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仙途》作者:沉香灰烬（完结）

薰衣草

文案：
穿越前她厌倦了自己被上天厚爱的绝世容颜。
于是上天如她的愿，穿越异世后容貌普通资质平庸。
有个容颜绝世天纵之姿的弟弟，还有随时对她冷嘲热讽的绝世大能魂魄。
还有个对她爱理不理的灵兽。
唉，安静种田，‘艰苦’奋斗吧。

薰衣草

《悠然仙途》   作者：沉香灰烬

文案：
穿越前她厌倦了自己被上天厚爱的绝世容颜。
于是上天如她的愿，穿越异世后容貌普通资质平庸。
有个容颜绝世天纵之姿的弟弟，还有随时对她冷嘲热讽的绝世大能魂魄。
还有个对她爱理不理的灵兽。
唉，安静种田，‘艰苦’奋斗吧。

第一章：贼老天听到她的呼声

　现代都市的黑夜，也好像白天一样。霓虹灯太多了，太明亮了，这样的不夜城，在小春的生命中实在经历太多。
　　酒吧的光线昏暗暧昧，挂着琉璃珠帘的舞台上，一个身材妖娆的女孩正在跳舞，她穿着比基尼，一头酒红色的长发让她甩得像蛇一样。音乐的节拍是慢摇，浑浊的音质震颤着心脏。
　　小春举起一杯酒，看向旁边陪伴自己多年的朋友，他沉默喝着酒，不说话，穿着白衬衣干净儒雅的样子和这里真正的格格不入。
　　“你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愿望吗？”小春说。
　　原晨说：“不知道。”
　　他喝了一杯白兰地，面不改色。
　　“大学的时候，我就想喜欢一个人，随便什么人……反正别喜欢我就好。后来发现，哪有什么人值得喜欢……大多数的人……”小春的纤纤玉指指向自己的脸，笑着说，“大多数的人遇到我这张脸，好像都中了毒一样。”
　　就算灯光昏暗，她那美貌绝伦的脸仍然非常清晰，睫毛浓密得好像承受不住什么重量，压成非常妩媚的弧度，白玉一般的肌肤，让她花瓣般粉色的唇显出透光一般的嫩。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和你在一起吗？”小春笑着说，“因为你不喜欢我。”
　　原晨依旧沉默，他喝着酒，把玩酒杯。
　　小春也不再说话，两人一杯接一杯喝着，小春想忘了明天还要飞去法国洽谈银行业务，想忘记形形色色的人，无论男人女人，无论他们对自己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终于，有人走过来，脚步声轻慢。
　　小春喝高了，头靠在沙发上，原晨表情复杂地看着她沉睡的面容。那个站到身边的男人他完全不想理会。
　　“原晨。”男人开口说，“季小春是我的人，你要是再带她来这种地方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原晨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再漠不关心地低下头，男人打横抱起小春，走出了酒吧。原晨拿着酒杯递到眼前。他说：“没有男人会单纯地十年如一日对一个女人好，季小春，你为什么装傻……”他喝尽杯中透明的液体。
　　季小春醒了，她还没睁开眼睛，正常情况下，她如果睁开眼睛，看到的必然是正盯着她看的辰彦。然后迎面一个深深的吻，然后听到他低声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季小春不喜欢，所以她仍旧闭着眼睛。只是今天的阳光太亮了，有些刺眼，猩红一片。
　　其实当男人当到辰彦的份儿不容易，外资公司总经理，英俊潇洒，风流不羁，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家世雄厚，别墅跑车应有尽有。他向来弃女人如敝屣，可惜，干嘛喜欢她，干嘛爱上她。她不喜欢任何人爱上她。
　　虽然不喜欢，但是季小春懒得花力气离开他，等他厌倦了，自然会放开的。
　　算了，今天还要上班呢。季小春心里叹息了一声，还是慢慢睁开眼。嗯……天空很蓝，万里无云。
　　等等……天空？小春才感觉到浑身疼痛，虚软无力。难道……辰彦终于受不了扔她出来了，这么狠？小春抬起手想遮挡一下刺目的阳光。然后她看见自己干瘦的小手，看样子只像是一只孩子的手。
　　小春终于慢慢从地上半坐起来。环顾四周，青砖瓦房，她的左边是一口井，右边灌木丛无数，一扇门虚掩在灌木丛之后。再看看自己，不得不苦笑了，老天爷厚待了她二十三年，终于打算虐待她了。
　　看看这破旧的衣服，还是宋朝的样式，小身板瘦得出奇，又黑又脏，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了。小春摸了摸自己的头，还好，头发是整齐的双髻。她扶着地站起来，又是一阵的头晕眼花。小春扶住额头，踏进灌木丛，理开枝枝叶叶，打开了那扇虚掩的门。门外是条小道，两边也是墙，看来她还在这座建筑物里。她扶着墙壁，尽量走得慢些，这小孩肯定有低血糖，她眼前景物都是模糊的。
　　“小春！小春！”终于，她听到了叫喊声，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子向她冲过来，抱她在怀里，“唉，你去哪儿了？小夏找不到你可着急了！”
　　小春靠在她怀里，有气无力地问：“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小春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季家小姐，季小春啊！”
　　不是吧，小姐还混得这么差？季小春勾唇一笑，然后终于，晕过去了。她的意识朦朦胧胧，好像来到了一个非常温暖的地方，四周都是橘红色的暖光，其中更是有一团青色在其中，那团青色给她一种非常熟悉、依恋的感觉。小春想去碰碰那团青色，但还没等碰到，四周的橘红色迅速消散，她又醒了。
　　还好，这回是屋顶，小春侧过头，发现床边睡着一个小孩。六七岁的样子，软软的黑发束在脑后，青丝几缕粘在她稚嫩的侧脸上，皮肤倒是又白又嫩，惹人疼爱的样子。
　　小春想了想老婆子的话，试探性地喊：“小夏？小夏？”
　　小孩动了动，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到小春醒了，小孩露出微笑，扑上床抱住她。头放在她的胸口依恋地说：“姐姐终于醒了，小夏都要吓死了。姐姐去哪儿了？我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
　　“呃……”小春说，“我也不知道，脑袋晕得厉害。”
　　这时候刚才那老婆子端着个碗进来了。小夏跳下床榻像老婆子去：“刘婆婆，我来吧。”她小手接过刘婆婆手中的碗，向小春走过来。小春打量了一下那个碗，土陶碗，碗内装着不明液体，看上去是浊黄色的。
　　那刘婆婆说：“小春，这是我找五小姐的丫鬟要到的红糖冲的水，可好喝了。”刘婆婆伸出小指比了一节给她看，“五小姐可大方了，给了这么多呢。”
　　这里的人还是挺有常识的，知道要给她补充糖分。
　　小夏把碗举到她唇边，轻声说：“姐姐快喝吧，喝了就好了。”
　　虽然小春对这碗里的东西仍旧充满怀疑，可是也不忍拂这两位的好意。何况这瘦弱的小身板确实需要补充糖分水分。小春眼一闭，接过碗当自己在喝药一口灌下去，喝完砸砸嘴巴，其实味道还不错嘛，她倒是还想来两碗，不过估计是没有了。小夏接过她的碗，舔了舔碗沿，很满足的样子。
　　小春一愣，她知道这里物质贫乏估计大家都不讲究，可是她需要一点时间接受缓冲。
　　刘婆婆说：“小春，你今天不舒服就不要去干活了，我去给厨房总管说一声。你有什么就让小夏做。我要去帮忙洗菜，就先走了。中午饭我给你们留在蒸笼里。”
　　小春点头表示她知道了。刘婆婆走了，小夏端着碗估计是去洗了，小春可以好好打量一下这里的陈设。木板床，棉被很薄，有些发黄。不是那种没洗过的黄，是用久了的那种寒碜。这房间里还有个掉漆的老旧柜子，上面的铜扣都有些氧化发黑了。除此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小春抬头望屋顶，这房子盖的还是青瓦呢。
　　她感觉自己力气有些恢复了，就下了床，她那双补了几个补丁的鞋就放在床下，她趿拉着鞋，还是觉得有点晕，扶住了旁边的柜子。
　　上面有东西……
　　小春看去，那好像是镜子，她拿起那面镜子，用袖子擦去浮尘，看到铜镜里一张模糊稚嫩的女孩子脸。这下，小春是真的想苦笑了。
　　单眼皮，颧骨有点高，嘴唇干巴巴上下都差不多厚度，再加上这身黄色的皮肤。不用想也知道，这女孩不好看啊。但是另一个小女孩却长得白嫩可爱，看来不是环境的问题。是遗传得差，她真的变丑了。
　　当你拥有一样东西时，你并不觉得它有什么特别，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它。但是失去了，那种感觉却有点古怪了。
　　这该死的贼老天，是满足她的愿望了吗。小春觉得好笑。
　

第二章：艰苦种田生活

　小春蹲在一旁，看小夏在土砖砌成的简易灶台上忙上忙下。她其实也挺想帮忙的，无奈她现在什么都不会。小夏点燃救火柴扔进灶膛里，又拿一旁的烧火棍在灶膛里捣弄。火一下子旺起来，小夏露出个笑容。她又拿起旁边的瓢，走到小厨房外的水井边，在木桶里舀了水倒在铁锅里。
　　小春有点崇拜她那小身板了。她以前出身就好，虽然在农村住过几年但基本是在城市长大的，父母又宠她不怎么让她干活。到了上学时代她人长得好看又聪明又不骄纵，大家也宠着她。到了工作时代基本是辰彦替她包办一切，她又是吃穿不愁。总之，她那二十多年就没受过苦。其实小春不喜欢那种生活，但是谁知道呢，小春有一颗坚韧的女强人的心，但是大家都只看到她美艳绝伦的外表。
　　小春说：“小夏你这么勤劳能干。以后哪个人要是娶了你就有福气了。”
　　小夏一笑：“姐姐你又说笑，我是男孩子怎么会有人娶呢，应该是我娶别人才对。”
　　季小春惊了，不过她又不动声色地掩下去。仔细打量这个弟弟。他们衣服都差不多，看不出原来到底是个啥样，都是五颜六色的补丁。他又长得这么好看，水嫩的皮肤，又大又黑的眼睛，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只是清脆悦耳，难怪她会认错。
　　小春说：“就是打趣你呢！”她起身向厨房外走去，决定做个锯嘴葫芦，不然一不小心就要露馅儿。这院子很小，简直算不上院子，庭院里有个花台，不过里面种的不是花而是菜，庭院大部分的地方也是种的菜。角落里搭着个架子，覆着茂密的藤蔓，看那垂下来的东西好像是丝瓜？小春也不太确定，她很多年没有看到过菜长在地里的样子了。
　　庭院一旁是围墙，另一旁就是三个房间。小厨房就是其中一个改过来的。另两个应该是她还有小夏还有那个陈婆婆的卧室。那卫生间在哪儿？
　　不会就地当成菜肥吧？小春想到这个可能性，一阵头晕。
　　她向菜地走去，辨认菜种，顺便检查有没有蛛丝马迹。那丝瓜藤蔓倒是可疑。小春望着藤蔓皱了皱眉，向那儿走去，果不出其然，藤蔓围住的地方有个木桶，看样子，辨气味……是马桶无疑。
　　小春这才觉得，穿越真的一点都不好玩。幸好她还小，没有来葵水。不然会更麻烦。
　　“姐姐，你去哪儿了，快来吃饭了。”
　　“好。”她遥遥答道。
　　中午饭是两个馒头，一盘绿油油的小白菜，一碟腌咸菜。小春手里拿着那个馒头看着桌子上的菜，无从下口。小夏吃得挺香的，看小春没动：“姐姐，你怎么不吃，胃口不好吗？”
　　“没有……”小春说，她夹了一筷子小白菜放进嘴里，没有油这菜果然不好吃。她强迫自己咽下去，又吃了口馒头。
　　想起以前鲍鱼海参的奢侈生活，再看看这一切，只能感叹世事难料啊。她虽然很饿，可是看着这些真的吃不下去，吃不下去也要吃。小春吃完了馒头，喝了碗蒸菜用的汤。
　　她能习惯的，小春想。
　　下午躺在房檐下晒了会儿太阳。暮色渐近的时候刘婆婆回来了。她看上去挺高兴的，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小春，你好些了吗？”
　　“嗯，我好多了。”小春点头，看到刘婆婆手上拿着油纸包着的什么东西。
　　刘婆婆很欢喜地打开给她看：“今天我去给大少爷送饭，他没吃完的牛肉就赏给我了。”油纸包着十来片很诱人的牛肉片。小春闻到那香味，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小夏在地里除草，似乎也闻到香味，转身朝她们一笑。
　　“我来做饭吧。小春你好好歇着。”刘婆婆走进厨房，小春躺了一个下午早就腻味了。她想帮小夏除草却被他阻止，她也不知道能看什么，只能瞪着天上的云发呆。看到有鸟儿飞过就特别高兴，她对肉太渴望了。
　　按理说她才一天没吃肉，不会很想。可能是这个身体让她太想吃肉了。
　　刘婆婆在灶膛里升起火，看她进来了，对她一笑。小春坐在小板凳上：“刘婆婆，你和我讲讲我们的娘亲好不好？”
　　这是她深思熟虑之后提的问题，这个问题不容易露馅。
　　刘婆婆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从小到大，你就爱问这个问题。你娘亲是个很温柔的人，是老爷的通房丫头，虽然不受宠，但是对我们很好，我还被你娘救过一次，虽然她因为生你难产而死，可临死也记挂着把你托付给我。可惜老婆子没用，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刘婆婆有点感叹。
　　小春想问为什么那个什么老爷不管我，我好歹是他女儿啊。不过她没问。她注意到刘婆婆说的是‘你娘亲’，难道小夏和她是同父异母？
　　刘婆婆揉着面团，继续说：“小夏的娘亲啊，真是个让人搞不懂的人，生下小夏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我还远远看过小夏的娘亲一眼，老婆子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难怪老爷念着她。可是他越念着她就越恨她……唉……小夏被扔在院子里没人照看，还是你好奇去看看才发现，不然小夏就会被饿死了……”
　　刘婆婆看向厨房外，神色唏嘘：“小夏这个名字还是你取的，这孩子也苦。你还有我照料，可原来这孩子只有个不爱理他的丫鬟……唉，我看少爷小姐们生活气派，要什么有什么。你们却什么都没有……真是难受……”
　　小春没说什么安慰她，她并不觉得要什么有什么的生活有多快乐。看刘婆婆烧饭，她在一旁看着暗暗学习。等一会儿小夏进来了，和她说了会儿话，无非是关于种菜的。他看上去不过七八岁，而小春本身看上去也就十岁左右。两个小孩子安安静静坐在小桌子边，烛光模糊，这一幕还挺温馨的。
　　小春想，这就是她在陌生世界的第一天啊，想起来真是像在做梦，父母，辰彦，原晨，她和他们恐怕再难相见了。幸好小春原来还有个小她一岁的妹妹能给父母养老，小春望着门外，天上到处都是星子，非常漂亮。
　　那些牛肉三个人分着吃掉了，刘婆婆说她吃过了，把大多数牛肉都留给了他们。吃完饭后刘婆婆烧了些水，大家洗了脸和脚就各自回房间睡觉。小春虽然觉得不卫生，但也没办法，这贫困的生活必须要忍受啊。水虽然不是问题，但是柴也是很难得的。
　　对着黑夜里那个黑漆漆的马桶看了半天，小春屏息，勉强自己坐在上面解决了生理问题。回到房间里，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她和小夏一间房。反正两人是姐弟又是小孩子，这不是问题。
　　小夏还没睡着，等她上了床就贴在她身边，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小春看到他衣领里有什么闪亮的东西，便理开他的领子看。是个银锁，用根红线穿着，看起来不起眼。
　　小春帮他理好衣服，又把被子理好，轻声说：“睡吧。”
　　小夏说：“姐姐，你今天去了那儿吧。”
　　小春一惊，他知道什么？
　　小夏嘟嚷：“你老是说哪儿有什么东西在喊你，是哪儿啊？你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小春念的理科，大学读的工商管理，她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对这些鬼怪之说最是不屑了。不过这听上去有点邪乎啊。还有就是那团青光。小春疑惑，她低头看小夏还看着她，便说：“那儿什么都没有，睡吧。”
　

第三章：她的烧火丫头生涯

　第三章：她的烧火丫头生涯
　　小春又在家歇了一天，终于要和刘婆婆去干活了。
　　天还没亮刘婆婆就叫醒她，小春睡眼朦胧，洗了个冷水脸就立刻清醒过来。她们走出那条小巷，场景立刻气派起来，和小春去苏州旅游看到的园林很像。中国古代建筑布局讲究随性诗意，不像西方建筑花园布置都遵循对称美，花园景物都很好看。房子雕梁画栋，朱红色的廊柱，斗拱飞扬，看来是个大户人家。
　　两人一道进了个院子。院子里热闹得很，有些青衣打扮老婆子的还在洗菜。小春看了眼刘婆婆，她和她们的打扮是一样的。小春又看到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抱着柴火进一旁的间屋子里，她穿了一身和她差不多的补丁套装。看来她不是个例啊。
　　“小春你去烧火吧，我要去洗菜了。”刘婆婆说。小春点点头，走到堆满柴火的角落。两个壮年的汉子正在砍柴，那亮锃锃的斧头看得她有点怔住了。
　　其中一个面色黝黑的大汉向她笑道：“刘婶说你病了，小春你好些了吗？”
　　小春也回笑说：“好多了！”
　　“小春！别在那儿傻站着了，抱柴过来！”门口有人喊她，小春看去，是一个围着围裙戴着灰色的帽子，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的男人。
　　小春说：“好，我马上过来。”她看了一眼天，这时候天才大亮，如果在现代，她现在才起床吧。小春有点感叹，抱了满满一怀抱的柴火进去。
　　里面有一排大锅，高壮的厨子们站在灶台前做菜。隔一米是一排切菜的菜板。大锅后像她这样半大的孩子占大多数，衣着都不怎么好。刚才叫她的那个男人正站在第一口大锅前，后面没有人生火。小春抱着柴过去，对着那个黑洞洞的灶膛有点茫然。是先干什么来着？
　　对了，小春想起来了。她先把大块的柴火放了几根进去。然后捡过一旁的打火石，在一小团枯草上用劲儿划了划。看小夏做挺容易，一下子就点燃了，她却不行。划了好几下还没点着。那厨子不耐烦了。
　　“小春你怎么回事儿！火还没点燃！”
　　小春做出怯弱又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我手使不上力气……”
　　厨子虽然语气不善，还是蹲下来替她把火点燃。小春暗自观察他划打火石的力道和方向，自己又试了几次，终于点着了。
　　厨子开始炒菜，大家也忙活着。小春看了看后面，后面的窗户全用木棍支起来，可以保证空气流通，降低温度，挺科学的。厨子们做完饭菜，叫那些老婆子给各个夫人侍妾少爷小姐送去，当然也有丫鬟来取的。丫鬟们境遇比他们好多了，至少她们的衣服干净整洁，样式别致，小脸也是干干净净，说话都是娇滴滴的。
　　旁边一个烧火丫头捅了捅小春的胳膊，一脸艳羡地说：“小春，我好想成为丫鬟啊，哪怕是三等丫鬟都好，每天有吃有穿，也不用干重活。”
　　小春看她，面黄肌瘦，长相普通还有点龅牙，便说：“别担心，你会的。”
　　主子们的饭送完后仆人们便开始吃饭。小春发现这季府给仆人的待遇也不算很差的，一碗稀饭，一个馒头。小春现在觉得这东西美味无比，她稀里哗啦喝完稀饭，嚼完馒头。饭后，老婆子们又叫这帮烧火丫头烧火小子帮忙洗菜分捡柴火，这些活没什么技术含量还难不倒小春。过了会儿碗送回来了，大家开始洗碗。
　　厨房的工作乏味，刚才那个龅牙丫头大家都叫她小米，小米最爱和她说话，小春不爱说话，就只是笑眯眯地嗯声附和。小米爱和她谈论关于季家少爷小姐的事情。小春想他们大概都不知道她也是个小姐，因为小米的表情毫不忌讳也没有很刻意看她。
　　“大少爷又纳侍妾了，是个知县的女儿呢。”
　　“五小姐新请了教授琴艺的先生，是名动天下的松阳先生呢。”
　　“柳夫人和宋夫人又吵架了……”
　　小米挺快乐的，小春有点羡慕她如此的快乐。快到晌午，她们又进厨房去烧火，这次点火挺顺利的，就是中途没弄好火灭了一次，小春向灶膛里吹气，一股烟冒出，熏得她眼睛疼，她正手忙脚乱着。听到一阵脚步声。
　　那早上训斥她的厨子就是这里的管事，人称许管事。许管事也顾不上训她，忙跑去迎接。
　　“三少爷，您怎么有空上这儿来了？厨房不干净恐脏了您的衣服。”
　　小春继续吹她的火，三少爷似乎扇子一摇：“少爷想上哪儿便上哪儿，你管得着！”
　　“是是！当然，小的怎么敢。”
　　那三少爷又懒洋洋说：“少爷上这儿来自然是有事的。”
　　“少爷您有事就吩咐！”
　　三少爷等了几秒，才慢慢说：“这次府上来了贵客。我特来跑一趟，吩咐你们做得好些，主菜加上雪莲乳鸽、人参乌鸡鱼翅锅、栗子香鹿肉、甜点加上果色冰片拼盘、朱果翠。你记住了吗？雪莲人参一类的材料去库房去，必要用最好的。”
　　“是，小的记住了。”
　　三少爷好像没说话了，小春这儿的火彻底没救了，她平静拿一旁的打火石准备重新点火。三少爷慢悠悠问：“那小姑娘是谁？”
　　小春循声看去，这三少爷长得唇红齿白，俊逸非凡啊。可他那折扇，怎么遥遥指着自己啊？大家也都看着她，似乎也不明白这三少爷怎么问起一个不起眼的小女孩。
　　也许大家愣住的时间太长，三少爷眯了咪眼睛有点不悦，许管事忙说：“这是我们这儿的烧火丫头小春！”
　　三少爷一笑：“一个烧火丫头连火都烧不好，也真是好玩。”
　　他又对她不感兴趣了，也不想留在这油烟味重的厨房，摇着扇子出去了，他的两个小厮也跟着他走了。许管事瞪了小春一眼，谅她的病初愈，也没有过多责备她。
　　下午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每天大家都起早贪黑睡眠不足，大半也就去补眠了。小春身上却实在难受，烧火这差事也容易出汗，她想洗个澡。跟刘婆婆说了，刘婆婆说：“这今天剩的柴火估计不多，你若想要洗澡，还得去树林里捡些柴火。”
　　树林？

薰衣草

在哪儿啊？小春两眼一抹黑，便叫着小米和她一同去。两个小姑娘顶着下午的烈日逛到了一处湖边，湖里长着荷花，这季节便是莲蓬也结出来了。两个小姑娘也有些累了，坐在湖边的柳树下乘了会儿凉。
　　小春说：“这地方可真好，又凉爽人又少。”
　　小米笑嘻嘻：“天天你都来也没听你夸过这儿！等荷花再开败一些，我们便还用小船驶进湖里摘些莲蓬，我记得小夏可喜欢吃莲子了！”
　　小春说：“我今天是有感而发。”心里暗自思忖，这小米看来和小春关系不错，又少不了要露馅儿了。
　　小米看了她一眼，眼神若有所思。小春一笑：“干什么啊？”
　　小米说：“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你哪儿不一样了。”小米站起来围着她转了两圈：“嗯……没啥变化啊，不过你今天倒也奇怪，半个月前才洗过澡怎么今天又要洗，还有啊，你今天说话听着跟主子们相似，文绉绉的，一点儿也不痛快……对了，刚才三少爷还问过你呢，你是不是在三少爷面前讨着什么好了？”
　　小春摇头：“没有，我都不认识那个三少爷。你想多了。”她也站起来，说，“休息好了我们就走吧，可只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啊。”
　　小米在她旁边仍旧说着：“对……我想起来了，你好像变漂亮了。”
　　小春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没啥变化啊。“没有吧？”
　　“我也说不上来……脸没变，总觉得你哪儿变漂亮了……喂，小春，你别走这么快啊，走错路了！往左边拐别直走啊！”
　　小春和小米终于出了季府，原来这季府后门出去便是山林，后门的锁是木栅，里面的人出去倒也不难。小春有意套话，说：“这季府修在这山林中也太偏僻了。”
　　小米说：“哪儿有，季府前门出去再走两条街可是集市呢，昨天我听福禄说过，季府可大了。”小米又很羡慕的样子，“福禄运气真好，居然跟许管事出去了一次，他说集市上可好玩儿了，还有卖糖人儿的。我被卖到这儿这么久还没有去看看集市呢。原来我家那村子可没有集市啊，有次爹娘走了十几里路去集市，还给弟弟带了个糖人，弟弟给我舔了舔，可甜了。”
　　小春生长在物资丰富的年代，听她这么说有些唏嘘，她问：“小米，你怎么被卖到这儿来的？”
　　她猜原来的小春是不会问这个问题的，小孩太小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两人已经走到了树林中，这树林的树木高大，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斑斑点点洒在地上，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松软无声。夏天的蝉声嘶鸣，却也不觉得聒噪。
　　小米说：“弟弟病了，我家没有钱请大夫，家里就这么一个男孩。爹就把我卖给了牙婆子，换了三贯铜钱给弟弟治病。”小米的表情看上去也不像是伤心。
　　小春想问三贯铜钱是多少文，不过这问题也太露馅了，便问：“那你弟弟的病靠着三贯铜钱治好了吗？”
　　小米面露一丝迷茫：“我不知道，我卖了钱就被牙婆子带走了。”
　　这个引诱问题失败了。小春也叹了口气，小米说：“小春你不高兴？”
　　小春说：“没有，我只是有点感叹。你难过吗？”
　　小米说：“不难过，我要保护弟弟，弟弟将来是要给我们家传宗接代的。家里有馒头和窝头，我都把馒头让给弟弟吃，他是男娃，要精细点。”
　　两人走到灌木区，高大的树木减少了，地上的枯枝也要多一些了。两人就开始拾柴，捡了一大堆柴，小米又扯了两根藤蔓将柴捆起来，两人又拖又抱，将柴带回季府。小米帮她把柴一直运到她住的小院子。
　　正好小夏在院子里晒什么东西，看到她们回来，便喊了声：“姐姐，小米姐姐。”
　　小春看他晒的东西像是什么豆，问：“小夏，你晒这个干什么？”
　　小夏说：“去年的胡豆，晒一晒，免得生霉。倒是姐姐捡这么多柴做什么。”
　　小春说：“洗澡。”
　　小米说：“你姐姐奇怪得很，不过半个月又要洗澡，还要我和她一起去。小夏你少干点活儿，你手又这么白嫩，伤着了怎么好。”
　　小夏笑了笑，并不说什么，又转头向正往小厨房搬柴的小春。“姐姐，你现在就要洗吗，等一下去烧火可又要出汗了。”
　　小春倒是忘了这个，也是一愣，对啊，她现在慌什么，晚上再洗，时间也充裕嘛。把柴全搬进厨房，帮着小夏晒了会儿胡豆，三人说着话，小春才发现小夏在她和刘婆婆面前要善谈一点，和小米都不怎么说话，小米有时候问些问题他不回答，只是笑笑。小米也是早就习惯了的样子。
　　算着时间，该是过了约一个时辰了，两人往厨房去。
　　小米说：“小春，我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好看的弟弟，我觉得那些小姐都没有小夏好看呢。”
　　小春以前见惯了自己倾城姿色，不觉得小夏有什么，现在想来，眉头一皱，小夏似乎确实是过于好看了一些。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都未必是好事，何况是对一个男孩来说。小春便说：“你嘴巴不牢靠，别在外面说这话。”
　　小米笑：“我知道，你说过多次了！”
　　小春忙了下午的差事，天色减黑时，才洗完碗筷。仆人们都散了，刘婆婆擦完灶台，两人一起回了小院子，小春这才发现，她们没有晚饭吃，季府竟然只给她们两顿饭。刘婆婆在路上说起让小夏也来厨房帮忙，她们虽然月钱不多，只有两贯，但好歹是有钱的。
　　小春想了想小夏那张脸，虽然才七岁，那绝色风姿可已经初见端倪了。果断摇头拒绝，刘婆婆叹了口气：“小春，你总不能一辈子护着他吧，他是个男娃，也不能一直呆在小院子里啊。”
　　小春说：“让我再想想。”
　　以前小春接触的人大富大贵者不少，有钱人那些变态行径她也是略知一二的，这么美丽的小男孩，说不定正是什么有钱老爷的爱好。
　　既然小春已经占了小女孩的身体，她想，小女孩想做的事，她也该帮她做下去，要做的更好才行，包括保护她的弟弟。
　

第四章：原来是身不由己

　小春用一块黑炭，在院子角落的青石板上添下第六个正字的最后一笔。她抓了抓脑袋，有点痒啊，不会长虱子了吧。她看到小米的脑袋上就有虱子。小春暗自决定离小米远一点，这惹上虱子可就麻烦了。
　　她来到这儿已经一个月了。原来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可以这么好啊，她现在可以烧火揉面蒸馒头煮米饭炒小白菜，她现在可一一辨认出菜地里的菜种，她也可以面不改色捉菜上的虫。
　　记得她第一次看到白菜上的青虫吓得大叫，小夏和刘婆婆立刻冲出来看，以为她怎么了。看到那条菜叶上小身体一拱一拱的肉虫，不由得笑了。小夏立刻捉起那条虫扔得老远，他说：“姐姐怎么了，胆子变得这么小。”
　　小春只能笑笑。
　　小春现在养了一只鸟，鸟儿的窝从树上掉下来，她和小米一起看到，小米很高兴，捡着小鸟就对她说可以烤来吃，小春说这么个小不点儿能有多少肉。她把鸟儿捧在手心，鸟儿浑身长满灰扑扑的绒毛，张着嘴叫个不停。
　　小春决定饲养它，也没啥目的，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事做，反正它的饲料是充足的。白菜叶上的小青虫，这小鸟吃得可欢了。不多久肥壮起来，小家伙扑着翅膀想从自己柜子上窝里飞下来，身体太壮，翅膀太短，竟然摔了。鸟儿叽叽叫个不停，小春只得把它捡起来，说：“大灰，别挣扎了，你已经没办法飞了。”
　　大灰竟然像听得懂她说什么似的拿绿豆小眼瞪她。
　　小春露馅的时候也多，有个晚上月亮又大又圆，小春看着月亮，想起这便是思家之景，也有点愁肠百结。她最想念的还是乡下老迈的外婆，她不肯跟他们来城里居住，一个人在乡下也不知过得好不好，她年事已高，恐怕逝世的时候自己不能在旁边了。
　　小春感叹了一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啊。”小夏听到了就问她：“姐姐，你说的是什么啊？”
　　小春说：“唉，小米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戏词，给我说的呢。”她表面看甚是镇定，内心深处是擦了把汗的。
　　小夏歪头想想，缓缓一笑：“虽然听不懂，但真是好。”他睫毛又密又长，柔黑的瞳，眼角细长，粉色的嘴唇柔薄。好像春日的花团锦簇全在他身后暖暖盛放，整个人柔和得不可思议。小春想，这孩子长大后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男男女女呢。
　　不过这娃都七岁了，再不进行教育恐怕会误了他一生啊。小春又转念一想，唉，这个环境里，大家能吃饱就不错了，她总是拿现代那套人生观来衡量他们，她还是没有完全适应啊。他们对未来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小春其实已经在思考未来这个问题了，她以后会怎么样呢？长大，找个家丁还是护院嫁了，给他生个娃，再把娃拉扯大。这个推测立刻被小春扼杀。还是离开这里季府，带着小夏和刘婆婆出去闯荡，先不说她根本不了解古代，出去后她靠什么营生啊，卖馒头？古代的生意有这么好做吗？
　　小春想想自己会什么技术。制盐？制臭豆腐？制化妆品？开拓石油工业？小春眉一皱，无力地瘫软在石板上，中国五千年文明，季小春对不起你们啊！她学的是工商管理，不是轻工业也不是食品制造，工商管理在这里有什么用啊。
　　“小春，小春！”刘婆婆在喊她。
　　小春从石板上起身，看见刘婆婆挎着个包裹。“刘婆婆，我在这儿呢。”
　　刘婆婆说：“小春，许管事要去采买，这次轮到我陪着去，小春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桂花糖还是花生酥？”
　　采买？小春眼睛一亮：“刘婆婆，我想去，可以吗？”
　　刘婆婆笑着摇头：“总共就六个人去，大家都轮着来，你人小，啥都买不来，可不能去。”
　　“那好吧。”小春摇头说：“我没什么想要的了，您快去吧。”
　　“那我可就先走了！”
　　刘婆婆走了。小春从地上站起来，日头没这么毒了，她走出树荫，小夏正在房间里午睡。大灰在屋檐下眼睛一眯一眯也似乎想睡，这鸟儿又懒又馋，小春现在看到这儿鸟儿就觉得可恶，它那小豆子眼睛一翻就像是嘲笑，完全没有小时候可爱。
　　小春恨不得从那儿钻出只野猫吃了它才好。
　　大灰可能是嫌日光太亮了，把脑袋藏到了翅膀下，身体看起来更像是一团球了。
　　到了上工的时间了，小春慢慢向厨房走去。
　　今晚事忙完时许管事还没有回来，小春希望刘婆婆能回来给她讲讲外面是怎么样的，一直望着门口。小米见她心不在焉，用手肘碰了碰她。
　　小春才回过神来般，说：“怎么了？”
　　小米说：“诶，你别看着了，她们买厨房这么多仆人用的东西，总要天黑了才能回来。你洗完这些碗，回家也就见到刘婆婆了。”
　　小春有点失望，她来这儿一个月，确实给憋坏了。便也不再看着门口，低头洗碗，手中的瓷碟，薄又透光，这个时代的陶瓷工艺已经很精湛了。但是换句话说，要是损坏了她也是赔不起的，赔钱都是小事，被打一顿可就惨了。小春不是没见过，曾有一个小少年摔坏了一只碗，被打得几天没起得来床。因为他摔坏的碗是六少爷最喜欢的碗。
　　小米接过她递过来的盘子放进清水中，突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莲蓬长好了，明天休息的时候我们就去采一些，我都看好位置了！”小米很高兴的样子。
　　小春点头笑笑说好。小米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其实比她大了三岁，大概是缺乏营养的缘故，她们这种被卖进来的人是没有月钱的，也没有独自的小院子可以补贴一下肚子，平时送菜的任务也轮不到她们，吃不上肉。她蹲在那里这么小小的一团，小春似乎都看得见她凸出的脊骨柱。
　　这样再一想到那只营养过剩的鸟儿，就觉得更加可恶。
　　洗完碗收工回家，见院子里亮着少见的烛火，小春更是加快了步伐。不出其然，刘婆婆和小夏在厨房里。刘婆婆的那个包裹摊开着，东西摆满了小桌子，看上去也是刚回来不久的样子。两人见到她，招呼她也过来看看。
　　小春细看那些东西，一小瓷瓶盐巴，一块清洁用的胰子，巴掌大的肥肉是用草绳拴着放在一边的，还有个像汤勺一样的东西，不过是用竹节做成的。一些做针线活用的麻线、棉线之类的东西，还有用油纸包起来的东西，小春拿手指挑开一角看，像是什么糕点。
　　最后小桌子靠墙的一边放着些叠在一起的看起来像是衣服的东西。
　　刘婆婆正好伸手拿过衣服，一人一间递给小春和小夏，小春把衣服展开看，样式也就那样，是件窄袖对襟的棉麻衣。纯棉的衣服太贵，纯麻又太不舒服，棉麻掺杂在下人中很流行。小春记得宋代服饰应该是大袖上衣，还有就是短衣下穿长裙。但是在这里看到下人女子都是这样窄袖长衣和宽松裤子，虽然像似宋朝样式，却又和传统不同。她猜想应该是便于劳作而做的更改。当然她也不能妄下定论，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朝代呢。
　　刘婆婆笑着说：“再过半个月便是你们的生辰，这便是送你们的礼。我攒了许久的钱本还是不够的，今天在街上凑巧，遇到一家制衣坊开不下去，货物价格比平时低了不少，便给你们买了。你们换上新衣，也好好拾掇自己。特别是小春，你今年虚岁十一了，过不了几年便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到时候老婆子拜见一下五小姐，将你指一个护院做妻可好？”
　　小春心里暗道，这么快？她勉强笑道：“我可不愿意嫁人，陪着婆婆和弟弟就好。”
　　刘婆婆又是一笑，手抓住她的手，刘婆婆的手便是常年做粗活的样子，黑黄，粗糙，也因为年老而满是褶皱。“看你还不乐意的样子，护院可比家丁好，一个月能拿六贯铜钱呢，你可是害羞了？还是有看得上眼的人了？我最近见你和福禄倒是常说话……”
　　小夏这时候突然说：“姐姐不喜欢福禄，喜欢福禄的是小米姐姐。”
　　刘婆婆瞪他一眼：“你才七岁，懂什么，真是人小鬼大。”
　　小夏好像有点不高兴，翻来翻去看自己的衣裳，又看看小春的。刘婆婆又和小春说这哪个哪个护院人又好，长得又壮实，让她着意留心着，别让那些丫鬟给抢去了。小春听得直想擦汗。听刘婆婆这个意思，她嫁给护院似乎还有高攀的意味，她可是没有这个打算的啊。
　　刘婆婆见她只低着头，又温言道：“小春，你虽然是季家小姐，但是老爷不认，也从来没人在乎，你就和我们这些外请来的下人地位差不多，你知不知道？”
　　小春仔细思量刘婆婆的话，才反应过来，她是以为她心有不甘，明明是季家正经血脉却要落得连丫鬟都不如的命运。小春苦笑：“刘婆婆，不是这样的。我……”她抿了抿嘴唇，“我早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不过女子便非得这样处置自己吗？我偏不想嫁。我……我情愿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要委屈自己。”
　　“怎么能算是委屈呢？”刘婆婆叹了一声，“你就是作小孩子般想，等你长大了你才知道，有个男子能让你依靠有多重要。婆婆早年没了丈夫，最是明白这没男子孤身一人的滋味苦楚。”
　　小夏听到这里又插话了：“等我长大了，我给姐姐依靠，陪着她不让她孤身一人。”
　　刘婆婆说：“你这孩子，怎么懂得，你长大也是要娶妻的。你妻子可容得你姐姐。你妻子即便容得，她娘家呢？以后你们的孩子呢？你可不要再插话了！”
　　小夏也是一笑：“那小夏便不娶妻了，就和姐姐在一起！”他真是童言童语，小春摸了摸他的脑袋，看他乌黑的眼珠看着自己，眼睛澄澈极了，面带微笑，甚至是讨她喜欢的味道，心想这么小的孩子可什么都不懂。
　　刘婆婆看那两姐弟都是固执不出声的模样，仅是笑。也知道小春这孩子是极其固执的。当初她想把小夏带来和她们一起住就是如此，她们那时候可只管得着自己的肚子。
　　“算了，这事儿我也只是一提。”她摆摆手说，暗想来日方长，不怕说不服小春。
　　三人继续收拾小桌上的东西，那小包糕点是桂花糕，刘婆婆收着，只给了他们一人一小块，说想吃可以找她拿。小春知道这东西精贵，刘婆婆估计怕自己拿给厨房要好的人吃了，她也没说什么。
　　其实贫困和富贵都会让人自私。小春觉得很正常。她也不是同情心泛滥之辈，暗想如果以后能帮小米什么也一定会帮她，只要在她的能力之内。现在如果拿刘婆婆辛辛苦苦弄到的东西接济小米的话，总觉得对不起刘婆婆。
　　小春这时候突然想望向门外，看到那轮明月，就觉得心里还是有些宽慰的，可惜今夜无星无月。明天说不定会下雨呢。
　　

第五章：修真一说

　这雨一下便是两天，淅淅沥沥，她和小米本来说好去采莲蓬也没去。小春坐在走廊的栏杆上看雨，房檐滴下一串串晶莹，一帘雨帘，雨外面的世界好像是水润开的江南风景。开在花坛里浅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小春没见过这种花，它们是层层叠叠的，浅绿色的花蕊几乎看不见了。池塘的水呈浅碧色，泛起层层涟漪，有些花瓣落在池塘里，鱼儿们在花瓣边游来游去，还会吞食一些。
　　她可没见过鱼儿吃花瓣，小春坐直了身体，细看着这一幕。
　　“这花叫蜜琼罗，花瓣有丝丝清甜，鱼儿喜食。”身后有人说话。小春听着这耳熟的声音，皱了皱眉。以前她姿容绝色，到哪儿都被人追捧，有些死缠烂打之人还要特意与她‘偶遇’，她不喜欢这类自诩风流之人。
　　不过现在她这张脸，可没有半点可取之处。那还真是偶遇了？一个尊贵的少爷，这下雨天走到后院孤僻之处他想干什么？
　　“你这小丫头，这般不懂规矩，别人与你说话你都不回头。”三少爷声音听起来慢慢的，有种气度，但没有生气的感觉。他也坐到她旁边，他穿着宽袖广身的白衫，并没有束腰带，很随性。他不到加冠之年，头发也是随意绾着。小春也侧头淡淡看他，面如冠玉，真是个美男子。当然，这样穿着出现在后院，更可能是疯子。这和他那天华贵的打扮可是完全不同的。
　　三少爷又说：“你不行礼也就罢了，连话也不说，可是口齿不便？”
　　小春当他无聊，她可没心思跟他说话，要坐便坐，她只看她的雨。三少爷手一伸，突然，一幕让小春惊讶的景象出现了，一朵蜜琼罗竟脱离枝干，飞到他手里。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小春没反应过来，有些呆愣。
　　看着小春的脸色，他有些得意，又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卖弄个什么劲儿。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花伸向她：“你吃吃看，是不是甜的。”
　　小春看他一眼，这是什么功夫？有这样的功夫吗？难道他虽然年纪轻轻，但其实内功深厚？她取过那朵花，内心闪过很多念头，花沾着雨水，颜色还是粉嫩的，她扯下一瓣花瓣，放进嘴巴里细嚼，确实是有一点甜味，但不明显。更多的是花本身一种清香。
　　小春点点头：“是甜的……你刚才使的是什么功夫？”
　　三少爷拿过她手里的花，扯下花瓣放进嘴里，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想到这人可真是有点小气，小春又耐心说：“三少爷，请问你刚才使的是什么功夫？”
　　“少爷我现在心情不好了，不想说。”
　　他的笑容懒洋洋的，真是说不出的无赖。小春忍气吞声，又想我何必知道，知道了难道我还能学习不成。也不再问他，赌气一样转过去对着小径的方向。
　　“这次你穿的衣服倒是整洁了些，少爷我上次见你穿的那个补丁装，可真是逗。”三少爷说：“小春，你是被卖进府里吗？还是这里家奴的孩子？”
　　她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被当成下人招进来的，只能是被卖进来的。回答这个问题不是暴露身份吗？小春自然不说话。三少爷也不再问。小春在这儿呆着已经不自在了，她跳下栏杆想回厨房去。三少爷跟在她身后穿过走廊，小春走得快，左拐右拐想甩掉他，他却只是闲适地跟在她身后，鬼魅般若即若即，小春更是肯定这人是有功夫在身。
　　雨像身后的人一样不紧不慢，却湿润了她的头发和肩。眼看着就快到了厨房，这样带着三少爷进去可是引人注目了。
　　小春停下来，转身无奈说：“三少爷，我错了。我还有活要干，你让我回去吧。”
　　三少爷这时候好像心情突然‘好了’。抱着肩笑盈盈地说：“少爷我想大发慈悲，告诉你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跟我去一个地方吧。”他瞬间就靠近了她，一把提起她衣服的后颈，凌空飞起。
　　小春吓住了，这衣服可不够结实，她会摔下去的，她慌忙抱住三少爷腿，大喊：“少爷我真的错了，下次看到您一定行礼好不好，放我下去吧，我有点恐高啊！喂！”
　　三少爷看那小姑娘抱自己的大腿紧紧的，有点不舒服，把她提起来抱在怀里，可没有别的心思，她还这么小点。小春却大为不安：“你你……你干什么？”她有瞬间忘了自己是个平凡又瘦小的丫头了。
　　“怕你摔下去！你这小姑娘，少爷我品味还没到那个地步，紧张什么。”三少爷离她近，说话便是刚才那种花瓣清香的气味。他又觉得有点好笑，这小姑娘一直都这么冷淡，想不到这样一整她还是挺有趣的嘛。
　　小春平复了一下心情，终于心跳没这么快了，虽然腿还是软的，她还是不敢往下看。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她才发现三少爷的衣服是干的，雨停了吗？她没有感觉到雨点落下来了。小春终于把她的脑袋抬出来，一眼就看到三少爷丰神俊逸的脸，她以前也算是看各类帅哥美女看到审美观麻木的人，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心动、羞臊之类。再说，这位往深了说可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呢。小春便移开视线，是在下雨啊。
　　只是，雨淋不到他们身上。
　　小春怪异地看了三少爷一眼。鼓足勇气，往下望去，刚才飞起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这是什么轻功，现在才发现他们离地都有五六楼高了，哪家轻功有这么恐怖？而且下面的景色早不是园林，而是山林，一片绿色的波浪，树梢起伏绵延向远方。这个世界如此清新，自然。小春被这种美丽所震慑，第一次，她觉得那个钢筋混凝土的城市如此丑陋，科技的进步，竟然毁灭了这美丽的一切。
　　“不怕了吧？”三少爷轻声说。
　　“小春，世间传说，有一种人，可以腾云驾雾，移山填海，长生不老。世人称这些人为神仙。”
　　“你是神仙？”小春看着这个雅痞十足的少爷。不太像啊。
　　三少爷哼一声：“世间没有神仙。但是却有一类和神仙相似的人，他们可以移山填海，可以飞翔云端，可以延年益寿，这类人便是修真者。我便是一位修真者。”
　　小春心中一跳，修真？她模糊有点印象啊。对了，她中学时代同桌那男胖子，不就是爱看这类小说吗，还借过几本给她看。小春是一个实际的人，看了几本这种幻想意味浓重的小说也就腻了。想不到，这个世界竟然真的存在修真！她心里转过很多念头，要是她也能修真，也能拥有出神入化的手段，那她就可以带着小夏和刘婆婆离开季府，靠她的能力生活。她甚至可以在这儿环球旅游，做她以前一直向往的事情。
　　风从下面吹来，三少爷带着她下降了。他们来到一处山谷，湖泊的水倒映着四周的灌木花草，隐隐绰绰。这时候雨停了，夏天的雨本来如此，说停了也就停了，天迅速放晴，浅蓝色的天际很纯净，像是上面真的住着神灵。小春仰头看，她似乎有点明白苍穹浩淼的意味了。三少爷等她看着天。他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想什么，这个丫头有点奇怪，那种平淡的眼神不像是个半大的孩子。
　　小春看着天空，突然就下定了决心，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三少爷见那小女孩突然转头，紧盯着他，脸上绽开讨好的微笑：“三少爷，我也想修真，你教教我好不好？”
　　三少爷眉一挑：“你以为这么简单，那天下便都是修真之人了。”
　　小春做出女孩的神情，拉住三少爷的袖子：“三少爷，刚才我真的错了，你教我修真好不好？”了她又忘了，她现在是个平凡瘦小的小丫头。三少爷看着她的神态虽然觉得不适合她，也只是微扯嘴角，以表示嘲笑。
　　“少爷邀请你在这里看风景你便好好看，别再多说话，不然少爷把你就扔在这荒岭中自个儿回去了。”三少爷恐吓她，他那样子倒不像是说笑。
　　小春想，这也不该这么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人早就说过了。
　　两人在湖边坐下来，虽然草地仍然没干，雨水侵湿她的裤子，屁股凉凉的。她也没觉得什么，自从生活质量直线下降后，她也就没那么讲究了。三少爷躺在了草地上，反正他的衣裳是不会湿的。他觉得自己今天做的事真是让他自己都摸不着头脑，带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来这儿看风景，跟她显摆手段，而且这个小丫头长得不好看性格也不讨喜。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修真的。”三少爷闭着眼睛，慢慢说：“修真需要天赋，我们称之为灵根。灵根出现的几率并不大，普通人中大概千人才能出现一个有灵根的人，而且大都是四灵根、五灵根。这类灵根虽然也能修炼，但是很难有所成就。宋国有约五万修真者，修为上乘者却少之又少。”三少爷侧过头，他的眼眸幽深如潭水，半垂着睫毛，小春什么也看不清。
　　“你也算是幸运的，竟然拥有灵根。虽然是五灵根，但是聊胜于无……”
　　说到后面，三少爷自己就停了：“说这些你也不懂。”少爷兴致过了，从草地上起来，顺便把她也拎起来。
　　“算时辰申时都要过了，走，少爷带你回去了。”
　　小春说：“怎么都过了这么久了？”她有点急：“三少爷，你飞快点，我上工都迟到了，许管事肯定骂我。”
　　三少爷仍是慢慢的说：“慌什么，有少爷在谁会骂你。”
　　小春暗恨，她可没想三少爷陪她去，这不是招惹事端吗？三少爷抱着她慢悠悠飞回去，比来的时候还要慢。等停在里厨房不远处的小路上，小春也平静了，迟到一个小时也是骂，迟到两个小时也是骂，她索性也不慌了。
　　三少爷说：“进去吧，要少爷陪你去不？”
　　“谢谢您，不用了。”小春说，路上飞得这么慢，怎么催促他都没用，现在他还想干什么。三少爷抬头看看日头，弱弱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由于积雨和潮湿，小春看着这个世界竟然透着光芒，这人也如神祗一样光芒浅浅，他那宽袖广身的白衫，白得也像是要亮起来。
　　“少爷要走了，不用送。”他一笑，慢慢朝走廊的方向走去。远远的，还有声音传来，“私下传授功法是违背师门戒律的，你若有仙缘，总会踏上修仙之路的，不用着急。”
　　小春被骂了，她很平静地低着头，等许管事骂完。骂她还不算，他还罚她留下来劈柴。所有人都走了，刘婆婆也不敢留下来帮她。
　　小春坐在小凳子上，拿着斧头有气无力地砍着木头。四周很静，唯有蟋蟀青蛙的声音，她抬头看天，那月的影子淡淡的，像是没有一样。她要劈的柴就一小堆，可她哪儿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斧头下去只是一个缺口，还总是没个准头，砍得木头渣子乱飞。
　　小春又累又饿。给主子做饭的厨房门锁着，给下人做饭的厨房门却只是虚掩着。她放下斧头，摸着扁平的肚子，打算行窃，反正这儿又没有监视器，她偷吃了也没人知道。
　　她摸进黑漆漆的厨房，借着窗户透进来的一点天光，揭开蒸笼，果然还剩了些白面馒头。她却不敢乱吃，这里的馒头一般是被数过个数的，偷吃了可是会被发现的。她抱开第一层笼屉，第二层笼屉里用碗装着些米饭。她迫不及待用手拿了些米饭就塞到嘴巴里，觉得滋味无比好。想起上学的时候老师说过，嚼着米饭是有甜味的，可那时候无论怎么吃都没觉得有甜味，现在才发现，原来米饭真的有甜味，而且很好吃。
　　她塞了两口，正想去拿第三次，就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吱呀。有人来了。小春轻轻走到门口掩上门。又想这样不行，要是是许管事来检查她有没有偷懒看到她不在那儿，明天又要被骂，惩罚还会加倍。
　　可是她现在要是冒险出去不是让人怀疑吗？小春放好蒸笼，躲在窗户下往外看，这一看，才发现来人穿着灰蓝色长衣，俨然是小孩子摸样，他正四处看像在找什么，是小夏……来人是小夏？她松了口气。
　　打开厨房门走出去。
　　“小夏，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她站在小夏身后。
　　小夏回头看到她，小手指不自然背在身后：“姐姐没回来……我睡不着……听刘婆婆说姐姐被罚砍柴，我想过来帮忙……”
　　小春叹息：“你能帮什么？罢了，过来陪姐姐砍柴吧，砍完我们一起回去。”
　　“嗯。”他有点高兴，坐到她身边来。
　　露寒夜深，两人这么靠着，倒也不觉得多冷。
　第六章：小夏生病了

　大灰叫了两声，那家伙一向醒得早，偏着绿豆小眼看看互相偎依的两个孩子，又闭上眼，抖了抖羽毛，缩回自己的窝里。
　　虽然昨夜睡得很晚，但是一到卯时，小春还是醒了。她的生物钟很准时，记得当年高考每天早上都是六点醒，高考完后一个月，她也是一到六点便醒。小春轻轻起身，却发现袖子被一只小手死死抓着，她一笑，想把小夏的手拂开，一触到他的手，才发现他手的温度很高，小春也照顾过妹妹的，知道发烧对小孩儿来说很危险。她想探一下他手心的温度，他却抓得很紧，怎么也不松开。小春探便了一下他的额头，好烫！
　　她急忙拍他的脸颊：“小夏，醒醒！你发烧了！小夏！”
　　她听到小夏的声音：“姐姐，我不舒服……”很模糊，带一点哭腔。小夏可是从来不哭的。小春急了，忙坐下来就这他抓自己的姿势抱住他，俯下头把冰凉的脸颊贴近他滚烫的额头，安慰道：“乖，告诉姐姐你哪里不舒服？有没有胸闷气短，有没有哪里疼？”
　　“姐姐……不舒服……”他只是喃喃着说，竟是连意识也不太清醒了。他只是努力将自己往低温的地方靠去，缩进小春怀里，那软软的无力的样子，看得小春心都揪起来了。
　　她有意想起身给小夏倒点热水擦身，却不能动，便大声喊：“刘婆婆，小夏发烧了！刘婆婆！”
　　“马上来！”声音隔着墙壁很模糊。过了几分钟，刘婆婆打开房门，门外天还没亮透，刘婆婆拿着烛台，急急地走过来。烛光下，小夏那张小脸烧得通红，浓密的睫毛上呷着泪水，不知忍耐着什么痛苦，眉头紧蹙。小春心疼地想：他定是夜里就开始不舒服，却一声不吭。
　　刘婆婆伸手摸了摸他小夏的额头：“怎烧得这么厉害？小春你照看着他，我先去端盆水给他擦身。”
　　说罢走出门去，小春也不干等，解开了小夏的外衣，希望能帮助散热。一边温言哄着他，有人和他说话，便不会完全没有意识。刘婆婆进来了，端着木盆，沿上搭着棉布。她润了棉布，上前擦拭小夏的脸，脖子，下腋，手心。又叫小春闭上眼睛，虽是姐弟，可小春快到嫁人的年龄了，也得避嫌。她脱下小夏的裤子，擦拭大腿内侧。又帮他穿上裤子。
　　小春听刘婆婆说好了，睁开眼睛。小夏看上去似乎脸上的红潮退了些，但仍然闭着眼，呓语不断。
　　小春有些着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找个大夫来给小夏看病才是。”
　　刘婆婆说：“若是以往，我去求五小姐便是，五小姐宅心仁厚，定不会不管这活活一条人命，偏偏几日前五小姐就同徐夫人一起回娘家省亲了，这我能说得上话的主子便再也没有了。”
　　“许管事呢？我去求许管事好不好？”
　　“他虽是个主管，却也没有这样的权利。”
　　“那平日里下人们生病怎么办？就这样等死不成？”小春有点生气，这里对人命也太藐视了。却没想到去推敲话里的破绽。
　　刘婆婆倒也没发现，说：“平日里下人们少生病，生病了也只能自己挨着，要是挨不过，府里也不会请大夫，请大夫花的钱都够再从乡下买几个下人的了。”
　　刘婆婆看着小夏的摸样，也甚是心疼，她摸着小夏的头发，叹道：“这孩子实在可怜，我今天便不去上工在这里照看他，要是到了晌午这样烧下去，我便来厨房找你，拼着挨一顿打也要去找老爷救救他的儿子！”
　　小春眉一皱，老爷对小夏的态度冷漠，不救他是一回事儿，她们挨打也没什么。怕就怕老爷救小夏从此就把他当成工具利用，小夏可算是真的毁了。小春微眯眼睛，其实小夏发高烧还不是因为昨晚受了凉，要说罪魁祸首，当属三少爷莫属。
　　她心里拿定了主意，对刘婆婆说：“记得，若晌午烧还没退，便来厨房找我，我想办法！”
　　眼看上工又要迟到，她匆匆就着棉布擦了擦脸，也不用水漱口了。赶着就朝厨房去。险险赶上上工，向许管事说明了小夏的病情，替刘婆婆请了假。好在大家虽没见过，也知道小春有这么个弟弟，刘婆婆平时为人也很不错，许管事点头应允。
　　小春这一个上午便没静下心来，给烧火棍烫了下手，才回过神，往灶膛里加了几块柴，让火更旺些。她现在能很好地控制大火小火，不会出现手忙脚乱的情况了。许管事做的这道菜需要爆炒，火要大些才好。
　　许管事将菜装盘，唤她过来：“小春，你过来。”
　　小春放下烧火棍走过去，知道自己又犯错了。许管事却没有责怪她，只是说：“刚才听你叫了一声，被烫着手了吧，我知道你念着弟弟，便不责怪你了。你在这儿也干不好活，就先回去看看吧，我找个婆子来烧火。”
　　小春顿时觉得，许管事也并不是那么可恶的。忙感激地说：“好，我这就回去，谢谢您了！”她冲出厨房，还一不小心撞倒个婆子。
　　婆子差点被撞倒，也说了声：“这小春，怎么慌成这样！”院子里另一个婆子说：“还不是她那宝贝弟弟的事，你也别责怪她。”
　　被撞的婆子说：“没责怪她，小春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只是这么毛毛躁躁，可怎么好嫁人，刘婆子还想将她嫁给护院冯先，冯先那人可眼界高的很，大公子的三等丫鬟指给他他也看不上的。不知要找个什么样的。”
　　“那冯先有什么好，我觉得福禄才好呢，你说是吧，小米。”另一个婆子打趣刚从厨房里出来抱柴的小米。小米羞红了脸，抱着柴不答话，急匆匆跑进厨房。大家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小米听到这笑声，更是害羞得低下头，又忍不住抬头看自己的心上人，福禄就在她旁边烧火呢，两个人的目光对上，都是一阵羞怯的喜悦。又同时回过头去。
　　厨房里只听得翻炒声，油爆声，柴烧得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如往日的宁静，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小春，小春又回来了，她跑回来还没喘口气，径直跪到许管事面前。
　　抓住许管事的裤脚，求道：“许管事，我弟弟的高烧更厉害了！你让我去给三少爷送饭，我去求求他救救我弟弟，好不好？”厨房里大家都愣住了，哪里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小春刚才跑回去，刘婆婆正不住着急，小夏的烧诡异得很，竟怎么样都退不去，还愈演愈烈。整个人烧得是完全都没有意识了，她给他擦凉水降温也不管用。小春知道小孩子高烧的危害有多大，烧成傻子的她也不是没见过，急得忙往厨房跑。
　　她一个烧火丫头，贸然闯入主子住处只有被轰出来的份儿。她需得借助送饭的机会混进去，能不能救得小夏，全是赌时间的事了。所以她决定以这样震撼的方式直接求许管事，他应允的可能性要大些。
　　婆子们伸长了脖子张望，烧火丫头少年们也偷偷站起来。许管事看着小春那张哀求的小脸，嘴唇动了动，想说拒绝的话，又想到，那也是一条人命。他虽然看多了下人们得病不治而死，可是还是个比小春更小的娃娃。他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对孩子的同情心要更多一些。罢了，就让她去，若是没有一定把握，她也不会指名道姓求三少爷，上次，三少爷不是还提及过她吗。
　　许管事拉她起来，说：“答应你就是了，别跪着了。三少爷的菜还差一个，我炒好菜，你便和徐婆子一起去送吧。”
　　小春心里松了口气，她心里默想着，小夏，姐姐马上就来救你了，别怕，就来了。
　　

薰衣草

第七章：水系天灵根

　夏末的季节，前院花草树木都很茂盛，水榭蜿蜿蜒蜒，湖里的荷花谢得差不多了，一个个青色的莲蓬小巧精致地藏在莲叶间。三少爷住的地方叫风榭园，院子里便是穿过了水榭，水流从假山上下来，流进湖里，蜜琼罗在假山周围开了许多，假山下就围着大群的鱼儿。
　　小春和徐婆婆拎着巨大的食盒站在水榭里。徐婆婆喊了声：“青姑娘，今天的午饭到了。”
　　“来了。”声音很娇媚，从堂里出来个少女，她穿着一身青衫，皮肤白皙，清秀可人。她纤纤之手微牵起自己的裙裾，跨过门楣。
　　走到小春与徐婆婆身前，细细看了这个没见过的小丫头，小嘴一抿：“怎么今天是个小丫头来送饭。她要是打翻了食盒可怎么办。”说的是别的事，可是却着意看她的脸和穿着，面露鄙夷之色。
　　徐婆婆忙到：“这丫头力气倒也大得很，不会误事儿的。”
　　“说的也是。”少女一笑，脸颊上多了两个酒窝，“这些乡野姑娘，力气是大，我倒是想成自己，多担心了。罢了，这边来吧。”她领着她们进入一处侧门。像是偏厅，地上铺着凉凉的青玉石，摆放雕刻着莲花的紫檀木桌，案上搁着一个麒麟状香炉，无一不见精致。
　　“把食盒放在这儿吧。你们可以离开了。”青衫少女说完，就要离去。
　　小春按捺多时，却是再也忍不住，见她要走，一时着急扯住她的袖子。
　　“姐姐先别走，我有要事拜托。可否请见三少爷一面？”
　　青衫少女像是被什么脏物碰到，一把挥开她的手，又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这套青衫，还是少爷送她的，说这颜色衬她肤色，她可是宝贝得很，别人都不让碰呢。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敢这么放肆。她面色一沉：“谁是你姐姐，你是什么身份，高攀得起吗你。”
　　“是，姑娘。”小春这时急，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不尊严的了，她现在可以任人欺压，便让她欺压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才不会和一个什么都不懂，被宠坏了的小姑娘计较。她学不会尊敬人，以后总有什么事会让她学会的。
　　“姑娘，可否拜托你，让我见三少爷一面。”
　　“你想见便见，那还有没有规矩了。三少爷岂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可以的。”说到这里青衫少女露出一丝冷笑，“像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别说你这样粗鄙的长相，就像五小姐的侍女那样美貌，也还不是被少爷一脚踹下床去，你别费心思，少爷那样的人物，岂是你可以肖想的！”说完上下看小春一眼。
　　小春哭笑不得，她如何肖想她的少爷了。任她少爷是什么风流绝代的人物，她季小春也是敬谢不敏的。这小丫头怕是对她的少爷春心萌动，推心置腹以为人人都会喜欢她家少爷。女人的嫉妒真是没有理智。
　　“姑娘，刚才多有冒犯，是我得罪了。我弟弟现在病重，想求三少爷找个大夫来看看。不然他将有性命之虞，我保证，我对你家少爷绝无非分之想！”
　　青衫少女似乎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微咬住下唇。语气不那么咄咄逼人，她说：“一条人命，本来帮你一下也无妨。可巧了，今天少爷不在。”
　　小春听此消息，脸都白了，一时间各种混乱的想法充斥大脑，她甚至想要不要从后门偷偷溜出去，就是求也要求一个大夫来，先别说她能不能把人带进来，就算带进来了，她也没钱付诊金啊。她第一次觉得她很弱小，明明知道这里人命轻贱如草芥，她还是不能适应。
　　小春呆愣在原地，脑中竟然又是一片空白。偏厅里又走进一个人，那人语调懒懒的：“谁说本少爷不在了？”
　　青衫少女忙行礼道：“少爷，您说过不要别人打扰您的。虽是一条人命，可是您的清净更重要啊。不然以后岂不是那些不守规矩的下人们人人都能来拜托您了。”
　　“青萝，你真是好不懂事！”三少爷折扇一关，眼睛冷冷瞥过青衫少女，“一条人命你居然觉得如此轻贱，可见心肠歹毒。”
　　“少爷！青萝知错了！”青萝吓得跪下来，抬起那张玉般的小脸，眼中已满是泪水。
　　她本是被卖进青楼的小女娃，那时也不过十岁，只是前脚刚被卖进青楼，少爷后脚就把她赎了出来。少爷觉得她身世凄苦，待她比待别人更宽容些，也更纵容些。她被少爷这般宠爱着，自然越来越不知规矩。
　　三少爷眉心一蹙，其实从小春进入水榭开始他便用神识看着她们了。他本是宽容之人，青萝虽然骄纵，但他总觉得是无害的，是女儿家的一种趣味，现在看来却是把她骄纵过头了。
　　他见小春还呆在原地，没有哭，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但是他觉得有些心疼。小春是个如此自强又冷淡的人，她定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他帮忙的。三少爷不等她回过神，抱起她用御风术朝后院而去。
　　小春茫然的眼睛对上三少爷的眼睛，三少爷问她：“可是这个方向？”
　　小春顺着他点下巴的方向看去，下意识点点头，她像是清醒了，勉强一笑：“让你看笑话了。”
　　三少爷说：“何来这一说，你弟弟定是病得很重，你才会来求人。不然你这么骄傲的人，几乎都要和四弟一样骄傲了，可断断不会求人的。”
　　小春很久都没有说话。其实她没有这么骄傲，她想，要是用尊严换取活下去的机会，她会毫不犹豫的换。骄傲是需要本钱的，她没有本钱，所以她不骄傲。
　　她指了院落。三少爷带着她降下来。小春便奔向房间。三少爷紧随其后，刘婆婆还照看小夏，老婆子眼睛红肿，手中还正拧着棉布，看到三少爷来了，惊得忙要行礼，三少爷摆手示意不用，小灰看到陌生人，扑闪着翅膀就想飞出去，飞又飞不动，它歪了歪小脑袋，决定把自己藏进翅膀里。
　　三少爷看小春试了试小夏额头的温度，她脸色还是平静的：“三少爷，你请个大夫来吧，再迟些，小夏就真的没命了。”
　　他也上前一步，伸手一探，温度竟如此高，平常人如此高烧早就毙命了，他却只是昏迷，三少爷灵力灌注双目一看，不由得震惊万分！忙从储物袋中拿出个玉瓶，这瓶中装着的是涤尘丸，本是强身健体、祛除杂质的丹药，如今便也顾不得了，得用这药中的千年人参、灵芝等药物护住他的心脉。他倒出一粒，塞进夏嘴中，刘婆婆见此，说：“少爷可用我去倒些水？”
　　“不用，此丹入口即化。你现在带着我的信物去信堂找周总管，让他立刻带一名大夫过来！”三少爷从腰上解下一枚玉佩给刘婆婆。
　　刘婆婆双手颤动，她来季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主子肯这样救一个下人。便激动地跪下来给三少爷磕了好几个响头：“谢谢少爷，老婆子立刻就去！”
　　她爬起身，将手中棉布交予小春。便匆匆去找周总管。
　　小春接过棉布绞了水，擦拭小夏的脸和脖子。又把他的手心翻过来细细擦拭。三少爷说：“想不到你住的地方这么简陋。这样吧，小春，你和你弟弟来给我做下人，每月给你们每人一两银子。”小春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换算制，十贯铜钱等于一吊铜钱，一吊铜钱也就是一两银子，这可真是天价工资。
　　她摸到小夏的额头，虽然还是灼热烫手，但是小夏的面部明显放松了。想到三少爷那粒药，心里对修真更是向往了些。她表情仍无变化，只是不紧不慢地说：“三少爷可是因为我弟弟的缘故？”她以为三少爷也对小夏的长相另眼相看。
　　三少爷不自然地咳了声：“这个……这个有一部分原因，不过少爷我也欣赏你的个性。你弟弟的资质可是万中无一，说是万中无一都还不够，可能是千万分之一。他刚才烧得如此厉害却没有伤及性命，说到底是因为他的资质，水系天灵根。我想将你弟弟引荐入我的门派。不过要等到来年我的门派才会来带走季家有灵根的孩童……所以……”
　　竟然是因为资质！小春虽然惊讶却没有表露，小夏不仅拥有绝色姿容，还拥有如此天纵之资。她的弟弟，那个烧得糊涂往她怀里钻的弟弟，那个在菜地里除草晒胡豆的弟弟，竟然如此不凡。
　　小春的前世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她便是这样的人，如今全然换过来，她却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有些感叹。她深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并不会迷茫。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少爷放心。”小春听到自己这么说。
　　刘婆婆和周总管带着大夫过来时，小夏也刚从危险边缘挣扎过来。大夫看过了病，开了药方，嘱咐可要好好补补身体，便是身体弱了，才会受凉就发高热。他留下一瓶药膏，说是擦在要紧部位散热。小春跟着周总管领回了药。三少爷早就离开了。
　　她默默烧柴煎药，药自然是要药罐慢熬才好，但是她哪里找得到什么药罐。煎好药，她用上次刘婆婆买回来的勺子将药舀进碗里。药的颜色是深棕色，满满一碗。她小心端着走进房间里，烛光昏黄，这间屋子前所未有的温暖。
　　小夏已经醒了，只是虚弱无力地靠在墙上，看到她进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温暖的光下他的笑容都是透明的。小春没见着刘婆婆，说：“你可醒了，刘婆婆呢？”
　　“见她太累，我喊她休息去了。”小夏慢慢说。
　　也是，刘婆婆年纪本来就大了，今天又是操心又是奔波，也该去休息。小春端着药上前，她把药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伸手抱住小夏，小夏也伸出小手回抱她。小春将头埋在小夏薄弱的肩膀上，眼泪流出来便被小夏的衣服所吸收，一片濡湿。
　　她不是觉得悲伤，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流眼泪，因为她开始逐渐了解认识这个世界，她知道有些什么东西一去不复返。
　　雪山，终年的寒雾。天边一道道光芒滑过。一个穿着青白道袍的人站在雪山上，面对着雪山的那座如冰雪雕筑而成的道观。那些光芒是阵法的波动，阵法波动带着凛冽寒风呼啸而来，他的道袍灌满了寒风，眼睛却静静的。
　　一个白色人影出现在他面前，他似乎只在瞬息间出现，明明是少年的长相，却一头雪白的顺滑长发，只是挑了几缕梳了个髻。他的眼神寒冷如冰，嘴唇却带着奇异的粉紫色，肌肤如玉般透明洁白，整个人不像是修道者，更像是妖孽。
　　“祖师。”穿青白道袍的人恭敬对少年作了个揖。
　　“何事召唤本尊？”少年的声音也是特有的清亮，伴着寒风，却是久久不散。
　　“这是我那徒儿发回的传音符，他发现了一个水系天灵根的绝世资质。想来与祖师说一声，我占卜此人，发现他命格奇特，我也模糊看不清，只见带着破灭之势。”
　　少年沉吟不语。穿青白道袍的人也只是恭敬等他思量。
　　“我与元始、灵宝前几日发现困势有破，可能是此子的缘故。你只留意着，不必出手干预，他若有这个机缘。不仅是天平大陆，便是其他四个大陆也会因此解除困势。我修真者求证大道就有望了。”
　　少年说完，看向天际，寒星渺渺。他负手而立，风吹着他雪白的长发，端是绝美的风景。
　

薰衣草

第八章：她成了三等丫鬟

　小夏的病在第三日便全好了，小春为了照顾他，已经没有再去厨房烧火。想来她和小夏就要去给三少爷做仆人，地位可是一步登天，许管事也不会说什么。她做了早饭，和小夏一起吃。上次刘婆婆买回的肥肉熬了些猪油，加在饭里吃着香喷喷的。咸菜便是前不久晒的，用盐腌制好，吃起来也脆口。小夏还多吃了一些饭。
　　吃过饭，小夏洗的碗。他洗完来找院子里晒衣服的小春：“姐姐……”
　　“怎么了？”小春手上忙着，也没看他。
　　小春的衣服有两件，一件是刘婆婆买的，一件便是补丁装。她终于有得衣服换，洗澡勤快了些。她正晒的是好的那件，怎么说隔天也要去三少爷住处，也别弄得太寒碜了。
　　小夏手里握着什么东西，走到她身边，伸手给她看：“姐姐，我的牙齿……刚刚一不小心撞……撞掉了。”小春搭好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水，看他摊开的手心，一颗沾着血的牙齿。便说：“你张开嘴，姐姐看看。”
　　小夏乖乖仰头张嘴，只见原本整整齐齐的编贝小齿赫然缺了一颗，正是门牙，缺口还血汪汪的。这样一看，小夏漂亮的脸蛋儿也不明显了。小春看得欢乐，忍不住笑出来。
　　小夏委屈地看着她：“我的牙齿撞掉了，姐姐怎么还笑！以后吃饭就吃不好了……”
　　小春也觉得自己嘲笑缺门牙的孩童是不道德的，便笑容一收，替他普及知识，道：“这是正常的，你到这个年龄也该换牙了。这颗牙是不是最近开始松动了？”
　　小夏点点头。
　　“那还有没有别的牙也松动了？”
　　小夏小指头指缺口对下来的那颗牙：“这颗也松了。”
　　“这颗牙也会掉，慢慢的，你所有的牙齿都要重新换一遍。不用担心，会长出来的。重新长出来的时候，牙就会更坚固。”小春说，“现在，把这颗牙扔上房顶吧。”
　　“为什么？”小夏问。
　　“因为牙齿扔得高，你就长得高啊。”小春说。
　　这还是外婆告诉她的，乡间传说中，他们世世代代都这样告诉小孩，小孩们长大了，也就世世代代流传下来。其实中国文化就是这样手口相传，延续在血脉中。小春突然思念那个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的外婆，思念血脉中的文化。
　　小夏很认真地说：“那我要把它扔得很高才行！我要长得很高很高的！”
　　牙齿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落在房顶上。小春抬头看天。还是那样，苍穹浩淼。
　　隔天，小春牵着小夏去风榭园。小夏虽然比较害羞，却也不害怕生人，他站在她旁边，比她矮一个脑袋。三少爷看着这姐弟俩，站在他面前也是规规矩矩的，还是小孩子嘛。他伸手摸了摸小夏的头发，他的头发软软的，手感不错。小夏退了一步，手仍然没放开。
　　三少爷喝了口茶，他身后站着两个侍女，一个就是那天那个青萝，另一个着浅紫色短衣和深紫色长裙，腰上系着绸带。看面貌虽然清丽，却冷冰冰的。青萝低着头，而紫衣女子看都没看他们。
　　三少爷放下茶盏，说：“紫菱，你和他们说说风榭园。”
　　“是。”紫菱道：“风榭园水榭前是廊房，后面的正堂是接待来者之用，正堂之后的正房是少爷的居所，后院的花园是少爷的清修场所，你们不得入内。风榭园有三个花匠、两个老婆子、五个三等丫鬟、三个二等丫鬟。我和青萝则是少爷的近侍，也就是一等丫鬟。三等丫鬟做些打扫之类的活计，二等丫鬟则打理少爷的杂事，近侍需要贴身伺候少爷。”
　　小春和小夏只是听着，三少爷等紫菱说完了，才开口道：“小春你就三等丫鬟一起吧，小夏你到我书房来做我的书童。流芳，你带小春去看看她的住所。”
　　门口的一个丫鬟答道：“是，请这边来。”
　　小夏见小春要离开，下意识将手握得更紧，“姐姐，你不回去住了吗？”
　　“不只是她，你也不回去住了。”三少爷和颜悦色地说：“你们住的房间太潮湿，人住久了容易生病。”
　　“不……我们要回去住……”小夏轻声说。
　　三少爷微微一笑：“小春，你觉得呢？”
　　小春低下头，挣开小夏的手握住他的肩，微笑着说：“小夏，听姐姐的话，就住在这里。住在这里对你的身体好啊。”
　　小夏很久后才说：“我种了很多白菜还没成熟……”
　　“我们会经常会去看的。”小春说，她似乎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有什么誓言。她知道，不论是小夏还是她，他们都不可能在那里呆一辈子，特别是小夏，他有如此好的资质，难说三少爷不会直接教授他修真功法。
　　小夏看着小春，然后点点头，一笑：“我听姐姐的。”小春看到他缺了一个的门牙，觉得他现在也是一种可怜的可爱。
　　小春放开小夏的肩膀，随着流芳走了。除了一等丫鬟不用穿特定服饰，他们都是有特定服饰的。流芳便穿着三等丫鬟的淡青色长裙，衣领袖口处缝着白边，她也梳着双髻，看上去只是皮肤白些，长相没有独特之处。看了青萝和紫菱，小春还以为三少爷的侍女都是按照姿色来选的呢。
　　流芳带着她走到后院的一处偏房，推开一间房门。带着她走进去：“少爷这里仆人少，每个人都可以有独立的房间。你的衣服放在床上了，共有两套换着穿。你先看一下你的房间。”小春环视了一圈，普通的木床，淡蓝色的罗帐，一个放着铜盆的架子，木桌，两把椅子，一个梳妆台。房间看上去很不错，难怪小米想来当丫鬟。
　　小春还记得小米听说自己要去给三少爷当侍女时可怜巴巴的眼神。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她觉得好笑之余不免伤感。
　　流芳又带她到后院的荷池边，同她走在小径上，边走边说：“从那边偏房开始到前面的东花厅都是你要打扫的地方，每天要扫干净里屋和门前，家什三天便要擦一次。在这边的小溪里提水，扫把抹布什么的都放在这个小房间里。”她指了小房间给她看。
　　“朝前走就是少爷的书房，你弟弟便是在那里了。那边就是正房，你不要随意进去。好了，差不多就这些了，你先回你的房间换好衣服整理一下，晚饭的时候我会来叫你的。”
　　小春说：“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沿着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间，摸着床上的衣服沉思，然后她换上了那身衣服，她看着那面镜中模糊的自己，朝自己微微一笑。
　　她又返回了以前的院子，将一些梳子，洗脸布之类的东西打包带过来，整理好后也正赶上晚饭时间，仆人们的晚餐一荤一素，算是小春来到这里之后吃得最好的一顿。
　　小夏在她身边吃饭，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并不像往常一般与她说话。
　　小春给他夹了一块肉，问他：“怎么了？”
　　小夏想想，说：“我和姐姐第一次分开睡，舍不得姐姐。不过我知道，我要习惯一个人睡，不能再和姐姐睡了，我觉得很难过。”他的目光里是孩子单纯的伤心，小春摸着他的脑袋，小夏真的是一个非常乖巧懂事的孩子。
　　夜里蟋蟀还是吵嚷着，但是再过一个月，蟋蟀也就没有了。小春其实喜欢蟋蟀声，她以前住在乡下的时候，晚上周围全是蟋蟀声，天上有很多星星，她伴着蟋蟀的声音很快就能睡着。乡下的夏天寂静又热闹，闹的都是些虫子，让人有种单纯的快乐。
　　小春起床打开窗，窗外一轮圆月。她静静站着，赤着脚，趴在窗上安静听着蟋蟀的声音。
　　“喂。”突然，寂静中出现了一个声音。
　　小春惊异，这里没有人啊。她打开房门，探着脑袋朝外望了望，这周围确实连鬼影子都没有。
　

第九章：大能莲大人

　“怎么这么傻，本尊在你的识海里！”那声音很好听，清朗中带着优雅。只是语气不太好，听上去有些不耐烦。
　　识海？识海在哪儿？小春虽然知道有识海这么个东西，可她从没有见过。一时有些呆住了。
　　“你还不能内视，自然不知道识海在哪儿！本尊怎么挑了你这么个傻人……”他竟然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小春迅速关上房门，又试着想到：“你是谁？”
　　“本尊乃是上界之人……”说到这里似乎有点得意，又到，“不用细问什么上界，你以后便知！本尊与一位上界大能发生冲突，不慎被伤，魂魄掉到下界——就是那口枯井中，察觉到你有净灵根，便引你前来，附着在你的身上。不过前些日子本尊因为引你前来仙元消耗太多，所以就睡了一会儿。”
　　小春大为吃惊，没想到那口井中还有如此玄妙啊。想到这位人物定是不凡，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问道：“您说净灵根，却不知这净灵根是何物？”
　　那声音说：“本尊虽然睡着，也是能够通过你感知外界的，那什么少爷没见识，不知这灵根中偏有一种是与众不同的。净灵根偏偏给说成五行灵根，岂不是浪费了上好资质！”
　　啥？上好资质？小春突然有一种被金元宝砸中的感觉，按捺住心中不真实的喜悦，她继续听那声音讲下去。
　　“一般拥有什么灵根，身体就是对应的灵根属性。净灵根拥有者体内却没有五行，但能够感知天地间的五行灵气。能感应到的灵气便是你修炼时要吸收的灵气，净灵根看上去便是五灵根。若是用这世界上的平凡功法，当真如五行灵根般无用。但是若辅以混元之类的功法，体内便能修行出来混沌灵力。我落到下界无法回去，这下界也没有仙气可供我凝魂，时日一长必定魂飞魄散，你若能修出混沌灵力，我便可用混沌灵力衍生出来的仙气凝魂。”
　　小春听得一知半解，什么感知五行什么凝魂，她可是一头雾水，听这位大能的语气仿佛这是三岁小娃娃都知道的常识般。她问：“可是我还是没懂您说的什么……您能不能解释一下？”
　　那声音又开始不耐烦：“再耽搁下去我的仙元就不多了。你给我盘腿坐到床上，我先传授你五行混沌决，问题留着以后再解释……你到底会不会盘腿啊，捏什么兰花指，谁教你的？手自然放平。”小春看到电视里打坐不都是要捏个兰花指放在膝盖内侧吗，心里嘟嚷，那声音又开始训斥：“别乱想了！摒除杂念。听我说。”
　　小春吐了口气，凝神静气听他说下去。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即为混沌。混沌乃太虚之始，其形无七窍。混沌生万物，衍五行。五行平衡，生生不息，即为五行混沌。”
　　“五行混沌决练气篇前篇：悟修五行，引灵入体，藏金于兑，藏木于巽，藏土于艮，藏火于离，藏水于坎，聚气丹田，行至手太阴肺，至手阳明大肠，至足阳明胃，至足太阴脾……至足厥阳肝，为混元周天。”
　　小春沉默良久。说：“对了还未问尊姓大名……？”
　　那声音也沉默了，半响后冷冷说：“莲，你可以叫本尊莲大人。”
　　小春说：“莲大人，我好像没听懂啊。”
　　莲大人说：“这是自然，本尊只是讲了个囫囵。你听本尊细细说来。修真功法虽各有各的不同，但是功法进阶是差不多的，刚才我说的便是练气篇，练气期就是要引灵气入体，等灵气多到一定程度，就会液化，以便储存更多的灵气，这就是筑基。首先，你要引灵气入体，需得感受得到灵气的存在。你闭上眼。”
　　小春听话把眼睛闭上。
　　“听息，听自己的呼吸，渐渐进入到一个忘我的境界。这时，你就可以感觉到，周围有无数五色的光点环绕着你。”
　　是的，小春感觉到了，浅浅的透明白色背景中，那些光点静静飘着，她想去触碰时，便一个个如调皮的小孩儿般跑得飞快，像是在与她嬉戏。她从没有进入过这么玄妙的境界，心中一下子宁静下来。
　　“引灵入体的关键便是，不是你去追逐他们，而是要让他们自愿进入你的体内。你心里要这般想着，他们就会进来了。”
　　小春按照莲大人的指示，想到：快进来吧……
　　小光点们仍旧飘着，任她在心里如何呼唤，并不理会她。小春也不急，依旧不停地想着。终于，有个红色的光点肯接近她，却穿过她的身体，又飘走了。
　　莲大人不紧不慢地说：“引灵入体，不仅要让灵气进来，还要能留得住他们。留在你的经脉中汇入丹田，天资聪颖者体会这个过程便快些，这就是好的灵根所带来的好处。灵根多了，引入的灵气相互不合，留不住。灵根不纯者，则连感应灵气的那一关都过不去。净灵根比天灵根还要纯些，你感应到灵气的过程就快，有五行混沌诀的配合，你也就能解决灵气相互不合的问题。一般的功法是不能解决净灵根的灵气排斥问题的。”
　　“可是，我听不懂那个五行混沌决啊。”小春说。
　　“你不懂四象八卦，也不知道经络分布，自然是听不懂。这些东西，特别是四象八卦玄奥精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体会的，本尊可以慢慢教你四象八卦，但是你还得靠自己领悟积累。先说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指阴阳，两仪生四象，乃是太阳、少阴、少阳、太阴等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就是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其中乾坤对应天地，震对应天雷，其余五卦依次对应金、木、水、火、土。它们也对应人体部位，将不同的灵气按照五行混沌决的周天引入对应的部位，便不会有相互不合的问题……”
　　随着莲大人的四象八卦普及知识讲座，天也就微微亮了，到了该起床的点了。这一夜小春也不知道自己听懂了多少，灵气不断穿梭她的身体，却连一颗都没有留下。虽然没能成功引灵入体，可她却精神充沛，比睡了一大觉感觉还要好。
　　莲大人说他讲累了要休息，小春不禁想他连身体也没有了只是魂魄也会累？莲大人冷冷斥责道：“你想什么我可都知道！你以为我传音给你就不需要仙元吗？无知小儿。”也是，她在心里想什么就如同直接和他说话般，这位上界下来的大能莲大人脾气又不好，她稍微有点不合他的意就加以训斥。小春乐观地想，这也是练习摒除杂念的好方法啊。
　　她穿好衣服拿着铜盆走出去，刚好流芳和另一个三等丫鬟也正走来。她们也端着铜盆，流芳不太爱说话，另一个叫流珠的丫鬟却很热情，邀请她和她们一起去打热水。
　　梳洗好后吃了早饭，小春拖着扫把开始扫地。她需要打扫八间房，擦拭家具。这些活以前都是个叫流苏的丫鬟来做，流苏做了示范后就匆匆离开。小春慢慢扫地，扫把是用一种植物晒干后的制成，擦在青石板上听到枝干刷刷的声音，其实扫地是一件很锻炼耐心的事，每个角落，细细的慢慢的扫过，低头看着地，心中没有杂念。
　　小春现在不用进入忘我状态也可以感觉到周围的灵气了。灵气们这个时候也不再慢慢飘动，而是静止空中。小春被它们迷住的眼睛，伸出手指，一颗蓝色的灵气顺着她的手指进入她体内，通过身体的经络进入丹田。
　　“醒来！”莲大人一声低喝。
　　她浑身一震，才隐隐感觉到丹田中似乎有什么，却什么都没有。
　　“你胆子还真的，这样就开始修炼了。这可是大忌，要是在灵气入体的时候被打断，灵气会在体内经络中乱蹿，定折磨得你想死。”
　　“那我这算是引灵入体成功了吗？”小春也不在意，眼中尽是喜悦。
　　莲大人冷哼：“差得天远，真正灵气入体成功，丹田处会有灵气流循环。你可别老做傻事，打扰我休息。”
　　积少成多嘛，小春一向乐观。
　　她提着木桶到穿过后院的小溪里打水，小溪其实还挺深，水清澈透明。溪边长着常见的白色鸢尾，一串串如白色蝴蝶。小春半跪在溪边，把木桶放下去打了半桶，然后用麻绳提起来。
　　“小春……”谁在背后？
　　小春转头看，三少爷穿着白色长袍，头发没梳，墨色的长发散在肩背上。他蹲着像是在观察她，脸上有慵懒的笑意。
　　小春懒得理会这个疯子，提着自己的水桶朝东花厅去。三少爷跟在她身后。
　　“喂，小春，你生气了吗？少爷我觉得你不喜欢伺候人所以安排你成三等丫鬟，你要是真想来伺候我也可以啊……”
　　“闭嘴。”小春回头冷冷说。
　　“唉，真是伤透了你少爷的心啊。本来还想问你要不要去书房，我可以教你和小夏学字。”三少爷已经知道如何引诱她了，小春这女娃有点不好的是，唯利是图。他要是对她没帮助，依照小春的个性她肯定不会理他。
　　果然小春站住了，然后她说：“我还没打扫完……”
　　“少爷我可不等你，随你便吧。”
　　他转身就离开，朝着书房的方向去。小春看看手中水桶，擦完家具恐怕就要吃饭了。这人明明是来引诱她的，却又装作毫不在意的潇洒姿态。识字的诱惑确实大，繁体字她不认识几个，想要通过阅读尽快了解修真，还真是必须要识字。小春又把辛苦打来的水倒在一棵大树下，朝书房走去。

薰衣草

第十章：引灵入体

　小夏正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写字，他很聪明，学什么都过目不忘，只是这一手的字仍然歪歪扭扭稚气十足，但是他一笔一画写得很认真。
　　饶是小春也不由得叹服，她虽然也学得很快，却还不如小夏快。怎么说她以前也是识过字的。
　　“你弟弟资质很好。”莲大人说。
　　“千万分之一的天灵根，能不好吗。”小春说。
　　莲大人冷笑：“你懂什么，若只是说灵根，那世上资质好的人多了去了。一个人的资质，要从三方面论断，一便是灵根，二便是悟性，三便是气运。”
　　“这灵根和悟性我都懂，气运呢？听上去很不靠谱啊，也能算在资质里？”
　　“气运这种东西，没达到一定的修为是看不出来的，世人只知有气运这种东西，却不能得一见。气运是上天的庇佑，玄之又玄，你弟弟身上的气运之感很强，将来必成大业。有的时候，气运甚至能超过灵根，对一个的成就起重要影响。上界便有一个这样的人，气运之强，只用破空之眼就能看到金光万丈，不过这个人人品很差……”
　　“……什么是破空之眼？”
　　莲大人有点不耐烦了：“你问这些干什么，还不好好看书。”
　　“我还没问完呢。”小春不满，“莲大人，你要靠我凝魂然后返回上界，自然有义务解决我的疑问。”小春和大能越来越熟后也就不那么拘束了，他说话只有自己一个人听，他一个人呆在什么都没有的识海里有时候郁闷，也会找她聊天，一说起来就是天南地北的扯。
　　“好吧……你问吧。”
　　“我的气运如何呢？”小春兴致勃勃，“强不强啊？”
　　“……本尊看不到。”莲大人过了会儿，才闷声闷气说。
　　“怎么会看不到呢？你要不要出来看看？”小春有点急。
　　“……你命数太奇怪，本尊试过给你占卜，不过什么都没有看到。”莲大人说。“好了，别问了，还是看书吧，今天晚上我们继续引灵入体。”
　　小春手里正拿着本《修真手札》，看样子像是游记。书中主人公自称隐逸山人，本是俗世中人，遇到云游修士，二人竟相交甚密，修士还传授他无上功法，他学成后游历山水，看到和听到很多关于修仙者的事，加以记载，集结成册。
　　小春把这本书放回原位。
　　“就算我不了解修真，也知道他说的那些大半是诓人的。什么修士食风露，可瞬息来去万里，什么可活死人肉白骨，什么可凭空变出金银万两。听上去就知道是人们的主观臆想。”
　　“主观臆想？你这脑袋稀奇古怪的东西真多。”莲说，“今天早上你想要牙刷，昨天晚上你想要空调，这些东西本尊从未听说。”
　　唉，现代生活太舒适了，忍不住就让人沉迷上瘾了。小春想到现代那些东西，还是忍不住有些怀念。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啊。
　　有人来了，小春立刻停止与莲大人的交谈，她现在耳目都灵敏了不少，听得见有脚步声接近此处。过了不一会儿，三少爷摇着折扇跨门而入。小春心里嘘了声，真是骚包，这天气明明都转凉了，他还摇着什么折扇。
　　三少爷今天的打扮比以往正常，头发好好束者，穿着一身贵公子的华服。他看小春正窝在书架的角落里看书，嘴角一掀，就是一个嘲笑。笑什么啊，这地她每天扫得很干净的。小春向来不喜欢他那风流态势，昨天见着青萝和一个二等丫鬟为了他吵架，甚至大打出手，青萝的脸上还留下一道红痕。也不为什么，无非就是那个二等丫鬟和他多说了几句话。
　　小春可是见过他对女人的态度的，多半暧昧不明，惹得人家浮想联翩。幸好小春抵抗力顽强，不为所动。
　　三少爷踱到小夏旁边看他写字，又提点了他几句。小夏认真点头，小脸蛋仰望着三少爷又是一笑，露出两个门牙的缺口，三少爷皱眉。
　　他走到小春身边的时候，小春手里拿着本《列国游》。讲的是这天下分为五个大陆，各有风土人情，宋国就是小春所在的国家，在一个叫做天平的大陆上。天平大陆往南，有个岛国组成的大陆，就叫做岛国大陆，大陆里的人面黑如炭。往北有个苍山大陆，大路上的人皮肤雪白，眼睛颜色竟有蓝、绿、紫之色。小春觉得《列国游》还写得不错，有几分可信度。
　　三少爷拿过她手里的书随便翻翻。
　　“你喜欢这些东西？”
　　小春说：“还行，打发时间。”
　　三少爷说：“学什么都不见你勤奋，偏看这些书。”他少爷把书还给她。也没打算走，就这么站在她面前。
　　小春静默，还是忍不住：“少爷，您挡着我的光了。”
　　“哦？是吗。”他往旁边让了些，还是死皮赖脸地看着她。
　　小春想我总躲得起吧，站起身就走出了书房。
　　三少爷似乎是觉得好玩，微眯着眼睛笑。他转过身，就看到小夏正盯着他，这小孩看了半天，用严肃的语气说：“不要欺负我的姐姐。”
　　小夏不爱说话，他也不懂如何奉承他。他就像个琉璃似的小孩，很好看，但是很安静的，拿在手里也捂不热。三少爷倒真是觉得这姐弟俩的性子都很独特，很对他的胃口。
　　他修的道和很多人不一样，他也不愿意整天修炼，所以他没有呆在门派里，而是回家享受俗世的荣华富贵，这是他修道的方式。现在他却觉得，这些荣华富贵已经如过眼云烟了。下次师父来，还是回门派去吧。
　　吃了饭后小春早早洗漱，她折了截柳枝剥了外皮，将光滑的表面在石板上磨得粗糙了些，学着流芳她们的样子洒了点盐在面上，用来漱口。
　　“呸呸，咸死了！”小春往外吐口水，又忙端起放在旁边的茶杯喝了口水，仰着头咕噜了两下，再吐掉。盐有股铁腥味儿，嘴巴里难受死了。她又多漱了几次口。
　　茶杯是统一配的，还有一个茶壶。她没有茶叶，茶壶里都装的凉开水。洗漱完了小春拎着茶壶进了门，关好。
　　“莲大人，你醒没有？”
　　“本尊刚才看着你漱口了，你盐放太多了。”
　　“……那个不重要。我是说，我们开始吧。”
　　“你何故说我们，是你自己的事儿，这我可帮不了。我只能给你讲，我还能硬生生把灵气引到你体内不成？”
　　小春决定忽视莲大人的话。上床盘好腿，闭上眼睛。昨天晚上她差点就成功引灵入体了，可惜在半途灵气就重新散成光点，穿过她的身体汇入空中。灵气是那些光点聚在一起形成的，形成后却是淡金色的丝丝光。她努力将小光点们聚合在一起，一缕光就从眉心而入，在体内分散成五种灵力，分别往不同的八卦位置而去，然后周天循环，汇入丹田。
　　小春在这个过程中无喜无悲，并不想得失。汇入丹田的灵气混合，却成了灰扑扑的颜色，又从她的丹田流出，进入大循环，七七四十九个循环后，灰色灵力再次汇入丹田，在丹田中慢慢旋转，居然是个太极图案。
　　小春突然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就算她没睁开眼睛，她也能感知到周围的事物，很奇妙，不是靠视觉来传递，更像是靠触觉，与一般触觉不同的是，它不仅可以触到形状，甚至还能触到颜色。
　　然后，小春进入了一个区域，就像是她昏迷的那次看到的区域，只是，这次的背景也是灰色，说灰色不恰当，更像是灰色的天，深深浅浅，又高又远，在动着的灰色。在这一片灰色中，一团青芒柔和温润，光芒似乎在吞吐着，让人觉得很熟悉。
　　小春想要是能再近些看清楚就好了，于是，她就真的更近了些。那好像是个人影，半透明的，发着温润青光的人影，他盘腿坐在一片灰色的云上，头顶有个玉雕成的莲花状东西漂浮着，正是这个东西洒下青光笼罩在他身上。他闭着眼睛，一头银色的长发垂到他散落的袍子上，他的袍子雪白，有闪着银光的精美图腾。细长的眉，睫毛也是银色，下巴尖尖的，嘴唇带着淡淡的粉。这是谁？小春着迷地看着他，怎么会这么好看？像是水晶雕刻而成，冷冰冰的。小春不由得将他和小夏作对比，又摇摇头，没有比较，两个人美得不同，不过小夏还是个娃娃，这个更成熟些，带着几分英气。
　　“季小春你再看下去试试……”莲大人的声音很阴冷，正是从那人嘴中发出，他睁开眼，是一双银灰色的眼眸。
　　小春醒悟过来：“这是你啊，莲大人。想不到你长得如此好看啊。”
　　“这是自然。”莲大人有点不自在的样子。
　　小春又说：“这就是我的识海吧。怎么看上去这么不好看。”
　　“你能看到识海就是好运了。”莲大人说，“正常情况下，修到练气四层才能修出神识，有了神识才能内视。你才练气一层就有了神识，岂不是得了天大的好运。”
　　“那这么说，我引灵入体成功了？”小春很高兴。
　　“这是自然，已经过了五日，你若再不能引灵入体，就真是笨的可以了。”莲大人说话一向嘴欠。小春缺乏对照，也不知道自己这速度算不算快，唉，能成功就行了，她何必想这么多。
　　“你可看到我头上的青莲玉？”莲大人问她，小春说：“嗯，看到了。只是它光芒太盛，我看不清楚。”
　　“本来是打算等你练气四层后再把它给你，不过既然你就修出了神识，我便现在就把它给你。此宝物乃是我从天界一处秘境寻得，我称它为青莲玉，虽然让它认了主，但却没有真正使用它，只是将它当做防御法宝。它本是空间法器，其中充满了灵气，我用仙气竟然无法进入其中空间。你现在很需要它，它可以隐藏你的修为，让你与凡人无异。”
　　莲大人念了一串法决，青莲玉缓缓降下，落在他的手心里，他的另一只手覆上去，又是一段玄奥的法决念出，只见青莲玉的青光渐弱，最后完全收拢。
　　他说：“本尊猜测，你修炼出的混沌灵力乃是起源灵力，这青莲玉本来就是混沌之时的宝物，你的灵力应该可以驱动其中空间。现在，将神识收回，你便能够回到体内。”
　　小春按莲大人所说，收回神识，睁开眼，就感觉到自己手心有什么东西。一看，正是青莲玉。它不过和一枚汤圆差不多大，整体都是由一种青色的玉雕成，花瓣层层舒展，中间有小小莲蓬，端是晶莹剔透。
　　“接下来怎么做？”小春问道。
　　“刺破手指，向中间莲蓬滴一滴血。”小春看着自己的手，有点不忍心。不过这种不忍心很快烟消云散，她从梳妆台的小抽屉里找出线团，一根缝衣针便插在这线团中，用它刺破手指，一下子钻心的疼，十指连心啊。挤了半天，勉强挤出一点。
　　“莲大人，一定要一滴么？这么多够不够？”
　　小春现在能感觉到识海中莲大人的一举一动，他明显皱了皱眉。“滴上去吧。”
　　这么少的血根本没办法‘滴’。小春将血擦在青莲玉的莲蓬中间，莲大人说：“现在我要教你个收宝的灵决，记住手势结印。然后向青莲玉打出。”
　　说完莲大人在识海中演示了一遍，他刻意放慢了速度，加上小春最近记忆力也好了不少，竟然一遍就记住了。她向青莲玉打出灵决后丹田仅有的一丝丝灵气就消耗殆尽，青莲玉便光芒大盛，然后消失不见。
　　内视一下，发现青莲玉正在自己的丹田中缓缓发光，自己的灵力也以细微得难以察觉的速度恢复。小春不等莲大人提醒，就立刻打坐入定。（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好少……给我动力吧各位……唉。）
　　

第十一章：入秋

　终于真正入秋了，天气转冷。小春一手提着一只山鸡，带着小夏去找三少爷请假，她打算回去看看刘婆婆。
　　三少爷说：“你要去便去，不用和我说。不过你这山鸡是哪儿来的？”
　　小春说：“我在后林里挖陷阱抓到的。”她进入炼气期后身体灵敏，速度更是提升了很多，抓一只山鸡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莲大人骂她这是末流，等她到炼气三层可以练习控物术，直接将灵气外放操控物体。就是三少爷使的那手凭空摘蜜琼罗。
　　“我也吩咐过周总管要特意照拂那个老婆子，想来现在生活应该没有以前困苦。”三少爷并不多问，点头打发他们去。
　　走在路上，小春看旁边的小夏，眉清目秀的小娃娃，嘴唇薄薄的小小的，微抿着，可爱极了。他感觉到她看他，还疑惑地拿眼神问她。小春笑着摇头表示没有什么。
　　心里问莲大人：“你为何不肯教他功法？”
　　“他有自己的机缘，你不必多加照顾，此子以后成就必定不小。再说了，你又要怎么向他解释你哪儿来的修真功法？”
　　“我向他和盘托出便是，我信得过他。”
　　“季小春，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就算你现在信得过他，难保他以后不会心中有异。或者哪日别人对你生疑心了，抓他去搜魂又怎么办？他还这么小，以后的事谁知道。”
　　小春一思索，叹息。倒也真是这样，有些秘密并不是关系亲近就可以分享的。她也就没再说此事。
　　进了院子，刘婆婆也正午休着。看到他们回来很高兴。本来是两个孩子陪着习惯了的，生活虽然艰苦但是充实，就这么走了她还怪寂寞的。她和他们说了会儿话，家长里短的。说周总管照拂她，她现在下午也不必去厨房了，只做上午的活计便好。
　　周总管经常给她带些米面之类的东西，有时候还有一两块肉。入秋后他又派人送了棉被过来，很是仔细。又说有一天小春养的那只鸟儿真的能飞了，然后它就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还说福禄和小米都论及婚假了，福禄今年十六，小米今年十四，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说着又不住拿眼睛暗示小春。说小春现在是个丫鬟，陪护卫也是配得起的，那个护院冯先也表示可以见过小春再决定几年后娶不娶她。
　　小春苦笑，她现在还是‘高攀’人家啊。
　　她忙转移话题问：“小米和福禄要成亲，却不知在府中如何操办？”
　　这些天她也渐渐了解到，季家是济顺一带的大户人家，是当今皇上也要礼遇三分的。季府卖进来的奴才是要做到老的。丫鬟之类的姿色好还可以外嫁，姿色不好可只有守在府中等老死了。
　　“能怎么操办？”刘婆婆笑她：“两个都是没有身份的人，也就向总管说一声，总管同意了就搬到一起住着，大家都支会一声便行了。你若嫁给冯护院，就可以风风光光坐一回花轿，冯护院和你都不是被卖进来的，你就可以出了这季府住到冯护院家里去。”她的神色有些痛苦，“其实我是不想你去做丫鬟的，你便是个主子，怎么能去伺候另一个主子。可惜，小春，你的娘因相貌不佳被老爷冷落，他竟然就连你也不认，只扔给我了事……小春……离开这里，你若是有机会……就离开季府……”
　　小春点头：“刘婆婆，我知道。”
　　小夏看着她们，小春有点沉默，他便用小手握住她的手，说：“刘婆婆，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欺负姐姐的。”
　　他仍是一脸稚气，小春看着他怪认真的样子也笑起来。
　　小春带来的山鸡被开膛破肚，内脏也清理干净。她到菜地里扯了几把葱，小夏拔了地里的两根白萝卜。葱切段炒鸡杂，这道菜是小春做的，她到这儿后做菜的机会其实也不多，因为根本没有材料，大家都是菜叶子什么的煮一锅也就吃了。所以厨艺还是停留在现代的水平，能吃而已。白萝卜切块清炖鸡肉，小春有意做成红烧热辣些，也祛祛寒，可惜没有辣椒。就由刘婆婆来清炖。小夏就帮忙烧火，三人在小厨房中很是温馨。
　　小春见天色已晚，想来厨房那边也下工了，就去找了小米来。她看到小春也很开心，手要来牵她时，却看到她洗的白白净净的，而自己的手布满柴灰，她收回手，不好意思地羞怯着笑。小春一把拉住她的手，不给她收回的机会。
　　四人围着小桌子吃饭。小春和小夏最近日子过得好了，吃这个东西并不觉得有多好吃，调料只有盐，没有什么特别的滋味。刘婆婆和小米却吃得很香，小米还急得呛了一回饭。吃完了两碗饭又喝了两碗汤，才满足地拍着肚子打嗝。
　　小夏和刘婆婆洗碗筷的时候，小春和小米来到院子里看星星，其实星星没有那么多了，风也有点冷。她们俩坐在青石板上，小米要她讲讲三少爷住的地方如何如何，生活又怎么样。小春耐心讲给她听，小米并不出声音，只是看着她，很向往的样子。
　　小春掏出放在怀里的锦帕，里面有二两银子和一只玉簪子，那还是青萝见上面雕的梅花摔坏了个花瓣才随手给她的。小春自己虽然不喜欢，但是仍然收了下来。她把这个锦帕递给小米，小米看了东西，急忙推辞：“怎么可以拿你这么好的东西……我……我不能要……”
　　小春说：“你不是要和福禄成亲了吗？成亲后总得置办些什么，要是没钱可怎么好。我和小夏在三少爷那里好吃好住，并不需要这些钱。刘婆婆老了，她的生活也有总管照拂，拿这些钱也没用。这个钗子……本来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现下摔坏了，也就更不值钱了。不过总是还能用的。”
　　贫穷可以毁灭一个人的骄傲，小春早就体会过了，既然骄傲都能毁灭，那么一点小小的不安心理又有什么呢。
　　小米伸手拿过锦帕，她沉默很久，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说：“谢谢。”
　　小春点头，她并不觉得自己多高尚，她帮助人，只是在她有宽裕的基础上。当初她困苦的时候，可没有帮助小米的想法。
　　“小米，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小春看着天淡淡说。
　　“你说，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帮你做。”
　　“如果哪天我和小夏走了，你要照顾好刘婆婆，替她养老送终，我知道这件事有点为难，你的生活也不容易……”
　　“不为难。”小米急急说道。小春望着她，她就笑。“我会做好的，你相信我。”
　　小春和小夏回到风榭园时已经深夜，守夜的老婆子老给她们开了门，小春将小夏送回他在书房旁边的偏房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好像不高兴。”莲大人睁开眼睛。
　　小春无力瘫软在床上，莲大人看着她的样子，批评道：“你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是啊……”她幽幽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我怎么忘了我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
　　“人间正道是沧桑……”莲大人念了一遍，抑扬顿挫，他读出来就是说不出的味道。“此句甚是精妙，倒不像是你说出来的。”
　　“我没事儿！”小春笑着说，“我知道我要干什么。只是有些时候不免唏嘘。我身上确实有些难以理解之事，但并不是我想瞒着你，只是解释起来很困难。”
　　莲大人有点恼，说道：“谁有兴趣知道你那些破事，你还是修炼吧，没事儿别打扰本尊！”
　　小春无奈，这是谁打扰谁啊。他有事儿没事儿就冒出来说两句，要不是她已经习惯了，准得吓个半死。

薰衣草

第十二章：青莲玉器灵

　小春正在擦茶几，一张梨花木的小茶几。她速度很快很熟练。然后她就突然皱了一下眉。她继续擦完整间屋子，才提着水桶走出去，带上门。
　　水桶里的污水照例倒在一棵大树下，大树的叶子落了一地，花园的小径上也全是树叶，这也是她要打扫的范围。她去小房间放好水桶，又拿了个大扫把出来，走在花园的小径上，边走边将小径上的树叶扫进花圃里，这可不是偷懒，叶落归根，这些树叶被分解后可是大树的好肥料啊。
　　小春扫到一个拐角处，对莲大人说：“莲大人，我终于感应到你说的那个空间了。”
　　“嗯？如何，你能进去吗？”
　　“我不知道，还得找个时间试试，不过那空间很小啊，就一丈见方的样子，四周都是浓雾，地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那里面也奇怪，竟然有天空，不过灰蒙蒙的没有太阳。”
　　“你修为太低了，本尊感应到的空间无边无际，有山有水，只是也是寸草不生。本尊猜测这个空间可以自成一界，完整的宝物里面还可以自行衍生出物种，不过青莲玉并不完整，你可看到它莲蓬上的六个凹孔，那就是放莲子的地方。可是本尊得到青莲玉的时候它便没有莲子了，若是有六颗莲子在，这个空间就与一个真正界一样。”
　　青莲玉虽然能缩小放大，但是本身只有汤圆大，那它的小莲子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这要到哪里去找？小春想想就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
　　小春扫完地后回到小房间，放好扫把。盘腿坐在地上，神识一动，她进入了那个空间，而原地的她消失不见。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小春蹲在地上握了把土，土也不错，黑色沃土。她抬头看天，天总像刚下过雨的时候，灰蒙蒙的，但是有点弱光，透亮，空气很潮湿。小春试着向有浓雾的地方走去，却被什么力道轻柔拦住，好像有一堵透明柔软的墙横亘在她面前。
　　“你在玩什么？快让我出去看看。”
　　“你自己出来不就行了？”小春不解。莲大人其实是可以出来的，只是他出来身体也是半透明的，小春的手都可以直接穿透。再说他出来也没事儿做，外面全是灵气，他无法使用。在小春的识海里他还可以用她修炼出来的混沌灵力转化仙气。
　　“在这里我是活物，自然出不来，你要用传承口诀放我进来。”
　　小春莫名其妙：“什么传承口诀，我不知道啊。”
　　“青莲玉有传承口诀啊。”
　　小春说：“我可不知道什么传承口诀。”
　　莲大人也沉默，然后他说：“青莲玉认你为主的时候没有传承口诀，那传承口诀很有可能就在这个空间中，你找找看。”
　　这要怎么找？是要她拿铁锹把这里的土翻个遍吗？可是她到哪儿去找铁锹啊。小春无奈，也只得蹲在地上努力刨坑，刨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传承口诀，倒是弄得满手都是泥巴。一块好好的良田被她刨得乱七八糟，活像土拔鼠扫荡。
　　“莲大人，吃饭的点到了，我要出去吃饭……”她冲着天空无力地喊。“我劳动了一个上午，饿得不行了……”
　　“怎么这么久都没找到？”
　　“我怎么知道。”她双手一摊，“不会根本没有什么传承口诀，你诳我的吧？”她还郁闷得很呢。
　　“本尊如何会诳你，不过要是没有传承口诀，任何活物包括魂魄都带不进去，这空间就没有用了。”莲大人哼一声，很不满她的怀疑。
　　“不管了，要是有总能找到的，我要去吃饭了。”小春说完，神识又是一动，出了空间。她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朝下人们吃饭的地方走去。
　　今天吃萝卜丝和红烧鱼。每人一小块红烧鱼肉，一勺鱼肉汤汁，一大勺萝卜丝。各自捧着海碗到桌子上吃。小夏长得讨人喜欢，配菜的老婆子每次给他的肉食都是最多的，别的下人也放纵着他，这里就他最小，人也乖巧，大家都很喜欢他。
　　他捧着碗跑到小春的桌子边，流芳和流珠和小春一个桌，他坐到小春旁边去。筷子伸到自己碗里，很自然地夹了一块鱼肉给小春。
　　小春也不推辞，夹起来就吃，还给小夏一个微笑。知道她爱吃鱼肉，所以每次吃鱼的时候小夏总要把碗里的鱼肉给她些。小春也不是欺负小孩的人，遇到小夏喜欢的菜，她也会把碗里的菜给小夏。
　　小夏看着她吃鱼，捧着自己的碗，眼睛亮晶晶的，很快乐的样子。
　　流芳和流珠很快吃完了，两人和小春说了声也就放下碗走了，小夏看她们走了，突然凑到小春耳边说：“姐姐，少爷告诉我好多秘密。”
　　“哦，什么秘密？”
　　“嗯……他说这世界上有一种人能飞，还可以活很久，很厉害。他说他可以教我成为这样的人，不过明年他要带我去一个地方，他说那个地方很漂亮，有很多这样的人。问我要不要去。姐姐，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就不去了。”
　　小春的筷子顿住了。
　　“小春，你也要去。”莲大人说，“你在俗世修炼不好，没有交流环境，灵气浓度也不够。”
　　“我知道，只是那些地方必然高手众多，要是看出什么了怎么办。”
　　“我可是上界大能，怎么会轻易被他们发现。”莲大人说，无不自傲。
　　上界大能？现在也不过沦落到差点魂飞魄散的地步，小春无奈想。
　　“姐姐，你最近好容易发呆啊……”小夏的声音响起，她回过神，一笑。
　　“嗯，可能是没睡好吧。你记得，三少爷教你什么你便学，学了就和姐姐说一声，至于明年的事，就等明年了再说，现在你就好好习字读书，争取以后也做一个厉害的人，好不好？”
　　“嗯，小夏知道。”他乖乖的点头。
　　入夜，小春依旧盘腿坐在床上吸收灵气，微不可见的光芒围绕在她身边，从皮肤进入，贯通经脉，然后汇入丹田，和灵力大部队汇合。她丹田中的灵力已经从头发丝粗细顺利成为小拇指粗细，但是仍旧以头发丝粗细的量增加。将灵力运行完七七四十九个周天，小春睁开眼睛。
　　还是太慢了，这里灵气稀薄，她能吸收到的灵气很少。
　　小春放出神识，她的神识已经可以覆盖整个屋子，也就三米半径的圆形。神识的强化没有捷径可走，只能多加练习。莲说过倒也不是没有快速修炼神识的方法，只是修炼起来奇痛无比，常人难以忍受。
　　估摸还有一两个时辰天才会亮，小春进了青莲玉，看着满地大大小小的坑思索。她挑了块平地，毫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看着这里的天空发呆。这里没有黑夜，只有泛白的灰色的天。她想要是能带进来活物，在这儿种些花花草草的也好啊，看上去没这么死气沉沉。
　　能带些活物进来就好了……她想着，天空那些灰色的云变换，样子很奇怪，她看得呆呆的。
　　天空中有一道金光突然冲下来，打入她的眉心。识海中的莲睁开了眼睛。他被弹出了小春的识海，空间禁制挡了他一下，他漂浮在半空中，皱眉看着这个世界。青莲玉是真的认主了，空间只有这一小丈见方，他也看不到禁制以外的场景。
　　他也真是落魄了，竟然被小小器灵逼出小春识海，莲大人脸色不好看。
　　小春似乎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只是盘腿坐起，进入修炼状态。莲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小姑娘的表情无悲无喜，像是那些臭老道悟道时的表情。他抱着着肩飘到她面前，还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小姑娘最近越来越大不敬，她平时想些有的没的他都懒得计较了。
　　他的手指穿过小春的脸，莲顿了一下，收回手指。
　　小春这么一‘悟道’就是一个时辰，眼看天要亮了她却还没醒。丹田中的灵气倒是越来越少。莲大人怕她悟到什么要紧东西不敢打扰，只是也有点焦急，要是被人发现房间里没人，她可不好搪塞过去。
　　小春却进入了一个很好看的地方，山峦起伏，小河流水，草地上开满鲜花，远处的田里长满她不认识的发光植物。她在这里待得很开心，然后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
　　“吾乃青冥界器灵，也就是你所说青莲玉。现在，吾要给你呈现青冥界的传承记忆，你可看好了。”
　　小春没来得及问什么，周围的场景就已经换了，她飘在空中。天地一片混沌，混沌之中隐隐孕育着什么东西，突然电闪雷鸣，小春吓得四处躲藏，那个苍老的器灵声音说：“不用怕，这只是青冥界的记忆罢了，并不是实物。”
　　混沌初开，孕育的东西开始生长，小春立刻惊奇了，居然是一幅活脱脱的宇宙演示图，行星形成，星体之间距离拉大。而混沌中有一枚青色，掉落到一个星球上。
　　“那便是青冥界。”苍老的声音继续说。
　　“青冥界本是宇宙的一部分，在孕育之时单独被划分出来，它原来的模样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那样，它原本也是有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和苍生万物的。”
　　场景转换，小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草地，只是此时天黑了，星辰洒满天际。苍老的声音说：“吾曾被一个无赖给骗走了六颗莲子，这无赖说过万年就还给吾，现在万年都过了三千年了，这人还没来。你要自己去找这些莲子了。你记住，一可动阴阳，二可生灵气，三可诞星辰，四可大道俱，五可忘流光，六可造化演。六颗莲子齐聚，你才能拥有真正的青冥界。这是青冥界的传承口诀。”草地中一个花骨朵开放，一枚似玉非玉的东西飞到她面前。
　　“吾不喜别人打扰，非必要时候，吾不会再出现，你离开吧。”
　　说完这些，景象消失，小春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青莲玉中，四周的景象仍然混沌，莲则在不远处看着她。
　　“季小春，你要是再不出去，那几个丫鬟就要冲进来了。”他慢慢说。
　　“什么？”小春吓得立即回到体内。
　　天已大亮，外面有人急急敲门。
　　“小春，你怎么了？”
　　“是不是不舒服了？怎么不开门？”
　　唉，季小春叹了口气，穿好鞋去给她们开门，又辛辛苦苦解释了一番，说自己睡得太死了，所以没听到。流珠半信半疑，以为她有什么心事不想说，也没有多询问。
　　中午她得空进去把困在里面的莲大人放出来，莲大人很不爽，回了识海不再理她。她也无辜，这青莲玉的器灵也是个脾气不正常的，她有什么办法。
　　殊不知莲大人是因为自尊心受挫，大感失落才没理她。
　　小春仔细研究了所谓传承口诀，她将神识伸到里面，那一个个怪异的字符就在她眼前浮现，她明明不认识这些字符，却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代表何种手印。传承口诀只有一小点，也可能那个器灵只给了她一点，无非是控制进出的。
　　小春想起她还没试过青莲玉的防御功能，灵力注入其中，周身立刻出现一个青色的光罩，和青莲玉美型的外表不同，光罩朴素极了，连青光都是灰蒙蒙的。不过她的灵力瞬间就被抽干，光罩还没维持十秒就消失了。
　　唉，修为低了还真是不好混。
　　

第十三章：六少爷小宝

　大树的叶子很快掉完了，北风刮起来，小春的衣服越穿越多，没办法，冷啊。她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现在远看上去像个球似的，更不好看了。
　　小春回去看了刘婆婆，她有棉衣过冬也没冷着。她将自己和小夏存的银子给了刘婆婆。要是他们去了那个修仙的世界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也能用这些银子养老，总共六两呢。
　　三少爷仍旧在和小夏普及修仙知识并没有教他实际功法，小春有时候去听听，有时候是小夏当做稀奇讲给她听。
　　这天平大陆的修仙者大部分集中在昆虚仙境，有二十万之多，昆虚仙境跨过好几个国家，那里也有凡人，灵气浓郁，风景秀美。昆虚仙境有三大派，十六各类小派，行仙门就是其中一个大派，也就是他们可能要去的地方。季家是行仙门的一个修仙家族，本家在昆虚仙境，济顺的这个季家是一个无灵根的季家人建立起来的，若是有无灵根的季家人不想生活在那个满是修真者的世界，便回到济顺的这个季家。三少爷也不是现在这个老爷的儿子，他的父母皆是昆虚仙境的修真者。
　　季家本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一趟，若是有灵根的就带回昆虚仙境修行。
　　小春听着，也暗暗记住，这可是有用的很。
　　她现在已经炼气二层，突破的感觉像是划破什么屏障，除此外没什么特别，不过丹田中的灵力多了些。
　　第二天她起床的时候，打开门看见碎雪纷飞，地上都落白了。小春在现代的时候住的城市冬天不下雪，她很惊喜，心情都轻盈起来。
　　冬天也有不好，水冷得刺骨，小春就把灵气运到手上防冻，她以前怎么受过这些苦，咬牙坚持，丝丝抽气。还好现在身体强健了不少，也没有生冻疮。
　　她捧着冻红的手去书房，书房里烧着炭炉，室内暖暖的，有一种雅致的松木香味。小夏在看书，他的小脸陷在围脖里，那围脖还是刘婆婆的手艺，毛茸茸的，称得他的脸愈发莹白。
　　看到她来，像前几日一样忙从凳子上起来，抓着她冷冰冰的手往自己怀里揣，小春冷得没有知觉了，一时也暖和不过来。他带着她走到火炉边，小心将她的手拿出，放在炭火上方取暖，自己的小手又细细摩擦她的手。
　　三少爷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姐弟情深的一幕，他还牵着一个小孩，那小孩看上去比小夏还小，不过五六岁。穿得也肿肿的，算是可爱。
　　小孩子一张嘴就不客气：“男男女女不知羞！”
　　小春皱眉，看这哪儿来的野孩子，才这么小怎么就知道什么男男女女的了。质疑的目光飘向三少爷，三少爷说：“这是我的六弟，叫六少爷就行了！”他蹲下来扶着小孩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不准把你在大哥那儿听到的到处用，知道没有？”
　　小孩别扭地把小脑袋转向一边，哼了声：“不用就不用！”
　　小春的手回暖了，就从小夏的手里抽回来，说：“快去看书吧。”自己找了个角落又窝下来看书，幸好穿得厚，也不觉得地上有多冷，今天看的是《奇闻》，写得还行，看上去和玄幻小说也差不多。
　　三少爷带着小孩去案板玩，铺了一张白宣纸教他作画，小孩画了个大大的乌龟，后两腿间尾巴下还支出来个物什。小家伙挥着爪子高兴极了，一片小墨点就洒到三少爷的白色衣袖上，这人也不怕冷，仍是一袭白衫，天天如此，骚包无比。终于今天遭报应，看到小墨点脸立刻黑了。
　　小春偷笑，叫你风流！叫你穿白衣！
　　三少爷好性子，不爱发火，耐着性子陪小孩子玩儿，同样是小孩子，小春觉得小夏就好极了，不爱说话，特别乖巧，会心疼人。可这小孩高兴了就大呼小叫，还非要坐到桌子上去，撅着他的小屁股继续他的创作大业。三少爷喜爱的砚台笔山什么的当做垃圾货被他不客气扫到一边，幸好没直接扔下桌去。
　　小春听到如下十八禁的对话。
　　“小宝，你那乌龟尾巴下画的是什么啊？”
　　“啊，大哥说是**……”
　　“什么？”声音发寒。
　　“**你都不知道啊，就是这个呗。”然后……那小孩突然脱下自己的裤子，一脸纯洁地说：“三哥，我给你看看，这就是**。”
　　小春笑得差点没昏死，就连莲大人在识海中都露出了一丝笑意。乖宝宝小夏则一脸迷茫地看着小春忍笑忍得抽搐的脸。
　　“你……你……你今后不许去大哥那儿玩了！”三少爷的脸彻底黑了，替小宝拉上裤子后一把抓起乌龟图，揉作一团扔进废纸篓。
　　“我的画！三哥你还我的画！”这一幕太突然，小宝来不及阻止，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创作已经被他哥哥毫不怜惜地扔了。这小孩发飙了，哪管什么值不值钱，手能摸到的东西统统往地上砸，三少爷轻易制住他，他就扯着嗓子立刻开始哭，于是三少爷又慌忙放开他。
　　细心哄着：“小宝乖，三哥不好，小宝要砸就砸吧，别哭了，小祖宗，你再哭下去我可就要挨骂了。”小宝他妈是一个青楼女子，偏偏生出小宝被测出有金火双灵根，立刻全家上下就宝贝得不得了，小宝他妈骂人可不管你是不是修仙者，一通荤话骂下来，饶是他也后悔招惹这么个人。
　　平时哄女孩子得心应手，哄个小孩儿却半天拿不下来。小春看不下去了，这小孩吵得她脑袋瓜疼，书一关，走到小宝旁边。
　　“来，小宝，姐姐陪你画乌龟。”她抽出一支笔，好歹也是学过几年国画的，一只可爱的偏头小龟跃然纸上，小宝看着忘了哭，然后他拿过小春手里的笔，固执地给小龟添上一个根本与身体比例不相符合的巨大的……**。
　　后来小宝就常来三少爷这儿玩，因为三少爷禁止他去大少爷那儿。他好像是找到个好玩的玩具，整天缠着小春，搞得她工作没干好还被青萝骂了几句。小春头疼得很，早知道这样她宁愿被吵死也不会陪他画什么乌龟。
　　小宝还固执要求三少爷把小春转给他当丫鬟，三少爷当然不同意，然后小宝就哭着去找娘亲了，然后小春看到一个美艳女子气势汹汹冲进风榭园把三少爷从头到脚一顿臭骂，然后……然后小春就真的被小宝带走了。
　　小春还没有消化完这些戏剧性的场景，听到三少爷在后面补充：“我只借给你三天啊，三天后你就要把小春还回来的！”
　　小宝美滋滋地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哪里管三少爷在后面说了什么。
　　

薰衣草

第十四章：吃火锅

　小家伙把原来的一等丫鬟赶走了，只留她一个人在旁伺候他，他早上赖床，要小春把他抱起来。衣服也是小春穿的，早饭也是小春喂的。吃完饭就拖着小春去作画，小家伙自然不喜欢什么写意山水，小春就画些Q版给他，加菲猫皮卡丘汤姆杰瑞奥特曼，甚至还有一个Q版三少爷。小宝特别喜欢那幅Q版的三少爷，让人裱了拿去送给画中主人。
　　然后三少爷拿着Q版三少爷过来算账，当然不只是Q版三少爷让他愤怒，让他最愤怒的是Q版三少爷不该多出来的两只耳朵和一条狐狸尾巴以及外露的……那个绝对不是小春画的。
　　他过来算什么帐！小宝一哭就得把他吓个半死，小春在一旁站着面无表情实则心中乐开了花。三少爷狠狠瞪她一眼，然后灰溜溜地跑回去了。
　　小宝还拉着她陪她上课。小宝有个先生教他习字，小宝就在先生上课的时候睡觉，先生要拿戒尺过来敲他的脑袋，小宝立刻醒了从座位上跳起来说：“先生我没睡觉我只是梦到我见到孔子了孔子身高八尺一把胡子身材雄伟真的好好看！”
　　先生吹胡子瞪眼睛一把戒尺就这么生生敲在小宝身上，疼得这孩子立刻哇哇大哭。这先生也是个奇人，不怕季家权大势大，对他来说教学生就是教学生，学生大逆不道了自然就要挨打。偏偏季家人也这么认为，师道尊严，老师要教训你是你的福气，师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打你也得受着。小宝就这么被打得哭了一个半个时辰。
　　小宝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这个凡人老师。
　　哭完了他拉着小春说要补偿，小春心想这熊孩子占着什么道理，又不是她打的，她给他什么补偿？小春不理他，这熊孩子就一直磨着她。小春被逼得无奈了只能想了个主意。
　　“你要不要吃火锅？”
　　小家伙一脸勤学好问的表情。“什么是火锅？”
　　小春大手……小手一挥：“就是火锅呗。”
　　她让他准备炉子锅和辣椒，小家伙的伙食精贵，这里还自备了个小厨房，刚好小春能用得着。她以前闲着无聊瞎琢磨的时候也做过火锅，这东西对她来说没什么问题。小宝一旁睁大眼睛看着她，她炒火锅底料，也不敢做得太辣，怕这小东西吃不得辣椒，不过一点儿也不辣也不好吃。
　　炒好后舀在另一口放在炉子上的锅里，掺上水，开煮。
　　外面仆人围了一大圈，这厨房可是很危险的，他们得看好点，要是小宝伤着了可有得他们受，小春最受不了这样养孩子了，孩子吃点苦咋了，厨房是有炸药吗？有什么危险的。为什么要围这么多人，要是他们进来吃小春会很欢迎的，火锅嘛，人越多越热闹。
　　小春先把宰好的鸡肉放进去煮，小宝从没有这样吃过饭，蹲在厨房里围在炉子旁。他拿着小碗可期待了。小春又放了白菜萝卜什么的，这个季节没啥可用的食材，要是在春夏吃，可以煮个杂菌锅，那个才香。
　　小家伙的大眼睛看着锅，眼珠子都要掉进去。等小春一说可以吃了，连忙伸筷子进去捞，小春说：“晾一下小心烫……”
　　已经晚了，小家伙已经嗷嗷直叫唤了。门口众仆人正要来营救，小宝挥手赶他们出去：“你们不准进来，我没事儿。”他这次嘟着嘴小心地吹了吹，才把东西往嘴巴里送，味道对于这尝尽山珍海味的小少爷来说当然一般，不过这吃饭的氛围给这顿火锅加了不少分，小家伙竟也吃得很香。
　　正吃着，三少爷来了：“你们干什么这么热闹？”这么多人聚在厨房门口，他当然很容易找到目标。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想姐姐想得睡不着的小夏，他这是雏鸟情节，是小春在他快死的时候救的他，他一直把小春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小春走的这些天他是魂不守舍，茶饭不香。
　　现在好不容易见着心心念叨的姐姐了，结果小春这没心肝的压根没想过他，还和一个小孩一起吃饭，看小春那模样，像宠他似的宠着那个小孩。
　　小夏这可就误会了，小春对很多人都是这一号表情，宠着这个小混蛋也是小春压根没想过的事情。不过小夏就这么想了，那个委屈，眼泪都要在眶里打转了。
　　小春看是谁拨开重围进了厨房，可不是三少爷吗，他身后还跟着一枚小夏。于是从旁边拿了两个碗发给他们一人一个，说：“这是我做的火锅，你们也试试。”
　　于是三少爷就真的毫无形象地蹲下来吃了，小夏看了小春一眼，小春对他一笑，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小夏也默默接过碗蹲下来吃火锅。
　　于是四个人就热热闹闹地围着厨房里的小炉子吃着一顿绝对算不上美味的火锅。
　　三少爷说：“小春你住在我那里的时候怎么没这多鬼点子，整天的死气沉沉，你到这儿来后活泼不少啊，还有上次那个什么Q版……”
　　“吃东西别说话！”小春的碗里辣椒加得多，在四川火锅遍及全国的时代，她也是喜欢吃麻辣火锅的，现在给辣得话都不想说，只顾着吸气了。不过冬天吃辣舒服，她现在浑身都暖洋洋的。
　　小夏看她辣得难受起身给她倒了一碗水。还是小夏体贴啊，她无不感动，接过碗就喝光了，嘴巴里还是很辣，这是什么辣椒啊？小春觉得受不了了，又放下碗拨出重围，到冰天雪地里跳脚去了。
　　三少爷他们也觉得有点辣了，小夏的脸上都起了一层薄红。他担忧地望着小春的背影，然后用眼光征询三少爷。
　　三少爷俯身朝小春碗里一看，乐了：“她不懂这是什么辣椒，自己加了这么多，自然是要辣死了。你不用管她，我们吃我们的！哈哈，辣不死她。”现在已经搞清楚了，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和地球相似，甚至这里也有孔子孟子，但是没有老子，这里的道家不是这么发源的。随着积雪渐渐厚了又薄了，小春高兴了，这里是有春节的。
　　丫鬟们到处挂灯笼贴对联，雪白的世界里，灰青色和纯黑色的房子和廊柱，加上几点红色的灯笼，看上去特别好看。也说不上哪里是好的，没有浓墨重彩，没有江南风光，但就是好看，暖暖的。让人看到就觉得舒服。
　　其实是一种熟悉的气息吧。小春坐在檐下把手揣着衣袖里，活脱脱的孔乙己的猥琐样。她对着来往的丫鬟老婆子笑眯眯的，他们都在准备晚上的三十年会，三等丫鬟这个时候最闲了，扫完地也就什么都不用干，只有运气不好的才被拉去帮忙。
　　她当然是运气好的。
　　小夏这个时候来找她，两人有意去看看刘婆婆，可惜三少爷去老爷那儿了，估计要年夜饭过了才会回来，没有他的准许他们也不会随意出入。两人在一起说会儿话什么的，小夏的鼻子冻得通红，他好像有点感冒，不时吸吸鼻子，还拿手揉揉，跟小动物似的。他也是一团臃肿的棉球，模样可爱极了，小春忍不住就揉他的脸蛋，小夏也等她揉，她干完坏事，小夏就往她怀里一躺，也不嫌弃就坐在了地上。
　　两人静静躺了会儿，来往的人也见怪不怪，有的还有俯下身也捏捏小夏的脸蛋。他不知道自己一脸平淡的样子配上这张脸简直就是萌呆了，不解地望着捏他的人，往往被蹂躏得更厉害。小春解救他于危难中。因为小春终于被叫去帮忙了，他也就不必在那儿随便那些大姑娘老婆子捏了。
　　小春被叫去剪窗花，她手笨，又没有学过剪纸，哪会会剪什么窗花，老婆子看她把一张纸剪乱七八糟，就抢过她的剪刀骂她添乱，小春很无辜，她本来就不是自己要来的，她只会剪幼儿园小朋友人人都会的大红花。那种特俗气的四瓣大花，看上去喜庆。
　　小春也不想献丑，老婆子就指给她一个活计，把大家剪好的窗花纸牵开，这活挺细致，一不小心就会把红纸扯破。小春特别小心，她看着一朵朵秀美的窗花在自己手下舒展开，也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窗花是团圆的，中间是镂空花纹，祥瑞的神仙和神兽、牡丹、祥云什么的。薄薄软软的，透着光看红得鲜艳，不透光看红得雍容。有一种端庄、含蓄、典雅的美。
　　她突然有一种想要剪窗花的冲动，兴冲冲拿了一张红纸去书房，蘸了墨，在上面画上图案，像是现代常见到的那样，一个福字，周围花团锦簇。太复杂了她也剪不出来，就这么简单就好。
　　其实现代有什么好，过春节他们就去超市买春联窗花纸，金光闪闪无比恼人，对联也全是财源滚滚地位高升之意，窗花倒是好看了，纯机械打印而成，摸上去就是广告纸的质感，没有这种薄而轻盈的感觉。小春把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批评了一下。可又心中一软，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乡下陪着奶奶和父母呢，乡下也是那种俗气的春节，到处都是工业产物的灯笼对联，可是也热闹，人热闹就好。
　　小春喜滋滋拿着自己剪的俗气福字贴在自己房门上，她自己就是这么个庸人。
　　来往总会有人问她：“小春，你这剪的是什么？”
　　“‘福’字啊。”
　　“哦，是‘福’啊……”来往的人一副终于看出来的表情。
　　“小春，你的‘福’字为什么倒着贴啊？”
　　“因为，‘福’倒，不就表示福气到了吗。”
　　“哦，你的心思也精巧啊。”来往人若有所思点点头，又走了。小春被来来回回问了好几遍之后受不了了，躲在房间里看山林雪景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到了，今天的伙食格外的好，破天荒两荤一素还不限量供应，吃完后给大家供点花生蚕豆啥的，一帮人就这么边吃边聊天。在场的也只是丫鬟老婆子花匠，两个一等丫鬟平时挺压人的今天也随少爷走了，他们很自在。
　　小春听他们聊了会，仆人也八卦，大家都在猜测府中什么什么妾室和护院私通一事，也只是仆人间没根据乱嚼舌根，不巧，这个护院小春听着耳熟，就是那个刘婆婆打算介绍给她的冯先。小夏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拉着她出来了。
　　两姐弟跑在雪地里，夜光柔柔的，雪地反着光，看着也清楚。小夏说：“姐姐，你不喜欢那个冯先吧？”
　　小春眉一挑：“我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喜欢，不过是刘婆婆瞎凑合。”
　　“哦。”
　　小夏又说：“姐姐，我晓得女子大了是要嫁人的，你就不要嫁给别人了，嫁给我就好了，反正我大了也是要娶妻的。咱们又这么好，我有什么好吃的就都给你。”
　　小春那个乐，立马就笑跌了，小夏还调过头去扶她。然后小春说：“咱们是亲姐弟，可是不能成亲的。再说了，你那什么逻辑，我要嫁你要娶咱们就在一起，小夏，你怎么这么好玩，哈哈，你还要把好吃的都给我……”
　　小春记得以前在网上看到过什么最感动人的爱情故事，通篇就是小孩子对话。一个说：“什么是爱啊？”另一个想了想，说：“爱就是你把好吃的都给我，不要让别人欺负我。”
　　小夏被姐姐这么一笑，小脸就红了：“怎么、怎么就不可以了……”他还有点羞恼，别过头，“反正我就这么定了，哼。”
　　他还很少和她耍小孩子脾气，罕见的可爱。小春笑过了，也就随着他去，他还能真娶自己不成，真是小孩子作想。
　　夜已晚了，仆人们都散会了，小春进了自己的屋。这时莲大人突然说话了：“你那什么‘福’字也太丑了，贴在房门多丢脸啊，别人不对你说你还不知道啊，快去揭下来。”
　　小春想这就一大爷。她爬上床开始修炼，说：“丢你的脸了吗？你又看不到，干嘛要求这么严厉。”
　　莲大人说：“喂，小春，今天很热闹啊。什么春节对吧。”
　　她没有回答，莲大人说：“我们在仙界很少过节，有多人聚会不是打架就是群殴，哦，也有过千年万年诞辰的，少之又少。凡人这么热闹也好啊。”莲大人今天可能是触发了乡愁之类的怪异东西，说话很是愁绪，小春就听着想笑，只能绷着个脸装严肃。
　　“小春，你有没有想过，修炼成仙到底是为了什么？”
　　哦，转到正题了。
　　“你现在享受到的东西，其实修仙的过程中根本享受不到，那个过程很艰苦，充满厮杀，看你现在这么快乐，要是踏入了修仙之路可就不会了。”
　　小春一笑：“是啊，我现在可以感受到快乐，可是这种快乐不是长久的，现实的东西就是我要是在这里混下去只能嫁人生娃。修仙为了什么，可能我现在不是很清楚，但是我需要变得强大，我要能掌控自己的生活。再说修仙一定要困苦吗？”小春这不是问句，她继续说：“我偏偏觉得，修仙是一种顺其自然，而不是逆天而行。我的修仙虽然也有艰苦，但是也不全是，我要顺心而行，悠然修道，没人阻挡我也就没有什么，若是有人阻挡，我也决不客气。”
　　她的语气轻轻的，莲大人听她说完，也是一笑。她的道心坚固，这种坚固是一种柔软的坚固，极刚易折，这种柔软的坚固却不易毁坏。小春比他想得还要好。
　　莲大人不说话了，小春才进入修炼。刚循环完五个周期就听到敲门声，她无奈地将灵力归入丹田，披上棉外套穿鞋子去开门。一个白色身影站在她门前，一脸的高深状，继续那段小春都要听吐了的对话。
　　“小春，你门上贴的是啥？”
　　“窗花。”小春面无表情。
　　“为什么要将窗花贴在门上……”
　　小春脸一黑：“我喜欢。”
　　“哦，那你剪的什么？”
　　“一个‘福’字。”
　　“哦，是一个‘福’字啊……”他一副终于看出来的表情。
　　“那你的‘福’字为什么倒着贴啊？”
　　“因为，倒过来是福到。”
　　“哦。”他的表情仍然高深莫测，他贴近那个窗花，仔细看看，然后肯定地说：“真丑。”
　　小春就要毛了。咬牙切齿准备赶人，他大少爷就不爽了，甩着袖子说：“你真是讨厌，我站在门口这么久你都不请我进去坐坐！”
　　坐什么啊坐，他三更半夜发神经她为什么非得奉陪？小春怀疑地上下看看正撒娇耍泼的三少爷，摸着下巴思量，这娃是不正常吧？脸色潮红，嘴巴里一股酒气，莲大人说他都是练气十层要突破了，能这么容易喝醉。
　　她哪儿知道三少爷今天喝的酒叫仙人醉，虽然不知道仙人喝了会不会醉，但是金丹以下是绝对没办法把酒逼出来的。这酒喝上去也不过清甜，三少爷就喝了许多，但是没想到后劲这么强大。两个侍女要扶他上床睡觉，他非说她们要轻薄于他，然后……然后他就‘逃’出来了。在院子里晃晃荡荡这里也新奇那里也新奇地看，他看到了小春门上的不知什么东西，自然要敲门问一下，不知就问，这是他小时候的先生告诉他的，他和小宝一样也怕小时候的先生，所以先生说的话要牢记。
　　“我要进去坐坐！”看她只是沉思，他不满意地嚷嚷。
　　“好吧好吧，你来坐，我给你倒杯水。”小春还是决定放这个不正常的家伙进门，他在这么吵下去，睡得多熟也得被他吵醒，到时候她才百口莫辩。
　　他立刻推开小春进了门，坐在桌子边，没看到水，拍着桌子说：“小春！你说过要给我水的！我渴了！”
　　小春真想一脚踢死这个脑袋被门夹了的家伙。
　　“祖宗，我给你倒水行了吧！”她给他倒了水，不正常的家伙看起来好高兴，捧着小小的茶杯啜饮白开水，喝完了更兴奋。
　　“还要，还要，你再倒！”
　　小春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茶壶递给他：“你用茶壶直接喝水好不好？”
　　不正常的家伙嫌恶地看了看茶壶，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杯子，很坚定：“我就要用这个！这个好看！你给我倒水，不然我不给你月钱！”他一副骄傲模样抬起下巴。
　　“莲大人，你确定这个家伙是喝醉了不是被谁打了一拳脑袋不正常了？”小春很惊讶地再次确认。
　　“他确是是喝醉了，只是酒有些奇怪。”莲大人很确定，然后说：“这人喝醉了也挺好玩，不过我可累了要去休息了，别喊我。”
　　小春只能捏着茶壶的手柄给不正常的家伙倒水。等他喝完了水，他说：“我好高兴，我今天就睡在这儿了。”很恩赐的语气，然后就不客气地朝着小春的床去，倒在床上就睡，连鞋子也没脱，一脚就踩在她的棉被上
　　小春看着这一切无语凝噎。她只能认命地从不正常的家伙脚下拖出被子，修炼是不成的了，她只能睡一晚上了。至于三少爷需不需要被子……他身强体健，没有问题的。
　　那家伙还没睡着，他把半边脸埋在枕头里，虚着眼睛看着她说：“小春，你为什么叫小春呢？又土又俗……你是春天生的？还是你是春节生的？我给你改名字吧，嗯，改一个好听的名字，就叫……就叫……”
　　半天没说出来，他终于睡着了。
　　（求一个吧，人生无奈，推荐啊，都是泪……）
　　

第十六章：春来绿丝绦

　第二天小春醒了，发现三少爷坐在她的床很呆愣，眼前的这一切对他来说需要点接受度。
　　“早，新年快乐……”小春说。
　　她抱着被子朝自己的床去，一手赶开挡着她的三少爷，开始叠被子，然后拍松，放在床尾。她做这一切，三少爷只是看着。
　　然后他支支吾吾地说：“昨天晚上……我……你……发生……”
　　他不会是忘记了吧，小春吓住了。这古代大家思想都不开放，他要是蹦出句‘我会负责的’，小春一定会被雷晕过去的。她连忙说：“我们可没有什么发生，你不要乱想。”
　　当然，三少爷不是忘记了，他只是不想确认昨晚上那个撒娇耍泼的人是他。他也没有乱想，小春就这么一小点儿，还是个孩子，他对孩子可不感兴趣。他一脸的表情那叫一个变幻莫测，反正小春是不能奉陪了，她要去洗脸然后吃饭然后干活。
　　她端着铜盆走过门口，又停住，倒回来，凝神定视那个窗花纸。昨天看还不觉得，今天看感觉真是丑，边缘还有墨迹，剪功又拙劣，歪歪扭扭贴在门上。算了，为了美化环境，小春一把揭下她剪的窗花纸，反正是米糊粘的，一下子就揭下来了，然后揉在手里，去洗脸。
　　大年初一，也是喜庆意味浓重的时候。小宝穿得很喜庆，大红色的褂子，毛茸茸的围脖，同样毛茸茸的帽子，他来找小春玩。自从小春从他那儿回来后，这小家伙来得更勤了。他还给她所谓新年礼物，他自己画的Q版六少爷，他哪儿画得了Q版，要不是图上方标明了‘扣版小宝’，小春绝对看不出那个巨丑无比的小怪物是六少爷。
　　小春没有准备什么礼物，他就缠着小春，小家伙拖着她的袖子就是要耍横的样子，小下巴扬起的弧度和昨天晚上他三哥的下巴有异曲同工之妙。小春只能带他到院子里，给他堆了个雪人，眼睛是小家伙让仆人找来的干核桃，鼻子没有，嘴巴是小春手抠的一条缝，两端上翘，这是微笑的弧度。
　　小宝郑重地摘下自己的帽子戴在雪人脑袋上，小春想还是配个红色的围巾好看，像是外国电影里常见到的那样，还有一个高高的胡萝卜鼻子，高鼻子看上去有忧郁的感觉。
　　这样交织着小小闹腾，大部分时候的清闲，这个年也就这么过了。其实她们哪儿过的了什么年，也就是比平时吃得好些。在现代，从初一到十五都是走亲戚小孩拿压岁钱的时候，寓意团圆，热闹。在这儿她们可没亲戚可走。
　　然后开春就很快了，冰雪完全消去，侵润入大地，草植萌芽，湖边的垂柳也是一簇簇的嫩绿，这家伙没少被小春折磨，枝条都快被她揪秃了。现在很快覆盖上一层柔软的嫩绿细叶，也变得美丽无比。小春躺在柳树下偷懒的时候，看着拂动的柔软枝条和春日的凉凉阳光，她想起贺知章那首诗：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现在想想真是这个美丽的场景。
　　她把胸口的书拿起来，是一本医书，名叫《鉴南术集》，这人取名太随性了，让小春想起她在现代常常看到的酒的牌子。不过除开书名，内容还是很正统的，人体穴位经络标注得很清楚，后面还讲针灸和拨火罐。
　　“说道到穴位针灸，本尊这里还有一部《穴杀》。”
　　“啥？什么《穴杀》？”小春很好奇。
　　莲大人说：“人的穴位是关窍所在，灵力在此处流转很容易被封住，《穴杀》利用暗器封住对手穴位，可使他行动减缓或者停滞，修到顶层甚至可以直接置对方于死地。不过你要找一种可以潜入人体的暗器，不宜过长，让他一时半会儿逼不出来就好。在战场上，一点时间就能决定生死了。”
　　小春说：“暗器还有什么比得过针，我回去就用缝衣针练练。”有点跃跃欲试。
　　莲大人有点怒了：“榆木脑袋，你那针是铁做的，铁被灵力化掉还不是瞬息的事情！”
　　小春哦了一声，她又没试过她怎么知道，绣花针她只有一根，可舍不得拿灵力化一下试试。然后她仔细想想，又笑了：“莲大人，我觉得你有点阴啊，这么有点下流的东西都有。老实说，你练到顶层没有？”
　　莲大人说：“怎么就阴了，对战的时候谁还讲道义只有死的份，能把人杀死就行了，手段无所谓。”
　　小春说：“开个玩笑嘛。”她把人体穴位看过一遍后闭上眼慢慢回想，确认自己记住了才从地上起来，去书房还了书。今天三少爷和小夏都不在书房里，真是稀奇。
　　她回自己的房间去，想洗个澡，她整个冬天都没有洗过澡，不是她不讲卫生，实在是这里洗澡也麻烦，特别是冬天，大家的炭都用来烧炉子取暖了，还能顺带坐一壶开水。
　　小春找她熟识的老婆子要了个浴桶，水烧好后倒入桶中再加入冷水，她把门关好了正准备脱衣服，突然想起一件以前从来没有在意过的事情。解腰带的手也就停住了。
　　“莲大人，我想起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啊。”小春慢悠悠地说。
　　“什么？”这家伙还这么镇定。
　　小春也很镇定：“……我每次洗澡你是不是都偷看了？”
　　然后莲大人就沉默了，过了很久，他阴沉地说：“你以为本尊想看？在你的识海里本尊没办法切断对外界的感知。”
　　“哦，这样啊。”小春继续脱衣服，总不可能因为他能感知到她就不洗澡了吧。
　　她洗完澡换上衣服，把脏衣服放在铜盆里。浴桶里的脏水真是令人不忍直视，倒了浴桶里的水然后去洗衣服。洗衣服的地方就在仆人们常取水的溪边。因为常年在那上面捶洗衣服，溪边的青石板光滑温润。
　　她挥着木槌虎虎如风，青石板上那摊衣服惨遭蹂躏。把旁边的丫鬟吓了一跳，然后这个丫鬟才想起自己前来找小春的目的，忙开口说：“小春，你快停一下。”
　　“什么？有事儿吗？”小春回头看了她一眼，一个二等丫鬟，平时和她也不是很熟。
　　“你快跟我去端龙斋，老爷要见你！”
　　她手里的木槌停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小春笑了一下。

薰衣草

第十七章：前往行仙门

　小春的父亲是个大学老师，一生清俊儒雅，老了也风度翩翩。他对孩子很温柔，就算小春闯了什么祸也不忍心说她。小春的母亲有时候骂她，父亲就说：“她下次一定不会了，小春你说是不是？”他信任的眼光充满笑意。然后小春下次就真的不会了。
　　父亲和母亲感情很好，两个高级知识分子，感情缱绻。
　　小春想着和父亲母亲相关的一切，她踏进了端龙斋的正堂。迎面是一个穿着青衣，梳着发髻的青年。青衣样式古朴，青年穿着自然有种独特气质。侧边的椅子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衣着华丽，面色威严，小春猜测这就是‘她’的爹。正站着的是三少爷和小宝还有小夏。
　　小春走到正堂中间，行了个礼，简而称之：“各位主子好。”
　　“小夏，这可是你说的姐姐？”那青衣青年温柔一笑，却是向着站在一旁的小夏。
　　小夏说：“是，你若想带我走，必得要带上我的姐姐。”
　　他从那儿学来的这种肯定句式？小春抬头看小夏，他则坚定看着青衣青年。
　　青衣青年把目光移到小春身上。她无丝毫出彩之处，小脸像一般的小姑娘一样没张开，资质只是五灵根。只有脸上的表情，不卑不亢，让他稍微满意些。为了她的天灵根弟弟能够跟他走，再艰难的条件他也会尽力去办，何况这个条件一点儿也不难。门里多得是五灵根的杂役弟子，到时候打发她去做杂役便是。若她弟弟不依，就给她指一个筑基的师父。
　　青衣青年说：“便让你姐姐和我们一起去吧。这一路上也好照顾你。”
　　小夏皱眉，想说什么，也只是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这时旁边的中年男子开口了：“叔公，可否让我与这女娃说几句。”语气无不恭敬。小春却心中疑惑，叔公？这位青衣青年看上去比中年男子年轻二十岁不止。
　　青衣青年说：“这是自然，你要说便说。”
　　中年男子的声音又立刻威严起来：“小春，你转过头来。”小春很听话，转向他的方向，中年男子说：“你倒是和你母亲像。”是啊，一样的貌若无盐。
　　“你这次前去昆虚仙境，务必要照顾好你弟弟。为父……”说道这里明显顿住了。三少爷看她的目光立刻惊讶起来。“为父这些年也确实亏待了你们，都是多年前的往事了。小夏你也是，可不要怪为父。毕竟，咱们也是血亲。”
　　一扔就是这么多年，现在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多年前的往事了，还搬出血亲二字拉扯他们的关系。看来天灵根的诱惑力非常强啊。小春想，看他望着小夏的目光多慈爱啊。
　　“你可没和我说这么一遭。”青衣青年看了季老爷一眼，轻描淡写的眼神看得季老爷心中一颤。“既然都是季家血亲，那便无什么介怀了。我们季家本家在昆虚仙境也是有名望的家族，小夏，你到那边便可拜入老祖名下，老祖听说了你，可是非常喜欢呢。”
　　小夏并不说什么。
　　青衣青年继续说：“那么，各自回去准备一下吧，明天早上你们四人就跟我走，好赶上行仙门的门派大招。惊然，你也帮着小夏他们点，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找来。”
　　“是，我知道了。”三少爷回答。
　　四人出了端龙斋，先是小宝舒了一大口气：“三哥，凌风师叔好吓人啊，老爹在他面前都不敢多说话。”他又说：“小春，想不到你居然是我的姐姐，哈哈，这下子我和小夏一样了，看你还是不是偏心更疼小夏些！”
　　他这么单纯，只想着快乐的事。小春看着小宝笑，自己也笑起来。三少爷说：“也是，这下你可是我的小堂妹了。”三少爷这家伙脸皮厚，除夕那晚的事情他当没发生过，照样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四人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收拾行李，小春早想过有一天要离开，却没想到这么快，她的东西少，梳子帕子换洗衣服，一会儿便整理好了。她坐在这间房子里发了会儿呆，然后去找小夏，他也正在整理自己的东西，小春帮他整理了，两人便也没和三少爷说就去找刘婆婆告别了。
　　刘婆婆听说他们要走，问他们要去哪儿。小春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小夏就说他们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学一门很难的手艺，学成了可以赚大钱的。
　　“好好，希望我这老婆子有生之年还可以看到！”刘婆婆抱着他们俩直哭。
　　小春又和小米福禄还有流芳流珠告别。四人都这般整理好自己的事，第二天一早，便到端龙斋去了。凌风道人，也就是那青衣青年，带着他们走到端龙斋一处开阔地，手一挥，一柄泛着白光的小匕首就出现了，匕首漂在空中瞬间变成一艘小船的大小。三个小娃娃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眼睛亮亮的，对那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多了几分向往。
　　凌风道人向着他们手一抬，四人便凌空浮起稳稳落在那把大匕首上。凌风道人这才足尖一点飞到剑柄上。手中凭空出现一张符，注入灵力后符飞到他们头顶，放出了一个透明的光罩。
　　“我们这就要启程了，你们可坐好了。”凌风道人说，灵力一催动，大匕首飞入天空中。这次的速度很快，比起来三少爷带着小春飞的时候只是小儿科。光罩又隔去了风，要不是小春坐在这么不安全的飞行器上腿肚子有点软的话，她很乐意趴在匕首边看一看下面的景色。
　　小春抱着她的包裹，里面有一套冬衣一套夏衣，冬衣还是季府的丫鬟服，她现在一点都不了解昆虚仙境，做准备充分点总没坏处。小夏在她的指导下也是这个标准配置的。而三少爷双手空空，倒是帮小宝拎了不少的包袱，小宝他娘知道小宝要走了哭得那个伤心，都快把小宝的全部家当给打包了，要不是这一路不准丫鬟跟着，她还准得找两个丫鬟伺候小宝小少爷。
　　当然不准跟丫鬟，这可不是来享乐的。修仙之路漫漫，耐不住困苦寂寞，怎能有所成就？
　　小夏挪到小春旁边，小脸转过来对着小春埋下的脸。“姐姐，你好像有点怕啊……”她有那么一点恐高，何况这飞行器不安全，连个座椅都没有，幸好这一路没有路障，不然一个急刹车他们都能从匕首头滑到匕首尾。
　　“没有，姐姐不怕。”小春很顽强地抬起脸。
　　小夏很懂事地拉住姐姐的手，她的手心都冒汗了。小夏也没有说破，他说起另一件事：“姐姐，我要拜入那个老祖的门下，那你呢？你和我一起吧？”
　　“小夏，”小春说，“等到了行仙门，他们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不用管我如何。”她不喜欢作为别人的附属品，她也不喜欢生活在高位者的眼球下，再说在那种环境下莲大人暴露的风险就会几何倍数提高。
　　“小夏，你总是要与我分开的。”小春笑着说：“你与我一起，就永远都长不大。”
　　“你们两姐弟嘀咕什么呢！”三少爷过来把手里的包袱扔给坐在匕首上的小春一个。
　　“抱着！你也分担一下。”
　　小宝这时候打盹儿醒了，闹着说：“三哥你怎么欺负小春？”
　　三少爷眉一挑，仗着小宝他娘远在天边，说：“我怎么欺负她了，她坐着我站着呢，一个包袱能有多重。还有这些东西全是你的，你要是想要我立刻全部换给你。”
　　小宝被他一说，一愣，然后立刻使用必杀技，“呜呜，凌风师叔……三哥他欺负我……呜呜，我要回去，我娘还等着我呢……”
　　饶是凌风真人仙风道骨，也给吵得头疼，回过头就怒斥三少爷：“惊然，你都这么大了，和几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不像话！”
　　三少爷给训得一愣，又不敢跟凌风真人顶嘴，于是嘴巴紧闭，打算在到行仙门之前都不必说话了。
　

第十八章：季家老祖

　飞了大半日小宝正喊饿的时候。匕首突然下降了。
　　小春一看，阳光下这里群山连绵，山林秀美，不时有集市或人家点缀其中。他们这时已经飞得很低了，集市当中的人看到这柄飞行的匕首也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这便是昆虚仙境的附属地盘了。”凌风道人说：“主要是集市和家族，修仙者的生活也不能一昧的修炼，大家这样摆摊，交流经验与货物，对修行的帮助也是很大的。远处那个大的建筑，便是季家本家。”
　　季家本家落在山脚河边，凌风道人驭着匕首从空中飞进去，在那瞬间一道光闪过，空中出现了半球形的护罩，泛起了层层波纹。
　　他降下匕首，等着陆了，手一挥将匕首变小收回。含笑对他们说：“这边来，老祖想要见你们。”
　　四人抱起包袱跟在他身后进了一处楼阁，里面的装饰并不多，供奉着画像，双耳香炉。摆着几把椅子，俗世中常见的花瓶帷帐之类的并没有，虽然简单，但是古朴大气。楼阁中已经有不少人在，最上方是一位留着飘然白胡须的老爷爷，看上去有点像寿翁。他正端着茶杯喝茶，任旁边的人与他不停讲着什么。
　　“孙辈凌风，携四位孙辈拜见老祖。”凌风道人对老祖作了一个揖。四人学着他的模样也依葫画瓢。
　　“嗯，你们都坐下吧。”老祖面目慈祥，温言说。
　　四人都是这里人当中辈分最小的，自然坐在末尾。其他人不停向他们投来打量的目光，查探到小夏的天灵根，总是要顿一番，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彻底。
　　老祖并未急着说小夏，而是先问三少爷：“惊然，你的富贵之道修得如何？”
　　三少爷站起来，恭敬回答：“回老祖，已经看破了。孙辈想要回行仙门正式修行。”
　　“嗯，你父母在行仙门也颇为想念你，到行仙门你就先去拜见他们吧。”老祖点头，又唤：“天宝。”
　　“孙辈在这儿。”小宝也站起来，大眼睛直看着老祖。
　　“你师父清风也是想念你。三年前你们只见过一面，因你还太小离不得父母，又将你送回济顺在父母身边养了三年，现在，你便过来拜见你师父。”老祖慢慢说，他左手边一位修士就站起来。这位修士表情冷淡，面容却是不可多得的俊美，这两种东西使他在一众人中很是出挑，令人一眼就顿生好感。
　　小宝走到他面前，做了一个下跪的大礼：“弟子季天宝，见过清风师父。”
　　“起来吧。”清风道人虚虚一托，小宝便站了起来，他仍是淡淡地说：“回去坐着吧。”
　　小宝又一蹦一跳跑回来，他倒是最不拘束的一个了。
　　小春心里暗想，这位才是真正的冷淡呢。别看莲大人一脸冰冷的模样，说话要么嘲讽要么挖苦，脾气也不是很好。
　　“小夏。”老祖最后说道，“过来老祖这边。”
　　小夏站起来，走向老祖，也是行了个礼：“拜见老祖。”
　　“你这孩子可还见外？”老祖拉过他的手，慈祥地说：“小夏这名字不好，并不响亮。老祖给你赐个名吧。老祖每看朝阳照到山峦间，便心生入道之感。你便叫季晨山可好？”
　　小春心里一个咯噔，她倒是觉得换个好听的名字没有什么，可是小夏这孩子虽然表面上看乖巧听话但是心里一向是固执的，又极为维护她，这名字可是小春取的。难保他不会立刻拒绝了老祖。想想要是得罪了老祖，他就算资质好也难免遭嫌弃，或者被人说成恃宠而骄。这可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小夏沉默，他咬住自己的下唇。堂内一瞬间也寂静不少。
　　他不答话，连凌风都有点急，想向前说两句。
　　老祖挥手示意他不必说，他看着小夏，说：“这孩子只是不爱说话，他不说话也是默认了。是不是，晨山？”
　　老祖这是在给小夏台阶下，他要是再拒绝，可就真的面子上不好看了。小春心中虽然揪着，但这时她也没权力插话。
　　终于，小夏缓缓点了点头。
　　老祖笑起来：“晨山真是乖孩子。一个时辰后门派大招的分配就要开始。到时候我再当众收你为徒。凌风，带他们下去休息吧。”
　　“是。”凌风带着他们出了楼阁。
　　三少爷要先去行仙门，还帮小宝带了两个包袱，和他们道别后就走了。三个小家伙倒是先吃了晚到的午饭再午休了一会儿，小宝还嚷着非要和小春一起睡，而小夏一直沉默。
　　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凌风道人又带着他们前往行仙门。小宝午休的时候全拿去吵嚷了，这会儿在匕首上枕着自己的包袱睡。
　　小春看小夏低头沉默着，也只能劝他：“季晨山很好听，比季小夏好听，姐姐以后也叫你晨山吧。”
　　小夏抬头看着她，说：“姐姐，我总是想拒绝的。可是，我知道我不应该拒绝，你不会怪我吧？我真的很喜欢小夏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表示我是小春的弟弟。”
　　“傻瓜，”小春说：“你以后要是成了很厉害的人，我就说我是晨山的姐姐，看谁还敢欺负我，你说是吧。”她想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有回报的，她不在意他是不是小夏，只要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季晨山也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嗯，姐姐，我一定要成为很厉害的人，不让别人欺负你。”
　　凌风道人站在前面，任他们说话又多小声他也是听得到的。他对这个小女孩有点改观，除了资质差，她倒是不得多得的人才，识时务，巧言精思，却聪明得滴水不漏，乍的一看并不会注意到。这在一个半大的孩子身上多么罕见。
　　可惜，可惜，居然被低劣的灵根拖累。
　　行仙门是昆虚仙境第一大派，每次门派大招，都会下放很多弟子前去列国寻找有灵根之人，也有很多人会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行仙门希望检测到他们有灵根。要是谁家出了一个有灵根的孩子，即便是普通的五灵根，那也是飞黄腾达了的。
　　发现一个有灵根的孩子后，行仙门会根据灵根的好坏给父母相应金额的黄金，可不是飞黄腾达了吗。要是自己的孩子成了仙人更是了不得了，可以在亲戚邻居面前趾高气昂了。
　　所以，昆虚仙境的凡人们现在都跟赶鸭子似的朝行仙门涌来，还好行仙门的山路坚固，不然山门都能踩踏。昆虚仙境的凡人出灵根的几率要比外面大得多，往往五六十个当中就有一个身具灵根。
　　凌风道人带着他们降落，看着这拥挤的山门，头痛不已。
　　“凌风师祖！”做报名登记的炼气期弟子向他打招呼。
　　“怎么今年这么多人？吵个没停。”
　　炼气期弟子手一摊：“不知道，这昆虚仙境的人越来越多了吧。师祖这带的是季家的孩子吧，您就直接带他们去那边吧，和刘师叔说一下他们各自的灵根就可以了。”
　　“我知道。”凌风师叔说，带着他们往已经检测了灵根的孩子所在的地方去。

薰衣草

第十九章：杂役弟子

　小春混在一大堆五灵根的孩子中间，站在广场上，打量整个行仙门。行仙门地盘广大，主殿所在的山峰叫凌云峰，这座山峰山峰竟然是被凭空削去了一半一样，托出个平地。广场地板是一整块黑色的玉石，篆刻八卦阵位，字迹苍劲，隐隐看出有灵光流转。
　　“这是个阵法吧？”小春问。
　　“域门八卦阵，是个简单的护山阵法。”莲大人告诉她。
　　他们正朝着一个三层的巨大正殿，匾额上书：霄云殿。左侧是一个偏殿，隐云殿。孩子们的家长早已经走了，但是广场上乌泱泱人还是很多，按照灵根的好坏挨个排下来，小春就只能在末尾了。小孩子秩序不好，一会儿你扯我小辫子了，我又踩着你的脚了，哭声闹声一片，看守他们的炼气弟子脸全是黑的，都是小孩要怎么管教，还是只有等他们闹。
　　小春正四处看着，就见远处就飞来了三个人。第一位是个踩着花篮的白衣女子，黑发高绾，脸色莹白，她身上浅蓝色的绸带飞在空中，真是飘逸如仙。第二位正是季家老祖，踩着一柄扇子，白须飘着，也是仙气十足的样子。第三位就是个黑脸的汉子，偏偏穿着文雅的道袍，显得不伦不类。三人有说有笑，瞬间就飞到了霄云殿前。
　　老祖扫了一眼广场中的孩子，朗声说：“大家安静。”然后一阵威压放出来，这威压很小，只是用来震慑小孩子，小春现在已经是炼气二层当然没事，那些娃娃却脸色一白，立刻安静下来。
　　“我乃行仙门元婴修士子虚真人。行仙门是昆虚仙境第一大派……”然后就是洋洋洒洒半小时的演讲，先是显摆，然后是激励。结局和高考动员演讲很像。
　　小春听得正打瞌睡。
　　“季小春，开始收徒了，你别再睡了。”莲大人说。
　　开始了……？小春一擦眼睛，强打精神。
　　只见季家老祖的旁边正站着季晨山，老祖抚摸着晨山的头发，慈祥地说：“这孩子资质好，我便收了这个孩子去。”
　　“子虚老道，你也太不厚道了，这天灵根的孩子怎么你就收了去，另外两个单灵根就是我们的？”黑脸汉子不满意。
　　老头一摸自己的胡须，含笑道：“这是我季家的孩子，季晨山。自然就是我收了去。晨山，快来见过两位师叔。”老头手一托，就让季晨山飞到他们面前，见过两位师叔后还厚颜无耻地给自己新收的徒儿要了礼物。元婴修士出手也不好意思拿差的，女子给了一颗聚灵宝珠，黑脸汉子给了个初级法宝。
　　她就说这老头到这里才收徒有猫腻，原来是想炫耀外加占便宜。
　　今年有一个天灵根，两个单灵根的弟子入门。其实天灵根与单灵根的区别也只是纯净程度的区别，天灵根不含丝毫杂质，是最好的修仙资质。三位元婴修士一人收了一个徒弟，其中一个单灵根的女娃很是清秀可爱，收入那个女子门下，另一个穿着富贵的男娃，黑脸汉子要了。元婴修士收完徒就走，晨山还回过头看了小春的方向一眼。
　　元婴修士挑完徒弟金丹修士挑，然后是筑基修士挑。最后剩下的五灵根和部分四灵根归入杂役阁统一分配，小春和另外三个五灵根被分配给了一个筑基修士李平，不多一会便被人领着前往筑基修士的居所。
　　行仙门很大，这方圆十里都是行仙门的地盘。修士一旦筑了基，便可以挑山头住，山头有修好的居所，有些脾气怪的不喜欢住居所，偏要住岩洞、树顶，也可以。领着小春他们的人说，有个筑基师叔偏喜欢住地下，他的山头被他挖得到处都是洞，结果那个山头的房屋老是塌陷，让山头上别的筑基师叔怨声载道。
　　李平是个正常的筑基修士，他住在一个院子里，小春等四人就被带往他的院子。
　　带着他们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她让小孩子们叫她秦师姐。到了李平的院子，外面挂着牌子，名字很文雅很飘逸叫烟月阁。
　　秦师姐带着他们走到后院，让他们坐在石凳上休息。然后她说：“以后呢你们就是烟月阁的杂役弟子，不过大家不要觉得杂役弟子就没有出路了。我们杂役弟子虽然比不上他们正式的弟子，但是我们也是有前辈负责讲课教学的。七号讲学所就在刚才的潇云峰上，旁边就是七号食所。你们的工作我明天再统一分配，今天你们就相互熟悉，然后去吃晚饭，然后睡觉。至于修炼的事，明天下午讲学所的先生会统一讲。你们先各自聊一会儿，我完成了手中的任务，就带你们去吃晚饭。”
　　三个小孩和小春这个伪小孩才刚见面，哪儿能聊什么。小春也没有一点自觉，她不说话，她口渴死了，拿石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看另三个小孩期待地望着自己，放茶壶回去的手一顿，小春还是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
　　“谢谢你！”其中一个女孩儿说：“我叫柳叙叙，今年十岁，是柳家分家的人。”她一开头，小家伙也就没这么拘束了，各自介绍了自己。一个长得比小春还瘦弱的女孩叫范媛，今年九岁，另一个男孩叫朱雁平，今年也是九岁。
　　他们还聊得挺开心，除了柳叙叙算是修仙家族的，其他两个都是凡人家的，就讲些家里几亩田养了几头猪有几个兄弟姐妹之类的事，小春可掺合不进去，她就和莲大人聊天，聊了半个小时莲大人在上界的事，宅子多大有没有婢女有没有侍妾什么的，最后莲大人恼怒了，任她再怎么说话他都不理她了。
　　小春知道这家伙害羞了。他修的是清净之道，什么婢女侍妾都没有。这家伙一个人住一个大地盘几千年都不出次门，万年来唯一一次出门就遇到了仇家。
　　秦师姐做完了事情来带他们去吃饭。行仙门有修士三万，两万多都是炼气期的人，炼气五层以前都是杂役弟子，在食所吃饭。但是这么多杂役弟子在同一个地方吃饭也不现实，所以就每十几座小山峰设一个食所，这里刚好是七号食所。食所很大，桌子都是长桌，四方桌即占地方又不方便。大家吃饭也像在季府那样，进门就在巨大的竹篮子里拿一个碗一双筷子，然后就去打菜，饭菜无限量供应。
　　今天晚餐是红烧排骨和菠菜豆腐汤。他们都吃得很香，别看是大锅饭，味道还不错。吃完饭后秦师姐又领着他们回去睡觉。
　　烟月阁有一条山上流下来的清泉，爽口无比，为了不污染泉水，生活污水就通过竹子做的管道流到山下汇入大河。他们洗漱什么的都用的泉水。秦师姐说了，烟月阁不用热水，李师叔的意思，不论春夏秋冬，修士要苦修。
　　他们的房间也是一人一间，这是规矩，大家都是要修炼的，不能相互打扰。
　　最后她说：“你们若是有什么东西不够用，便来和我说。”
　　小春进了自己的房间后四下环视，一张床，床上有蒲团和棉被，还摆着两套灰色的衣服，一张桌子，也没有梳妆台什么的了。看来修士的生活是要清苦得多，她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整理好后上床打坐入定。运行五行混沌决，这里的灵气比季府充足不少，灵气增长的速度也要快一些，吸收起来很是畅快。
　　小春静静闭目修炼，对自己的门派生活多了一丝向往。
　

第二十章：杂役生活

　小春提着个大桶，桶里装满了灵兽的吃食。李师叔养灵兽奉行喂养，别人都是喂一颗灵兽丹了事，他非要专门找个杂役每天替他喂灵兽。
　　小春就是专门喂灵兽的杂役。她年龄最大，力气也挺大。不然让柳叙叙小姑娘来把这个大桶从山脚拎到山腰吧，她都能半路累昏过去。
　　杂役弟子的门派服饰不分男女，一律是灰扑扑的大袍子，再塞下一个小春都没有问题，小春把道袍袖子挽起来，看着笼子里不住跳脚的仙鹤恶狠狠说道：“慌什么慌，你以为这山路来来回回不难走啊。”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灵符，符并不是只由纸做成，需要长期使用的灵符都是篆刻在玉石上，价格不菲，至少，对她来说价格不菲。
　　她把符放到笼子的锁上，光芒一闪，笼子开了，小春拎着桶走进去。这个笼子里养的是李师叔在门派里代步的仙鹤，一公一母，仙鹤平时都云淡风轻的特别优雅，所以也不用关它们。这两只不知是发情了还是怎么的，最近特别兴奋，只有把它们关起来免得乱跑。
　　仙鹤们看到给自己喂食的小春进来了很高兴，热情地去啄她的头发和衣服。小春由着它们去了，反正也不疼，还痒酥酥的挺舒服。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那时候仙鹤已经在兴奋期了，又不认识她。她给他们喂食的时候被啄得满笼子乱跑，还好秦师姐及时赶到，制住了仙鹤把她解救出来。这些家伙厉害着呢，炼气二层的小春当然不是它们的对手。
　　小春想起往事就忍不住想悲伤啊。看着现在仙鹤对她这么和蔼，哪里还想得到它们以前的凶恶模样。她把菜放在仙鹤的食槽里，又从桶里拿出一袋玉米粒，倒在一旁的小桶里，这两个家伙也不啄她了，跳过来吃玉米粒。
　　小春检查了仙鹤的水槽，很干净。她又去仙鹤的窝里看看，仙鹤们爱干净，窝也不用她整理，不过里面倒是有些绒毛，这些仙鹤在脱毛不成？
　　小春怕仙鹤出什么岔子，跑到它们身边俯下身看它们的腹部，母仙鹤有脱毛迹象。她站起身提上桶关上笼子，准备等一下去和秦师姐说一声。
　　隔壁就是赤水麒麟兽，它是李师叔卖的幼崽，买回来的时候眼睛都还没睁开，李师叔养了一段时间，等赤水麒麟兽对他产生依赖了，他就扔给小春继续养了。
　　赤水麒麟兽乖乖躺在窝里晒太阳，它现在只有一只普通老虎大小，等它长大了可身长三米威风凛凛。
　　小春很想拥有一只这样的灵兽，又漂亮又威武又温驯。
　　赤水麒麟兽看她来了，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舔了舔她的手。它的眼睛是水蓝色的，毛发雪白柔顺，头上有一对刚刚长出来的小角。这萌物现在正是可爱无比的时候。
　　小春拿出它的大奶瓶喂它喝奶。赤水麒麟兽卧下来乖乖就着她的手喝奶，小红舌头露在外面，它来不及喝掉的就从嘴巴边漏出来了，小春又拿个帕子给它擦嘴巴。
　　它喝完奶，小春检查它的牙齿，秦师姐说等犬齿完全长出来了它就能过上吃肉的生活。
　　它张大嘴很配合，小春检查完了帮它合上下巴，拍拍它毛茸茸的脸：“小赤，你快点长吧，为了吃肉的生活而奋斗。而我也不用每天都帮你挤奶喝了。”
　　赤水麒麟兽只是很纯洁地看着她。
　　小春每天早上在太阳即将升起时起床，提着木桶跑去食所，吃了早饭后提着装菜的木桶回逸闲峰。在逸闲峰山脚有一处专门圈出来的牧场，里面养了些正在泌乳的黄牛，小春给赤水麒麟兽挤了足够的奶后提着木桶回烟月阁。
　　喂完灵兽们后，差不多就到了吃中午饭的点。小春又要跑去食所吃午饭，幸好讲学所就在旁边，不用再跑。别人的活就没有这么累，朱雁平和柳叙叙的活主要是打扫或者秦师姐有吩咐就做做杂事什么的，范媛就专门负责照顾李师叔种在院子里的灵草。
　　到了中午，四人向食所去，吃了饭后就来到讲学所听先生讲学。一个讲学所有三四个教室，根据修为的不同可以选择不同层次的教室听课，像他们这种新来的只能上初级教室，给他们讲课的也是炼气期的修士。
　　他们今天来得早，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着，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蓝色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就走进来了。然后坐在一起的小姑娘们就嘀咕起来。小春只听见林师兄、双灵根、好帅之类的词，觉得好笑。
　　平时都是一个三十多的练气八层师兄给他们上课，今天居然换了一位长相俊俏的青年。看样子好像还挺出名的。
　　青年走到讲台，咳了一声，然后说：“我是林溪，祝师兄今天有事来不了，我来替他代课。你们前天刚讲了行云决练气篇第一章是吧，回去可练过了？是否成功引灵入体啊？”
　　孩子们说：“练过。”然后后面的答案就七嘴八舌起来。
　　“林师兄我不能引灵入体啊……”
　　“林师兄我还是感觉不到灵气……”
　　“林师兄我把灵气留不住……”
　　林溪说：“大家不要急，要是是行云决没有完全理解，我就再讲一遍。我讲完后有问题的就来问我，没有问题的可以去书阁看书。”
　　他又将行云决练气篇讲了一遍，小春撑着下巴看这个青年讲，其实讲得不错，头头是道。行云决是行仙门的基本功法，一直可以修道金丹期，结丹后可以转修行仙决，当然大多数人是没有那个机运的。小春听这行云决，虽然也是精妙，但是和五行混沌决相比就不可同言而语了。她修了五行混沌决再来听这个行云决，自然比较容易一点。
　　“引灵入体的关窍就是要找到让灵气聚合的方法，每个人的感悟都不相同，我的感悟是将你们看到的灵气颗粒当做水滴，水滴融入水的过程很自然……”林溪讲完自己的心得，然后说：“好了，现在有问题的就可以来问我了，没有问题的就去书阁吧。”
　　小春没有立刻去书阁，她等大家都围上去的时候，悄悄从后门溜走。旁边还有一个教室是讲一些普及知识的，算是选修课，听课的人也不多，小春就从后门潜入了。
　　讲课的是一个筑基师叔，坐着的都是练气三层以上的师兄师姐们，小春缩在一张桌子后面，听筑基师叔讲课，他今天讲的是修行。
　　“大家知道，这世上都有哪些修行方法吗？不光是修道、还能修魔、修佛。什么？这位师侄说，修魔是邪恶的功法，会侵染人的魂魄。那为何还有如此多的魔道之人存在？修魔也是修，我们修的是仙之道，修魔者修的是魔之道，都是道，只是各自的道不同而已。什么，这位师侄说，魔不是道？万物皆有道，魔为什么就没有道了？”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魔也是万物的一种，自然也是由道所衍生……”筑基师叔这胡侃的功力不错。
　　“说得有点意思。”莲大人说。
　　“我怎么觉得有点诳人？”小春说：“照他这么侃下去，魔也是道，道也是魔，那岂非乱套了？”
　　“你觉得不对在哪儿？”莲大人说：“听着挺有根据的啊。”
　　听着这诱导自己犯错的语气，小春就不爽。“两个道又不一样，道生一的道指的是天地法则，我们修的道是求证的无上大道。”
　　“那你觉得，这无上的大道又是什么道？再说了，那位筑基道人并未将两种道混淆。”
　　小春当然说不过这个活了千万年的老怪物，她又想了想，说：“也真是有点道理。”
　　两人就这样一边听一边辩论，小春也觉得挺有体会的。这位筑基师叔的课讲完，小春才又从后门溜出去，进了书阁。书阁这里的书都是初级教材，小春一本本浏览着。《论修仙史》《炼气概论》《天下水经注》……这本，小春抽出那本书。书名《初级灵草详注》，她正想在青莲玉里种些东西，虽然里面的灵气浓度只和三少爷院子里的差不多，但聊胜于无，种点东西在里面，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她走到登记借书的练气弟子那里：“这位师兄，我想借这本书。”
　　练气弟子挑起半拉眼皮，淡淡说：“一块灵石押金。”
　　“啥？还要灵石？”小春一愣。
　　“自然是要灵石的，不然谁要是借去不还了，我这损失谁赔啊。”炼气弟子看她一脸的土包子相，说：“你这丫头，新来的吧，连练气一层的修为都没有，还看这些书干什么。你也不用奢想去野外找什么灵草，这昆虚仙境的地盘里，但凡能用的灵草都是被挖完了的。”他又摇摇头，低头看自己的书。
　　小春一时失望万分，将书放回了原处。
　　修仙界用的货币是灵石，她是早就知道了的，灵石分上中下三品，当然还有传说中能够自行恢复灵气的极品灵石。不过对于炼气弟子来说，中品灵石都少见，所以便简称下品灵石为灵石。但是她才来不过一个星期，哪儿来的什么灵石。秦师姐告诉过她们，她们每月月底可有两块灵石一瓶聚清丹。聚清丹是可以增加修为的灵丹，可是他们现在大部分的人连引灵入体都没有完成，这样摸着石子过河，杂役弟子的路不好走啊。
　　

第二十一章：混沌迷离术

　小春正陪着范媛整理院子里的灵草，下午讲学所不开的时候，她就干点杂事，有时也到山林里去逛逛。
　　院子里的药田分了三处，范媛说那是根据不同的灵草有不同的等级决定的。范媛边拨除灵草周围的杂草，边和小春说话。说她要是修到练气三层就好了，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学法术，浇水的时候便施一个云水诀，也不用一株一株的浇。
　　小春观察着灵草，灵草只是一个统称，其实也不全是草。挨着墙那处的灵草长着金色的小花，朵朵灵光袅绕。这边一株通体墨绿色的奇怪植物扭曲生长，靠着外围的几棵树结着红艳的果实，饱满晶莹，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小春想起自己也是很久没有吃过水果了，不过她胆子可没那么大敢去摘个吃试试。
　　范媛拔完小草后，出了灵田。她将手里拿个灵符举起来一晃，灵光罩便关起来。小春准备和她一起去书阁看会儿书，刚走到前院，就看到两个人迎面走过来。
　　其中一个穿着嫩黄色锦衣，是个美貌的少女，另一个正是那天讲课的林溪林师兄。那位穿锦衣的少女是李平的徒儿名叫官紫嫣，虽然是三灵根的资质，也很得李平宠爱，他们却并不待见她。
　　这个少女在家族中就受尽宠爱，又是三灵根的资质。为人傲慢从来都是看不起他们这些杂役弟子的。
　　虽然是她是看不起她们，但是她们并不能失了礼数。小春和范媛仍然停下来，喊她道：“官师姐好！林师兄好！”
　　官紫嫣并不理她们，而是与旁边的林溪说话：“林师兄，我那处的法决确实有不懂之处，你可要好好与我讲讲。”她很自然地拖着他的手臂，声音也是一昧的软糯撒娇。
　　林溪隽秀的眉微皱，他先向小春和范媛点了点头表示回应。再拨开官紫嫣的手，往旁边站了些：“官师妹，你若要我讲，便往前领路吧。”
　　小春与范媛也不再多留，两人走出烟月阁。沿着铺的石板路向下走去，一路上春天的花还未谢尽，石板上铺了一层粉色的花瓣。她们不时路过一些筑基修士的宅子。两人说着话，无非是关于修炼或者喂养灵兽的杂事。转过一个托起的平台后，小春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衣袂飘飘，花瓣落在他肩头也滑了下去，那一脸慵懒的笑意，真是欠扁至极。
　　“小春，许久不见你三少爷，可想我了？”这人满嘴没个正经，小春却突然想起在季府的生活。
　　范媛看着他们俩，有些疑惑，但并没有问什么。
　　“想你什么。”小春也是笑。“你是来这儿有何事吗？”
　　季惊然向她走来，手顺势揽住她的肩，说：“当然是找你有事的。走，你与我边走边说吧。”
　　小春一把挥开他的手：“你那些习惯倒还是改不了。”她又向着范媛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去了。”
　　“没事儿。那你们就说着，我先走了。”范媛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和她告辞后就一个人往山下走去。
　　“说吧，你有何事。”小春问他。
　　季惊然只是慢悠悠向前走，小春跟在他身后。一阵风吹来，那些花瓣细碎飘落。他们又走回了烟月阁，季惊然带着她绕到烟月阁后方去，两人面对蓊蓊郁郁的山林，季惊然说：“季晨山不好出来，他拜托我来看你，自然，我也是挺想来的。”
　　“嗯，”小春说：“我知道。”
　　“杂役弟子的生活艰苦，你要是不想做，我可以和老祖说一声，凭着你弟弟，他也是会给你安排一位师父的。”季惊然看着沉默不语的小春，耐心劝道：“这可不是倔强的时候，这可是关系到你的前途，小春，你明白的。”
　　“可是在此之后呢？”小春冷笑着说：“我就永远在晨山的庇佑或者你的保护中生活吗？你们又是为了什么呢？因为我是你表妹或者我是晨山的姐姐，我就是季小春，我不是别人。我知道我要什么，这才是我。”
　　季惊然静静看着她，却又笑了：“我猜得到你会这样说，可小宝偏要让我一试。你可真是倔强极了。”
　　小春心里也是叹息，这也是无奈。倒是小宝那孩子，也真是很喜欢她啊。
　　“对了，小宝近日如何？”她问到。
　　“哭闹了些日子也就安静了，你知道他的，最怕的就是先生了，清风师叔待他可是严厉的很。”季惊然想到那个活宝就想笑。
　　也好，小春想。他们的命和她都不同，她的路很艰难她早就知道了，不宜和他们交往太深以免惹人非议。小春说：“你以后也别常来，若是晨山想来你就尽量拦住他，他还小，等他长大了，也就渐渐忘了我这个姐姐了。”
　　“他可不会忘了你，这是他托我带的东西，聚清丹，这你总得收了吧。”他手伸出来，托着一个不过中指长的墨绿色玉瓶。
　　小春想了想，她也确实需要，便不再客气拿了过来。
　　季惊然说：“以后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就来流宿峰找我，我住在青玄阁里，小宝也在流宿峰上，若是你想来看看他就来，他今天倒是想来的很，可惜清风师叔不许他出门。”
　　“嗯，有空吧。”小春把玩着手中的药瓶，两人就这样静静站了一会儿，季惊然也不是闲暇之人，向她交代完了事情也就告辞了。
　　晚上，小春盘腿坐在床上，打开玉瓶，将里面的丹药倒在手里一看，浅棕色，有些透明，像琥珀。每粒不过半个小指尖的大小，这样小的玉瓶装了足足十颗的聚清丹。她又将剩余的聚清丹倒了回去，只留下一颗在自己手心中，然后含入嘴中。
　　聚清丹化作灵液沿着喉咙流下，小春忙闭目修炼，将那一团金色的灵力归入丹田，循环大周天，再归入丹田的时候，就变成她灰色的混沌灵力了。
　　小春睁开眼，叹息一声。这一粒聚清丹就可比的上她苦苦打坐十数天，听说内门弟子的聚清丹是每月三瓶的供应量，他们本来资质就比他们这些杂役弟子好，再加上灵药的充足，师父的指点，难怪一个个将杂役弟子远远甩在脑后。
　　她随即不再多想，而是闭目修炼，炼气二层进益到炼气三层比练气一层到二层需要的灵气多了足足三倍，她现在也快到了能突破二层的时候，只是灵力还不足，要是用上聚清丹，小春相信不出一个星期，她就能突破到三层。
　　杂役弟子的修炼也渐渐步入正轨，大家慢慢的也就能引灵入体了。这样一来，他们都变得勤奋多了，只要有空就是打坐修炼，争取多积累灵气早日到炼气三层。
　　炼气三层能干什么呢？这是炼气期的一个关键性的阶层，在此之后，他们就能修行炼气期的法术了，像云水诀、火球术、轻身术这类基础的法术。到了练气四层就能修行灵力控物的技巧，也称作控灵术，而飞行所需要的御风术是练气六层才能学习的。
　　对小春来说，到了炼气三层后，她还能学习五行混沌决中的法术，混沌迷离术，此术一施，便有灰色的茫茫雾障，而身处雾障中的人，会在混沌中看到最吸引自己的东西，不知不觉的迷失了心智。只是此术虽好，但是准备的时间过长，需要的灵气量很大，而且对修为超过她三阶的人是没用的。小春仔细琢磨着混沌迷离术的法决，微皱着眉，只能超三阶啊。按莲大人所说，五行混沌决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混元类功法之一，混元功法可修出混沌灵力，莲大人说过，仙界拥有混沌灵力的仙无不是大能之辈。他还告诉小春，青莲玉乃是上古混沌时期形成的宝物，早就超越了器物所能划分的阶段，因为真正的青莲玉本身就是一个宇宙。青莲玉用一般的灵力是不能被启动的，独独只有混元功法修出来混沌灵力可以启动。也算是小春撞了大运，得到如此高档而又几乎毫无用处的宝物。听到小春心中所想，莲大人说：“超三阶很不错了，大多数迷幻法术只能用在同阶或者以下的修为的人身上。你也就好好修炼这个，五行混沌决毕竟是上古时候就流传下来的修炼功法，它的精妙之处是很多的。”
　　小春很无奈地说：“可是我直到现在都没觉得它精妙啊。”
　　莲大人说：“你慢慢会发现的。”小春一笑，闭上眼再次参悟混沌迷离术的法决，还是得慢慢来，反正她的修真路还长得很，倒是不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