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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贴文] 《七根凶简》作者:尾鱼(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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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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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

传说中,周王室衰微,大德之人老子决意退隐,骑青牛过函谷关。

令官尹喜闻询赶来,苦留无果,说:“先生那么大学问,不为世间留下些什么吗?”

史载,老子盘桓三月,留下一部约五千字的《道德经》。

也有传言说,老子留下的,除了《道德经》,还有一卷以凤凰鸾扣封住的……七根凶简。

内容标签:悬疑推理 恐怖 恩怨情仇 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木代,罗韧 ┃ 配角:一万三,万烽火,神棍,其它待设定的所有人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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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1:47 | 显示全部楼层
☆、引子

  重庆,解放碑。
  万烽火在这片重庆最繁华的地界走着,不紧不慢,气定神闲,踱过一幢幢现代感十足灯光透亮的店面,也擦肩无数肤白貌美的重庆妹子。
  他右手拎了个鸟笼子,原本是随意拎着的,意识到越来越多的人在看他之后,手指忽然就翘成了兰花指形状。
  这跟性向或者脑子正常与否无关,纯粹一时兴起,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叫幽默感。
  前后左右都有人驻足看他,还有人掏出了手机拍他,他听到斜后方的窃窃私语:“是Cosplay吗?这叔都这把年纪了,也是蛮拼的。”
  万烽火鼻子里哼了一声,真是眼皮儿浅,谁跟你玩儿cosplay来着?
  笼子里的金丝雀上蹿下跳,很有点愤愤不平跟他一个鼻孔出气的意味。
  下一秒,经过一个世界知名的高档男装店面,橱窗里高大邪魅的男模下巴抬起45度,右手掀开价值不菲的西装衣领,向人展示据说充满了性感和诱惑的塑料胸膛,而玻璃面上,滑稽似的映出万烽火的装束。
  他穿对襟的圆领马褂,大袖,两开叉的长袍,布面鞋,倘若加上个小瓜皮帽和小圆墨镜,那就是惟妙惟肖一肚子坏水的晚清账房先生,不过上述两项既然换成了鸟笼子,又很容易让人想起老舍笔下知道大清无力回天只能耽于养鹰斗鸟的垮掉的八旗子弟。
  当然,万烽火本人绝不会这么想。
  他觉得,这代表了一种态度,一种境界,透露出某种睥睨一切特立独行的王公气质,若非如此超凡脱俗的气质、态度、行为,又怎么配得起他与众不同的职业呢?
  ***
  三百六十行,各有由来,万烽火的行当其实也源远流长,他经常跟人说,咱这行当,也是有祖师爷的。
  祖师爷名叫百晓生,个人专著《兵器谱》,人脉极广,消息灵通,人送诨号“包打听”。
  包打听,多么古老的行当,因为人心隔着肚皮,笑里可以藏刀,真相总是千转百折,诸般种种,催生出了对这个行当古今一脉无穷无尽的需求。
  万烽火是天生做这一行的材料,他有旁人无法理解的职业热情,只要想到一条无形无味的消息,可以低价买进高价卖出甚至多人竞拍,可以搅乱一池春水搅得无数人命运陡转,他就激动的热血上涌坐立难安。
  以至于他把名字都改成了“烽火”——那是古代中国最早用于传递消息的几种形式之一。
  当然,这是巨型市场巨大蛋糕,任何人或者机构独揽分分钟都会撑死,所以万烽火清醒而慎重地选择自己的细分市场。
  政府的、军方的、外交的、资本的、金融的,与此相关,通通不沾。
  他只做一种消息。
  江湖消息。
  有时候,年轻人会跟他较真,在他们的观念里,江湖=古装=武打片,只存在于影视或者小说里,在这个信息爆炸的二十一世纪,江湖比他身上那件长袍马褂还要陈旧荒唐。
  但是万烽火觉得,有人就有江湖,从古至今一直都在,只不过换了一种自我展示的方式而已。
  比如古代是纵马天涯,现在是开车闯荡,破车就是劣马,豪车就是汗血宝马,再比如古代一语不合掀桌子吵架,现在话不投机网上开骂,本质都是一样的。
  可能是江湖这个名字听起来太古风盎然了,如果换个比较潮的名字,比如“river-lake”,年轻人理解起来,就方便多了。
  ***
  万烽火拎着鸟笼子,踏着脏兮兮的楼梯上了二楼的老九火锅店,门口的挂钟显示是早上十点半,完全不是饭点,但这并不影响店里头已然人声鼎沸热气腾腾。
  重庆人民对火锅的热爱,不分寒暑,无论早晚,一样深沉持久。
  万烽火在靠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来,木头桌面上开了缝,里头填满了红油凝成的膏,想来这油膏的形成也不是一日之功,应该跟化石似的,一层层考究地出年代。
  他点了九宫格火锅,两份全油碟,九荤九素,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服务员大妈运笔如飞,在菜单上点点勾勾画画,还不耽误跟客人沟通感情:“大哥这身打扮少见啊。”
  万烽火拈着筷子在渐开的锅里过油:“我这人复古,喜欢过去的东西,现代这些玩意儿,太闹腾了,急嘈嘈的。”
  大妈很有职业精神:“那大哥用钱也不喜欢刷卡?一般都现金?”
  顺口这么一问,也不当真指望他答,万烽火还没开口,她已经急吼吼拎着醋瓶给另一桌送过去了。
  ***
  火锅终于腾起来了,香气四溢,金丝雀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吃,在笼子里跳的无比焦虑,万烽火目不斜视的,很是斯文地夹筷子下料。
  九宫格就是好,一样管一样,先放后放的都分开,不至于一筷子捞起来生熟同嚼,油豆皮儿纸一样薄,搁红汤里滚一遭就熟了,筷子捞起来,油碟里一搅,又裹一层麻油,亮晶晶地往嘴里送。
  正吃的兴起,有人在对面坐下来了。
  尽管隔着腾腾的烟气,万烽火还是看的明白,那是个形销骨立的中年女人,黑衣服,长直发,长脸,眉毛稀疏的像是被砍伐过半的林子,打眼就能看见裸地。
  万烽火身子下意识坐正了一点。
  据说古代打仗的时候,如果是女人或者小孩挂帅,那都是不可小觑的,同理,如果来家是女人或者小孩,万烽火都会高看一眼。
  “岑春娇女士?买方还是卖方啊?”
  “你是管事的,还是跑腿的?”
  两人几乎是不分先后,同时发问,问完了有一两秒的冷场,只有火锅突突滚的雀跃。
  万烽火呵呵一笑:“现代社会了,人人平等,管事的跑腿的都一样,靠谱就行。”
  岑春娇盯了他一会:“卖方。”
  又压低声音:“一桩二十多年前的无头案子。”
  万烽火例行公事般给她讲操作规则:“二十多年前的侦查水平,受客观技术限制,估计不少无头悬案。你这种情况呢,得看提供的线索有没有价值。你可能也知道,我们不给订金,会先让当地的同事看一下有没有感兴趣的下家,如果有,要看对方愿意出什么价钱。消息嘛,你懂的,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找到对的人,才有对的价钱。”
  说完了有些口干,招手让服务员过来,加点了瓶红罐凉茶。
  刚那女人问他是跑腿的还是管事的,都小瞧了他,要是放在武侠小说的环境里,不敢说是掌门人,也至少是个舵主堂主的级别。
  按说这种接头见面的事儿不当他做,但这年月,不就流行个贴近群众嘛,习*主*席还去店里吃包子呢,万烽火琢磨着,自己偶尔过来见见消费者,就跟首富马云一时兴起踏上自行车送个快递,一样的道理。
  岑春娇夹了香菜末和香葱,在油碟里搅啊搅的,顺时针三圈,逆时针又三圈,只是在搅,没向锅里下过一次筷子。
  万烽火招呼她:“别客气,吃啊。”
  “我们那块儿,都是吃的酱碟,吃不惯油碟。”
  阖着就是搅来玩的,不过做这行,什么神经病都见过,万烽火也不在意,顺口问了句:“北方人啊?”
  岑春娇答非所问:“北方有个落马湖,你听过没?”
  中国这么大,小地方的湖沼小河,他上哪里知道去?万烽火正想摇头,岑春娇又说下去了。
  “二十多年前,湖边上,一家三口,一对教授夫妻和他们二十出头的姑娘,都叫人给杀了,那叫一个惨,血流了一屋子,警察赶到的时候,都迈不进去脚。”
  万烽火嗯了一声,凶案现场嘛,大多都这样,他把锅里煮老的茼蒿菜捞起来,同时纳闷着“落马湖”这个名字,好像真的在哪听过。
  “这都还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家里的三个人,四肢、躯干、还有头,都叫人穿了线,不是普通的线,是渔线。落马湖嘛,边上不少人打渔为生。”
  万烽火一筷子牛皮肚正要送进嘴里,又慢慢放下去了。
  岑春娇像是没看见,出神地盯着煮的滚开的火锅看,就好像那里头给她现出了画面似的。
  “四边的墙上都砸了钉子,那些线一头连着人身子,另一头就绕在墙钉子上,把三个死人摆成了一幅场景,逼真的很。场景是一个人手捂着脸,好像是在躲,另一个人手里拿着刀,狞笑着要砍下去的架势,第三个人两手旁推,像是在劝架。”
  万烽火忽然觉得嘴唇干的很,连咽了好几口唾沫。
  岑春娇眼睛眯起,像是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陈述之中:“据说现场那些横扯竖拉的线,足有上百根,乍一看像是蜘蛛网。每个人的表情都到位,比如发怒的人要怒目圆睁,有两根线专门拉起他的眼皮,再比如狞笑,要眼睛和嘴角的动作一起配合。警察把捂着脸的那个人的手拿开,看到捂住的位置被刀划了个大口子……”
  她就在这里停住不说了。
  万烽火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就往马褂的里衣兜里掏。
  “订金先两万,后面的价钱我们好商量……岑女士住哪儿啊,不如住我们协议的酒店,这样联系起来方便……”
  说话间,他掏出一个iphone6:“咱们扫一扫?直接……支付宝转账?”
作者有话要说:  

☆、第①章

  云南,丽江古城,聚散随意酒吧,后门。
  前头的音乐声若有若无,一万三一边紧张地看有没有人过来,一边一叠声地催面前的两人:“快点,丫倒是快点!”
  这两人一般的贼头鼠脑,一个在地上拆箱子,耳朵上挂的环有手镯大小,另一个头上染了撮白毛,撅着屁股在箱子里拨弄,然后一挺身子,一手一瓶洋酒,瓶身上的洋文都不稀罕用英文,一看就逼格高高:“两瓶一百二!”
  “我擦!”一万三不干了,“怎么还涨价了?以前不是一百的吗?”
  白毛鄙夷的看着他:“一百二怎么了,一进酒吧标价上千,那些来泡妞的鸟人,能喝出个球?这些瓶子看起来这么有档次,那都是要成本的懂吗?而且你要的是零担,又不是批发!”
  酒瓶子看起来的确有档次,包装升级过,一万三向他求证:“原料没改吧,可别是喝死人那种工业酒精兑的。”
  白毛觉得很受屈辱:“咱能干那缺德事吗?咱造假也是良心假!”
  现在是晚上九点来钟,正是酒吧开始热闹的时候,一万三哄了张叔在吧台里帮他暂顶,不能再耽搁时间,付了钱之后两瓶酒塞外套里,一个腋窝下头夹了一瓶,然后赶人:“走走走,快走。”
  大耳环悻悻,抱起了箱子往外走:“过河拆桥呢。”
  白毛也接茬:“可不,穿上了裤子就不认人。”
  搁着平时,一万三是要一人屁股上踹一脚的,但是这个时候来不及了,他小跑着穿过后头幽暗的过道,声音务必让张叔听到:“来了来了。”
  再走两步,眼前豁然一亮,顶上流光摇转不定,吧台顶上倒陈着大大小小的高脚杯,顶光一折射,一片流光溢彩。
  聚散随意,晚十一点前是酒吧,十一点后是清吧,规模不算大,但在这儿,卖的可不就是个情调么。
  张叔木讷讷站在吧台里头,像是京剧老生进了芭蕾舞剧小天鹅的场子,端的格格不入,一见着一万三就骂:“兔崽子,一泡尿是撒去玉龙雪山了?”
  一万三陪着笑:“肚子疼,叔你要理解……再说了,我这不回来了吗?”
  他矮下身子从吧台搁板处钻了进去,张叔又愤愤骂了他两句,这才离开。
  一万三嘘了口气,转身装作是在整理酒台,神不知鬼不觉地用腋下的两瓶李鬼换下了上头的正品。
  ***
  一切都很顺,十点来多的时候,一万三勾搭上一个来旅游的学生妹子,他巧舌如簧的,逗引的妹子笑地咯咯咯跟母鸡要抱窝似的,然后又放了个大招,从酒架上取下那瓶单价六十的洋酒,颇为土豪地给妹子倒了半杯。
  单纯的妹子惊讶极了:“这个好贵的!”
  一万三勾唇一笑,要知道,灯下看美人效果最好,他原本就长的不赖,再加上灯光效果,那还了得?
  更何况,手里头还晃着一个漾着昂贵酒水的高脚杯呢。
  一万三把酒杯递给妹子:“美酒就是要赠美人的。”
  十一点过,客人少了,转成了清吧的调调,含情脉脉的妹子被假酒灌的微醺,半推半就跟着一万三到了后头的楼梯上,迷迷糊糊的就被他带到怀里,再一愣神,他已经吻下来了,一只手还不规矩地伸到了她衣服里头。
  楼梯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不知道是哪个客人到后头来用洗手间,妹子先还有点害羞,转念一想,现代社会,拥吻这事最正常不过了,路人都该有点回避的常识。
  来人偏偏就没有。
  “老公!”
  声音不大,一万三先打了个颤,妹子是后反应过来的,她难以置信地看一万三,又看向楼梯下的来人。
  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身形苗条,相当的漂亮,长头发,一件颇宽松的银灰色半身衬衫罩着白色吊带,腰线处露出吊带贴身的下半截,胸口挂着羽毛混搭皮圈银环的坠子,下头是紧身的黑色牛仔,棕色牛皮的半靴,整个人倚在最下头的扶手上,似笑非笑的。
  妹子盯着一万三看,声音都抖了:“老公?”
  那女孩儿笑了笑:“这是怎么个情况啊,上次搓衣板还没跪够是吗?不过有进步,上次花钱去嫖,这次……至少是免费的。”
  那妹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说起来,她还真不是风月老手,顶多就是头脑简单,憧憬着艳遇等于真爱,没想到起步就摔进粪坑,那叫一个无敌自容,劈手甩了一万三一个嘴巴,蹬蹬蹬跑下楼时,哭音都出来了。
  女孩儿也不去管她,一步步往楼梯上走,一万三紧张的脸色都白了,下意识就往台阶上退,还要陪着笑:“小老板娘,有话……好好说,你这么叫,我不敢当……不敢当。”
  ***
  酒吧的主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叫霍子红,她收养了个女孩,就是眼前的木代,不过两人差的岁数不算大,不好母女相称,所以木代一直叫霍子红为红姨。
  一万三和张叔都是酒吧的帮工,区别在于时间长短,平日里,他们管霍子红叫老板娘,至于木代,有时喊她名字,有时喊她小老板娘。
  一万三是真心怵头木代。
  第一次见她,是在来酒吧打工的第三天,木代从外头旅游回来,霍子红介绍的时候,一万三喜的心花怒放的,当即就做起了搞定美女接手酒吧人财两丰收的千秋大梦。
  于是迅速采取实际行动,没事就往木代跟前凑,嘘寒问暖甜言蜜语,木代也客气,时不时冲他莞尔一笑,一万三觉得有戏,在一个暖风熏得游人醉的下午,展开了进一步行动。
  他很有些画画的技巧,刷刷几笔,形似也神似,考虑到女孩子多半喜欢会画会唱的文艺小伙,一万三决定以自己的特长为突破口。
  木代看了果然有兴趣,一万三就势在她身边坐下,给她讲画画时透视的虚实远近,讲着讲着越坐越近,看木代没反感,于是更进一步,伸手去覆她的手面。
  这一招来自前辈经验,屡试不爽,如果她反感,他就按兵不动,如果她也有意,他就趁势牵个手……
  哪知道世事往往出人意料,下一刻,他杀猪一样嚎啕。
  木代攥住他的中指,向着反方向掰,人这种生物有时也确实脆弱,一百四五十斤的块头,居然被个指关节控的嗷嗷叫痛,他到这个时候才顿悟这个小老板娘不简单,木代并不撒手,力道反而越来越大,脸上是那种从此之后他一看到就头皮发麻的似笑非笑。
  那时候一万三也没多想,只是叫她放手,一来二去就痛急了,小娘皮臭三八什么的都骂出来了,另一只手伸出去想抽她,被她抓住手腕拧了个弯,痛地眼泪都出来,又抬腿去踹她,被她干脆利落地两脚分别踢中左右膝盖下头,扑通就跪下了。
  后来还是霍子红听到动静过来,木代才放了手,可怜的一万三到第二天走路还发颤,两只手哆哆嗦嗦地端不了碗。
  张叔非但不同情他,还挺幸灾乐祸:“你活该!我们小老板娘可不是一般人。”
  怎么个不一般法?一万三暗搓搓留了心,先从名字入手,她姓木,莫非跟丽江历史上的木府有关联?要知道,中国所有的古城,唯有丽江古城没城墙,那是因为木字有墙为“困”,要避木府的讳。
  他把这想法跟张叔说了,张叔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拉倒吧你,小老板娘起先不叫这名字,四岁还是五岁的时候,抱去给个看风水的先生算命,先生说小老板娘五行缺木,老板娘懒得想名字,索性就让她姓木了。”
  那她怎么会功夫呢?
  张叔没回答,一只手伸出来,屈起三指,单留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个“八”的手势。
  一万三绞尽脑汁去想历史上有什么跟八有关的武林高手:“她是八大罗汉的传人?”
  “狗屁!我们小老板娘练武有八年了。”
  ***
  现代社会,又不是要拿奥运武学冠军,一个靠脸就能吃饭的女子,不去学钢琴油画烹饪插花,不声不响学武八年,为了什么?难道是专门对付自己这样的无耻之徒?
  一万三战战兢兢跟她打哈哈:“小老板娘,你别误会,我跟她真的是两情相悦,茫茫人海中相遇,情难自已,就放纵了一下,青年男女,异性相吸,我也没做坏事……”
  木代笑了笑,目光顺着他的胸前往下,停在脐下三寸往下那么一点点,然后脸色一沉,向着他裆部飞起一脚。
  这个毒妇!居然要踢他这么重要的部位!一万三嗷的一声双手下捂,忙不迭后退时被高出的台阶绊倒,一个仰叉摔在楼梯上。
  木代没踢,她的腿只是那么提了一下,像是做关节活动,还装着挺惊讶地问他:“你慌什么啊,怎么摔着了啊?”
  楼梯顶上传来脚步声,间杂着轻声的咳嗽,一万三热泪盈眶:救星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爱的们给我投雷留言,我就不一一列啦,我都记在我脆小的心灵里了:)

☆、第②章

  来的是霍子红,脸上挂着常年的倦容,鼻子下沿两道深深的法令,虽然显老,但从眉眼来看,年轻时长的委实是不差的。
  她身体不好,隔三岔五的生病,这两天感冒,咳嗽总止不住,她从楼梯顶上探出头来,哪怕有些不悦,声音也是温温柔柔:“木代,到我房间里来一下。还有啊,不要老欺负……一万三。”
  她其实是想叫他名字,但是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都是你,给他取这么个外号,搞得我也想不起他叫什么了。”
  木代绕过一万三往楼上走,木质的楼梯板吱吱呀呀的,一万三听到她远远传来的声音:“那也没错啊,他是欠了你一万三千块钱,卖身一年打工抵债,别说我没欺负他,就算真的欺负一个奴隶,也不犯法啊。”
  一万三悻悻从楼梯上爬起来,心里骂着:你才奴隶,你全家都奴隶。
  回到吧台,客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张叔佝偻着身子挨桌扫地,一万三在电脑上登记完最近的酒水进出库存,四下瞅瞅没别人,赶紧点开了天涯网页。
  他几周前发了个帖子,名字叫《八一八我那极品的老板娘》,在这个贴子里,他的老板娘代号森林,身高一米五出头,体重约一百五十斤,种种苛刻员工的行为,周扒皮再世都要自叹不如。
  虽然不算热帖,点击和回复也相当可观了。
  一万三更新了一下,“如实”记录了今天发生的事,大意是他在酒吧洗杯子的时候,失手砸了一个,森林老板娘上来就给了他一脚,他义愤填膺,吼了句:“难道打工的人就没有尊严吗?”
  但是森林冷笑了一下,脸上横肉迭起:“吃我的住我的,你就是我们家的奴隶!”
  很快就有人回复了。
  ——楼主的老板娘是有病吧?
  ——楼主吼的好,就应该再扇上一耳光。
  ——楼主闪人吧,从之前的描述来看,楼主能力很强的,到哪都能找到工作。
  ……
  读着这么多热心人的回复和建议,一万三的心情渐渐复苏,他哼着小曲儿整理吧台,顿了顿又去刷新回复,看到其中一条的时候,心里忽然咯噔了一声。
  ——楼主的想象力很丰富,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睡醒了吗?杯子还没洗完吧。
  ID名称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点进去一看,注册时间距离他发帖时间没多久。
  一万三后背凉意冒起,半晌抬起头看天花板,酒吧的二层是住人的,正顶上是霍子红的房间,木代现在应该就在房里。
  回帖的不会是……她吧?
  ***
  房间里,霍子红正咳嗽的厉害,木代帮她倒了半杯止咳糖浆:“身体不好就别乱走呗,不好好休息,倒有精神去维护小人。”
  霍子红喝了一口,抚着胸口顺了顺气:“木代,不要老针对一万三。”
  木代拖了把椅子,倒转着骑坐了,纠正霍子红:“我没针对他,他本来就是个骗子,当初你就该让那个浙江老板把他送到派出所的。”
  当初?
  当初那件事,还得从那个浙江老板说起。
  大概两年多以前,那个浙江老板和几个朋友自驾川藏线,在康定附近的折多山停车休息,他年过五十,体重也横向发展,高海拔地区走几步就喘不上气,坐在地上休息的时候,无意间往来路一瞅,视线里出现了一万三那“惊艳”的身影。
  据说当时,一万三头戴骑行的头盔,一身紧身劲装,蹬一辆单车,车后头是几十斤重的驮包,神情凝重,眼神坚毅。
  老板惊讶极了,在他走两步都气喘的地方,一万三负重蹬车骑上坡道,这是怎样的一种精神啊。
  他赶紧招呼一万三:“小伙子,下来休息一下呗。”
  再一聊,老板深深地震撼了!
  一万三说,他的梦想就是单车环游世界,目前,他已经骑完中国二十多个省份了,他还抖出一面旗子给老板看,上面密密麻麻的签名,很多是来中国旅游的国际友人签的,都是洋文,一万三还自豪地指着一个鬼画符一样的签名告诉他,那是比利时驻华大使签的。
  接着又阐述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骑进西藏,顶礼珠穆朗玛,然后从西藏出境,骑到尼泊尔、巴基斯坦、印度,如果可能的话,还要骑到欧洲大陆。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硬邦邦的馒头,掰了一小半,夹了两根咸菜,嚼巴嚼巴吃了,又珍而重之的把馒头用塑料袋裹了放回包里。
  老板劝他多吃点,一问之下才知道,剩下的那点馒头还要分两顿吃。
  浙江老板的青年岁月在精神文化贫瘠的年代度过,待到有钱去实现一些任性的理想的时候,已然心有余而力不足,很容易盲目地在后辈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当即起了资助一万三的念头,身上现金不是很多,又朝同车的朋友融了点资,总计一万三千块。
  一万三很感动,请他在旗子上签名,还跟他说:“我会带着有你签名的旗子在世界各地留影的!”
  要不是折多山上没提款机,老板估计还会冲动地再提一两万给他。
  事情本来就该这么结束了,谁知道一年多之后,在聚散随缘酒吧,两个人又宿命般的相遇了。
  当时一万三改了装束,扎着花头巾,白衬衫,穿破洞的牛仔裤,跟当年风尘仆仆晒的跟个茄子的形象不可同日而语,老板本来也没认出他来的,是一万三自己泄了底。
  他跟几个路上初相见的狐朋狗友高谈阔论:“现在很多大老板喜欢自驾川藏、登山,显得逼格很高。我总结,这帮人,七个字,钱多人傻年纪大。人不缺钱,缅怀青春,这个时候你就得找准卖点,卖理想卖情怀激起共鸣。我告诉你们,我有段时间蹲守川藏线,看见这种内地牌照的自驾车就过去,那些人客气啊,给我大把吃的喝的,什么脉动红牛,我后来光卖饮料赚了小八百。也有傻的,印象最深的一个,我靠,给了我足足一万三千块钱!”
  那个浙江老板坐后头那桌,开始当八卦听的,越听越不对劲,听到最后一句,气的嗷一声直接撑住桌子就扑过来了,五十多的人了,愣是展现出了青年人的敏捷身手。
  ……
  木代盯着霍子红看:“红姨,好心也得因人而异,一万三就该被送去坐牢的,你居然还为他花钱。”
  霍子红笑笑:“也不是白花,一万三千块,他要在酒吧打工一年,折下来也挺合算。”
  木代下巴抵在椅子靠背顶上:“爱心泛滥不说,还引狼入室。”
  “不要先入为主,这些日子,一万三干的挺好的。”
  木代嗤之以鼻:“我敢用我的头担保,他一定动手脚,不是在账上,就是在货上。”
  “人都会改过的,不能一棍子打死。木代,你性格就是这点不好,太拧。”
  木代不说话了,过了会,她情绪忽然收了起来:“随便吧,你喜欢就行。我其实就是个被收养的,跟你说话不该这么冲,我下次改。”
  霍子红愣了一下,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她递了张纸条给木代:“木代,帮我去一趟这个地方,方便的话,明天就出发。”
  “嗯。”
  短暂的静默之后,木代说了句:“那我先回房了,还得收拾行李。”
  木代就是这个脾气,平时,她一定会问,为什么去,找这个人干什么,有什么吩咐没有,但是情绪低落的时候,她只会回一个字:“嗯。”
  霍子红走到门边,出神地看木代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下头,张叔拎着扫帚和簸箕上来例行打扫,扫到霍子红门口时,霍子红说了句:“有时候,我挺担心木代这孩子的,她跟谁都不亲近。”
  张叔扫的吭哧吭哧的,也没抬头:“正常,木代被领养的时候,都三四岁了,在那种地方,是吃过苦的。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吃桃子过敏,刚到你身边,你递个桃给她,她赶紧接了,大口地咬。”
  霍子红轻声接了句:“可不么,头半年,每次吃饭,她都不敢夹肉。我说哪个菜好吃,她就不吃哪个,小毛头孩子,就压了那么多心思了。”
  说到末了,忽然有点伤感:“如果没有八年前那件事,木代现在也许会好很多。”
  张叔直起身子,右手握拳捶了捶腰心:“其实我们小老板娘,现在已经很好了。真的,你去看看那些新闻上报道的,小老板娘这样的,算恢复的很好了。”
  ***
  楼梯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万三头皮一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了网页。
  木代沉着脸过来,本来想直接忽略他的,想了想还是在吧台边停下,说了句:“我明天要去趟重庆。”
  “真的?”
  一万三喜形于色的同时意识到自己的欢快太明显了,他的声音立刻低沉下来,神情也随之换成了失望:“不是吧,又要有好几天见不到你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去吧去吧别回来了。
  木代笑了笑,笑的一万三浑身不自在,他读懂那里头的含义,让他老实点。
  一万三很是心虚地瞥了瞥酒架上那两瓶酒。
  回房的时候,一万三从木代的卧室门口经过,透过半开的门,看到地上一个摊开的行李箱,一半五颜六色,猫猫头的洗漱包,大象头的打底T恤,带流苏的短靴,铃铛贝壳的手链,而另一半,所有衣物装饰,全是黑的。
  一万三在心里说:这个毒妇,就是个精分。
作者有话要说:  

☆、第③章

  重庆有两个别称,雾都、山城,都是掏心掏肺的实诚,不掺一点儿水分。
  木代很少见雾,陡打看见,还以为自己是坐飞机坐近视了。
  下了飞机,霍子红给木代打了个电话,算是委婉讲和,木代这才问她:“这个地址为什么是老九火锅店?请我吃火锅吗?”
  霍子红温温柔柔:“你按时去,门口*交条,会有人招呼你的。重庆小吃多,你吃腻了再回来也行。”
  听这意思,像是专门送她玩儿来着,老九火锅店的事,只是顺带。
  木代心里轻松,找了解放碑附近的快捷酒店住下,第二天起来,看到时间还早,出去坐了个长江索道。
  这索道有些年头,八十年代修的,后头也没翻新,吊缆吱吱呀呀的,听得人心里悬的很,缆车来了之后,木代想打退堂鼓,但她站的位置太靠前,被后头的人直接推了进来。
  既来之,则安之吧。
  缆车晃晃悠悠的往下走,很快就到了江心,其实长江水道之上,也没什么胜景,一道跨桥,几条走船,漫江薄雾罢了。
  缆车上多是游客,这个时候也嘀嘀咕咕:“当地人肯定不来坐,没什么看头嘛。”
  说话间,对面的缆车也过来了,最近的时候,都能看到里头人的衣着长相,游客是最容易嗨的,马上就摇着手冲着对面“嗨”、“hello”起来。
  对面几乎是同时鼓噪起来,但有个靠窗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没动,同样地,这头的木代也没动,自然而然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然后,那男人伸出手,朝这边指了一下。
  缆车相交,转瞬即过,很难说伸手是指谁,但奇怪的,木代下意识觉得是在提醒自己,想都不想,伸手就往斜后方抓。
  伴随着哎呦一声,触手是肥嘟嘟的一截胳膊。
  一转脸,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肥头大耳的,满脸横肉把眼睛压迫成了两条线,个子不高,比木代还矮些。
  木代笑嘻嘻地,抓着他的胳膊往前:“哥,往前点站。”
  边上的人被挤搡,有些不高兴,但见两人是一道的,还是给腾出了地方。
  那个男人一双小眼贼溜溜地转,脸色阴晴不定,木代另一只手伸出来,掌心朝上,送到他面前,那男人犹豫了一下,从裤兜里掏出木代的手机。
  木代也不说话,接过手机就低头装作是刷网页,那个男人不动声色的朝外挤,这一页,也就这样在意会之中翻过去了。
  到站之后,木代原站返回,想着说不定还能见到那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当面道个谢,但是出来之后,看着满街人流,忽然觉得,当时一切都模糊,也未必能认出他来。
  ***
  去老九火锅店的路上,木代给霍子红打了个电话,顺便把遇到贼的事告诉她,霍子红问她:“你喊了吗?你得让大家帮忙把他抓住,这样他以后就不能再坑别人了。”
  木代耐心给她解释:“红姨,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且就算喊了也未必有人帮我,万一他恼羞成怒,跟我在缆车上打起来,江上晃悠悠的多危险。反正呢,我给足他面子,不吵不闹的,他也知趣,想了想就把手机还我了。”
  霍子红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遇到这种事不能怕,得站出来,见义勇为才对。”
  见义勇为当然是对,但是……
  木代觉得跟红姨说不通,也懒得去说,一万三这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火锅店门口坐了个服务员,木代记着霍子红让她“交条”的话,先把字条给服务员,果然,服务员伸手里指:“到底,右转,包厢。”
  木代依言找过去,到门口时迟疑了一下,不过应该没错,那个穿得好像在演清宫戏的大叔很热情地站起来:“霍子红小姐?”
  ***
  其它人都还没到,万烽火闲着也是闲着,给木代讲了落马湖的案子,顺便也介绍自己的行当。
  他拿了根簪子出来作比,簪子是老银的,簪头是景泰蓝烧的翔凤,凤凰眼珠子嵌着红宝石,嘴里衔一串白玉的垂珠。
  “比如说,”万烽火先用手把簪子盖住,“三个人找我,一个人要找带凤凰的老银簪子,一个人要找用红宝石做眼珠子的凤凰,还有一个人要找嘴里衔白玉的凤凰,这就是三条诉求,但当时我手里没东西,这三条我就先存档,留心着。”
  “然后有一天,”他一缩手,把那个簪子露出来,“有了人拿了根簪子来卖,买方、卖方,这就对上了。”
  木代脑子聪明,一点就透:“所以这簪子就像你倒的消息,待会要来的人,也包括我,都是从前打听过落马湖那件案子的人?”
  她觉得有些小题大做:“这能赚多少钱啊?而且,打个电话通知一下不就行了,犯得着专门让人过来吗?”
  万烽火看了她一眼:“觉得重要的人就会过来。”
  简简单单一句话,琢磨起来倒挺有深意,木代心里打了个咯噔:红姨觉得这事重要?难道她认识案子里的某个人?
  不过,木代的好奇心没那么强,反正,自己就是个过来领受消息的传声筒罢了。
  前后脚的功夫,另外三个人也到了,一个是近四十岁的瘦弱女人,眉毛寡淡地像是忘了长出来,叫岑春娇,挨着万烽火坐了。
  另外两个都是男人,一个叫马涂文,二十七八岁,浑身酒气,睡眼惺忪,赤膊穿件马甲,胳膊上纹着大花臂;另一个叫李坦,五十来岁,瘦高个,佝偻着背,皱纹很深,一脸的潦倒。
  万烽火关了包厢的门,拧着了火锅下头的打火开关:“咱们边吃边聊。钱你们都交过,一直存在我们这头,听完了岑春娇讲的,再决定付不付账——不过话说回来,账肯定是要付的,除非……是假消息。”
  木代有些诧异,原来红姨他们早就把款子放在万烽火这了,这场火锅宴是听消息吃饭付账来的,她觉得挺新奇。
  要是搞成赌场那样,每个人前头都有代表金额的筹子,听一会推两枚出去,那就更有意思了。
  火锅的汤面微泛,香味丝丝缕缕混着泡儿外溢,木代馋虫大动,自己调了酱碟,又伸筷子去下菜,筷子伸出去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满桌子就自己在动,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
  边上的马涂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倒不是觉得她举动突兀:这姑娘年纪轻,打扮的无忧无虑热热闹闹,怎么看怎么觉得跟一屋子的人都格格不入。
  岑春娇的目光逐一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杀人的人,其实已经死了,五年前就死了。”
  木代觉得正常,二十年多了,凶手正常死亡或者意外死亡都有可能,她注意看另外两个人的神色:马涂文除了犯困也没什么异样,倒是李坦突然抬头,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
  五年前,我在济南西郊客运站附近的一个小旅馆做服务员,低档小旅馆,被褥常年不拆洗的那种,住的人虽然三教九流,但大多是没钱的、打工的。
  那天是我夜班,半夜的时候趴在前台打盹,忽然电话响,103房间,里头的住客请我送壶热水去。
  那个住客我见过,已经在旅馆住了十来天,除了第一天入住的时候打过照面,后头基本没见他出来,而且他入住的时候就已经病的很厉害了,当时我们服务员私底下还开玩笑,说可不能让他长住,死在这就不吉利了。
  接到电话,我心里有点发毛,那个人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让人觉着,马上就要不行了。
  我提着水壶过去,顺便把钥匙拿上,敲门的时候没人应,我拿钥匙开了门,一进去就知道不好了,那个人脸色发黑,眼皮翻白,躺在床上圆瞪着眼睛抽气,分分钟都要断气的感觉。
  我心里害怕的很,马上给老板打电话,老板不在旅馆住,估计是因为太晚了,被我吵醒了很生气,刚一接通他就吼我,然后挂掉,再拨,已经关机了。
  我急得没办法,决定下楼去找看门的老头,才走到门边,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说话了。
  ***
  木代正拈了筷子捞菜,听到这的时候,觉得胳膊上的细小汗毛都竖了起来。
  倒不是害怕,就觉得瘆得慌。
  李坦的嗓子沙沙的,声音让人听了周身都不舒服:“他说了什么?”
  岑春娇的脸上掠过一丝茫然似的心悸,似乎至今还有些后怕:“具体来说,他也不是在说话。”
  “他眼睛瞪的很大,死死盯着天花板,语速很快,像是打字机哒哒哒地打字,声音没有起伏,一个磕绊都不打,很像背书。”
  万烽火追问:“那……背的是什么内容?”
  “先是年月日,某年某月某日,然后是地址,XX县XX街XX道,杀了几个人,然后是性别、姓名,用什么工具杀的,怎么杀,杀完了之后怎么逃的,那种做报告一样的语气,眼睛一直瞪着天花板。”
  木代头皮有些发麻,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岑春娇强调了两次“一直瞪着天花板”,让她莫名觉得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
  屋子里很安静,连那只时时上蹿下跳的金丝雀都垂着翅膀耸立了不动,如果仔细看,有一两根羽毛,似乎都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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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1: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④章

  万烽火咳嗽了两声:“那然后呢?”
  李坦紧跟着追问:“落马湖那件案子,就是他临死的时候说出来的?他只说了这一件吗?”
  岑春娇看了李坦一眼,回了句:“不止这一件,但是一件归一件的价钱,你懂的。”
  李坦的脸色很难看,木代却有点想笑,觉得这个岑春娇,倒是挺懂得拆分售卖的。
  岑春娇接着说下去。
  ***
  我那个时候,也听傻了,也不觉得他说的是真的:有哪个犯罪的人,无缘无故的,会跟陌生人讲这些呢?
  愣了一会之后,我觉得还是得去找看门的老头过来给我壮胆,主意打定,刚迈开步子,那个人一声长长的倒气,没动静了。
  我回头去看,他眼睛圆睁着,嘴巴还半张,但真的再也没动静了,我不敢过去看,我怕我挨过去了,像电影里那样,他突然蹦起来或者咬我一口,那我会吓死的。
  我跑着去找看门老头,一边跑一边喊,还没跑到走廊尽头,看门老头自己过来了,有个房间里还有人打门,吼我半夜小声点。
  ***
  说到这,岑春娇长长叹了一口气,环视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
  “你们知道那种老式的小旅馆吗,”她伸手比划给大家看,“走廊两边都是房间,走廊一边的尽头是封死的,另一边就是通往前台。我说我没跑到走廊尽头,意思就是,我一直在走廊里,期间也没有任何别的住客出来过。”
  “看门的老头过来之后,我赶紧拽着他一起去那间房,看见……”
  岑春娇停顿了一下:“我知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我说的的确是真的。”
  她这么郑重其事,想必是房间里有异样,马涂文听的认真,这个时候脑洞也开的最大:“那个人的尸体没了?或者,又活过来了?”
  “不是,尸体还在,也确实是死了,但是,左脚没了。”
  有那么一两秒,没人说话。
  左脚没了?
  木代拈着筷子,早就忘了去夹菜,下意识问了句:“怎么个没法?”
  “砍的,但是创口并不特别平整,切口粗糙,血肉牵扯。当然,这些不是我判断的,是后来我托朋友辗转从法医那里打听到的。”
  木代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岑春娇要那么详细地给他们描述旅馆走廊的情况了:旅馆的走廊不会很长,岑春娇离开的时间很短,在这么短的情况下,一个人窜进死者的房间,砍下了他的左脚,然后悄无声息离开,怎么听都像是方外奇谈。
  马涂文头一个憋不住了:“大姐,你编的吧?”
  李坦冷笑了两声,齿缝里迸出两个字:“假的。”
  岑春娇好像早已料到会是这反应,答的不紧不慢:“报警之后,旅馆里每一个住客都被单独排查,我们旅馆有半个月没有开张。这事在当地不是什么秘密,万先生的同事们都是有本事的人,尽可以去打听。我也录了笔录,不过中间那段,太过诡异,我当时半是害怕,半是怕惹麻烦,对谁都没有提起过。”
  马涂文不说话了,想想也是,那人死了之后是留下了尸体的,少没少左脚这事,打听打听就知道,胡编乱造也没意义。
  李坦的脸上还是那副讥诮的神情:“我不是说这件事是假的,也许当时,你的小旅馆里确实死了一个人,那个人也确实莫名其妙被砍了左脚,但是这整件事情,还有死了的那个人,跟落马湖那件案子没有关系。”
  他满脸倨傲地看万烽火:“万先生,我付钱,是为了落马湖的案子,其它再诡异十倍的案子,我都没有兴趣。”
  岑春娇有点沉不住气:“你什么意思?”
  李坦却似乎不屑于再理她,转头看木代和马涂文两位:“咱们都是买家,假消息我是不可能给钱的,你们两位的意思呢?”
  真是峰回路转,原本以为只是来听故事,没承想半路杀出这么一出,木代觉得自己做不了这个决定,她看万烽火:“要么中场休息一下?让我们想一下?”
  中场休息的时间,木代躲到火锅店后门,给霍子红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这头的情形,霍子红听完,嗯了一声,过了一会说:“确实是假的。”
  木代没吭声,她觉得自己如果是万烽火的话,会被红姨和李坦这两个人气死的:表面上一副打探消息有求于人的样子,实际上……
  霍子红好像察觉出了木代的心思:“当年死的那对教授,夫妻俩都姓李,那个男的李老师是教过我的,这事我留心了很久,不止托万烽火那边打听消息……那个岑春娇说的,实在也是太假了。”
  “那这个钱,到底付是不付?”
  霍子红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付吧,我托万先生那边查消息,不想让他觉得我隐瞒实情。还有啊木代,你帮我留意一下那个李坦。”
  木代想问什么,末了还是都咽回去了,挂上电话时,她惆怅地想,事情真是有些怪怪的,具体说不出来,但就是哪都不对劲。
  回去的路上,木代看到马涂文也避在一角打电话,经过的时候,她故意凑近了些,听到没头没尾的一句:“那我付不付?”
  木代登时就乐了,忽然觉得今天这个场子,真是怪好玩的。
  ***
  中场休息结束,万烽火出来主持局面,询问各位买家的意见,李坦坚持已见,马涂文咳嗽了两声,装模作样:“我经过前后认真的分析,觉得岑大姐……女士提供的信息还是很有价值的,我这里是愿意支付的。”
  前后认真的分析?是你分析的吗?木代忍住笑,朝着万烽火点点头:“付。”
  岑春娇脸露喜色,万烽火也轻轻舒了一口气,对李坦说:“2比1,少数服从多数,规矩你懂的。”
  李坦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木代还以为他要发火,谁知道片刻之后,他忽然笑起来,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不就是钱吗,行啊,付。”
  也算生意达成,皆大欢喜,岑春娇心情舒畅,忽然又想起什么:“哦,对了,当时那个人入住旅馆,我看过他的登记信息,叫刘树海,济南人,72年的。”
  李坦根本也不关心他是几几年的,只是看着木代和马涂文冷笑,像是看两个傻子。
  散场的时候,万烽火请几个人到他的协议酒店暂住,说是根据岑春娇提供的信息,会安排当地同事跟进,可能会有新的发现,大家住的近方便随时碰头。
  免费住宿,何乐而不为的事儿,只有马涂文摇头说自己在重庆有住处,而且素来认床,不习惯睡酒店。
  木代想起自己刚进包间的时候,万烽火问她是不是“霍子红**”,那这个马涂文身后的人会是谁呢?
  答案出乎她的意料,万烽火很肯定的说:“就是马涂文马先生,一直都是他。”
  ***
  万烽火的协议酒店,店如其人,荒诞的复古,白墙灰瓦,垂花门,一进门还有拜财神的龛位……
  慢着慢着,不是财神,木代凑上去细看,才发现龛位里供着个书生,右手背在身后,手里握了卷书。
  万烽火兴致勃勃给她介绍:“这是我们行当的祖师爷,百晓生……”
  他还想说什么,手机里来信息了,万烽火很是熟练地打字回信息,袍子的大袖在手机边上荡啊荡的。
  木代忍不住想笑:“都复古成这样了,索性彻底点呗,用什么手机啊。”
  万烽火不同意:“姑娘,这可别,什么都能复古,唯独两样,务必与时俱进。”
  “哪两样?”
  万烽火伸出两个手指头,先掰下一个:“一个是钱,老实说,我更喜欢真金白银,钞票这玩意儿,就是印的纸,拿着其实心里忒不踏实,这两年更虚,电子货币,什么摇一摇扫一扫刷一刷,连纸都不让你摸了,但是没办法啊,全世界都这么搞。”
  “还有一样呢?”
  万烽火不掰手指了,直接拿手机在她眼前晃了两下:“信息,沟通。自己摸着自己心口说,离得开它不?”
  木代想了又想,然后摇头。
  万烽火得意:“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都拿手机当命,我有个朋友,他这里……”
  万烽火指指脑子:“这里跟人不太一样,喜欢钻研一些怪力乱神的玩意儿,不是封建迷信,是真钻研,动不动实地考察,专去那些鸟不拉屎的瘆人地方,电脑U盘都普及了,他记东西还是用笔,二十多年实地考察下来,笔记多的要用麻袋装。也不用手机,说没必要,那阵子找他可费劲了,我骂过他几次,他就是坚持不用,说没必要,可是后来,还不是用上了。”
  木代好奇:“你劝的他转过弯儿来了?”
  “这倒不是……”万烽火清了清嗓子,“他后来给自己的好朋友当证婚人,新郎送他的……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谁都得对外沟通信息,与时俱进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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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1:47 | 显示全部楼层
6、第⑤章 ...
  马涂文晃荡晃荡地进了住家小区,这地儿是他租的,说是小区都抬举了,这里头汇聚了三教九流外地来渝的不安定人士,是附近派出所的重点监控区域,过去几年,公安也确实在这里取得了累累硕果,共计抓获外逃犯四名,调解桃色纠纷十余次,其它偷鸡摸狗林林总总,简直家常便饭。
  
  门口有两个混混儿正打扑克,脸上贴满了条,其中一个仰脸问他:“小马哥儿,今晚有你演唱会不?”
  
  马涂文回答:“有,今晚我唱金曲怀旧,《上海滩》!”
  
  那人悻悻甩了张牌:“这臭手,皮圈!”
  
  明显不是在跟他认真讲话,马涂文也不生气,真的哼起了“浪奔,浪流”的调调儿一路往里。
  
  马涂文是酒吧唱歌的,三餐不继,以梦为马,连固定的场子都没有,有个推销啤酒的女朋友叫八美,两人挣的半斤八两,但八美总觉得高他一头,见面就唠叨他不思进取不求上进不像个男人。
  
  MD梦想懂不懂,梦想!马涂文寻思的,早晚他得把八美给甩了。
  
  走到门口,就近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黑色悍马H2,这车本身已经很惹眼,车顶还横加一排狩猎灯,像一只蹲伏着的充满危险的巨兽。
  
  马涂文心里酸溜溜的,哼了句:“了不起吗?”
  
  好像的确了不起,因为下一刻,他忽然改了主意,掏出手机,对着悍马咔嚓咔嚓自拍,一会仰头,一会低首,还有几次学着世界超模的架势,伸手把**掀开一些,就跟露出里头脏的发黑的白汗衫是多么性感了不起似的。
  
  然后发微信朋友圈,内容是“悍马开起来也就这么回事,没什么特别的”。
  
  特意@了女朋友八美。
  
  正洋洋得意,面前忽然哗啦一声,一串金刚降魔杵做坠子的车钥匙就在他正脸前垂下,他听到罗韧的声音。
  
  “开起来是怎么回事,得拿了钥匙进去坐着才知道。”
  
  马涂文觉得自己挺倒霉的,难得骚包一回,怎么就让他撞了个正着呢?
  
  他斜眼看罗韧。
  
  罗韧二十七八岁年纪,帅气高大,穿黑色夹克,军靴,看似慵懒闲散地似笑非笑,但袖口露出的精壮小臂和眼眸中时不时掠过的锐利精光,又让人觉得他跟他的车一样,都像一头随时蓄势待发的猎豹。
  
  马涂文酸溜溜的:“能别损我吗,咱从小光屁股认识,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你看看现在这差距,天理不容。”
  
  罗韧笑笑:“等你去鸟巢开演唱会,我也只能买票进去看,那才叫差距。”
  
  马涂文登时舒坦了。
  
  ***
  
  马涂文的屋子乱的很,唱片左一张右一张,地下一溜的啤酒罐子,脚下一个没注意,铝罐就骨碌碌乱滚。
  
  罗韧在沙发上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开了瓶啤酒,也不多废话:“今天见面怎么样?”
  
  马涂文搬了凳子在罗韧面前坐下,一肚子的话要吐槽:“还见面呢,我跟你讲啊,一屋子的神经病啊。”
  
  “一个清朝老头叫万烽火,一个老耷拉脸的中年女人,就是那个叫岑春娇的,还有个阴阳怪气的男的叫李坦……”
  
  马涂文捏着嗓子学李坦说话:“假的,假的。”
  
  “还有个女的叫木代,你知道她手上套什么吗,那种布艺的小猫头的腕绳,这得多幼稚啊,心理年龄最多十八。”
  
  罗韧不动声色:“他们住哪了?”
  
  “都跟着万烽火去了巴蜀别苑,万烽火他们的协议酒店。”马涂文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过那个故事挺瘆人的,哎,罗韧,那故事是假的吧。”
  
  罗韧答非所问:“你把见面的过程给我讲一讲,从进门开始,每个人都说了什么,什么表现,尽量详细。”
  
  幸好就是刚刚发生的事,印象还算深刻,马涂文从头到尾讲完,又把前头的问题问了一遍:“哎,罗韧,那故事假的吧。”
  
  “如果是假的,我为什么要付钱呢?”
  
  “那就是真……真的?”马涂文越想越不可能,“人的脚怎么会忽然没了啊,还有那个用渔线穿人的,这得多变态啊……”
  
  罗韧把车钥匙递到他面前:“真不开?”
  
  马涂文的思路陡然被打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不开,哎,你有没有听我说啊,那个故事……”
  
  “那我走了。”
  
  ***
  
  李坦和木代住了隔壁,因为上午的小分歧,他对木代似乎很不满,脸色一直不大好看,木代也懒得理他,觉得一个五十多的大老爷们,真是没什么肚量。
  
  快傍晚时,木代听到隔壁门响,从猫眼里看到李坦出去,等了几秒之后也跟了出去,在别苑门口遇到万烽火,冲他略点了下头。
  
  万烽火却半天没敢认,过了会去前台问服务员:“那女孩是我今天带进来那个?”
  
  服务员没看见:“是一楼右边出来的吗?那就是了,那里只住了你带来的客人。”
  
  万烽火倒吸一口凉气,回想刚刚看到木代,她黑色的宽松罩衫罩黑色紧身吊带,下头是黑色紧身牛仔,黑色的半靴,全身唯一的亮色是颈子里一根细细的银链子,坠子好像还是个骷髅头。
  
  回想起上午她一身青春热闹,万烽火匪夷所思:怎么有人穿衣风格如此……两极化?
  
  ***
  
  李坦没有走远,就在附近露天的大排档,要了两个菜,一瓶酒,自斟自酌,杵在附近盯梢也怪傻的,木代装着也去吃饭,然后意外巧遇:“李先生,你也吃饭啊。”
  
  不顾李坦的眼皮都翻上了天,她厚着脸皮在李坦面前坐下来,笑嘻嘻找话说:“李先生怎么会对落马湖的案子感兴趣啊?”
  
  李坦反问她:“你年纪轻轻的,你怎么会感兴趣?”
  
  “我不感兴趣啊,我阿姨让我来的。她说那对教授姓李,那个男的李教授做过她老师。”
  
  身后有人吃完了出去,路过李坦身边时趔趄了一下,李坦顺手扶了一把,正想回木代的话,木代突然啪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厉声喝了一句:“拿出来!”
  
  李坦吓了一跳,那个刚被李坦扶过的人身子哆嗦了一下,转头看木代。
  
  李坦忽然明白过来,急忙伸手入怀,一手摸了个空。
  
  钱包没了。
  
  木代一字一顿:“说你呢,拿出来。”
  
  大排档里的喧哗声忽然就小了,掌勺的老板有些怕事,双唇不安的蠕动着,那个人恼羞成怒,很有点赖到底的意思:“你说什么呢?有病啊。”
  
  木代霍地一下就站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人有些胆怯,又不好示弱,正僵持着,大排档外头传来凉凉的声音:“算了算了,给她给她。”
  
  是那个缆车上见过的胖子。
  
  如果他们这一行也有组织,胖子应该算个管事的,那人犹豫了一下,伸手掏出个黑钱包,愤愤地掷向木代,手里带了三分劲,存心要她接不到或者弯腰去捡。
  
  谁知道木代随手一捞,稳稳就拿住了,问他:“没抽张儿吧?”
  
  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钱包翻看。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那人看木代接钱包的手势,已经有三分变色,待听她说出“抽张儿”这样的行话,顿时就了然胖子为什么要说“给她给她”了,尴尬地站了会之后,冷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抽张儿,是指有的贼偷了钱包还回来时,顺手黑走了几张,譬如钱包在他手上是八百,回到你手上是五百,但是一偷一还的时间间隔短,有些失主未必在意。
  
  其实李坦的包里有多少钱,木代不可能知道,这么一说一翻检,也多少有点装腔作势的意思。
  
  经过这个插曲,李坦对木代忽然刮目相看,脸上也带了笑了:“钱包里没多少钱,就算那个什么真的抽……张,也损失不了多少。”
  
  木代没说话,她把钱包合上了给李坦推过来,问他:“里头那张照片,是你……朋友?”
  
  李坦知道她说的是钱包里的那张有些泛黄的黑白照片,虽然照片上是个年轻女人,但是从时间推算,现在怎么着都是年近不惑了,李坦点点头,算是默认。
  
  “这个女人,叫李亚青,是落马湖那件案子里李教授夫妇的女儿,也算是我的……未婚妻吧。”
  
  木代的神色有些难以置信,李坦心里有些苦涩:“都二十多年了,还是追着这个案子不放,多少是因为有些个人执念在里头。就像你阿姨,也是因为跟李教授沾了师生之谊啊。”
  
  木代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沾了师生之谊?在看到那张照片之前,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那个照片上的李亚青,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红姨啊。
  
  李坦又说了句什么,木代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什么?”
  
  “我是说,你和你阿姨,都被那个岑春娇给骗了,我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个女人……撒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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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1:48 | 显示全部楼层
7、第⑥章 ...
  李坦抛出这句,故意停顿,耐心等木代反应,然而……不是不失望的。
  
  她好像并不关心,问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的那个朋友,就是李亚青,真的死了?”
  
  这叫什么话?要不是看她有几分本事,李坦真想拂袖而去。
  
  他忍住气:“当年,我也在县公安局工作,虽然同事拦着,我还是坚持去了现场,确认现场死者是三个。”
  
  “我不是这个意思,”明知道会让李坦不悦,木代还是把自己想的问了出来,“我是说,死的那个,你看清楚了,真的是李亚青?”
  
  李坦气极反笑:“姑娘,你是电视看多了吧,你的意思是死的那个李亚青是别人假扮的?你当我是瞎的,认不出自己未婚妻?你当我们现场办案的刑警都是吃干饭的?”
  
  木代也知道自己问荒唐,但是不问出来心有不甘,只好尴尬地笑:“随便问问嘛。”
  
  她终于想起正事:“你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放弃追查此事,即便因为擅自告假丢了工作……两年多以前,我跟凶犯打过照面。”
  
  木代惊讶地瞪大眼睛,李坦好像料到了她想问什么,很笃定地给她确认:“是真的。”
  
  岑春娇口中的凶犯叫刘树海,72年生人,五年多以前死在济南西郊客运站的一个小旅馆里,而两年多以前,李坦跟凶犯打过照面。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岑春娇和李坦两个人中,有一个在撒谎,而80%的可能性,是岑春娇撒谎,毕竟红姨也曾说过,岑春娇讲的那个故事“确实是假的”。
  
  红口白牙,真真假假,这些人一个个的各怀鬼胎,都好复杂啊,连朝夕相处的红姨,都忽然间变的云遮雾罩了。
  
  木代兴味索然的看着李坦:“所以呢,你告诉我干什么?”
  
  李坦比她还惊讶:“你不感兴趣?”
  
  这下,轮到木代纳闷了:她应该感兴趣吗?
  
  李坦泄气了,原本看木代有几分本事,是想拉拢结交的,但是现在看来,也就是个会三招两式的小姑娘罢了。
  
  他意兴阑珊地起身:“我累了,先回酒店睡觉了,你……”
  
  本来想提醒她一个姑娘家,入夜了别在外头乱走,想想还是算了,她那么本事,不入流的虎豹豺狼也不能把她怎么样的。
  
  木代没留他,满脑子的红姨李亚青。
  
  古装武侠片里,经常出现类似的梗,比如男主失去了真心爱人,没两天路遇佳人,居然与挚爱长的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男主的朋友们就会摇头晃脑着惊呼:“这世间竟有长的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有啊,同卵双胞胎啊。
  
  木代正心念一动,有人在对面坐下了。
  
  凳子吱呀了一声,那吨位,不抬头都知道是谁,木代先环视左右:“怎么着,蓄意报复来着?”
  
  对面是缆车上见过的胖子,捻起筷子夹了颗盐炒花生米咯噔咯噔嚼了:“长挺漂亮的,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欺负你一个女的,我们犯得着吗。”
  
  又说:“一回生二回熟的,认识一下,鄙人曹严华。”
  
  木代看了他一眼:“百家姓里顺着来的?”
  
  曹严华大吃一惊:“美女妹妹,看不出来啊,文化人啊!”
  
  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要跟她握手。
  
  木代一头黑线,《百家姓》她小时候是背过的,那时候是当补充教材,当初从头至尾背得顺溜,现在只能记住前三十二个姓,但是可巧,倒数八个姓正是“孔曹严华,金魏陶姜”。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认识一下”是几个意思?
  
  见木代不回应,曹严华不高兴了:“怎么着?瞧不起我?”
  
  脾气还挺大,木代虽然没握手,但还是自报了家门:“木代。”
  
  “手上有两下子,专门练的?”
  
  “嗯。”
  
  “早上不是处理的挺低调吗?晚上怎么这么大脾气?”
  
  “看心情。”
  
  曹严华肃然起敬:“有个性。”
  
  他手臂往外抡了一圈示意:“解放碑一带,这个月是我罩,你丢了什么,找我。”
  
  这睥睨一切的架势,木代拿话戳他:“你还挺能耐。”
  
  “那是。”曹严华照单全收,“老实说,比你想得能耐。我知道你住巴蜀别苑,那个万烽火,我跟他也有交情,帮他找回过东西,也帮他打听过消息。你今儿个,去老九火锅店了吧?”
  
  “你跟踪我?”
  
  曹严华嗤之以鼻:“我整天在这块转悠,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你给了我那么一下马威,我不得瞅瞅你是干嘛的?做贼嘛,别的本事没有,三条,切包、盯人、耳目多。”
  
  说完了招呼老板点菜:“老板,加个酸菜鱼,辣子鸡,再来个毛血旺,肥肠。”
  
  又示意木代:“妹妹,把账结了。”
  
  木代不干:“凭什么啊。”
  
  曹严华眉花眼笑的:“把账结了,哥哥告诉你是哪个色*狼一路盯你的梢。”
  
  木代僵了足有五秒钟,然后掏出钱包,啪地拍了三张一百块在桌上。
  
  曹严华没抬头,嘿嘿干笑两声,又伸手拈了一颗花生米:“我斜后面,街角那个水果摊,有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看到没。”
  
  木代脸色阴下来,霍的站起朝外走,曹严华一副看戏不怕台高的架势:“妹妹,我替你把了关,人其实长的还挺帅,你自己掂量掂量,好好把握……”
  
  ***
  
  看到木代起身,罗韧迅速转身,低头装作是挑拣水果,但是挑着挑着,突然觉得不妙。
  
  真是蛮凛冽的杀气。
  
  现在掉头走还来得及,不过落荒而逃怎么也不是他罗韧的风格,他朝摊主笑笑,指着苹果的堆头:“再来两斤苹果,有香蕉吗,也来一斤。”
  
  说话间,不远处忽然咣当一声,那头是个吃豌豆面的店,木代拖了张外头摆放的折叠凳往地上重重一顿,面朝这边坐下了。
  
  豌豆店的老板张望了一下,估计是被木代那阵势吓到了,没吭声,水果摊的摊主看了看木代,又看看罗韧:“那个……”
  
  那个什么?罗韧当然知道这半条巷子的人都在看他和木代,木代那架势太明显了,简直像九十年代的香港黑帮片,扛把子拖张凳子那么大喇喇一坐,底下的小弟们就要抡着刀子上来砍了。
  
  罗韧略转了头,目光和木代的碰触了一下,她似笑非笑的,满脸的倨傲,不回避,满满的敌意和挑衅。
  
  罗韧微笑了一下。
  
  这二十七年,头一次遇到嚣张成这样的,也不是没人比她更横,就是……
  
  马涂文这个孙子,他到底是从哪看出来她幼稚的?说好的小猫头的手链呢?说好的心理年龄十八呢?
  
  罗韧淡定地对水果摊主笑了笑:“再给我称两斤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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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1:48 | 显示全部楼层
8、第⑦章 ...
  木代有点沉不住气,但更加笃定了罗韧这个人肯定有问题:半条街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他居然还能这么镇定地一门心思只挑选草莓?
  
  她回头看了一下曹严华,他在那跟个兴奋的大马猴似的比比划划,意思是:是他!是他!绝对是他!
  
  似乎还嫌远观不过瘾,撇下了一桌子的菜,兴致勃勃过来溜达。
  
  罗韧付了钱,拎了满手的袋子往外走,巷子一边是死胡同,只能走另一边,也只能经过木代。
  
  “喂!”
  
  “喂!”
  
  目不斜视的罗韧终于停下来,他疑惑地先看四周,不远处,第三人民医院的霓虹招牌正在高处闪烁。
  
  最后才看到木代,很是困惑地问她:“你叫我?”
  
  木代站起来,直直盯着他,也不废话,单刀直入:“你为什么跟踪我?”
  
  罗韧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我?”
  
  他苦笑摇头,看看周围的人又看看木代,示意了一下那块医院的招牌,似乎非常无奈:“**,我朋友住院,我过来看他,临时没什么准备,所以过来买水果,可能是不巧跟你走的路重了……”
  
  围观的诸人中除了胖子曹严华,人人都露出了同情理解的神色。
  
  这个世界容易原谅长相好看的人,更容易原谅长的好看且谦和有礼的男人。
  
  木代敏锐地感觉到了周围不是很善意的目光。
  
  罗韧抱歉地跟木代笑了笑,和她擦肩而过,木代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出击,他又退回来了。
  
  先向那水果摊老板说话:“不好意思,能借个纸笔吗?”
  
  他又回到木代面前,水果先搁脚边,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不过**,如果你是想找机会认识我,我叫罗韧,你可以随时打我这个号码……”
  
  话没说完,木代狠狠撞了他个趔趄,罗韧摸了摸被撞疼的肩膀,回头看她远去的背影,唇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
  
  巷子里,木代脸色阴沉,走的很快,曹严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气喘吁吁,痛心疾首地上气不接下气。
  
  “妹妹啊妹妹,就是他,我敢用我的职业生涯发誓啊……”
  
  “妹妹啊,你还是太嫩了啊,你谈过恋爱没有啊,那小子故意的啊,我跟你说哦,我看的门儿清,你要是放浪他肯定装君子,你一旦正经他就是流氓啊,是看准你脸皮薄让你知难而退啊……”
  
  木代忽然停住了,曹严华一个没收住脚,往前冲了好几步才退回来。
  
  木代看着他半晌,忽然嫣然一笑。
  
  这啥意思,曹严华警惕,现在来劲了?那也别对我笑啊,对他啊。
  
  “耳目多?”
  
  曹严华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自己刚刚自夸过的三条。
  
  “那必须的,”曹严华侃侃而谈,“妹妹我跟你说,从古至今,国内国外,那些盯梢跟人的,为什么屡屡失利?”
  
  “为什么?”
  
  “因为脱离**众。一个人死乞白赖的跟跟跟,跟了一条街又跟一条巷,被跟的又不是猪,迟早发觉的。但是我们就不同了。”
  
  他双手一展,骄傲无限:“解放碑一带,我们的同事二十四小时值班,我们还有微信**,换句话说,我的消息一下达,得有多少人持续盯着啊,男女老少,各色职业,各种伪装,势必让他泥足深陷于人民**众斗争的**大海之中啊……”
  
  “那帮我盯着他。”
  
  曹严华不说话了,过了会,他突然发觉自己挺亏的:“凭什么啊?”
  
  他语气太激越,第一个字发力过猛,唾沫星子不敢说喷了木代一脸,至少部分登陆了。
  
  木代让他喷的眼睛下意识一闭,又缓缓睁开。
  
  曹严华有点内疚。
  
  木代掏出纸巾,慢慢擦肩,面带微笑地咬牙切齿:“咱们不是朋友吗?你以后去云南玩儿,我招待你啊,再说了,你别当是帮我啊,你就当你是……team building啊。”
  
  曹严华犹豫了一下。
  
  “妹妹这样,我知道你有点本事,你再给我露个绝的让我掂量掂量。人交朋友呢,无非是交用得上的,有钱的、有权的、有本事的,我都要上巴着的。你别怪我交朋友势利,谁都想这样,谁不想背靠大树……”
  
  话没说完,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身边一空,又听到扑扑两声轻响,再抬头时,觉得天灵盖儿冒气,一句话卡在喉咙眼里出不来。
  
  我滴个乖乖!
  
  小巷两边,一边是矮房背面,一边是楼房背面,木代在楼房墙面上约莫四五米高,两手攀在楼外架的空调边板,身子掉转,头下脚上,两只眼睛亮的慑人。
  
  这叫壁虎游墙,又名仙人挂画,据说源出少林,但后来是被绿林发扬光大,需要很长时间的练习。歌诀说“功成轻身如蝼蚁”,说的就是木代这种的吧,简直真的像壁虎,倏忽一下,就上去了。
  
  曹严华半晌才回神,他激动的说话都打颤了:“大家是朋友了木代妹妹,我一有消息就去别苑找你。”
  
  ***
  
  第二天一早,服务员敲门更换毛巾,还顺便带了个档案袋,档案袋上黑色记号笔写了两行字。
  
  第一行是:霍子红**。
  
  第二行是:如有问题,拨打内线108。
  
  虽然是给红姨的,但自己是全权代表,应该是能看的吧?
  
  木代把档案袋打开了看,万烽火他们的效率着实不低,虽然有的时候未必能打听出最隐秘的消息,但是一旦有突破口,外围的附加参考信息是一点都不少的。
  
  里头是刘树海的详细资料,证实了岑春娇说的不虚,尸检的确是正常生病死亡,也的确被砍了左脚,但是砍伤跟致死没有关系。
  
  另外,尸检发现了更多的内容,刘树海的后背正中,有一部分皮肤缺失,准确的说,像是被剜去了一片长23.5cm,宽5cm的皮肤。
  
  这是什么鬼?木代按照长度比划了一下,觉得像一根宽的直尺,又像拉长了的书签。
  
  资料里提到,这部分缺口上下非常齐整,绝非随意剜去,即便是人为,也需要精细的功夫,而且,是脱去衣服尸检的时候才发现的,创口新鲜,跟脚上的砍伤时间应该差不了很久。
  
  真是奇怪,从岑春娇夺门而出到喊来看门老头,至多一分多钟,砍去左脚已经匪夷所思,谁又能精量细取地来剥皮呢?
  
  档案袋里附有一张刘树海的生平小记,72年生,长沙人,自营一家汽修店,邻里客户评价忠厚老实,这辈子就没见他和谁红过脸,日复一日的普通人生,命里唯一一次大的波折是2007年带家人去山西大同看石窟,结果旅游车撞破护栏栽进河里,没有大的伤亡,但刘树海是最后被救上来的,医院里昏迷了足有48小时才醒。
  
  2008年离开家,说是到外头找生意机会,之后很少跟家里联系,2010年在济南西郊客运站的一个小旅馆里因病死亡。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家人回忆,刘树海没去过落马湖。
  
  岑春娇看来是要跳脚了。
  
  翻到下一份,木代忽然愣了一下。
  
  上面写的是:另,张光华项目无进展,据悉最后被目睹,是在太原汽车站。
  
  通篇都是刘树海,怎么又冒出来个张光华?
  
  木代怀疑是万烽火搞错了,顺手拨了内线108,那头的万烽火听到是她,长舒一口气:“还以为又是岑春娇,她刚跟我嚷嚷半天,说是这些犯罪的人行踪都隐秘,去了落马湖也未必告诉家人。我再三保证不会耽误付钱,她才罢休。”
  
  木代扬了扬手里的资料,就跟他能看见似的:“你们内部做事也够大意的,张光华的资料都到我这来了,保密性太差了吧。”
  
  万烽火奇怪:“张光华?”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哦哦,那件事。你红姨没跟你说吗?也是她打听的啊。”
  
  这回轮到木代发愣了:也是红姨要打听的?她到底要打听多少人啊?
  
  万烽火耐心给她解释:“你红姨在我这备两个案,一是落马湖,一是张光华,你这趟代表她过来,我就让人把最新的资料整理了,张光华的项目虽然没进展,还是顺便提一下。”
  
  挂了电话,木代顺手翻了翻张光华的资料,这是个土生土长的落马湖人,跟受害的李亚青一家住同幢楼,是个机关职工,资料里附了一张黑白照片,浓眉大眼,英俊正气,很像那个时代的电影明星。
  
  红姨为什么要打听这么个帅哥?木代八卦之心顿起,不过翻到后面,看到上头写着“当时已婚,儿子三岁”,顿时兴味索然。
  
  刚把资料都塞回档案袋,电话又响了,前台通知说有客人找。
  
  ***
  
  曹严华耷拉着脑袋站在别苑大堂,木代还没走近就知道进展不顺。
  
  刚走到面前,曹严华重重叹口气,估计不好意思开口,故意要用肢体语言让木代“意会”。
  
  木代打人专打脸:“不是说要他陷入人民**众斗争的**大海之中吗?”
  
  曹严华哀怨:“姐,这不怪我们,本来一切都没问题,谁知道后来,他唰的开一辆车出来,你知道那什么车吗?咱哪跟得上啊,咱也不具备开车作业的能力,要都能开上车,谁还做这行啊,再说了……”
  
  他嘀咕:“那车飚起来,咱打三出租也跟不上啊。哎,老爷子……”
  
  忽然间眉花眼笑打招呼,木代回头看,原来是万烽火出来了。
  
  万烽火瞪眼睛:“你怎么在这呢?”
  
  曹严华赶紧解释:“老爷子别误会,我切谁也不会切您的客人啊。”
  
  又指木代:“好朋友,我们好朋友。”
  
  好朋友?万烽火心里犯嘀咕,正要细问,看到之前那个出去送件的服务员回来了,赶紧问他:“送到了吗?”
  
  “送到了。”
  
  “照片拍了吗?我看看。”
  
  木代好奇:“送什么还要拍照片啊?”
  
  万烽火接过那服务员手里的手机看照片:“不就是那个马涂文吗,他不住这,资料要送过去,得保证交到本人手里,所以我让服务员务必拍照片,呦,这家里够乱的……”
  
  木代伸头过来看,照片上,马涂文举着那个档案袋,眉花眼笑的正面咔嚓,就跟拿奖似的。
  
  万烽火正要把手机还回去,木代抢先一步接了:“我看看。”
  
  她把照片放大。
  
  小姑娘家家,真是心思莫测,万烽火斜眼看她:这个马涂文很帅吗,还要放大了看。
  
  木代没吭声。
  
  马涂文家里,确实够乱的,啤酒罐儿滚了一地,沙发上还搭着女式的吊带。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面前那张凌乱的桌子上,放了几袋水果,虽然像素不高,但是粗粗一认,还是认得出的。
  
  有苹果、香蕉,还有……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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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1:48 | 显示全部楼层
9、第⑧章 ...
  前台转了个外线电话给岑春娇,她开始听的漫不经心,后来脸色渐渐郑重,眼角带出了几分喜色,接连追问了几句:“真的?”
  
  放下电话,喜不自禁。
  
  消息这种事还能卖钱,从前她是不晓得的,旅馆出了死人那档子事后生意渐渐不好,她转去了中心客运站附近的餐馆当服务员,这里南来北往的客流更多,人来人往,嘴边嚼着的都是奇闻异事,消息买卖这事,她就是在这里听到且上了心的。
  
  来之前,她做过功课,落马湖和另一件案子,的确是悬案。
  
  岑春娇开门出来,斜对面的门几乎也是同时打开,李坦。
  
  岑春娇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拖着行李箱径直往前台,到了大厅有些意外,原来万烽火和木代他们都在。
  
  万烽火挺奇怪的,昨儿岑春娇还跟他说,除了落马湖,还有另一桩案子要跟他说道,怎么转脸就收拾了行李要走呢?阖着是被李坦他们那一叠声的“假的”给气着了?
  
  不像,岑春娇是个贪钱的人,早上还因为钱的事跟他嚷嚷半天呢。
  
  万烽火虽然纳闷,但按下去不提,一团和气的跟她打招呼:“要走啊?”
  
  “家里有点急事,着急回去。”
  
  李坦不屑地冷笑出声,在他心里,岑春娇无疑已经和骗子划上了等号了,岑春娇反常地沉得住气,神色如常地跟众人道别。
  
  岑春娇走了之后,万烽火跟木代和李坦解释说消息的打听就是这样,有时候得有一个契机,契机不来,等个三五年是常事。
  
  言下之意就是,这事现在又进僵局了,有新消息我再通知你们吧。
  
  李坦未置可否,不说走也不说不走,木代给霍子红打了个电话,红姨柔声细气的,说:“既然没什么事,你想回来就回来,要是觉得重庆待着好玩呢,就多玩两天,店里这两天不忙,一万三做的挺好的。”
  
  一万三一万三,真是听到这个名字就来气,木代不高兴:“红姨,你别被他给引诱了。”
  
  红姨失笑:“你越想越没谱了,他才多大点。”
  
  红姨也真是单纯,怎么能用常人去揣测一万三呢,木代觉得,只要有利可图,让一万三去引诱八十岁的女人他也是愿意的,更何况红姨还是风韵犹存。
  
  真是把羊放在狼嘴边上,大大不妙,木代当机立断:“红姨我这两天就回去,让一万三老实点。”
  
  ***
  
  通完电话,木代去108房朝万烽火要马涂文的地址,万烽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回:“你不是看上他了吧?”
  
  木代笑嘻嘻地:“可不呢。”
  
  万烽火大跌眼镜:“你这年纪的姑娘,眼睛都是瞎的。”
  
  要着了地址,木代还赖着不走:“万叔,那岑春娇这趟,能赚多少钱啊?”
  
  她装着一副也想入行的架势:“我性子野,毕业了之后坐过办公室,熬不住。红姨让我在酒吧帮忙,我又没兴趣。如果这行好赚,你帮我搭个线呗,我到处玩儿着打听消息,还能把钱给赚了。”
  
  万烽火还蛮喜欢木代,也乐意跟她说话:“几万块钱吧。”
  
  木代倒吸一口凉气:几万块!万烽火作为中介,中间还要抽成,那红姨他们得出多少?
  
  万烽火看出了她的心思:“姑娘,消息这玩意儿,找对人,才有价。你也别为你红姨心疼钱,她出的,还不是大头呢。”
  
  木代还想问,万烽火直接掌心向上,那意思是:你再问我就得收钱了。
  
  红姨出的还不是大头?看李坦那副惫懒的模样,也不是有钱的主,莫非大头是马涂文?
  
  不不不,应该是他背后的人。
  
  ***
  
  到了马涂文家,已经时近中午,整个小区破败不堪吵吵嚷嚷,马涂文抱了个吉他在一楼门口练歌,昂着脖子唱:“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哦哦……”
  
  哦哦两个高音上不去,听起来好像有人伸手拽住他的脖子,还连打了两个花结那么残忍。
  
  旁边两个混混儿拍手:“好!好!我小马哥唱得太好了!”
  
  木代不动声色环视左近,没什么异常,也没有曹严华口中那辆车,看来罗韧还没到,她乐得在附近转悠,下傍晚时,小区里居然出摊了,有卖油炸豆腐的,也有家门口支愣了几张桌子就卖小馄饨的,木代要了碗小馄饨,低头正舀汤,听到身后响起拖拽箱子的轱辘声。
  
  有个女人打听:“那里是三号楼不?”
  
  岑春娇!
  
  木代低头看着汤碗里的紫菜虾皮,脑子里忽然雪亮:难怪岑春娇忽然收拾东西要走,她不是要回老家,而是中途被人截胡了!
  
  以她贪钱的性子,如果能绕过中间人直接交易,何乐而不为呢?
  
  木代装着是在吃饭,眼角余光悄悄瞥向岑春娇,果然,她一路打量着往对面那幢楼去了,不一会就拎着箱子消失在逼仄的楼梯上。
  
  马涂文住三楼。
  
  万事俱备,只等那个罗韧了。
  
  ***
  
  晚上九点多,木代看到了那辆驶进来的黑色悍马,其实她不懂车,但就是下意识觉得这车子极其霸道桀骜,跟小区的风格完全不搭,果然,车上下来的,就是那个罗韧。
  
  木代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车技不错,小区的路堆的七零八落的,他居然开进来了。
  
  罗韧停好车,直奔马涂文的那幢楼,但是进楼之前,似乎忽然有所警惕,狐疑地看了看木代所在的方向。
  
  木代心念微动,她其实没有直接盯梢罗韧,她选了个挺刁的角度,正对一辆车的后视镜,而后视镜的范围,正好是进出马涂文家的那段路。换句话说,她其实是背对罗韧的。
  
  换句话说,罗韧看不出什么,但他就是在那一瞬间……起疑了。
  
  师父说过,两种人对身边的异常最为警醒,一种是经历过许多危险,积累起了对危险的**,另一种是习武多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个罗韧,似乎……兼而有之。
  
  ***
  
  罗韧进楼后不久,木代绕到楼后,这幢楼位置偏,楼后没有对楼,少了很多麻烦,木代套好手套,觑准了马涂文家的那扇窗户,深吸一口气,后背贴墙,蹬地先起,到两米来高时一个半身翻转,力道集中在两只手,其它双足和腹部分力,很快就到了窗边。
  
  窗子关的不紧,里头的声音断断续续,是岑春娇在说话。
  
  “落马湖的案子只是第一件,那个刘树海讲,他犯了两桩案子。但是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两件之间隔了那么多年。”
  
  罗韧问她:“第二个案子在哪犯下的?”
  
  “内蒙,靠近内外蒙交界,二连浩特附近,但具体没说清楚,就说是野草原。”
  
  “死的是牧民?”
  
  “是,游牧的。”
  
  “死状也一样吗?”
  
  “都一样,也是叫人穿了线。但是他说,帐篷里是四口人,所以,情形是一个人捂着脸,好像在躲,另一个人手里拿着马刀,要砍下去的架势,第三个人两手旁推,好像在劝架。第四个人离开这三个人一段距离,两手拢在嘴边,好像在喊。”
  
  罗韧嗯了一声:“是用什么线穿的?”
  
  “说是套马索捻开了的,帐篷也不需要砸钉子,刀子在帐篷开了口,用线捆住的,另一头连了人。”
  
  罗韧不说话了。
  
  窗户上的阴影重了些,好像人是朝这边走,木代心里一颤,往边上让了让。
  
  罗韧推开了窗户,似是有些烦躁,向马涂文说了句:“给我支烟。”
  
  烟气袅袅娜娜地飘了出来。
  
  ***
  
  屋子里似乎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
  
  木代也有些混乱,岑春娇的叙述井井有条的,不像是胡编乱造,而且她很注意细节,比如落马湖的案子用的是渔线,因为落马湖边多渔民,渔线四处可见。而到了内蒙草原就地取材,就成了捻开的套马索。
  
  听起来,凶犯是要展现一个大的场景,并非只局限于三个人,可是这个场景,是什么意义呢?
  
  屋里安静的很,只有烟气不绝,木代皱眉头:这个罗韧是个烟枪吗?到底是要抽多少烟?
  
  又过了一会,木代忽然觉得不对,她屏息细听,蓦地反应过来,探身看向窗内。
  
  屋里没人,一支点着的烟架起了搁在窗台上,边上还有一根已经烧到头的烟屁股。
  
  木代脸色阴一阵晴一阵的,咬着牙窜进屋子,落地时踩到一个空啤酒罐,险些滑了一跤,亏得下盘稳站住了。
  
  房间面积不大,一目了然,大门半开,人早走的没影了。
  
  罗韧!
  
  木代似乎可以看到他一边眼色示意马涂文他们悄悄离开,一边不慌不忙地点烟。
  
  亏她还那么小心翼翼,在嗖嗖冷风中挂在墙上,被烟熏了那么久!
  
  如果墙是软的,木代真想抱着头撞上一撞。
  
  电话响了。
  
  木代看了半天才看到茶几上埋在一堆杂物中的电话机,自从手机普及之后,很少有住户专门装电话了,本来想置之不理的,鬼使神差的,还是接起来了。
  
  那头传来罗韧轻笑的声音,还有路上的过车声,看来是上了车道了,不用追了,追也追不上。
  
  这声音,简直是要杀了她的神经了。
  
  “姑娘,不容易啊,在墙上挂的挺累的吧?桌上有草莓,别客气,洗洗吃了吧。”
  
  木代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头挂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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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1:49 | 显示全部楼层
10、第⑨章 ...
  垂头丧气回到别苑,已经快半夜了,木代懒得回房,走到大堂的沙发前挺尸样躺下去,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别苑的风格复古真不是盖的,吊灯是悬臂铜猿,惟妙惟肖的铜猴倒悬下来,尾巴弯钩,钩梢上点灯。
  
  可惜装的是现代的照灯,要真是古代那样,尾巴上立个烛,晚上焰头微晃,那就更有感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过来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笑她:“丫头,怎么这么没精神?”
  
  是万烽火,木代蔫蔫地躺着不动,说:“叫人气的。”
  
  万烽火哈哈大笑:“跟气爆了的球似的。”
  
  这话说的真贴切,万事都不能太过,她就是气的太狠了,反而气脱力了。
  
  她提起精神跟万烽火说话:“怎么还没休息啊?”
  
  “刚把李坦送走。”
  
  木代意外:“他走了?”
  
  “走了。”
  
  也是,又不是真的来旅游的,既然没进展,可不就各自散去了?虽然对罗韧心有不甘,但谁又有那个精神,为了个连底细都不知道的人,在陌生的地方熬着耗着呢?
  
  木代怅然地坐起身子:“我明儿也回去了。”
  
  ***
  
  第二天一早,木代收拾了行李,叫了出租车往机场去,刚开出不久就在人民路上堵了车,木代摇下车窗就当闲看风景,对面忽然有人对她大挥手:“哎,木代妹妹!”
  
  是那个曹严华,这一块是他地头,估计见天转悠,木代冲他挥挥手,本意是让他原地待着得了,谁知道他横插路小跑,一路躲着车挨着骂过来了,待到跟前,眉花眼笑的把胳膊肘压车窗上:“哎,木代妹妹,去哪玩啊,三峡啊还是磁器口啊?”
  
  “回去了。”
  
  曹严华用了足有五秒钟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回去了”,登时大惊失色:“怎么就走了呢妹妹,你才来几天啊,看不起我大重庆啊,哎你走了都不打声招呼,太伤感情了,我怎么着都得请你吃顿饭啊……”
  
  前头换灯了,司机不耐烦的撵曹严华:“让开让开,车开了。”
  
  木代抱歉地冲曹严华笑笑,谁知道还是低估了曹严华的热情,他不甘心地随车小跑两步之后,忽然拉开车门嗖的就窜进来了。
  
  这么危险违规,司机的脸色难看之至,曹严华权当没看见:“正好,我不忙,送送你。”
  
  木代觉得正事应该还在后头,果然,曹严华加了她微信又再三表示要去云南拜会之后,忽然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木代妹妹,你功夫跟谁学的啊?”
  
  木代斜他:“怎么着?”
  
  “我也很想学啊,你这技术对我们这行太重要了啊,我上网查过,现在开班授课的都是什么太极拳,老头老太强身健体用的,不实用啊。木代妹妹,你有专门的师父吧?”
  
  “嗯。”
  
  曹严华心里一喜:“木代妹妹,不,姐,你看,你想不想收个师弟什么的?”
  
  这要求提的可真委婉,木代一句话绝了他的心思:“没可能的,别想了。”
  
  曹严华不死心:“难道你师父只收你一个徒弟?”
  
  “不,前头还有一个。”
  
  木代笑嘻嘻看他:“前头那个徒弟心术不正,学了功夫之后不走正道,偷了人家东西,我师父知道之后,打断了他一条腿……”
  
  她说话的时候,手慢慢搁到曹严华膝盖上,曹严华听的紧张,也没在意,谁知她说到最后一句时,忽然用力拧住他膝盖往边上一掰,曹严华怕不是以为腿要被她给捏断了,没命样尖叫起来,司机让他叫的一激灵,车身硬生生在路上打了个飘。
  
  木代好整以暇地缩手,语重心长的:“胖哥哥,不是我瞧不起你的职业生涯,但是我师父最恨的就是贼,他要是知道你趟过这摊水,哼哼……”
  
  曹严华让她两声冷哼哼的毛骨悚然,终于彻底绝了学技术的念头,不过他为人倒还实诚,也没有因为这事就转冷了脸,到了机场之后,一路把木代送到安检口。
  
  ***
  
  距离起飞还有段时间,木代在机场店里闲逛,正寻思着要不要给红姨带点重庆特产,身后有人叫她。
  
  回头一看,居然是李坦。
  
  这也算是此趟结识的熟人了,木代挺高兴的:“你不是昨晚就走了吗?”
  
  李坦笑笑:“昨天不知道是航空演习还是交通管制,改今天了。”
  
  李坦的飞机也还早,两人找了位置坐着聊天,话题绕来绕去也绕不开落马湖,李坦的兴致不高,想来是这趟重庆之行让他诸多失望。
  
  木代并不觉得岑春娇的信息是假的,但是李坦这头也说得有鼻子有眼,双方各执一词,旁人也很难判断,她建议李坦:“你如果真的跟凶犯打过照面,应该告诉万叔,他那里人多渠道也多,可以帮你一起找。”
  
  “我这次跟他私下也谈过了,但是……”
  
  李坦眉头皱起:“怎么说呢,情形比你想的复杂,姓万的建议我去找个催眠师。”
  
  怎么还跟催眠师扯上关系了,木代有些懵。
  
  李坦给她解释,但又说的语焉不详:“当时……说实在的,我正好撞上,那个人想逃,我和他厮打在一起,他带着口罩,然后忽然有人在我脑后来了一下子……”
  
  木代惊讶:“他们是两个人?”
  
  李坦叹气:“我原先也以为是一个人。”
  
  他从怀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根在手上,估计顾忌是在机场,犹豫了一下没点:“因为是两年前,跟岑春娇说的五年前完全对不上,所以可以肯定那个女人的话不可信。但是那两个人的脸,我真的没特别确切的印象,虽然倒地的时候我看到了,但是当时被打懵了,更何况,另一个人还带着口罩。”
  
  木代明白过来催眠师的作用了:“应该有用的,我听说催眠师挺神的,可以让你潜意识回到当时的现场,等同于场景重现,甚至可以引导着你把眼前的脸画出来。你画画好吗?”
  
  李坦笑起来:“凑和吧,年轻的时候,我挺喜欢写写画画的,钢笔画画的不错,还给亚青画过……”
  
  说到这,他忽然沉默了,半晌低了头,拇指食指捻着手里的烟,烟头都给捻扁了。
  
  木代心里有点堵,李坦年纪不小了,头发里夹了不少银丝,不敢说他当年前途无量,至少也是职业稳定,幸福家庭可期可许,谁知道李亚青出了事……
  
  一个念头忽然在脑子里闪过,木代脱口问了句:“李教授他们,只有李亚青一个女儿?”
  
  李坦说:“也不能算是,我听说,生亚青的时候,其实是双胞胎的。”
  
  他答的轻松,那边的木代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双胞胎这事,只是她的设想,自己意会的确凿,跟别人红口白牙的肯定,到底是有差别的。
  
  “那……那另一个……”
  
  “那个年代你也知道的,李教授他们是回城知青,当初生了两个女儿,送了一个出去,后来回来日子好过了,一直设法在找,但没找着……哎,姑娘,你是不是要登机了?”
  
  木代回过神来,李坦正指着前头不远处的航班信息提示牌,木代对了对登机牌:“是,是我。”
  
  她脑子有些乱,起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那,那个,我们留个联系方式。”
  
  李坦点头:“我懂,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会跟你讲的,两个人找,总好过一个人。”
  
  ***
  
  这两天,一万三格外勤快也格外卖力,张叔看不过去,挤兑他:“小老板娘一回来,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一万三说:“能不变吗?谁不怕打啊。”
  
  更何况,霍子红前两天跟他提过,等木代回来,就会让她一件件上手酒吧的日常运营。
  
  木代要是接手了,第一件事肯定不是盘货就是查账,到时候,还能有他的活路吗?
  
  这天下傍晚,木代在临窗的位置坐着看书,一万三殷勤地送了杯咖啡过去,面上用奶泡和巧克力酱点了朵少女的头像拉花,三笔两画,意蕴悠长,醇香袅袅,一万三送过去,语气里不无炫耀,只盼木代能察觉到他这些日子的“刻苦”。
  
  “小老板娘,你看我这段日子学的拉花……”
  
  木代头也不抬,端起来就是一口,少女的脑袋已经少了半拉,又像是嫌烫,咖啡勺在杯子里搅了又搅。
  
  一万三的心嘎嘣一声就碎了,什么叫牛嚼牡丹暴殄天物,这毒妇!
  
  今晚他要在天涯帖子里更新一万字!
  
  木代低声叫他:“一万三。”
  
  “嗯?”
  
  “有人盯我。”
  
  废话,当然有人盯你,我正盯着你呢,一万三恨不得在她头顶上盯两个窟窿,但是还得摁下气去恭维她:“小老板娘,你长的好看,有人盯你也是正常的。”
  
  虽然虚伪,倒也不算假话,何况这里是游客如织的,对面不是酒吧就是店面,还有很多摄影爱好者没事就咔嚓,有首诗说的好啊,什么你站在桥上看风景啊你也是别人的风景,记不真切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不是,一万三,你也别露马脚,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四处看看,到底是谁。”
  
  让木代两句话说的,一万三忽然紧张起来,一颗心咚咚跳个不停。
  
  他装着收拾桌子,眼神飘飘的左一下右一下,应该不是店里的客人,店里除了木代就一对情侣,两人那黏糊劲儿,目光恨不得在对方身上生根发芽。
  
  那就是对面了?
  
  对面也是一个咖啡馆,隔着窗户看不真切,角落里好像坐了一个黑色衣服的男人,但是一转眼又不见了。
  
  木代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
  
  李坦发的,内容是“试了好几次,今天终于有进展,画像出来了,我拍照发给你。”
  
  他用彩信发图,图片一帧帧出来的好慢,钢笔画的线条道道如刀戟压纸,人像出来的一瞬间,木代的眸光忽然收紧。
  
  这是罗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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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1:49 | 显示全部楼层
11、第⑩章 ...
  这一晚,木代失眠了。
  
  半夜一点多的时候,她从床上爬起来,披着衣服下楼,把所有的门窗都检查了一遍,有几次,还伸手出去撼了撼。
  
  还好,都很牢靠。
  
  木代从吧台拿了洋酒和高脚杯,走到酒吧靠窗的角落坐下,虽然没有灯,但是并不黑,临街隔几步就有不夜的招牌,水道里的水泛着幽幽的光亮,底下的荇草成了一团又一团漆黑的阴影。
  
  木代慢慢帮自己斟上酒,她喝酒没什么讲究,不像一万三,酒都是拿来调的,加几块冰,加冰多久最利口,道道一套套的。
  
  接到李坦的信息之后,她第一时间给他打了过去,李坦说,事情发生在银川附近的小商河。
  
  ***
  
  不过,要是追本溯源,还得从两年多以前的落马湖说起。
  
  李坦记得很清楚,那天是落马湖案整二十周年,是个阴天,灰色的云团簇集在天边,上了年纪的人都说,怕是要下雪了。
  
  被单位辞退之后,李坦开了个小超市,但是他的心思从来也不在生意上,勉强糊口罢了。
  
  那天,他早早关了门,去了李亚青曾经住过的旧楼,走到半路,天上就飘雪了。
  
  一晃二十年,旧楼已经没人住了,灰扑扑的水泥墙面,衬着飘着雪粒子的灰色天空,打眼看过去凄凉无限。
  
  李坦去李亚青家走了走,其它住户的家里都空荡荡的,只有她家,家具什么的还都在,大抵是因为全家都忽然间去了,没人再理会这些身外之物。
  
  地上的血迹早就看不出了,墙上那些被钉子凿的洞森森然,像一只只壁窥的眼睛。
  
  李坦在屋里待着觉得胸闷,去到楼道里想抽根烟,刚叼住烟屁股想打火,楼梯上忽然传来空洞的脚步声。
  
  鬼使神差的,李坦避到了隔壁的屋里,把门掀开了道缝往外看。
  
  来人身材中等,穿呢大衣、大头鞋,带有檐的帽子,羊毛围巾,口罩,外头的雪应该大起来了,因为他走过的时候,身上还簌簌地掉雪片子。
  
  那个人在李亚青家门口停了片刻,缓步走了进去。
  
  李坦的心跳的厉害,这些年,虽然不算专业,他也翻了几本犯罪相关的书,印象挺深的是,有一些心理变态的凶犯,会在纪念日重返凶杀现场,回味当时的场景和感觉。
  
  虽然不能一棍子打死,但至少在今天这个日子、在这里出现,挺意味深长的。
  
  李坦屏住气,蹑手蹑脚跟着那个人下楼,清楚看到那个人帽子下头露出的花白头发。
  
  年龄好像也跟预想的差不多。
  
  但是那个人比他想的警觉,走了没几条巷子李坦就失了踪迹,他向巷子里的住户打听,有个箍桶的大伯有印象,说那个人一路都在打听李亚青一家的案子,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这一点给李坦提了醒,外来的人总要走的,落马湖不大,只有一个客运站,既然跟丢了,就去客运站守株待兔呗。
  
  李坦专门取了钱,带了简单的行李,在客运站转悠了三天,终于又让他等到了。
  
  他跟着那个人上了车,几次想从旁看到那个人的脸,但那人帽檐压的低低,由始至终也没有摘下口罩。
  
  中途几次换站转车,万幸运气不赖,每次还都是卯得住,最终真的完全跟丢,是在银川小商河。
  
  说到小商河,就不能不提中国的第四大沙漠,腾格里沙漠。
  
  腾格里沙漠介于贺兰山和雅布赖山之间,海拔约1200-1400米左右,和一般想象中的干旱大沙漠不同的是,腾格里沙漠中分布着数百个残留了千万年的原生态湖泊,大漠浩瀚苍凉,湖泊婉转柔媚,互依互存,形成了罕见的景观,住户也自然而然打马塞上,依湖而居。
  
  小商河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规模不大,生活方式相对简单,但不失热闹。
  
  李坦直觉那个人就在小商河,他在镇上的旅馆住下来,每天都绕着小商河转悠,这里经常起风沙,头巾口罩是必备装束,中等身材的男人又是大把,那个人到了这里,还真像是一粒沙子混进了沙堆,叫人一筹莫展。
  
  几天下来,人是没找着,对小商河的住舍分布,倒是摸了个门清。
  
  这边的房子大都是夯土版筑平顶房,夯土一是因为当地少石材,只能就地取土,二是因为风沙大,厚重的土墙便于抗风抗沙,至于平顶,常年不下雨,自然也用不着斜坡式的房顶。
  
  唯一不同的一家是低堡寨合院式的,这在之前是豪绅富户的房子,现在住得起的也必然不是普通人——李坦好奇心起,偷偷看过,院子里停的是一辆黑色悍马H2。
  
  这车子,后来李坦在街上看到过一次,当时没看到开车的人,后座的窗户半开,露出一个年轻女子的脸,她略偏了头,眼睛泛红,似乎有什么愁郁伤心的事。
  
  可是每个人,不都有伤心的事吗?就像自己,白发已生,事业不继,至今孑然一身,现在又千里奔波,为的什么?
  
  当晚,李坦在临街的小饭馆喝的酩酊大醉,嚷嚷着要钢笔画画,忽然又呜呜呜抱着脸哭,快半夜时店主要关门,半推半搡着把他赶了出去。
  
  李坦头重脚轻,走了几步就挨着街边的垃圾桶滑坐倒地。
  
  有脚步声从身边经过,李坦嘴里嘟嚷着,勉强睁了睁眼睛。
  
  从这个角度,他看到了一双大头皮鞋,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还有手里握着的一捆……渔线。
  
  酒气上涌,李坦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半晌,蓦地陡然睁开,喝下的那几瓶冷酒,都化作了冷汗涔涔而出。
  
  渔线!
  
  他踉跄着站起,向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追奔,这里不比城市,一入夜就黑洞洞的,李坦在街道上茫然的左顾右盼,然后慢慢摸进了一道低矮的巷子。
  
  只有一户人家亮着灯,门缝里冒出老羊汤即便是膻味也压不住的腾腾香气,路过时,李坦抽着鼻子嗅了一口,又嗅了一口。
  
  不对,好像还有……血腥气。
  
  他揣着一颗咚咚乱跳的心,垫着脚尖从高处的小窗上朝里看,那里确实是在熬汤,用的还是以前的烧土灶,汤已经沸了,蒸汽推的木头锅盖此起彼伏,灶膛里的火正旺,墙上映出诡异的影子。
  
  一个人僵立着不动,胳膊高高举起,像是要劈什么,但摇摇晃晃,有一根连着胳膊的线,正被另一个人拖曳着定位,线的影子映在墙上,颤颤悠悠,像割指的弦。
  
  李坦大喝一声,踹开门就冲了进去。
  
  事后他也后悔,觉得自己应该做得更稳妥些,比如先报警,但当时,二十多年的心心念念豁然迫在眼前,热血涌上脑子,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跟那个穿线的男人厮打翻滚在一起,撞倒了尸体,滚在血泊里,倒了汤锅,砸了碗碟,火从灶膛里蔓延开来,他终于把那个混蛋摁在了地上,一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拽他的口罩。
  
  就在这个时候,后脑上轰的挨了一下子。
  
  李坦喘着粗气翻倒在地,眼前是一个男人愈来愈模糊的脸。
  
  ***
  
  醒来的时候,是在小商河郊外的沙坡里,夜还黑着,远处的小商河一隅,火光冲天。
  
  后来他听说,那户人家是卖椒香羊肉的,半夜烹煮羊汤不小心,火从灶膛里窜了出来。
  
  天干物燥,火借风势,险些烧了半条巷子,火被扑灭的时候,一家人都烧的像干截的木头一样了。
  
  所以,烧死的。
  
  这世上,只有他和凶犯知道,火起之前,屋子里曾经用渔线连起了人偶吧。
  
  他在小商河只有半个小卖店门面大小的派出所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悄悄离开了。
  
  大火毁了一切,他没有证据,而且还很有可能被当成是唯一的凶嫌。
  
  当然,他也有私心:倘若报警,倘若抓到了那个人,只受到法律的制裁,岂不是太便宜那个人了?
  
  无数次,他狠命捶打自己的脑袋,想着,要是能记起那个帮凶的脸就好了。
  
  万烽火给他支招说,你可以试试催眠。
  
  催眠?听起来像是国外或者影视剧里爱玩的噱头,日常生活可不兴这一套啊,整个落马湖,怕是连心理医生都找不到一个,还催眠师呢。
  
  但是,怀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他还是去了北京,忐忑地迈进了一间暗色调装修,低调豪华,书柜里全是洋文精装本的办公室。
  
  那个端坐在书桌背后,据说有着GPST-IH国际催眠师认证的人,礼貌地向他示意了一下:“请坐。”
  
  ***
  
  接到木代电话的时候,李坦正坐在喷泉广场的台阶上,看那张钢笔画的肖像,周围是各色路人,每个人都有一张脸,每张脸上,都有一双眼睛。
  
  哪一双眼睛,是正居心叵测盯着他的?
  
  李坦说:“我是在小商河郊外的沙坡醒过来的,应该是那个人把我扔在那的,我身上有钱包,钱包里有身份证,他一定早就对我的底细了如指掌了。”
  
  “如果他真的是嫌犯,一定很忌惮那些至今还在追查这件事的人。岑春娇讲的是假话,但是其中有一部分,却又很真实。岑春娇会不会是一个饵,为了钓我们这些鱼呢?”
  
  “木代,你要小心点啊。”
  
  ***
  
  安静到让人恍惚的夜色里,木代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原先她想的是:你要来,就尽管来,亮刀子,放招子,看谁狠得过谁。
  
  但是一杯酒下肚……
  
  特么的一万三当她是傻子吗?这酒能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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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1:49 | 显示全部楼层
12、第①①章 ...
  酒吧清早一般都是没有人的,所以霍子红她们的早餐通常都很是显眼的开在酒吧最中央的桌子上,那是一张故意做旧的咖啡色调长方木桌,边上一个细吞口的天青色仿钧窑瓷瓶插一两支干花,正中是精致小巧的欧式细脚钢琴模型,琴键上立一个身姿曼妙的芭蕾舞女,足尖轻压,好像下一秒流畅的乐声就要迤逦而出似的。
  
  这样精致的场景,每天早上被热气腾腾的米粥包子作陪,曼妙舞女只能眼瞪眼地看咸菜煎饼,还真是怪委屈的。
  
  霍子红昨晚上落枕,起的晚了些,揉着脖子下楼的时候,张叔已经在舀红枣粥了,木代坐在桌子边上,撒娇的小样:“叔,给我多点红枣呗。”
  
  霍子红微笑,随口问了句:“一万三呢?”
  
  木代好像没听见,全副精力都集中在几颗枣子上,张叔回过头,一脸古怪地对着她挤挤眼,又用嘴努了努外头。
  
  霍子红心里有了数,先出门去看。
  
  一万三半蹲在门口做马步,两手平摊向上,脑袋上顶半瓶洋酒,额头正中拿黑色的记号笔写了个“我”字,近前一看,掌心也有字,左手是“活”,右手是“该”。
  
  连起来是:我活该。
  
  这上下有字左右甩开的架势,活像过节贴了门楣春联。
  
  这种损招,除了木代不作第二人想,霍子红叹了口气,把酒从他脑袋上拿下来:“进来吃饭。”
  
  进了屋,一万三挨着桌子扭扭捏捏就是不坐,霍子红拿调羹搅了搅粥,说:“这里是谁当家呢,我说话都不管用了。”
  
  木代朝一万三眼一翻:“我红姨让你坐你就坐!”
  
  一万三一个激灵,腾地就坐下了。
  
  霍子红不动声色:“又怎么了?”
  
  木代拿着煎饼裹咸菜,讲究地跟在裹金丝银丝似的:“姨,一万三做了坏事,我包庇了他,就不跟你告状了,但小惩大诫是不能免的。”
  
  霍子红看一万三:“做了坏事?”
  
  一万三供认不讳:“是,老板娘,我一时糊涂。”
  
  木代在边上讲风凉话:“说的好像跟你清醒过似的。”
  
  霍子红忍住笑,存心拿话戳她:“木代,自打一万三来了店里,你跟他总是不对头,还真应了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哪天你俩手牵手到了我跟前,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木代说:“我也期待着那一天呢。”
  
  这是什么意思?一万三顿生警惕。
  
  木代咸菜裹好了,一口嚼下去,顺便抛了个眼波给他:“信不信我过门第二天,就敢给你披麻戴孝?”
  
  一万三哭丧了脸看霍子红:“老板娘,我早就心有所属,小老板娘这样……优秀的人品,值得更好的人……来配。”
  
  ……
  
  吃完饭,照例是张叔拾掇杂事,一万三进吧台准备,霍子红要去蜡染布纺街走走,这里的旅游热度居高不下,她有心再盘个店面,专卖云南的特色小工艺品,蜡染扎染布艺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准备出门,木代几步跟上来:“红姨,我跟你一起。”
  
  霍子红有些奇怪,木代向来对这些最不感兴趣的,不过,一起就一起吧,她也正想交代木代一些生意上的事。
  
  一路上穿街过巷,行人渐多,各色小吃水果的摊头也沿着河道一顺摆开,霍子红是随走随看,木代则绝不超出她身周三步,时不时还很是谨慎的四下去看。
  
  她想好了,如果罗韧真的已经到了这里,那目标一定是红姨,她寸步不离红姨左右就好,如果罗韧转而对付店里的人……
  
  这两天也要提醒一下张叔,至于一万三那种,牺牲了就牺牲了吧,就当为民除害了。
  
  ……
  
  酒吧里,一万三运指如飞,键盘打的拍拍响,最新更贴里,他的森林老板娘已经对他含蓄了流露出了“爱意”。
  
  而追贴的网民显然也沸腾了。
  
  ——靠!我早就猜出这个女人居心不轨,果然!
  ——楼主挺住!绝对不能屈服!
  ——我倒不这么想,我建议楼主假意答应,把酒吧都攥到自己手里之后再把她一脚踢开!
  ——楼上都是直男癌吧,人家自己的酒吧,喜欢上了自己的伙计,有什么过分的?
  ……
  
  一万三忽然背上一凉。
  
  那个名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ID又出现了。
  
  ——我就纳闷了,楼主每天不好好工作,更贴倒是很欢。酒吧的工作很清闲吗?
  
  ***
  
  罗韧没有住客栈。
  
  他包下了一幢纯老式的纳西族风格民房,三坊一照壁,四周客栈林立,反而更显隐蔽,但位置却绝佳,推开二楼的木格花窗,就能看到最热闹的街巷。
  
  甚至不用推开,这是老式的木头花窗,镂空的梅花雕花下是八十一个小窗格,依着九九消寒图而做,花格过去糊纸糊纱,现在都是透明玻璃,再加上花墙上拂来垂去的花枝条叶,窥视却不暴露自身的绝佳位置。
  
  罗韧站在窗前,居高临下,饶有兴致地看木代。
  
  其实最先,是看霍子红的,但是看着看着,目光就忍不住转到木代身上了。
  
  怎么说呢,她跟着霍子红亦步亦趋,却时不时左顾右看满眼挑衅,那意思很明显:她知道有人从旁窥伺,也要传递出一个“惹我你就来试试”的信息。
  
  像只呲牙咧嘴嗷嗷叫得凶的小狼狗,可是从来也不真的下口去咬,充其量……
  
  罗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充其量,也就撞他那么一下吧,现在,她老母鸡一样张开翅膀护住霍子红,以为他就不敢有所动作了吗?
  
  ***
  
  木代尽忠职守,陪着霍子红去,又陪着她回。
  
  霍子红觉得她奇怪:“木代,你今天整个儿都怪怪的,说是陪了我一路,又一直神游万里,我今天跟你讲的东西,你都记住了吗?”
  
  红姨给她讲东西了?
  
  看到木代那副样子,霍子红也知道她心不在焉,摇着头进了酒吧,木代刚跟进去,张叔就招呼她:“小老板娘,有人给你送东西呢?”
  
  木代惊讶:“我?”
  
  “嗯哪。”张叔朝她示意了一下旁边桌上的一个小箱子,“快递。”
  
  收快递的心情总是愉悦,不过知道她地址的人其实寥寥,谁呢?师父?万烽火?难不成是那个……曹严华?
  
  木代半惊半喜,用钥匙齿划开封口的塑胶带,刚打开脸色就不对了,过了会她拿起了箱子看,有些恼火:“张叔,这能是快递吗?”
  
  张叔奇怪:“怎么了,送的**啊?”
  
  过来一看,他就明白为什么了,那个箱子上没有贴快递单,换言之不是走的正常揽收递送程序,但这也不怪他啊,有时候店里忙,快递来了他都懒得抬头,一般情况下都是努努嘴:“诺,扔桌上吧。”
  
  快递员也不含糊:“那,叔,我帮你签收了啊。”
  
  干脆利落,两相方便,谁还有那功夫帮她检查啊,难不成真的送的**?
  
  他探头往箱子里看,过了会伸手,拎出一袋草莓来。
  
  颗颗粒大红润,颜色饱满,说实在的,这快递可真“速递”,草莓上的水珠都还在呢。
  
  张叔说:“这不挺好的吗,美容养颜,女孩儿不都爱吃草莓吗?”
  
  一万三也伸着头往这里看:“匿名送草莓吗,小老板娘,是有人追你吗?”
  
  他点评:“不过这人也太实惠了,至少也送个花啊,这种不好,小老板娘,这种开始送水果草莓的,真谈了恋爱,你就只能收到大蒜大葱了……”
  
  木代忽然火了,一把抓过那个袋子,腾的就扔到了桌底下的垃圾桶里,然后转身就走。
  
  张叔和一万三都没有动。
  
  良久,一万三的目光都无法从草莓上移开,他清了清嗓子:“叔,你看我们小老板娘,这也太……浪费了。”
  
  “是啊。”张叔的声音也很凝重,“这种……是不是叫奶油草莓啊,得二十多一斤吧?”
  
  两人的目光交汇,难得碰撞出了主意一致的火光。
  
  MD,不吃白不吃。
  
  ***
  
  晚上,木代觑了个空,跟霍子红提了一下自己担心的事,霍子红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么一整天神神叨叨的,就是为了这个?”
  
  木代急了:“要不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我都想报警了。红姨,那个人要真是凶手的帮凶,那多危险啊。”
  
  霍子红笑起来:“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是打听一下当年的事情,李教授是我的老师,学生打听老师有问题吗?”
  
  木代忽然想起李坦钱包里的照片,一句“你真的只是他的学生吗”冲到嘴边又摁了下去。
  
  霍子红摇头叹气:“我也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什么催眠画像我也听不懂。真是坏人我也不怕,世上难道没有王法吗?”
  
  这跟王法又有什么关系,这个红姨,真要被她气死了。
  
  ***
  
  木代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路子走,谁想动红姨,动她这个家,都是绝对不允许的。
  
  白天不管霍子红怎么头疼,她依然执拗地跟着,晚上要么不睡,要么睡的极其警醒,练武之人,如果脑子里一直有根神经提醒着,那么哪怕是最轻的声响,都能让人迅速醒过来。
  
  不过到底不是铁打的架子,几天下来,脸上就显端倪了,眼睛下头老大的黑眼圈,一万三纳闷地问她:“小老板娘,你晚上是做贼去了吗?”
  
  贼?
  
  说到贼,木代忽然想起曹严华来了,往常,他发微信是最勤的,配图要么是解放碑,要么是索道口,还要加一句:“今天心情不赖。”
  
  想必是得手了,犯罪地点都在照片上。
  
  不过这两天安静地有些异样,木代发了微信问他最近如何,也如同石沉大海。
  
  这一晚十二点多,木代照例披了衣服下楼,挨个检查门窗,伸手撼了又撼,困意忽然上涌,掩嘴打了个呵欠,看窗玻璃上自己映出的脸,眼睛血丝密布地像个兔子。
  
  突然好生恼火,你要来,你就来,动手打架也不怕你,最怕这么拖着,拖的人精神全无。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原来是这个道理。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木代随手接起来:“喂?”
  
  那头没出声,木代等了两秒,心里忽然咯噔一声:“喂?”
  
  果然,略顿一顿之后,听筒里传来罗韧的轻笑声,木代头皮都轻微的发炸,下意识冲到落地玻璃窗前。
  
  路道,河街,荇草,不夜的招牌,憧憧阴影里像是完全没有人,又像是都有人。
  
  他说:“我今晚不会来的,早点睡吧。养足了精神,咱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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