各自的人品心性,说不定就有答案了。”

    新帝受伤的眼神稍微有些安慰,他轻轻拍了拍五郎肩膀,“好兄弟。”

    他当然知道。他和五郎的身份不再是从前那样可以随意说笑的了,身在其位,心中更多想的是大盛朝的社稷江山。连婚姻都可以服从国家的利益,又何谈友谊?

    自古皇帝这个位置,其实最是难做。

    不自由,被困在帝宫那么一小块方寸之地,看起来拥有着世间最华丽的屋子,最精致的生活。最荣华富贵的享受,可比之外面的万里山河,其实不过只是坐井观天。

    可笑古往今来,竟还有那么多人为了这囚笼一般的位置,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新帝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看到了想看到的人,没有理由再继续留在东山别庄。

    在驱车离开的那一瞬,透过被风吹开的车帘缝隙,他看到了相拥依偎在一起的五郎和崔翎,心里五味陈杂,重重地将脸别过去。

    马车的轱辘压过积雪,在山石上磕出重重的声响,一如新帝此刻躁乱不安的心。

    说了多少次要释怀,想了多久要放下,但有些事,做起来永远比说起来难。

    那个人的笑脸太过幸福耀眼,刺得他眼睛都疼了呢,她笑起来那样好看,可是为什么他却有一种冲动想要遮住她的笑容?

    新帝静静地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地望着木头地板,他眼中的火光明了又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响起沉重的一声叹息。

    马车外,少悟紧张地发问,“皇上,出了什么事?”

    新帝双目微闭,良久又骤然睁开,有犀利的光锋从他眼中透出。

    他沉声说道,“回去叫人拟旨,我要封赏袁家诸人。”

    是的,他要让五郎入朝为官,给予高官厚禄,将五郎紧紧地绑在他的船上,不能离开,他要五郎在盛京城,在他看得到的地方生活。

    这念头如此强烈,就好像假若他不这样做,五郎就会带着家小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那样的话,她也会一起不见的。

    他的愿望如此卑微,就只是想站在离她不太远的地方,偶尔看一眼就好。

    翌日,新帝赐封的圣旨分别到了镇国公府和东山别庄。

    袁大郎一等国公已经封无可封,便额外赐了他的嫡长女袁悦儿常乐郡主的封号。

    按例,郡主之女可以请封县主,像盛朝皇室这样的情况,等到悦儿出嫁,皇帝是一定会加封一个县主给她的,但现在却是直接赐了郡主,这不可谓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二郎为国早逝,又追谥了武定大将军,二夫人梁氏的诰命从三品淑人升了夫人。

    三郎和四郎也都在兵部安排了差事,各有封赏。

    五郎则被封了京畿卫副指挥使,一下子就成了从二品的大员。京畿卫负责盛京城的安全,是个油水多权力大但是担子也很重的部门,若是有事要忙起来,那可是脚不沾地的。

    新帝一意孤行对袁家大肆封赏,叫盛京城的一众人羡慕之极,却将袁家的人惊了个不轻,在东山别庄过着逍遥日子的五郎和崔翎又惊又怕,连夜就赶回了城里镇国公府。

    泰安院里,老太君皱着眉头说道,“皇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都说好了咱们家不要封赏,不要功勋,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吗?”

    她扶着额头,“前天我入宫陪伴太后的时候,她老人家可是一点口风都没有透过,莫非,这是皇帝私下决定的?”

    大将军也觉得很为难,他粗犷的脸上小肥肉一抖一抖的,“皇帝跟咱们家的关系好,这人尽皆知了,虽说此次咱们家也的确立下了汗马功劳,可这不是说好了的吗?”

    他难得如此发愁,“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五郎,你来说说!”

    五郎挠了挠头,将那日皇上到东山别庄去找他的事说了。

    他讪讪得道,“皇帝的旨意是从东山别庄回去下的,我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我不就是出了个主意叫他举办个宴会,好自己瞧瞧那些贵女们的品性吗?莫不是皇上在答谢我这个?”

    可是当真不需要这样啊!

    做皇上自然很难,可是当臣子的那是更难啊,皇上这么一个举动,袁家全家老小都在那里发愁,猜不透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是宜宁郡主比较大气,她说道,“皇上的意思,大家既然都猜不透,我看就不要猜了。他自小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为人心性如何,还是知道的,总不会是要害咱们家。”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反正皇命不可违,与其这样提心吊胆,倒还不如大方受了。”

    正好袁家已经分了家,几位叔叔也总要有个营生做,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能的。

    换了别的人家,为了子孙计,还得想方设法地要谋个官职,也不一定就能成,还要看这位置是不是好,将来有没有发展前途。

    既然皇上这一回替袁家的三郎四郎五郎一块儿铺就好了门路,安插的都还是又重要又有油水的好位置,那还不如领了这个情。

    三郎和四郎直肠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

    但苏子画却是有见识的,她思来想去很久觉得,如果拒绝皇帝封赏,虽然是自家的低调,可难免却得让皇帝欠袁家的人情。

    谁喜欢欠人人情啊?尤其是在能够还清的情况下。

    所以,皇帝这回大肆封赏,未必不是在将袁家的旧账还清,好放下那份沉甸甸的人情债。

    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否则,若是老让皇帝有着欠着袁家的感觉,时间久了,皇帝会越来越不耐烦的,说不定不耐烦到想要直接铲除袁家为快的地步。

    这话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好歹也开启了袁家人的新思路。

    大伙儿想了半天,觉得说不定还真的是因为这个道理,便也泰然接受了。

    三郎四郎工作狂,闲在家里没事情做,早就有些无聊了,如今双双领了兵部的差事,都高兴地很,兴致勃勃地准备要去赴任。

    可五郎却十分郁闷。

    他在家里宅着带孩子陪老婆多么美好幸福的生活啊,新帝却非要让他去当什么京畿卫的副指挥使,听名头就知道以后有得忙了。

    亏得还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但封赏之前连个招呼也不打。

    虽然这算是空降高位,手里一下子有了权力吧,可这心里怎么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呢?

    崔翎见五郎闷闷不乐,只好压低声音安慰他,“放心,你是个副的,上头还有个正的。一般来说,副手的工作比较少,你只要跟着那正的狐假虎威,挂个名头,偷偷懒便成了!”

    她想了想,又忽然问道,“不过,京畿卫的指挥使是谁,你晓得吗?以后要在人家手底下做事,总是要先了解一下你上峰的为人品性背景才好。”

    五郎略一沉吟,忽得脸色一变,“指挥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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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5:51 | 显示全部楼层
168 病危




    京畿卫指挥使叫做孟良,以心狠手辣严苛享誉盛京城。

    五郎没有和孟良打过交道,但袁大郎和孟良却是同窗,对这位孟指挥使的为人品性有几分了解。

    大郎为人宽厚,但孟良却十分记仇,只要是得罪过他的人,就算隔再久也会想法子还击报复回来。

    在这样的人手底下当差,一定要时时刻刻地小心。

    五郎顿时觉得头疼,他这样新帝钦命安插进京畿卫的,一定会被看做是下一任指挥使的有力竞争者,对孟良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威胁。

    哪怕他半点取而代之的想法都没有,孟指挥使也会将他视作眼中钉。

    这往后的日子可要难过了。

    五郎觉得十分委屈,便将孟指挥使那些“辉煌”的往事挑拣着说了一些,然后沮丧地说道,“什么叫烈火烹锦,我想大约可以体会到了。”

    大郎却正色说道,“五弟,莫要这样说,孟指挥使虽然性子有那么丁点的……但他不只是待别人严厉,对自己也很有要求。”

    他微微一顿,“你进了京畿卫之后,严格要求自己,不要想偷懒蒙混过关,跟着孟指挥使好好学,还是可以得到一番很好的历练的。”

    大将军也道,“小五,你听你大哥的,是这个道理。”

    他略有些嫌弃地瞥了五郎一眼,“外面的人总以为你是个好的,实际上吊儿郎当不学无术,这性子还忒得腻歪。若不是你祖母总护着你,老子早就想把你扔到水深火热的地方好好锻炼一下了。”

    五郎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爹!儿子哪里吊儿郎当了?哪里不学无术了?您出去打听打听,满盛京城的人一听到我袁五的名号,不都得竖起大拇指夸一声好儿郎?”

    他撅着嘴说道,“再说,儿子现在可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您可不能这样败坏我的名声,以后叫我在孩子们面前怎么摆父亲的威严?”

    大将军满脸黑线,想要再说点啥,又碍于儿媳妇还在场。

    只能冷哼一声,“要想摆当爹的威严,那首先就得威严起来。你还当真以为威严这东西是靠摆就能摆出来的?”

    他冲着大郎说道,“孟指挥使既然是你同窗,那改日得空你碰见了他。一定要他好好地磨砺磨砺小五这小子。”

    从前不敢在朝中太过大放光芒,怕袁家的光彩会让皇帝见了闹心。

    所以,五郎愿意胡闹就胡闹去,不肯进学也没有什么,不想出仕当官也随便他,反正万贯家财,几辈子也花不完,家里就算出了一两个纨绔。也没什么。

    但今时不同往日,新帝当政,暂时羽翼未丰。还需要袁家的支持。

    赐予高官厚禄,除了是对先前的襄助论功行赏,说起来,也是希望信任的人能够在朝中重要的位置给予支持。

    袁家不能推拒,还必须要好好地将活干好。

    三郎四郎向来都老实听话,大将军是不发愁的。可五郎这孩子,虽然算得上是文武双全,可性子上还需要好好锤炼。

    一句话,略欠管教。

    孟指挥使虽是个不大好相与的人,但胜在眼中揉不得沙子,对下属严厉管教,就好比是一个锻炼人的熔炉,只要推进去,出来时就是个全新的五郎了。

    再说,只要五郎好好做事,不让人抓住了把柄,就算孟指挥使想要寻他的麻烦,也得有地方寻衅不是?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新帝的厚赏在袁家激起了惊涛骇浪,但**策**力商讨了一番之后,大伙儿决定坦然接受这份封赏。

    袁家这权臣的角色,已经深入人心了,大盛朝上下可都是这样想的。

    既如此,那就也不要过分谦虚,一心想着要退隐山林,好好将大盛第一权臣的位置坐稳当了再说吧。

    好在此时已经十二月将末,又到一年新春时。

    借着要过年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五郎顺利地为自己争取到了年后再上任的机会,眼看着以后就要忙碌起来,便趁着这有限的空闲,好好地在家中陪伴妻子,抚育儿女,孝敬长辈。

    去岁新年,崔翎是和五郎还有大将军三郎四郎一道在西北边疆过的。

    所以这一年,还是她嫁到袁家之后,过的头一个团圆年。

    老太君特别重视,宜宁郡主也严阵以待,整个袁家的女人都齐齐上阵,想要过一个欢喜快活的春节,一时间各房都变得忙碌起来。

    这个当口儿,安宁伯府却来了信,说是五老爷不大好了,想要见一见九姑奶奶。

    崔翎闻言脸色一沉,“不是前些日子还好端端的吗,什么叫不大好了?”

    来送信的是安宁伯夫人身边的董嬷嬷,生了一张苦瓜脸,看起来一副沉重的表情,“五老爷咯血不止,连太医都摇了头,说这样的咯法,熬不过这冬了。”

    她叹了口气,“五老爷想要见九姑奶奶,所以老夫人便叫老奴过来请您回去一趟。”

    崔翎心里乱糟糟的。

    虽然这些年来崔成楷没有对她特别好,可是一个父亲应该尽的责任他还是尽了的。

    再加上当年她母亲罗氏的事,虽然他愧对了恩爱丈夫这个名号,可是说到底,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凡的古代男人,在贞洁和名声大过天的当时,他没有落井下石,只是选择了逃避,实在也不能站在道德的高度上指责他太多。

    不管是罗氏,还是崔成楷,其实都是受害者。

    崔翎不断为崔成楷找着理由,心里那份不想再见他的防线终于还是动摇了。

    她幽幽叹了一声,心里想着,咯血这个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的问题是在止血。若是能止住,然后再慢慢养着,许还是能好的。

    可现在,太医都摇了头,这就说明。崔成楷的血满口地吐,是很难止住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崔成楷真的时日无多?

    想到这个在她幼年时总算还给过几年父爱的男人快要死了,崔翎的心就皱成一团。

    五郎晓得岳父病危,这个做女婿的自然不好袖手旁观,他细细地听了崔成楷的病状,记了下来,交给槐书。“王老太医最近身子好一些了,你过去一趟,问问他老人家,这个病可还有得救?”

    槐书得令去了。

    崔翎小声地问道,“老太医身子刚好,就这样叨扰他是不是不太好?”

    她羞愧地摇了摇头,“说起来,老太医也是被我连累那么大年纪还要遭罪。咱们本该常去看望他的,可这么久来,就只去过了两回。”

    当初崔翎生产的时候。姜皇后为了要害她一尸三命,将赶去给她剖腹生产的王老太医给暗算了。

    七十岁的老人家摔了一跤,昏迷了好些天才醒过来。

    后来这身子便就立刻垮了,虽然养了几个月总算可以站立行走,可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腿脚也总不如从前方便。

    如今恰又是盛京城最寒冷的时刻。老太医的腿一吹冷风就疼,所以近日索性就闭门不出,只窝在床榻上取暖了。

    而这一切,都是受了崔翎的连累,这是她一直以来都不安的原因。

    五郎却安慰她,“老太医可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人,他老人家从来都没有怪过我们。原本我也不想再叨扰他清净,可是岳父的病,不是更重要一点吗?”

    他叹了口气,“你放心吧,如今老太医已经不再给人出诊了,我叫槐书去也不过是问问还有没有得救。”

    崔翎点了点头,她想了想又道,“不然咱们也将两个孩子带上吧。说不定……”

    说不定,这一回就是崔成楷的最后一面了。

    人死如灯灭,那些过往的罪过就都该随风而逝了。

    崔成楷,也不过只是个可怜人。

    崔翎派人去和泰安院老太君报备了一下,便套了马车和五郎一起出了门。

    两个孩子由乳娘带着,左右分别随伺了一堆丫头婆子,这不只是顾全了袁家如今的体面,也是为了安全计。

    毕竟安宁伯府人口复杂,除了嫡枝,还有好些隔了好几层的堂族,若有些没轻没重的,那就不好了。

    再加上如今正值新帝选后之际,大伯母和十五妹那还虎视眈眈着呢,不得不防。

    因安宁伯府和袁家离得近,不过就是几条街的距离,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便就到了。

    早有五房的婆子在二门处等着,见了崔翎连忙引了进去。

    因是这样紧急的情况,所以五郎也没有见外避嫌,直接伴着崔翎一道儿往崔成楷的院子走,还没有到,就听到屋里一阵哭声。

    崔翎心中一急,脚下步伐便就踉跄起来。

    五郎脸色也沉了下来,朝身后的两个乳娘使了眼色,便扶着妻子疾步往里面行去。

    院子外的梅花树下,几个小丫头正好奇的议论纷纷,“那个穿深蓝色衣裳的就是九姑爷?”

    “是呢,是呢!九姑爷长得好看吧?我听说,整个盛京城最好看的男子,除了当今皇上,便就是九姑爷了呢!”

    “当然好看了,只听说过九姑爷英俊无匹,没有想到,真人更比传言之中更好看!”

    “九姑奶奶真有福气,我还听说袁家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呢,九姑奶奶一进门就儿女双全了,天底下有几个女人有这样的福气?”

    旁边不远处,一个衣着清淡的女子听着这些话,望着那院子里消失的背影,不由眼眶中蓄满了泪珠,她咬着唇,拧着手绢,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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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救治




    许是那女子发出的动静有些大了,旁边的小丫头们见到连忙行了礼,“原来是宋姨娘,姨娘也是来看九姑爷的吗?”

    宋梓月脸色发红,咳了一声,连忙摇头,“不,我只是路过。”

    她隐去眼中的痛苦和懊悔,昂着头说道,“五老爷生死未卜,你们不帮忙也就罢了,躲在这里看热闹,是不是有些不大厚道?”

    说完,她挺直脊背,气质如兰地往二房的方向走去。

    小丫头们鄙夷地嗤笑一声,“不过是个姨娘,还以为自己是正经主子呢,竟还管咱们的闲事?”

    倒有个稍微有些见识的丫头说道,“话也不能这样说,我哥哥在大老爷的书房做事,听说这位宋姨娘的父亲冤情平反,就要起复了呢,到时候若是封了大官,她岂不是就要扶正?”

    先出言嗤笑的小丫头不在乎地说道,“你想多了,就算宋大人起复了,宋姨娘也不会扶正的,她可是明过路子的妾室,以妾当妻可是重罪。咱们家又不是那等小门小户不讲究,若当真这样,岂不是要被人笑死?”

    这几个小丫头说话声音太大,尽管宋梓月已经离开很远,却还是清楚地听在了耳朵里。

    她心中无限酸楚,也愁云满面。

    是啊,她的父亲就要起复了,到时候她该何去何从?

    若是留在安宁伯府里,那除非父亲肯出面,否则自己是没有可能被扶正的。

    但若是离开这里,摆脱妾室的身份。娘家也不可能再接纳她,顶多也就是青灯古佛陪伴一生。再也不可能过寻常女子都期盼的相夫教子的生活。

    当初都怪她一时心急,做了不该做的事,将终身押错给了不给押的人身上。

    否则,就算袁家五爷是她肖像不上的人,就是石四爷也是极好的……

    可她有眼无珠。竟然从了崔五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亏得生了一张好容色,却是个色中饿鬼,整日里寻花问柳不说,一到了夜里就喜欢折磨她。

    宋梓月脑海中又闪过袁五郎丰神俊朗的姿容,心中泛起滔天的酸楚来。

    以她的姿色和才情,本来就该配这样的人物才对啊,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但现在也已经晚了。她这样的身份,再也不能继续肖想别的了。

    要么死守在安宁伯府崔家,要么脱离这里以宋氏女的身份去深山老林里剃度出家,往后的她,只有这两条路可以选罢了。

    宋梓月眼中忽然闪过坚定的神色,“不,我不能出家,但也绝不会继续给崔五当妾。一定要想个办法,堂堂正正地成为崔五的妻子!”

    崔翎神色惶恐的进了崔成楷的屋子,看到继母安氏正伏在父亲身上哭泣。

    旁边两个妹子和小兄弟年纪还小。一看到母亲哭,以为父亲死了,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她连忙近到前去,伸手去探鼻息,感觉到手指上还有微弱的气息,便放了心。

    这样手忙脚乱的时刻。已经无暇再估计见礼问好,她对安氏说道,“父亲还活着,母亲就这样哭,还带得弟妹们也一起,外头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父亲怎么了呢。”

    这语气里有抱怨,但安氏这会儿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她平素向来都很有主意,但这一回可是真的怕了,五房原本在安宁伯府的日子就不大好过,若是崔成楷没了,她和几个孩子将来定然过得凄惨。

    安氏也是想到以后的日子必将如同浮波飘零,这才悲从中来忍不住哭的。

    她一时沉浸在悲切之中,倒没有想到这一点。

    听了崔翎这指责,便立刻回过神来,硬生生地将眼泪给止住了。

    崔翎叹了口气,晓得多说安氏也无济于事。

    她只好对着身后的木槿说道,“把我送给弟弟妹妹们的礼物拿出来。”

    又转头对着安氏说道,“母亲,弟弟妹妹们还小,在这里也不能帮上什么,屋子里人太多,恐怕对父亲的病情也不利。不如请了各自的嬷嬷带他们出去,到厢房里候着,您看可好?”

    崔成楷就算还有一口气在,可屋子里那么多人,又哭又闹吵吵嚷嚷的,也要被闹得神伤,这对于一个正常来说都不能负担,何况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安氏察觉崔翎有些不一样了,身上的气势凌人,一时间便将她继母的威严给扫荡无踪。

    若是在以往,她定然是有千不肯万不愿的。

    可现在,正是崔成楷要紧的时刻,她不知不觉就听从了崔翎的话,叫人将几个孩子给送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清静下来,只剩下崔翎,五郎,还有安氏。

    崔翎轻轻拍了拍安氏的肩膀,“母亲,现在哭是没有用的,有这个时间你不如将父亲的情况好好地跟我说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了想,“若是有父亲的病案那就更好了,我听人说,咯血只要能够止住,慢慢将养还是能好起来的。”

    安氏擦了擦眼泪,“就是去年才得的咯血的毛病,前些日子从你那回来后,已经好了许多,不知道怎么了,这两天忽然严重起来。”

    她顿了顿,“而且越来越重,满口满口地吐血,不管用了什么法子,都止不住。请了太医来,都只摇头,说熬不过今年冬天了,让准备后事。”

    崔翎皱了皱眉,“怎么没有看到有太医在?”

    论理,崔成楷这样严重的时刻,屋子里总要有个太医在才像话。

    就算请不起宫里的太医,那么有名望的大夫总要留一个在左近的。

    可这里,却除了五房的人外,谁都不在。

    安氏一想到这个就又难过起来。“一开始的时候,你祖母和大伯母都还挺放在心上。但你父亲的病,看诊拿药都花了不少钱,还一点起色也没有。”

    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落下来,“恰逢你祖母身子也不好,她没有精神继续管。你大伯母这里就……”

    安宁伯府人太多,用度开销特别大,尤其是这几年,她这一辈的都娶的娶嫁的嫁,一下子花掉了公中太多的钱。

    所以,大伯母手头应该是十分拮据的。

    若是能够治好的病,想来大伯母也不会冒着被冠上冷血无情的罪名刻意停了崔成楷的救治,可来来回回已经有好几个太医叫了回头。她那里自然就不会再去请新的太医。

    说到底,还是五房没有什么进项,五夫人安氏的陪嫁也不丰厚,却偏偏有四个孩子需要养,大伯母早就不耐烦了的缘故。

    崔翎目光一凛,心中不由唾弃起大伯母来。

    亏得她前些日子还要自己想办法去说服皇帝立十五妹崔芙为后,只不过因为自己没有肯,她就对崔成楷断开了医药上的援助。这简直太过丧心病狂了。

    她冷哼一声,对着五郎说道,“父亲这样子不行。你还是去请个太医过来瞧瞧吧。这里,我和母亲守着便成。”

    五郎也没有想到崔家五房的日子竟然过得那样不好。

    在他的印象里,家里有人得了病,只要还没有咽气,那是不管要花多少钱都要竭力救治的,一两个太医说不好。那就再请别的太医。

    怎么能够人还有气,却没有了救治的人?

    这还算是什么簪缨世家,名门贵族?

    由此可见,他的妻子崔翎未出阁时在崔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想到这里,不由心疼地拍了拍崔翎的肩膀,“那你在这里,我去请太医院的唐太医去。”

    唐太医是王老太医的衣钵传人,虽然没有当院判,但水平却很高,是整个太医院的顶梁柱,平素专项负责太后皇后,外面的人是很难请的。

    但如今新帝和五郎的关系不一般,唐太医又是王老太医的弟子,五郎出马,还是可以请得到的。

    这期间,崔成楷虽然没有醒,可却又无意识地吐了一回血。

    崔翎亲眼看到他满口地吐着鲜红的血,因为来不及接,都弄到了被褥上,心情简直糟糕透了,也心疼透了。

    早先的时候听说,也料到这个病会很麻烦。

    可真的亲眼看到时,还是觉得很震撼,那些血鲜红,染在了被褥上,顿时一股血腥气涌上来,整个屋子都有血腥味道,带着一种死亡的气息,叫人不寒而栗。

    崔翎垂目,看到崔成楷的略带花白的胡子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

    她猛然就想起从前年幼时,崔成楷拿着胡子去蹭自己柔嫩的小脸,她忙不迭皱眉躲开,然后激起他一阵哈哈大笑。

    他将这当成了是父女之间亲近的游戏。

    而现在,他的胡须尚在,可颜色却已经灰白。

    崔翎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她低声叹了口气,“父亲,你可要好好的……”

    她和安氏一起将被褥换了,又亲自用手帕给崔成楷染红了的胡须擦干净。

    等到平静下来,这才对安氏问道,“父亲一直都是这样的?”

    安氏红着眼睛点头,“白日里还好,夜里多些,差不多每回都要弄脏被褥和衣裳。为了这个事,你大伯母背后也没有少说。”

    她委屈极了,“可这病人的事,又不是故意的,怎么能这样?”

    崔翎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安氏的肩膀,“母亲的委屈,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吧,父亲的病只要还有一线机会,伯府不管,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万不能撒手不理。”

    她目光微抿,“总不能眼睁睁地叫我的父亲就这样死去吧?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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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15:52 | 显示全部楼层
170 打脸




    血缘,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说不清楚,道不明白,也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就好像崔翎的躯壳里明明装了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可她身上流着崔成楷的血,就难以抑制地会和他亲近,对他产生孺慕之情。

    看到他颓废沮丧会难过,看到他意气风发会高兴,看到他垂死挣扎奄奄一息会心疼。

    如今,她曾经怨恨过嫌弃过也冷漠相待过的父亲,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这里。

    他面色如纸,苍白中隐约带着青气,一动不动,好像生命就这样一点点地将要流逝。

    崔翎心中一阵难以克制的疼痛涌过。

    她抬头望着安氏,才数月未见,安氏的眉梢就爬上了好几道皱纹,鬓边也长起了白发,看起来神色枯槁,仿若也曾大病一场。

    安氏察觉到崔翎的注视,目光里带着感激,“我忙着照顾你父亲,虽然着急府里不再给延请太医,却没有想到要向九姑奶奶求援。”

    她颤抖着嘴唇,一副懊悔和痛苦相交杂的模样,“若是我能早些派人知会你,也许你父亲这会儿的情形,还没有这样糟糕。”

    这一回是安宁伯夫人看崔成楷确实不行了,为了不落人口实,这才肯派人去请崔翎。

    安氏低头偷偷抹了抹眼泪,“你两个妹妹都没有说人家,戎哥儿年纪还小,我在这家里也说不上话,若是你父亲没了,我们的日子该……”

    她似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打了自己的嘴,“不,不,瞧我说的什么话。姑爷去请唐太医了。唐太医医术高明,一定可以将你父亲救回来的!”

    昔日也算是个坚强有主意的女人,可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却还是方寸大乱。

    崔翎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好轻轻拍了拍安氏的背,“母亲不必太担心了。我不是说了吗,父亲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她勉强露出笑容来,“弟弟妹妹都还小呢,父亲得看着他们长大成婚才行!”

    安氏听了这话,连声说对,忙不迭地点头。

    也许是多日压抑的情感终于得到了宣泄,漂泊不定的心终于有了依靠,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崔翎倾诉着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心情。

    崔成楷所受到的待遇,她和几个孩子的委屈。她对崔成楷的感情,以及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

    一开始还只是小声地抽泣,到后来说到崔成楷若是没了,她和三个孩子即将在伯府之中受到的排挤和委屈,她甚至不能控制地放声大哭起来。

    崔翎暗自叹了一声,觉得安氏的日子过得也不容易。

    她连忙从怀中取出手绢。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替安氏擦拭干眼泪,就这样静静地陪在一边听着安氏重复地说着那些话。

    心里竟然奇异地涌上了一丝怜惜和心疼。

    原本她和继母并不亲厚,彼此之间都保持着冷静疏离的距离,她不曾忤逆安氏,安氏也没有苛待过她,算是换一个井水不犯河水。

    她没有将安氏当母亲那样敬重过,所以安氏自然也不会拿她当亲生女儿那样疼。

    彼此之间,虽是家人,可更像是普通的亲戚。客气而疏远。

    崔翎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这个陌生的继母有什么怜惜的情感。

    可现在,在崔成楷奄奄一息的时刻,她竟然莫名地第一次对安氏产生了亲近的感觉。 听到安氏受到的冷待,她跟着难过,安氏说起未来的迷茫和忐忑,她竟也跟着不安。

    所谓感同身受,崔翎头一次在并不怎么亲近的继母身上感觉到了这一点。

    她心里想,或许是因为她如今也是母亲了吧。

    五郎很快就将唐太医请到了安宁伯府,因为事态紧急,并没有去跟大伯父或者大伯母报备,直接就将人领进了崔成楷的屋子。

    唐太医看到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崔成楷时,眉头就是一皱。

    等到把脉问诊将医案看完之后,更是深深地长叹一声,“五老爷这是被耽误了呀,先前的药虽然也是治咯血的,可却用得太猛,对五老爷这样身子虚弱的人,不只不顶用,反而还有损伤。”

    崔翎闻言十分紧张,“那……那还有救吗?”

    唐太医面色凝重,但却点了点头,“唐某只能说尽力一试。”

    虽然这话说得很保守,但崔翎看到了唐太医点头,这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线希望。

    不论如何,总比那些直接叫了回头的太医说的强,至少唐太医还肯一试。

    等到唐太医开了方子出来,她立刻叫槐书去抓药,然后由桔梗亲自去熬药,一点都不肯假手于人,尤其是安宁伯府的其他人,她现在信不过。

    因为崔成楷属于危重病人,所以唐太医便在安宁伯府多留了一会儿,非要看着桔梗将药熬出来,然后检查汤药的浓度,这才肯喂送到崔成楷的口中。

    等到再把了一次脉之后,唐太医这才告辞,“五老爷的脉象平缓了下来,今夜最好要仔细看护,若是他能整夜不咯血,止住,那这一劫算是躲过了。”

    五郎和唐太医关系颇好,感激了一番,付了足够的诊金,亲自送了他出去。

    等到再返转回来时,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

    崔翎眼看着早就过了晚膳的时间,这里崔成楷生死未卜,自然没有人想得到要去大厨房拿饭菜,可大伯母竟然也没有派人送来,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声,不由冷笑起来。

    她没有想到,她的父亲还没有死呢,那些人就敢如此怠慢五房。

    也不敢想象,若是崔成楷当真过世了。安宁伯府的其他人又该怎样作践她的弟弟妹妹们。

    崔翎叫了院子里的一个婆子过来问话,“世子夫人有没有安排晚膳?”

    那婆子面上一惊,“九姑奶奶还没有用饭?”

    她连忙垂下头来,“院子里的下人们倒都已经用过晚膳了。奴婢还以为主子们也用过了呢。不然,老奴去大厨房问问看?”

    安宁伯府因为人口众多,所以各房的饭菜都是直接从大厨房按例派送的。

    菜单是世子夫人亲自定的,各有份例,两个月一换,等到晚膳的时间。由各房去派丫头婆子去取,然后吃完了再将餐具收回去。

    当然,若是遇到特殊的情况,大厨房看到哪一房没有将饭菜领去,也总会派个人送过来,再不济也是要问一声的。

    可现在,崔成楷都这样了,各房没有个人来看望也罢了,她还乐得那些人不要聚在这里将空气都弄浑浊,但连个饭菜都不送来。会不会也有些太过分了?

    五郎脸色也很不善,但他比崔翎更懂得隐忍。

    他寻了五房的下人问过,晓得院子里也有个小厨房,平素并不煮饭,只是用来熬粥煮药的,翻箱倒柜都没找到什么东西。

    槐书也十分气愤。“安宁伯府的规矩也太差劲了,咱们好歹是客,来这里没有人招呼也就罢了,竟然连个晚饭都不留!”

    五郎目光一凛,有冰寒杀气闪过,“新帝刚刚登基,安宁伯是朝中重臣,常被留在御书房商谈,他或许并不知道岳父病成这样,也不知道咱们来了。”

    他顿了顿。冷笑起来,“安宁伯夫人听说也病了呢。”

    因为他和崔翎拒绝过世子夫人赵氏的请求,所以安宁伯夫人病了,世子夫人便也故意装作不知道,是要给他和崔翎。来一个下马威吗?

    这是笃定了他和崔翎会顾忌安宁伯府的脸面,不将这事说出去,所以才如此吗?

    五郎嘴角露出一抹冰霜般的笑容,“槐书,去有间辣菜馆买几桌酒水来,除了五房,也给安宁伯夫人和其他四房屋里各送一桌。”

    世子夫人和其他几房不是想故意装作不知道他和崔翎来了吗?

    他就高调地告诉他们,既然安宁伯府都穷得招待不起亲戚了,那么没有关系,他来宴请。

    安氏一直处于呆愣状态,经过这么一折腾,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结结巴巴说道,“姑爷,这样岂不是直接打了大嫂的脸面?她若是恼羞成怒,该……”

    崔翎安慰她说道,“母亲这可就想岔了,有些人你退一尺,他就要进你一丈,吃定的就是你不敢和他撕破脸。”

    她冷笑起来,“这家里当家主事的虽然是大伯母,可她还不是安宁伯夫人呢,祖母且不去说,祖父可是最要面子的人。”

    对于赵氏这样的人,就是该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好叫她知道疼。

    至于祖父那里,就算他对崔成楷这个儿子已经放弃了希望,可到底是曾经寄予过厚望的儿子,或许他私底下也不想再管他了,但他可以自己放弃,却容不得别人放弃。

    安氏想了想,自从崔成楷病倒之后,五房吃的亏何其之多?

    她隐忍退让一点用都没有,只会让其他人更加小看她,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与其如此,还不如仗着姑爷和姑奶奶在,狐假虎威一回,真真切切地反抗一次。

    若是不成,顶多也还过着原先的日子,可若是能叫安宁伯知道了,他肯护着他们一回,以后的日子也就不会那样难过了。

    这样想着,安氏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就如此吧!”

    ps:

    雨夕颜开新书啦!《嫡姐》隆重上传,书荒的朋友们又有一本值得期待的好书看了。

    简介:永宁侯府的六**肤白貌美身材正,是白富美中的战斗机。

    可她却是庶女奋斗史里,体弱多病早死短命,被庶妹取而代之的炮灰嫡姐。

    身为女配她很低调,可是女主竟想睡她老公,住她房子,打她孩子?

    妹妹啊,做人哪,最重要的是开心,姐夫什么的就不要肖想了。

    还有这位公子,我不想和你做朋友啊,谢谢。

    ——炮灰虽易,逆袭很难,且行且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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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过世




    安宁伯崔弘锦气急败坏地闯进了安宁伯夫人的卧房。

    他抓起一个花瓶就劈头盖脸地往安宁伯夫人的榻前扔去,“你个混账老婆子,这都是做的什么混账事!”

    安宁伯夫人一脸地震惊迷茫,“伯爷,您说什么呢?”

    她脸色苍白,精神也不好,一直都躺在床榻上休息,好几天都不曾下床了。

    崔弘锦恶狠狠地说道,“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你不知道?”

    他指着五房的方向,“成楷病得快要死了,你告诉过我吗?你的好媳妇连太医都不给人请了,你知道吗?九丫头带着袁家姑爷回来了你晓得吗?你的好媳妇连晚膳都不给五房传了你听说了吗?”

    崔弘锦越说越气愤,到后来直接跑到榻前,将安宁伯夫人的被褥给掀开,“袁五郎从有间辣菜馆定了好几桌席面,一桌一桌地送给各房,你知道吗?”

    他冷哼一声,“给你的酒水,就在外头摆着你,你闻不到?”

    安宁伯夫人先是一头雾水,后来仔细盘算了一下,总算是听明白了。

    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但仍然还想要强辨一声,“成楷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的亲生骨肉,他病了我能不心疼?他一直咯血,有一阵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说着,她倒是哭了起来,“只是我以为他只要养养就能好了,谁知道……她们谁都没告诉我,许是怕我知道了伤心。”

    崔弘锦冷眼望着安宁伯夫人。“你倒是一声病了,就什么都能推过去了。”

    他心中愤怒,终于还是又砸了一个花瓶这才了事,“那么你的好媳妇呢?你向来最看重赵氏。她做事样样桩桩都经过你,你怎么会不知道她对五房的所作所为?”

    他指着安宁伯夫人身边的几个嬷嬷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虽然号称不管事了,但这府里哪件事能够瞒得住你?这些人,不都是你的耳目吗?”

    安宁伯夫人最喜欢弄权。却偏偏要装作一副不理事的老封君模样。

    看起来怡儿弄孙,在享受着清净的养老生活,可是实际上却总对府里的管事权利念念不忘。

    虽然已经让世子夫人赵氏当了家,可是暗地里,那些管事却都是她的人。

    她身边的几位嬷嬷也都充当起了耳目,不论府里发生什么事,安宁伯夫人总是能比世子夫人赵氏还要早知道。

    这会儿虽然是病了,但她那颗争强好胜的心却一点儿都没有改变过。

    所以,崔翎来了,是和袁五郎一块儿来的。来了之后五郎去请了唐太医过来给崔成楷看病,后来又出去买了席面酒水进来,这些事,安宁伯夫人是都知道的。

    一开始,她只是单纯因为讨厌崔翎这个孙女儿,所以不想要见她。

    恰好。安宁伯夫人又病着,所以她将计就计,就躲着不出来。

    后来,见袁五郎去请了唐太医,她觉得家事丢脸到了外头,这个面子上挂不住,所以就索性装作不知道,随便五房去折腾算了。

    反正,太医们已经给崔成楷下了定论,说他不行了。

    她自己生的儿子。快要死了,她心里当然也是难过的。

    若是唐太医能将人救回来,自然是好事一桩,若是不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她还能怎么着?

    所以,她虽然不肯出面,但是却一直叫人不动声色地打听着五房的事儿。

    后来听说唐太医走了,崔成楷暂时没有事,她还高兴过一回呢。

    至于后来,世子夫人赵氏没有将五房的饭菜送过去,她也觉得不妥,可这个时候再出面干涉也已经晚了。

    再说,这件事也是可以圆得过去的。

    毕竟府里的饭菜,是大厨房一手准备的,各房都要去领才行,府里那么多人,那么多房,还有些血脉其实很疏远的堂亲也在,一时弄混了忘记了疏漏了,也是可能的。

    她就装作不知道吧。

    只是,安宁伯夫人没有想到,袁五郎竟然是个这样不顾及颜面的狠角色。

    他叫人去酒楼里买了席面回来吃也就算了,竟然还各房都送了一桌,这简直就是无情的巴掌落在了世子夫人赵氏的脸上,也落在她脸上。

    但是,这件事情总算也有替罪羊,她可以称病不知,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赵氏头上去。

    本来就是赵氏心怀叵测,非要借此来报先前崔翎不肯说情之仇,如今被人打了脸,也算是自找的。

    安宁伯夫人原本以为就这样躲着就好,谁知道却还是被安宁伯崔弘锦看了个究竟。

    崔弘锦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成楷是你儿子,你放着还有气的儿子不医,委屈嫁了高门的孙女,好好好,孙女儿你不喜欢,但孙女婿可不是一般的人,袁家是你可以随便欺负小看的吗?”

    他一番痛陈,口水喷了安宁伯夫人一脸,“新帝大封袁家,什么意思你是看不明白?这是要抬举袁家啊!若不是袁家没有适龄的女孩儿,你以为还会选什么皇后?”

    崔弘锦冷哼一声,“就十五那个狂妄样,小九不肯说这个情是对的,偏你们这些无知妇人还记恨上了,真是愚蠢!”

    安宁伯夫人被这一番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责骂一下子激起了心里藏着多年的委屈。

    她最近几个月来,饱受着鬼怪折磨,身子一直就不好。

    这么一激动,就猛然也吐出一口老血来。

    她见自己也吐血了,想到了前些日子去看崔成楷时那满口满口的鲜红,心一下子就慌了,越慌就越乱,越乱就越口不择言。

    “崔弘锦,你自己做事不地道,现在倒是来骂我了,什么事情你都怪在我头上吗?”

    安宁伯夫人舔了舔嘴边的血腥气,“成楷原来是多好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是不是也要怪我?你也不想想,那么大的事,若不是你默许了,我敢这样自作主张?”

    她愤愤地说道,“成楷是我亲生的,他病了我能不心疼?你以为我就愿意叫他默默地死掉?你以为不再请太医来我很光荣?”

    一边说着,她一边嚎啕大哭起来,“是家里捉襟见肘,实在没有多余的银两去耗费了,我这才默许了赵氏不再延医的请求啊!”

    安宁伯夫人越说越委屈了,“那我请问你,你堂堂一个伯爷,为什么连家都养不起了?连儿子看病请太医的钱都用不起?”

    她不管不顾指着崔弘锦道,“是因为你不肯分家,养了一大家子没用的人,连隔了好几房的堂亲都要养着,给他们好吃好喝好住,跟自己的儿女一样的待遇!”

    崔弘锦看安宁伯夫人越说越不像话,下人们还在呢,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他这个一家之主,以后还要怎么摆威严了?

    他立刻打断了安宁伯夫人的话,“胡说八道什么?你错了倒还有理了?”

    安宁伯夫人也不知道有了什么勇气,从前这些话她可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的。

    就算憋在心里难过死了,就算再不情愿,可是这些话她也只能闷在心里,一句不是都不敢说安宁伯。

    她嘴角的血还挂着,也不擦,口中不停下来,“我说错了吗?你是自己享受当一家之主的威严,为了别人一句拍马屁的家主,就委屈自己的妻儿受苦。你去看看,盛京城里的名门贵妇们,有哪个像我们家似的,那么大的府邸,需要好几个孙女儿挤一个院子的?”

    安宁伯崔弘锦怒不可遏,“你还说?我跟你说的是成楷和小九的事,你和我扯分家?我还就告诉你了,只要我活着一天,崔家就不能散,绝对不分家!”

    他指着安宁伯夫人说道,“你认不认随便你,若是明儿家里苛待五房和小九的事,有零星半点传出去的,就都算在你头上。”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别和我扯杨氏,她能有今日,也都是因为你!”

    将话说完,他就愤怒地再扔了一个花瓶,然后拂袖而去。

    安宁伯夫人被气得一口气憋不上来,竟然昏了过去。

    旁边早就吓得呆若木鸡的嬷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去掐安宁伯夫人的人中,掐了半天都没有反应。

    这几个嬷嬷这才晓得着急,一边吼着“老夫人昏过去了!老夫人昏迷了!”一边惊惶地跑到了世子夫人杨氏的屋子里,打算要回禀,然后请太医。

    杨氏对着院子里满桌子的珍馐美食发愁了好久,心里想着这件事定然是要被伯爷知道了,安宁伯是个严厉的人,他才不会因为她是儿媳妇而留情面。

    所以,她果断地选择了避开这个风头。

    趁着世子今儿不在家,又出去花天酒地了,院子里都是她的心腹。

    她十分严肃地警告了院子里的人,假装她娘家有事,晌午就出了门,说好了要住一宿。

    所以,崔翎回娘家这件事她不知道,饭菜的事她也不清楚。

    世子夫人杨氏想得美,这样的话,整件事就都与她无关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安宁伯夫人院子里的嬷嬷就过来回禀,那些被严重威胁警告过的仆妇们自然不敢说实话,都只按着杨氏设计好的话来说。

    安宁伯夫人身边的嬷嬷们只好再去求了世子夫人的长媳,这才有人去宫里头求请太医过来。

    这一来一回耽误了事,等太医到安宁伯府时,安宁伯夫人的身子早就已经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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