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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贴文] 《[二战]爱在硝烟下》作者:Engelchen(完结+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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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4 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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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经文案-------

二战德国,帅锅如云,
卧虎藏龙,硝烟弥漫。
帝国末日,何去何从,
姻缘缔结,缘起缘灭。

一句话概括:腹黑vs鬼畜,鹿死谁手!



Mein kleines Herz 我这颗小小的心,
schlaegt nur für dich, 只为你而跳动,
zaehlt die Stunden bis du wiederkehrst, 倒数着你回家的时间,
dann umarmst du mich.等候你的拥抱。

Mein kleines Herz 我这颗小小的心,
traeumt schon vom Glück. 只为你而梦,
In der Heimat wartet es auf dich 我在家里等着你,
und weiss du kehrst bald zurück. 确信不久的将来你我便会重逢。

Liebevoll schaust du mich dann an, 你深情地凝望我,
unsere Lippen finden sich ganz sanft 我们温柔地相亲,
und ich weiss du bist mein Mann. 我知道你就是我的爱人。

Mein kleines Herz 我这小小的心,
kommt nicht zur Ruh.为你寝食难安,
Es haelt mich wach die ganze Nacht, 它让我整夜难眠,
und klopft immer tuck tuck. 你的点点滴滴敲打在我心中。

Mein kleines Herz 我这小小的心,
sehnt sich nach dir,只为你而疯狂,
kennt die Antwort wenn du mich dann fragst:
当你问起我时,只有一个答案,

Ja, ich gehoere zu dir.是的,我属于你。
Ja, ich gehoere zu dir.我只属于你。










内容标签:制服情缘 异国奇缘 西方罗曼 时代奇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颐 ┃ 配角:Xaver.v.d.Leyer、库里斯、麦金托什 ┃ 其它:二战,纳粹,党卫军,国防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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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前言

  这一篇文本来是想纪念老公的爷爷奶奶(来自于苏德台地区),但是爷爷不幸在4月去世,少了灵魂人物,写不下去了。所以,修改了主角情节,但或许里面还是会穿插一些爷爷奶奶的影子。
  免责申明:
  作者是考据党,既不洗白纳粹,也不抹黑历史。在我的文章中,人物发展都尽量与历史符合。当然,有些细节,比如在X年X月X日X时,是否有一辆马车路过这片树林,这个除非作者亲自穿越,否则无法证实。
  此文女主为中国人,非穿越。
  男主男配为德国人,非穿越。
  书如其名:讲述的是战争时代的爱情。
  鉴于之前写二战的经验,请允许作者在这多啰嗦几句:
  1. 本人绝不标榜纳粹,请不要看了一章,就无由扣帽子。诽谤也是罪。
  2. 本人有一颗为玻璃所制的心,不喜欢和其他二战文相比较,请各位原谅。
  3.谁也没机会穿越过去,一探虚实,所以请不要过度较真,否则你挑错挑得累,我写也写得累。
  4. 读者作者是真爱,如果不是你菜,我在这里说抱歉。请安静点X,不要语言攻击,相互尊重万岁。
  5. 非常感谢一路支持我的老读者,和**里灰常有爱的姐妹,认识你们,是我写文来最大的收获!谢谢你们陪我成长。
  6.喜欢我文章的请加**: 235425661。敲门砖任何一个书里的人物。
  7.更新的动力在于你们的留言,么么哒。
  8.有任何感触,关于二战的,德国的,可以私信我微博。Engelchen_Hessen
  最后的最后:感谢大家听我唠叨、等我开文,希望我的故事能感动到你们。鞠躬抱拳。
  本文参考资料如下:
  1)季羡林留德十年
  2)旅德追忆
  3)登录诺曼底
  4)二战数据党卫军
  5)那些拯救我们的人
  6)Verloren Ehre, Verratene Treue
  7)Die Waffen-SS
  8)Duell unter den Sternen
  9)Der Orden unter Dem Totenkopf
  10) Der Landser
  省略号……
  欢迎跟着作者一起穿越二战,做好准备的话,请按下一页
  (p.s.正文在今天北京时间9:30分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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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巴黎

  1940年6月14日,法国被攻占。
  到处都插着猩红的万字旗,纳粹初战告捷,欧洲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
  午后,阳光明媚,田野小道上传来了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车夫坐在前面赶着马车,后头露天的车厢里除了一些杂草干货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她穿着民国时代的衣装,翠绿色的大袖子高领衣衫,配着淡色的折边裙,黑色的长发编成小辫儿,看上去清爽又简约。
  大概是看书看累了,她靠在货物上打起了瞌睡,脸上盖着一本书,封面上用法语写着德语字典四个大字。
  她不是别人,正是驻法大使唐宗舆的独生女唐颐。
  还有十多公里,就进入巴黎市中心了,突然,空中传来几声雷鸣般的轰鸣,如同万马奔腾。那声音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就连大地也紧跟着颤动了起来。马车一个颠簸,书从她脸上掉了下来,唐颐登时清醒过来。
  她伸了个懒腰,坐直身体,一抬头,就瞧见自己的头顶掠过了几架战斗机。飞行员将飞机降得很低,以至于她可以清楚地看见机翼上的万字标志。
  车夫转头,向她挥了挥手,大声地叫了起来。
  可是唐颐一句也没听见,因为斯图卡的巨大引擎声盖过了一切。
  那些如同鹰隼般的战斗机在他们上方呼啸而过,就像一片黑云,匆匆消失在远方。
  “德军来喽!”
  她听见马夫在那里嚷道。
  前几天广播里说,德国军队占领了比利时和荷兰,法国大部分地方也已经沦陷。政府逃出巴黎,看来流言是真的。
  马车继续向前行进,唐颐躺了回去,翻着字典,努力去记住这些枯燥而又乏味的德语单词。父亲说,法国是纳粹的囊中物,迟早会被占领,所以让她好好学习这门语言,给将来留一条后路。事实证明,父亲又当了一次诸葛亮。
  耳边再度传来沉闷的隆隆声,她以为又是德国人的飞机,下意识地将手遮在脸上,向天空望去。结果,蓝天上只是飘过了几朵白云。
  这回来的不是斯图卡,而是德国人的军队。严格来说,只是一小支队伍,但气势也足已壮观。开道的两辆三轮摩托,副座上皆按了**,后面跟着一辆黑色轿车,再后面是三辆军用卡车,里面至少载了百余个德军士兵。
  坐在摩托车副驾驶的士兵向唐颐一挥手,嘴里叫了一句德语。
  是让他们停下?还是叫他们让道?
  她有些吃不准,便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德语词典,犹豫着是不是要先翻查一下。
  德国人见她不理睬自己,有些着急了,扯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
  这人带着浓重的萨克森-安哈特口音,唐颐叹了一口气,还是没听懂!
  但不管怎样,先让车夫把马车停下来再说。
  车夫带着一点犹太血统,知道德国人的厉害,哪里敢开罪他们?见这架势,赶紧跳下车头,识相地拨转马头,向路旁边赶去。
  大概是轰隆的引擎惊到了马匹,两匹马有些躁动地扬了扬蹄子,车厢跟着猛烈地一晃。来势突然,唐颐一下子没坐稳,差点扑出车厢,所幸两边的栏杆挡了一下。但手里的那本厚皮书就没那么幸运,随着这么一晃荡,脱手飞了出去。啪的一声,好巧不巧地落在了那辆黑色的轿车前,扬起一阵尘灰。
  她以为车子会从书上压过去,谁知,出乎意料的,轿车发出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后,骤然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走出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走到那本书前,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当他伸出手时,她注意到他的手长得很漂亮,细长白皙,一看就不像是做累活的主。
  他淡淡地瞥去一眼,不动声色地将封面上的几个大字看在眼里,神色从容地弹去书本上的灰尘。然后,转头向她望了过来,那一双眼睛犹如琉璃,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片夺人的光芒,亦是熠熠生辉。
  “我很抱歉,让你受惊了,**。”他用法语说道,并伸手将书递还给她。
  没想到一个纳粹的军官会亲自下车替她捡书,这个举动把她给惊到了,一时没接。虽然,她的圈子里没有纳粹,但在法国人嘴里听见的德国人,都是最粗蛮的鬼子、最坏心眼的强盗、最可怕的种族分子、最疯狂的法西斯!
  所以,她脸上虽没显示,心里却如临大敌,甚至脑中把怎样脱身的法子都想了好几个。
  见她机警地看着自己,军官笑了起来,那张严谨冷酷的脸随着这一笑,继而温和了不少。他将字典放在她的腿上,然后站直身体,敬了一个军礼,道,
  “感谢你们让出道路。”
  他走回自己的车前,在坐进后车厢之前,转头又看了一眼唐颐,用德语吐词清晰地说
  道,“Lern sch?n, Fr?ulein。”(翻译:好好学,小女孩。)
  车队浩浩荡荡地上了路,扬起一片尘埃。直到此时,两人才松了一口气,车夫在胸口画了一遍又一遍的十字,感谢上帝,自己没被德国人抓去集中营。
  他问唐颐,“您认识他?”
  她摇头。
  “居然有这么礼貌的德国鬼子。”他嘀咕了一声,重新将马车赶上路。
  经历了这一下,虽然还是风和丽日,阳光普照,但唐颐却没了之前的闲情。那一双眼睛,比天空还蓝,印在脑中一时挥之不去。说到认识,她好像确实在哪里见过……
  走了一个多小时候,马车终于进了巴黎市中心,这里几乎变了一个模样。天空上偶然飞过几架斯图卡,到处都能看见德国士兵扛着机枪,骑着摩托,开着半履带装甲车,踏着整齐的步伐,高举纳粹的万字旗,在大街小巷里游.行。
  唐颐第一次看见这么壮观的场面,比起法国人的丧家之痛,她只是觉得有些好奇,忍不住伸出脑袋东张西望。
  挺进的步兵后面跟着一辆敞篷式的吉普车,上面站着一个军官,有点面熟。再定睛一看,竟然是刚才路上遇到的那个。
  他还是那身灰色的军装,但是比起之前,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像一个纳粹,残酷冷漠而又高傲。只见他剑眉微拢,双唇紧抿,腰杆笔挺,目不斜视地注视前方,胸口的勋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尊不可触碰的雕像,自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耳边传来马夫的低声嘟囔,“这个样子就对了,名副其实的法西斯纳粹分子!”
  在路过街心广场的时候,他下了车,站在早已准备好的舞台上,用口音标准的法语演说,“今天,是改变历史的一天;今天,将被后世永远纪念,因为德国人在隐忍30年后,终于可以一洗耻辱;今天,法兰西属于我们伟大的德意志了。我,科萨韦尔.冯.德.拉叶少校,从今天开始就是这里的地区负责人(Kreisleiter),将正式接管巴黎市的三个区域。”
  随着他话音落下,底下顿时称颂声一片。
  马车远远地绕过他们,拉叶少校低沉稳重的声音却清晰地透过扬声器,传入众人耳中。
  因为离得远,所以唐颐看得清晰,离广场不远处有一排沿街建筑,里面有人伸出脑袋,模样鬼祟。等她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事时,**包已接连被人从窗口扔了出来,自己的惊呼瞬间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掩盖,话筒里的演讲戛然而止。人们惊魂未定,一刹那,硝烟四起。
  唐颐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发言台,可是那里早就被一片黑烟吞没了,那个挺拔自信的身影……看不见了。
  “倒霉,真倒霉,出来办个事也能遇到这种事!”车夫一边在胸口划着十字,一边大声抱怨。
  他越是赶快回家,可事情偏偏就与愿违。严谨的德国人早就将四周设下了关卡,一旦发生了什么破坏事件,立即处理。他们很快从恐慌中恢复过来,出动了大批的士兵,将附近包围得水泄不通。
  “停车!”
  虽然车夫听不懂对方在叫什么,但一听是德语,不敢大意,立即停了下来。
  几个德国大兵迅速包抄上来,拿枪指着他们,张口说了一连串。车夫一句没听懂,便看向唐颐,唐颐看了眼来势汹汹的士兵,十分无奈。学了一个月的德语,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开口说,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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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巴黎

  唐颐的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紧张倒不是因为这些德国兵,而是第一次开口说德语。
  见她没有反应,那个纳粹官兵神情严肃地重复了一遍,“Papier, bitte!”
  Papier?这个单词她看到过,是纸张的意思。原来,他要这个?她将信将疑地四下看了眼,却没瞧见半张纸,灵机一动,翻到字典从最后一页,撕了一张空白的纸头下来,递过去。
  “Nein,Papier!”那个士兵不由皱起眉头,指了下自己胸口的链牌,加重语气强调。
  他这个铜牌明明是铁的,怎么会管它叫纸?她摇了摇头,地指着自己手中的白纸,反问,“Das ist kein Papier?”(注译:难道这不是纸吗?)
  “Doch.”(注译:不,是纸头。)
  那不就是了?唐颐眨巴了下眼睛,看起来一脸迷茫。
  对方终于意识到她的德语水平远远低于自己的期望,便不再浪费时间和她啰嗦,伸手点了下她的字典,然后勾了勾食指。
  唐颐很疑惑,但还是按照指示,递了过去。
  他接过她手中的字典,找出和papier相对应的法语,指给她看。
  原来这词还有个意思叫作证件。
  见她恍然大悟,那士兵也跟着阿哈了一声,扬起眉峰,道,“Schon verstanden”
  她点头。明白是明白了,可是……口袋里空空的,除了几块法郎,什么也没有。
  今早是瞒着父亲偷溜出来玩的,本想跟着马夫到外面兜一圈就回家,谁会想到竟然碰上了德国人进城。这下好了,能够证明她身份的证件都在家,一样都不在身边。
  她有点苦恼,该怎么和这个德国大兵解释呢?嘴里刚挤出一个ich,突然,旁边的马路发生了一阵异动。
  一辆载满了家禽的卡车冲了过来,他们似乎想突破这里的关口,司机踩足了油门。货车上的广告条幅被风吹的啪啪作响,上头写着,最新鲜的高卢鸡,只要5.99法郎,吃上一只,回味一年。
  看见这夸张的广告词,唐颐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德国士兵看不懂法语,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对自己的同伴叫道,“快拦住这俩货车。”
  货车横冲直撞,完全无视德军的指挥,似乎铁了心要硬闯。
  “库里斯,快过来,这里出事了!”
  听见同僚呼叫,士兵一时也顾不了这边,扔下唐颐的马车,追了过去。他大概是有点军衔的,因为大伙儿都听从他指挥,只见他从容不迫地从同伴手里接过**,利落上膛,瞄准车轮子就是果断一枪。
  库里斯的枪法十分精湛,子弹飞出去后,紧接着扑哧一下漏气声,卡车车身登时一沉。他没有松懈,而是飞快地换了个位置,举起枪托又射出一枪。这回,子弹不偏不倚地射入驾驶舱,一秒内,汽车完全失去了控制。就听碰的一声巨响,车头不留余力地撞入了沿街建筑,甚至撞塌了墙壁,嗤嗤的冒出浓烟。
  见大局已定,德军们分散接近,先后从驾驶舱拖出两个人。一个当场死亡,脑部中枪;另一个虽然没死,却也伤得惨不忍睹,估计离上帝不远了。
  解决完问题后,那神枪手又走了回来,念念不忘地要检查她的证件。
  一秒钟杀了两个人,眼睛也不眨一下,唐颐有点胆怯了,见他伸手,下意识地向后一缩。
  “证件在家。”她低下头,目露惧意。
  他的目光又转向马夫,后者赶紧哆哆嗦嗦地递出自己的身份证明。
  他检查地很仔细,翻来复去地看上几遍,不放过任何一丝一点的可疑。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才将证明还给马夫,点点头,道,“你可以走,她留下。”
  唐颐猜出他的大概意思,下意识地要反驳。刚张嘴,就听见他的同伴在后面问,“这辆装了鸡的卡车怎么办?”
  库里斯挥挥手,“先开回总部再说。”
  话音落下,立即有人执行,他长臂一挥,指着她道,“连人带鸡,一起运回总部。”
  见他要逮捕自己,她不由着急了,情急之下,脱口将不忍入耳的残缺德语叫了出来,“等等,我是合法公民,我父亲是驻法大使,你不能这样随便抓人。”
  他有些不耐,更没心思去听她半吊水的德语解释。顺势拽住她的手,不甚温柔地拉了一把,将她拉下马车。
  库里斯看着她,铁面无私地道,“那就让你父亲带着证件去司令部赎你。”
  她万分不愿,但还是被推进了卡车里。货车的后厢是铁丝网做成的大鸡笼,上面仅仅覆盖着一层油布而已。一**鸡见到生人,顿时鸡飞蛋打,抖了她一脸的毛,连呼吸都带着家禽味。脚底一滑,低头望去,踩了一鞋子的鸡屎……
  一只母鸡拍着翅膀跑到她面前,咯咯直叫,然后一用力,生出了一只鸡蛋,还冒着热气的鸡蛋。唐颐看着,欲哭无泪。
  和这些家禽一起,被拉回了纳粹的大本营。车子驶进车库,尚未停妥,又发生了紧急状况。车里的德国士兵快速跳下车,一阵风似的跑开了。从那之后,便再没人出现过。
  就这样,唐颐数着分分秒秒,足足等了18个小时。第二天,天刚亮,鸡笼就沸腾了。十几只公鸡此起彼伏地打鸣,百花齐放金鸡报晓,那是何等的壮观!
  唐颐捂着耳朵,没好气地挥着手,想将这些恼人的小东西赶走,不想却摸了一手湿哒哒黏糊糊的鸡黄金。正恼火着,冷不防,货箱的大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
  阳光也跟着钻进了车厢,显得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将另一只手挡在眼前,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男人的笑声在那里响起。
  她张开手指,从指缝里看见几个穿着军装的人影,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就是昨天拘捕她的人,那个叫库里斯的中尉。
  “看看这位中国**都干了些什么?”有人问。
  “在替我们教鸡德语呢。”另一个答。
  然后,一阵哄笑。
  就算听不懂他们的话,也能听出语气中的嘲弄,唐颐咬着嘴唇向罪魁祸首瞪去一眼。只见他背着手双脚分开,挺直地站在金灿灿的晨光之下,嘴角衔着一抹笑,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可恶的幸灾乐祸。
  等大家笑够之后,库里斯抚掌拍了下,道,“好了,兄弟们,可以开工了。”
  人们一哄而散,他将目光又转回到她身上,“下来。”
  他说话的态度有些生硬,还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不容人反抗。唐颐咽不下这口气,却也没胆拂逆他,只好鼓着腮帮,顺他的意思照办。
  货车很高,上去容易下来难,而这个男人就这么站在一边袖手旁观,连递个手、扶一把的举手之劳都吝啬给。比起浪漫温柔的法国男人,刻板严肃的德国人真是糟透了。
  不过,她又能指望些什么呢?这些人可是极端的种族分子啊!
  唐颐虽然会一点花拳绣腿,但饿了一个晚上,又一夜未眠,头昏眼花地没什么力气。结果,在爬下车厢的时候,一不小心出了丑。这不能怪她,鞋底粘满了鸡屎,防不胜防。踩在钢板上的脚一滑,身体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她心口一跳,失声叫了起来。千钧一发,背后有人伸手在她腰间托了一把。
  在对方的帮助下,双腿终于顺利着了地,她喘着气,惊魂未定。
  耳边响起库里斯的声音,带着一点戏谑,“可以松手了吗,中国**?”
  刚才为了稳固自己的身形,她万不得已地抓住了一切触手可及的东西,此时回过神才意识到,两人挨得很近。这姿势很暧昧,十分不妥,唐颐急忙转身推了他一把,向后退开好几步,直到彼此之间拉出一道让她觉得心安的距离。
  “我……”
  话头才起,便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的目光正好扫到自己留下的杰作。手上的鸡屎一半擦到了他的胸口,另一半在他的袖子上,好好的一套军装,就这样被毁了。
  而库里斯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一点,见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下意识地想低头。
  见状,唐颐立即气急败坏地大喊一声,“别动!”
  身为一个军事警察,还是第一次被犯人叫不许动,于是,他的视线再度落在她身上。
  “我,我……”她转动着眼珠,绞尽脑汁地想,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呢?突然灵光一闪,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只新鲜鸡蛋,一手一个塞过去,道,“这个给你。”
  瞥了眼手里的鸡蛋,他扬起眉峰。
  她继而用蹩脚的德语请求道,“请让我打个电话回家!”
  “人不高,胆子倒不小,你这是打算光天化日之下,公开贿赂官员?”
  唐颐赶紧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听不懂。
  库里斯笑了起来,不过眼里却没什么温度,将右手的鸡蛋换到左手,道,“别拿听不懂德语当挡箭牌,**,你的德语可是比想象中的要好。另外,如果你忘了,就让我提醒你一下,法语中的证件也叫papier。”
  被他这么一说,她脸上立即一阵红一阵白的,不能否认,昨天自己确实有装傻充愣的成分在里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连法兰西这个国家都被占领了,她一个大使的女儿还能怎样?父亲一直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于是,她深吸了口气,低声下气地和他解释,“我的父亲是中华民国驻法国大使唐宗舆,我的名字叫唐颐,是他的女儿。只要您让我打个电话,我的家人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
  听她说完,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再度露出个笑容,“瞧,现在你德语不是说得顺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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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巴黎

  宝贝女儿被抓,唐宗與寝食难安,得知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谁知,军事警察厅的牢房里竟不见唐颐的踪影,找不到接头的人,只得无功而返。第二天,天不亮,他又在外面等候消息。
  辗转问到了库里斯,才想起来货车里还关着一个人。若不是她这位伟大的父亲,她恐怕少不了和鸡为伍一阵。
  唐宗舆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看见女儿出来,紧绷的眉宇顿时一松。
  唐颐知道自己顽劣,惹父亲生气了,心里虚着,低下头不敢对视。
  唐宗與签下担保书,谢过几位军爷,拉着女儿的手,道,“走吧,我们回家。”
  唐颐跟在后面,临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瞧了眼。没想到库里斯也在望她,两人四目一对视,她立即移开了目光。
  虽然库里斯这人不怎么善良,但父亲教育她待人要宽容,所以希望在他面见上司前,快点发现身上的两堆污渍。
  坐进轿车,唐宗與看着她,严肃地问,“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
  她忙摇头,“只是把我和鸡关了一晚上。”
  “你应该庆幸,幸亏只是鸡。”
  她唐颐不解,“为什么?”
  唐宗與没回答,而是道,“如今纳粹当道,我们的处境日夜在变,你也瞧见了,即便我是一国之使,他们也没给我特权。以后,我们一言一行都要格外谨慎。从现在开始,除了去学校,你哪也不准去,给我乖乖地在家呆着,不许乱跑,听见了没?”
  唐颐赶紧乖巧地点头,“是,父亲。”
  他稍微缓和了下神色,道,“纳粹官员新上任,我还没机会和他们建立关系网,所以,很多事情只能靠我们自己小心,避免和他们有任何摩擦。”
  见她点头,他的话便点到即止,“上次让裁缝订制的礼服已经做好了。”
  闻言,她眼睛一亮。
  唐宗與瞥了她一眼“要不是你弄成这样,现在就可以去取了。”
  她瘪瘪嘴,抱着父亲的手臂撒娇,“以后出门我一定会带上证件。”
  他拂开她头上的鸡毛,顺手敲了下她的脑门,道,“还敢有下次?”
  她伸了伸舌头,转口,“对了,爸,你为什么突然想到替我做件新旗袍?”
  “下个星期有个舞会,我想带你出席。”
  “带你秘书不行吗?这种场合你从不让我出席的啊。”
  他摇头,“那是以前。”
  “可是,我不想去。”坐如钟,笑不能露齿,那该多难受?
  “不能说不。”
  “为什么?”
  “举办方是德国人,出席的都是高官,你不能一直躲在我的翅膀下,你也要试着去建立自己的社交网,我护不了你一辈子,这是其一。其二,他们也邀请了日本大使,可能想乘此机会,缓和一下中日关系。日本使臣带着她的女儿,我总不能只带一个秘书出席吧!”
  “所以你才同意我订做旗袍,平时,你都不让我穿这些。”
  唐宗與点头,“确实,那是我怕你太民族化,无法溶入这个社会。不过,这次不同,你我出席,代表的是一个国家。”
  唐颐道,“父亲,您也太看得起女儿我了。”
  回到家后,给自己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件衣服,梳理干净,便想叫上父亲去取礼服。没想到跑到前堂,就听唐宗與在辞退马夫。
  因为自己的顽皮而牵连别人失业,她有些愧疚,忙道,“父亲,这不是他的错,是我硬要跟着去。”
  唐宗與辉手,让马夫下去,然后转身看着她,坚定不移地道,“他必须走。”
  “就因为他偷偷载了我出去?”
  “因为他是犹太人。”
  唐颐一直呆在法国,在德国人入侵之前,对反犹运动也只是稍有耳闻,并不理解字面下的意思。所以听父亲这么说,也只是一知半解。
  但唐宗舆不同,他贵为一国使臣,自然有眼线和渠道得到国内外最新的消息。如今,不光欧洲局势动荡,就连民国内也不容乐观。几个月前,汪精卫投靠日本,成立了中华民国国民政府。虽然德国目前尚未表态,但一旦他们承认这个政府,也就代表他的大使路也走到了尽头,将来岌岌可危。所以,他不得不未雨绸缪。
  见父亲眉头紧锁,一脸深思,她忍不住问,“这里会打仗吗?”
  “目前不会,但将来就不知道了。”物极必反,强极则衰,那个人的野心,不知道会把整个欧洲大陆领引去哪里。
  唐宗舆收拾了一下心情,拍拍她的肩膀,道,“先不说这些,我们去看看新衣服做得怎么样了。”
  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唐颐被父亲的话说得很是忐忑,便问,“父亲,如果德国人承认汪伪政府,我们该怎么办呢?”
  他脚步一滞,似乎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唐颐不敢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之间,她有种感觉,好像一向果断从容的父亲也有了犹豫和迟疑。
  停顿了片刻,他又重新跨出了步伐,没转身,却语气铿锵地说道,“回国,或者去中立国。但不管走哪条路,你都是我唐宗舆唯一的女儿,我会保护你周全。”
  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她不由轻声叫了一句,“爸爸!”
  ****
  车轮一滚,两人便来到了裁缝店。
  裁缝是一个五十来岁,叫做布莱诺的法国小老头。一战的时候,他曾是驻扎在大清帝国的法国兵,战争结束后,辗转去了日本、新加坡、菲律宾等国家,一直呆到三十年代初才又回到祖国定居。
  看见父女俩一前一后地踏了进来,他立即迎了上去,“唐先生,您怎么才来。我想您要是再不联系不上,就给您送过去。”
  “家里出了一点事,耽搁了。”
  “啊,原来这样。那现在事情都解决了吧。”
  唐宗舆道,“谢谢关心,都解决了。”
  听他这么说,裁缝便转向唐颐,道,“衣服已经做好,唐**来试一下吧。”
  唐宗舆看了手表,道,“我看你一时半会弄不好,既然这样,我出去办一点事,一会儿过来接你。你试完了后,别乱跑,在这里等我。”
  唐颐乖乖点头,告别父亲后,便跟着裁缝进了试衣间。
  布莱诺手艺不错,也许是在亚洲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缘由,他对东方人的体型特征颇为熟悉。这一身旗袍穿在她身上非常合适,简直毫无瑕疵可挑。
  “怎么样?”布莱诺隔着布帘问。
  “挺不错,可就是怎么裙摆短了一截?”
  布莱诺道,“是啊,一般都是长旗袍,可我觉着稍微露一点点小腿出来,也另有风情,所以就自作主张修改了一点。难道您不喜欢?”
  唐颐照照镜子,裙摆盖过膝盖,和平时小洋装差不多长短,倒也是可以接受的。于是,她摆摆手,道,“哦,没有。我觉得不错。”
  “您走出来我看看,还有哪里可以修改的?”
  闻言,她便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布莱诺只觉得眼前一亮,眯起满是皱褶的眼睛,笑道,“您瞧,这颜色、花案都很适合您呢。”
  唐颐转了一圈,对自己这副装扮也甚是满意。
  布莱诺带上老花镜,仔细地看了一下,道,“您的腰真细,要不然腰围我再替您收紧2厘米。”
  她笑道,“不用了,再收就不能呼吸了。晚宴上我还想正常吃饭呢。”
  老裁缝也跟着咧嘴一笑。
  唐颐换下衣服,付了账,便坐在店铺里的椅子上等父亲归来。
  闲着无聊,拿出随身携带的德语书翻看了几页,这时,外面一片嘈杂。她放下字典,抬头朝窗外望去,不由吓了一跳。
  一**德国士兵,大动干戈地挨家挨户搜索,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弄得鸡飞狗跳,不少商店的橱窗都被他们用油漆刷上了一个六芒星。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她转身问裁缝。
  “是在划分犹太人吧。听说反右运动才刚开始,以后会和更疯狂的。”布莱诺摇了摇头,言多必失,诸多不满也只能往肚子里吞了。
  唐颐重新拿起书,还没来得及翻开,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击声凭空响起。大街上随即乱成一团,叫嚣声、哭喊声、咒骂声全都交织在一起。想到在外办事的父亲,她不由站了起来。
  裁缝赶紧伸手拦住她,向她摇了摇头,正色道,“太危险了,别出去。”
  刚说完这句话,店铺大门的风铃就被扣响了,有人闯了进来,是一个喘着粗气、模样狼狈的年轻人。
  “帮帮我,帮帮我,那些德国人疯了!”
  他用法语祈求道,那双褐色的眼睛里装满了慌乱和恐惧,见布莱诺不说话,他又去求唐颐。紧紧地拽着她的手,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
  唐颐第一次遇到这情况,不禁吓了一跳,想抽回手,可那人却握得那么紧。然而,她还来不及给出回复,商店的玻璃大门再度被人推开。
  这次来的,是德国人的一支小分队。他们来势凶猛,一双双碧眼如同丛林中的狼**,训练有素地将他们团团包围。
  从士兵中走出一个士官,一双绿眼从容不迫地扫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军人,唐颐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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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巴黎 ...
  布莱诺不过是一介草民,哪里敢和军队作对?他不想惹祸上身,在库里斯开口前,立即做出了澄清,“这男人自己闯进来的,这位**和我都不认识他。”
  
  闻言,唐颐点头附和。
  
  库里斯一眼就瞧见了唐颐,眼底流过一丝诧异,不由挑了挑眉头,仿佛在说,怎么又是你?
  
  她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尤其还是……她下意识地瞄了眼他的袖子和衣襟,上面的污渍已被清洗,只剩下两个淡淡的印子。
  
  见她在看自己的军装,他转了下眼珠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伸出右手弹了下军装,下令,“抓住他!”
  
  站在他身后的士兵立即出动,年轻人见自己走投无路,不由狗急跳墙。他一把抓住离得最近的唐颐,挡在自己身前,另一手操起了桌子上的一把尖头剪刀,飞快地顶在她的脖子上。
  
  这一下变故来得太突然,唐颐措手不及,来不及躲避,更别提反抗。只觉得颈间微微刺痛,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金属贴着皮肤带来的冰凉感。
  
  他喘着粗气,红着眼睛大声吼叫,“走开,你们这些德国猪!”
  
  “有点意思。”库里斯看着他,从容不迫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给自己点起了一根。抽了一口后,才对他道,“动手吧!”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库里斯摸了一下腰间配枪,十分地不以为然,“元首的种族大清理你也听说了吧。你抓的这个女子既不是雅利安,又不是日耳曼人,干掉她正好替我们节省粮食。”
  
  说完了还故意看向她,迎上那双满是愤怒的黑眼睛,他挑嘴一笑,笑得奸诈。
  
  经他提醒,年轻人不由一怔,显然情急之下,他没有想到这一点。法国自从18世纪将最后一个皇帝送上断头台后,就实行议会制,算是欧洲民主的启蒙大师,人与人之间相对平等。所以,要是换了法国警察,即便被夹持的是亚洲人,出于人权也不敢贸然动手。但是,德国人不一样,自从希特勒上台,已经不知道残害了多少犹太人和吉普赛人,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人不至于被驱逐,但也在被歧视的范围内,所以库里斯说出这种话,真是太正常不过的了。
  
  年轻人知道自己压错了注,门口被德军包围,要逃出升天犹如耶稣降世,但就这么束手就擒,心有不甘,所以一时犹豫不决。
  
  对方已走投无路,库里斯也不急于赶尽杀绝,将双手插在腰间的皮带上,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他的绿眼珠子随意转了转,便轻轻巧巧地落在她身上,抬起一道眉头,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与其说看那年轻人,还不如说看她做困兽斗。
  
  唐颐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拿别人的恐慌当消遣,还这么理所应当。
  
  不肯被人看扁,既然没人救她,那就自救。好在,她有一点功夫底子,也不是那么的弱不禁风。她出其不意地一脚踩在他的鞋背上,乘其不备,又用手肘狠狠顶在他的胃部。
  
  儿时在国内,因为身子骨赢弱,曾拜过一个师傅学过一点拳法强身健体。可惜后来跟着父亲留洋,多时不练,便荒废了。这些西方人块大体力足,可怜她瘦弱力道小,速度又不够快。她这么一击不够狠辣,所以,只是让他歪了一下身影。
  
  这么一下,没拿捏准尺度,也让她付出了代价,颈部被尖锐的剪刀划出了一道口子。如果,再扎深那么一丁点,她这条小命就算完了。
  
  在这危急一刻,突然,枪响了。不用说,千钧之际,自然是有人出手救了她。
  
  那年轻人悲惨地哀嚎着倒地,血顿时流了一地。唐颐捂着受伤的颈子,惊恐交加地向后退去。
  
  “咦,居然……射歪了。”库里斯摇了下头,语气中带着震惊,可眼里却没有,提着枪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唐颐看着他,明知他的目标不是自己,但还是被他身上的气场所震慑,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他举起枪对准那人,又补了一枪。这一枪打在心脏上,对方连尖叫的机会都没,就咽了气。
  
  唐颐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年轻人躺在地上无声无息,胸口的衣襟被血染红。她捂住嘴,却还是忍不住惊叫了出来,原来结束一条生命,是这样简单。
  
  就连经历过一战的布莱诺也惊呆了。
  
  而库里斯却表现得风轻云淡,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世之举,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最后落在她身上。
  
  苍白的脸上被溅到了一滴血珠,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死人的,映着白皙细腻的肌肤,反差强烈,有些妖娆。
  
  他心一动,脱下黑色的皮手套,竟然伸出手想去摸她的脸。
  
  唐颐以为他要动粗,一颗心砰砰直跳,下意识地想躲。然而,出乎意料的,他只是用大拇指擦了下她的脸,之后,便不再有动静了。
  
  他又给自己点起了一根烟,呼出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对两人道,
  
  “犯人拒捕,并做出威胁社会安全的举动,这个结局是他咎由自取,希望你们好自为之,不要做任何反抗政府的无意义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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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6、第五章 巴黎 ...
  舞会在市中心的某个大会堂里举行,布置得富丽堂皇,受邀前来赴宴的都是有身份的高官,纳粹的党卫军、国防军,由德国人扶持的临时政府,法国名流,日本驻法大使,当然,还有中华民国驻法大使。
  
  这场大费周章的鸿门宴自然不会白办,德国人也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一来,拉拢法国上流社会的权贵;二来,强调德国人在法国的统治权;三则,缓和中日两国的外交关系。
  
  一战前后,中德两国就已经通过著名的丝绸之路,陆续有着进出口买卖。(备注:China, Ergebnisse eigener Reisen 1876.是一战著名空军红男爵冯.李希霍芬的叔叔写的关于中德两国关系的书。)
  
  希特勒上台后,和中国并未中断合作关系,但由于他的野心,又有意向和日本结盟,成立法西斯轴心国。日本在东北三省建立了汪精卫伪政府,如果德国一旦承认,势必中断现在的两国贸易关系。德国部分资源进口于中国,好处不少,从他们所处的立场来说,多少有点左右为难。
  
  同时邀请中日使臣,还是抱着想说服唐宗與归顺的希望。
  
  唐宗與心里了然,进一步仕途不保,退一步当汉奸。不过,这个抉择迟早得做。
  
  本来,唐颐对宴会这事本身并不感兴趣,可父亲说,日本人也去,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站在这里,她是刻意精心打扮过一番的。眉如远岱,唇若点朱,发黑似漆,一袭黑色旗袍,缎面用银丝线勾勒出华丽的刺绣,展现出中华文化底蕴。旗袍独有的特色更是将她玲珑婀娜的身段完美地勾勒出来,一头长发盘于头顶,展现出东方之美。
  
  在亚洲人眼里,她是很美的,只是这里是欧洲,人们有着不同的审美观。当她勾着唐宗與臂弯里出现在这**金发碧眼之间时,众人因她极具异国风情的模样,而眼前一亮。但惊艳之余,是否欣赏并崇尚这样的另类美丽,就见仁见智了。
  
  同样,那位日本**,也卯足了劲,不容人小觑。她一身白色和服,秀着粉色碎花,腰间金色腰封,佩戴着精致的挂件流苏,看上去不失高贵典雅。
  
  两个东方女子,来自不同的国度,风格各异,各展风骚。
  
  作为宴会的负责人克鲁兹迎了过来,他是法国临时政府议会长,也是德国人安排的一个傀儡。
  
  “两位亚洲大使都带着自己的女儿出席,顿时蓬荜生辉,让我倍感荣幸。”
  
  藤原赤拙和唐宗與官场滚爬,都已是阅人无数的老狐狸,即便彼此水火不容,也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在脸上。
  
  但,女儿就未必了,藤原静子对中国人的鄙视,清清楚楚地写在眼底,连表面上的敷衍都不愿给。鼻子一歪,高傲无比地哼了一声。
  
  唐颐也看不上她那高人一等的冷艳,挺直了腰背,不肯示弱。作为敌对国的公民,又是今晚出席的唯一两位东方女性,彼此间的暗中较劲自然是无时不刻的存在。
  
  克鲁兹将驻法的重要德国官员介绍给唐宗與,但不管是党卫军,还是国防军的容克贵族,礼貌客气,却保持距离。在他们多数人的眼里,身份再高贵,也不是金发碧眼的雅利安人,就这点来说,倒是对中国日本一视同仁。
  
  就座的时候,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来自于同一地球板块的四个人被安排在一起,双方僵持着,谁也不肯入座。
  
  对于唐宗與来说,祖国正在被侵略,让他和敌人同桌,他傲气不许。
  
  对于藤原赤拙而言,中国人不过是丧家之犬,岂有和狗同桌之理。
  
  唐颐看看父亲,脸上没显出不满,心里却在嘀咕,唉,这是哪个缺德的,竟安排他们和鬼子坐一桌了。
  
  这边陷入了困局,但很快就有人细心地发觉了。一个人影站了起来,走到克鲁兹面前低语了几声,后者不由低呼了一声,恍然大悟,“呀,我没考虑到这点。”
  
  这个起身说话之人,正是那日与唐颐有过一面之缘的党卫军省党部头目,科萨韦尔冯.拉叶少校。
  
  在唐颐一步跨进宴会厅时,他就看见她了,亮眼而夺目,这就是她给他的全部感觉。可惜,在众多西方人之间,这位东方公主并未瞧见他。
  
  他的目光悄悄审量她,见唐宗與和藤原赤拙相互僵持,精明如他,几乎在同一秒便已明白了其中缘故。他插手干预,只有一个原因,因为她。
  
  克鲁兹喊来侍者吩咐了几句,然后说了一个笑话,引开大家的注意。
  
  侍者乘此机会,将日本人和他的女儿换到隔壁的位置。虽然还是离得很近,却不必再面对面。
  
  离座之前,唐颐清楚听见藤原静子不屑地说了一句,支那。
  
  唐颐皱了下眉头,同样不客气地回了句中文,日本鬼子!
  
  除去这段插曲,气氛还算融洽,德国人有意拉拢法国高层,所以菜式音乐都是按照法式的来,格局和情调一下子华丽浪漫不少。
  
  和德国相比,法国社会较为开放,一方面是因为国体,一方面因为殖民的关系,本土中少不了有色人种。
  
  唐宗與父女法语流利,所以和周围的法国人相谈甚欢。聊完一个话题,唐颐停顿了下,耳边顺到隔壁几个贵妇在谈论宠物。
  
  一个说她养了一只贵宾,另一个说她养了一只博美,她们出于礼貌,便问藤原静子有没有养狗。
  
  她的目光瞥过唐颐,捂嘴笑道,“当然有,我家养了一**Pekinese。”(备注:Pekinese既可以翻译成京巴,同时又有北京人的意思。)
  
  听她一语双关地讽刺自己,唐颐顿时火冒三丈,想拍桌而起,却被父亲一把按住。
  
  他用中文低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有父亲压着,唐颐不敢造次,只能忍着,但是和这日本女人的梁子算是就这么结下了。
  
  晚饭过后,照例来一支。
  
  相比和服,旗袍轻巧而时尚,没有繁复的层层包裹,而且将她身为女人的玲珑曲线描绘得淋漓尽致。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浪漫且多情的法国男人又怎么会不动情,放弃这个和美丽**共舞的机会呢?
  
  一个法国男子,好像是某位公司大老板的儿子,叫什么她也没记住。小伙子热情地拉着她的手,将她拽到舞池当中,唐颐求救的看向父亲,可是唐宗舆含笑点头,显然是无意插手。
  
  无奈之下,她只能踏着音乐和他跳一支。
  
  “唐**在法国多久了。”
  
  “四年。”
  
  “才这么一点时间,您的法语说得很好,我对于语言可没有天赋。”
  
  她笑笑,没说话。
  
  于是他又道,“您的父亲是大使,那么您呢?”
  
  “我是学生。”
  
  “学什么?”
  
  “音乐。”
  
  “钢琴?”
  
  她点头,心不在焉地敷衍他。
  
  总觉得某处有一双眼睛在凝视自己,唐颐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一下,不其然地对上了一双深蓝的眸子。两人四目相触,短短一刹那,脑中闪过一个片段,她心一跳,突然想起来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谁了。
  
  那个替他捡起字典的党卫军、那个在广场上发表演说的少校、那个被地下组织偷袭的德国人!
  
  科萨韦尔见她认出了自己,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没有走上前打断他们,而只是一个人安静地靠在落地窗前,抽着雪茄,那双温柔的蓝眼始终和她形影不离。
  
  他的目光很深沉,让她脸一红,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可是过不了几分钟,又忍不住望过去,谁让这位少校先生是一位长相出众的年轻男子呢!
  
  见她欲语还休,科萨韦尔笑了起来,那笑容丝毫不比背后绚丽的夕阳逊色。他举起左手的酒杯,向她做了个敬酒的动作,然后动作苍劲地一口仰尽。
  
  她心下一惊,脚下踏错了拍子,一脚踩上了对方的皮鞋。她忙满怀愧疚地道歉,并借着这次机会结束了这支舞。
  
  他依然笑意吟吟地看着她,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望在眼里,却丝毫没有想上前邀请她的意思。唐颐难掩眼底的失望,放眼全场,男士众多,可却也再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样出众杰出的人物了。
  
  都归功于这一身旗袍,让唐颐成为今晚受瞩目的女嘉宾之一,刚休息了一会儿,又有人过来。她找不到说辞拒绝,只能不情愿地步入舞池,这一次的舞伴可没上次那么绅士,放在她盈盈一握的腰上的手,不规矩地顺着她的腰背部的曲线,慢慢地向下滑去,最后贴在她的臀间。
  
  她脚步一滞,顿时没了跳舞的兴致,可这人力气不小,一时间没推开他。
  
  “美丽的亚洲**,请允许我向您表达自己的爱慕。”
  
  唐颐挣了下,还是没挣开,不由火了。真是哪里都能遇到痞子!
  
  “既然站在这个宴会上,就请您为自己的身份负责,我不希望一会儿弄出一点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闻言,他笑了,“如果您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这人一般不受威胁。”
  
  唐颐正想回答,这时,背后传来一个沉稳的男人声音。他拉开他的手臂,从容不迫地介入两人之间。
  
  “哦,是吗?不过,文森特,如果你还想要和德军合作,我劝你现在收敛点,这位**和她父亲,都是我们德国人邀请来的贵客。”
  
  那男人不服气地想反驳,但抬头一见来者,顿时瘪了。谁敢招惹党卫军的人啊?于是他匆匆地说了一句道别的话,便消失在人**中。
  
  她抬头一看,是少校先生。
  
  面对她时,他已收起了刚才的精锐,脸上仍是一派要命的温文尔雅。
  
  他什么也说,顺其自然地执起她的手,和她慢舞。
  
  “今晚,您很漂亮。”
  
  她感受到他的气息,吐在自己的脸颊上,心跳得飞快,忙目不斜视地瞪着他胸口的勋章,道,“谢谢。您也是。”
  
  他的身上有一股古龙水,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挺好闻的。唐颐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打开话匣子,只好抿着嘴沉默。
  
  科萨韦尔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他的手有力地握在她的腰间,她稍稍抬头,就看见他坚毅的下巴,描述着他的某种特别的个性。两人一句不多说,静静地踏着音乐的拍子,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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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54 | 显示全部楼层
7、第六章 巴黎 ...
  一曲落下,科萨韦尔持起她的手背,亲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道,“我的荣幸。”
  
  唐颐握着被他嘴唇碰到的一片肌肤,心脏砰砰直跳,虽然只是萍水相逢的一支舞曲,为何却包含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里面?
  
  目光不经意地转动,看见藤原静子敌视的目光,她仍然站在那里,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唐颐心里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看来那身高贵而又繁琐的宫廷装,让宴会中的绅士们只敢远观不敢亵渎焉。
  
  和法国人说了一会儿话,她抽空去了趟厕所,顺便补个妆容。这时,门被人推开了。唐颐回头一看,进来是藤原静子,她的脸色不太好看,眼底燃着妒火。
  
  也是,若是换了她自己,瞧见敌对国大使的女儿在宴会里混的风生水起,她也会充满妒忌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唐颐不想多呆,不料,在出门前,藤原静香伸手拦了她一下,用破残的法语说道,“支那人,你真不配在这里出现,也不配拥有那么广袤的国土。你应该感谢我们的入侵,帮你们改造一个新世界,替你们改朝换代!”
  
  任凭谁听到这些话都会发火,唐颐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只要你道歉,我就原谅你。”
  
  藤原静子气焰嚣张地昂起下巴,“你、不、配!”
  
  唐颐没再和她辩驳,走过去,啪的一声,直截了当地甩了她一个耳光,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藤原呆住了,捂着发红的脸,不可思议地用日文叫喊了起来。
  
  唐颐嫌恶地伸手拂过耳朵,道,“什么狗在叫?真难听。”
  
  藤原脸涨得通红,被她气得不轻,可偏偏法语词汇有限,想骂都骂不出来。
  
  唐颐不愿意和她纠缠,转身走了出去。藤原推门追了出去,偏偏自己穿着束手束脚的和服,才走了两步,对方就走得没了影。
  
  但,这事儿还没完!
  
  藤原静子摸着脸,投入父亲怀里哭诉。本来中日两国大使就互看不爽,这么一来,正好有了挑起矛盾的导火索。
  
  不知藤原赤拙和德国人说了些什么,一根筋的他们竟然去找了唐宗舆,虽然不满的情绪表达得很婉转,但还是无异于当众打了他一巴掌。
  
  唐宗舆将女儿叫过来,用中文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要你现在向藤原静子道歉。”
  
  唐颐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是她挑衅在前,她……”
  
  唐宗舆不听她解释,就两个字,铿锵有力,“道歉!”
  
  自己的女儿,唐宗舆岂会不了解?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在抵抗什么,但是,他身为一国之使站在这里,面对的不光是日本人,还有法国人和德国人。他们一个个都睁眼看着,他的表决、他的态度,不仅仅只是一个父亲,更是一个外交使臣,也许还牵连到今后的中德中法关系。不可以让小人乘虚而入,给这些西方达官留下偏见,所以,儿女私情放一边,他不得不忍。
  
  这是这些外交官场上的道理,唐颐一个女儿家未必就懂,就算懂,也难免会有被情绪牵着鼻子走的时候。尤其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她道歉,就相当于承认藤原静子说的话是正确的,他们日本人侵略中国是理所应当、他们不是在迫害,而是在帮助中华人民。这让37年遭到屠杀的受难同胞情何以堪?这种颠倒事实的话,她怎能说出口?
  
  藤原静子躲在父亲背后,脸上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仿佛在嘲笑她。哼,中国女人,你整个国家都是我们的阶下囚,你拿什么和我斗。
  
  所有人都在看着唐颐,有些不了解事实的人,甚至颠倒黑白,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着父亲紧紧皱起的双眉,唐颐又想起了平时他经常挂嘴边的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短短七个字,现在做来,却是如此之难!
  
  她咬了下嘴唇,握着拳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道,“我道歉!”
  
  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唐宗舆看着女儿却没有追,因为有些事他还要收尾。
  
  德军司令部的将军霍夫曼面带愧疚地对唐宗舆道,“看来邀请你们两个国家的大使同时出席,是我的失策。”
  
  唐宗舆露出一个笑容,不以为然地道,“小孩子闹闹情绪罢了。”
  
  在唐颐跑出去的时候,堵在大厅出口的科萨韦尔拉了她一把,低声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走。”
  
  她飞快地回答,“可惜你不是我。”
  
  见她眼底蓄满了泪珠,却还固执地不让落下,他放轻声音,语调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否的沉重,道,“想要得到别人尊重,就要自己变强,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她冷笑,“所谓的强大就是去侵略别人的国家,**掳掠吗?那么,这样的强大,我一辈子做不到!”
  
  闻言,科萨韦尔一怔,不由松了手。等他回神,再想去追,她已经遁入黑暗,早不见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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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54 | 显示全部楼层
8、第七章 夜宴 ...
  一口气跑了很远,大街上有士兵在巡逻,踏着沉重而又整齐的步伐,声声入耳。瞧见在眼前晃动的人影,唐颐恍然梦醒,一下子停不下脚步,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德军也是措手不及,好好地在路上操练,冷不防,一个黑发黑眼的女子从小巷子中窜出。
  
  两路人马就这么出其不意地狭路相逢。
  
  这里是法国,欧洲的时尚之都,鉴于过去的殖民历史,有色人种并不少见。可即便这样,这些训练有素的驻法大兵还是被乍然出现的东方女子惊乱了阵脚。
  
  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她穿着极具民族特色的服饰,俏生生地站在在巴黎的大街上。珍稀的丝绸描绘出她的贵气,苍白的脸上有泪光闪动,黑色的眼瞳中跳跃着惊恐,纤细的身躯因挡不住寒意而颤抖……她,就像一个走错时空的穿越者,突然而又毫无预警的,降临在这些人眼前。这样的格格不入,却又令人惊艳。
  
  有一瞬间,时间是禁止的。直到,德军的队伍中有人打起了强光灯,粗着嗓子在那盘问,“你是谁?现在已经是戒严时间,为什么还在大街上走动?”
  
  灯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在她身上,视线也都落在她身上,唐颐用手遮住眼睛,缓缓地侧转身影。中国有一句话怎么说的?回眸一盼百媚生,说得正是她这模样。
  
  纤细的身躯,浸溺在光线下,而那女性窈窕玲珑的曲线,已被勾勒地一览无遗。东方之美,不同于西方的粗犷,娇艳却也脆弱,一如那盆栽中的兰花。
  
  唐颐本无意出现在这里,更无意去招惹这些德国人,可这一切偏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发生了。
  
  有人背着光,走了上来道,“请出示证件。”
  
  她胡乱地抹了一下脸,擦去眼泪,低声道,“我没有带在身边,我是中国驻法大使的女儿。如果您不信,可以去证实,但千万不要是今天,因为他们正在大会堂举行盛宴。”
  
  等她一口气说完,对面突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地在那笑道,“哈,又是你。唐**,看起来我们很有缘,连半夜操练都能碰上。”
  
  闻言,她眯起眼睛一看,才发现这个军官是自己认识的人,是库里斯。
  
  “长官,既然您认识我,可以放我走了吗?”
  
  他伸手放在耳边,明知故问,“说什么?”
  
  唐颐心里清楚,他这是有心刁难,却也无奈,只得用不济的德语重复了一遍要求。
  
  库里斯达到目的,哼了一声,伸出手随意地挥了挥,示意她可以走了。
  
  她如释重负,说了一句感谢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逐渐被黑暗,若有所思,一对绿眼犹如鬼火般闪烁不息。站了大约十来分钟,后面的士兵走了一个上来,问,“头,还巡逻不?”
  
  库里斯立即回过神,松了松领子,道,“你们继续巡逻!我去找个地方睡一会。”
  
  “……”
  
  唐颐静静地走了一圈,委屈和愤怒渐渐下了头,胸口不再那么抑闷。她四处望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跑来了塞纳河畔。这里流水潺潺,花香四溢,倒是很清静。
  
  刚才在宴会上,一时意气用事,就这么丢下父亲跑了出来。现在冷静下来,回头一想,多少有点后悔。
  
  父亲常说,成大器者,必先学会忍。要控制住情绪,以大局为重,这句话说来简单,做起来却难若登天。看来她这辈子是做不了大事,总是儿女情长。
  
  想去河边看鸭子戏水解闷,谁知,右脚一扭,鞋子舍她而去。唐颐只得走回去,弯腰捡起来一看,才发现鞋跟竟然断了。不但鞋坏了,就连丝袜上,都不知何时被戳出了个大窟窿,真够狼狈的。
  
  她有些气恼,先后遭遇日、德两国鬼子,现在就连鞋袜也欺负她。出门没看日历,真是霉运高照。
  
  夜深人静时,见四周没人,唐颐皱着眉头一咬牙,干脆脱了丝袜。她弯下腰,撩起裙子,将丝袜一点点地从大腿上剥了下来。光洁的皮肤在清冷的月亮下,显得尤其白皙。
  
  她手一挥,连袜带鞋地扔了出去。黑色高跟鞋和深色丝袜在半路分道扬镳,各自划出一个抛物线,碰的一声掉进了美丽的塞纳河里,惊起了一窝小鸭子。
  
  鞋子好似一艘小船,在河面上沉沉又浮浮,晃悠了一会儿,最终被黑暗给吞没。她不由暗忖,这可真像人生啊!
  
  父亲总说她沉不住气,可人嘛,谁没有点血性?若是样样跟着理智走,万事皆要分析利弊,那该有多可怕?
  
  她虽然后悔,却不觉得自己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她不是外交使官,只是一个爱国的热血华侨。所以,刚才那对日本父女态度才会让她如此愤怒,侵略她的祖国,用卑鄙的方式残害她的同胞,**掳掠,此仇可说是不共戴天。
  
  人在海外,却心系祖国。所谓国富民强,国弱民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唐颐站在河畔极目远眺,突然脑中想起了一首歌,作曲家麦新1937年写的《大刀进行曲》。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中国军队勇敢前进,看准那敌人!
  
  把他们消灭,消灭,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这首歌唱出了她的心声,更是发泄出胸腔中的愤怒,她先是压着声音低低地哼,一遍又一遍,后来,不由越唱越有力、越唱越亢奋,那歌声在夜晚塞纳河边也显得尤其嘹亮。
  
  唱得尽情,发泄得彻底,到尾声时,她一把取下别在髻上的发卡,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斜而下。
  
  “去死吧,小日本!”配合着怒号,她用力做了个投掷的动作,发饰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落到不知名的某处。
  
  随之,发卡落下的地方有人闷哼了一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唐颐吓一跳,立即向那里望去,可黑漆漆的花坛边什么也瞧不见。
  
  正想壮起胆子过去看看,这时,有人在身后亮出了身影,说道,
  
  “原来你躲在这里。”
  
  她转头一看,竟然是少校先生。他在军装外面套了一身皮大衣,全身上下都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之下,看上去阴柔却也强势。他抽着烟,那烟头上的火光忽弱忽强、忽暗忽亮,一如他的人,阴晴不定。
  
  他吐出最后一口烟,手指一弹,将烟弹入塞纳河中,然后踏着沉稳的步伐拉近彼此的距离。她一点点被他笼罩在高大的身影之下,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后,只是牢牢地锁住他的身影。心,飞快地跳动起来。
  
  她咬了咬嘴唇,心中揣测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看见她戒备的目光,科萨韦尔低低地笑了起来,从裤袋里掏出自己的手绢,递给她道,“擦一下,妆花了。”
  
  任何时候,他总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唐颐不敢拂逆他的意思,还是伸出手接了过来。
  
  他的眼睛比那浩瀚的大海还要深邃,一望无垠,怕自己会被这蓝色漩涡吸进去,唐颐忙转过身。背对着他,跺了下脚,恼羞参半地叫道,“我很丑,不许你盯着我看!”
  
  科萨韦尔靠在河边的栏杆上,不以为然,“你更丑的时候,我都见过,我不介意。”
  
  被这句话引起了兴趣,她侧过半张脸,询问的眼神投向他,“嗯?什么时候?”
  
  他无意解释,一手随意地插在皮大衣的口袋里,一手在玩弄手中的打火机。
  
  “心情好点了?”
  
  她低头,脸上不由升起两朵红云,“你都听见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听见了,却和没听见一样。”
  
  唐颐想起刚才自己撕心裂肺地吼着杀鬼子的进行曲,这样子恐怕和淑女搭不上半点边儿,不由羞愧交加。不过,幸好,他听不懂自己在唱什么。
  
  她试着转开话题,问,“我父亲……他还好吧。”
  
  “不好。”
  
  听他这么说,她心顿时一抽,急了,“怎么了?他们为难他了?”
  
  “他在为你收烂摊子。”
  
  她不再追问,眼底闪过愧疚,却倔强地不愿在外人面前表现。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两人各怀心思,站了好一会儿。这时,塞纳河上吹来一阵夜风,唐颐身上仍穿着宴会上的旗袍,单薄的丝绸抵挡不住寒意,不由瑟瑟发抖。
  
  见状,他脱下了皮风衣,罩在她瘦弱的肩头上。
  
  衣服上尽是他的男性味道,带着淡淡的烟味,她不适地想拒绝,却被他一把按住。
  
  “我送你回去。”
  
  时间不早了,确实该回了,唐颐立即点头。
  
  两人并肩而走,见她一脚高一脚低的,科萨韦尔扬起眉峰,问,“你的鞋子呢?”
  
  “扔了。”
  
  他又笑了,目光撩人。
  
  唐颐目不斜视地望向前方,看见他停在路边的车子,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他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
  
  科萨韦尔扬起嘴唇,风轻云淡地道,“我只是让司机一条街一条街地找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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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4 14:54 | 显示全部楼层
9、第八章 夜宴 ...
  “唐唐,我说呢,怎么在美术课上怎么找不到你,原来你躲这里在练琴。”
  
  走进来的是一个法国姑娘,叫做丽塔,是唐颐的同学兼死党。她说,中国人喜欢把词组重叠,什么大大小小、多多少少、好好坏坏、星星点点……听着有趣,便把家里的狗Paula叫泡泡,管唐颐叫唐唐,让唐颐叫自己塔塔。
  
  见她还在弹奏,没有要理睬自己的意思,丽塔索性伸手按住她的手。四只手落在琴键上,咚的一声,发出巨响。
  
  唐颐挣开她的手,道,“心情不好,别理我。”
  
  “那就和我一起去做一些让心情变好的事,”她眼睛一转,便有了个主意,“不如我们去街上写生吧,用眼睛感受美,就不会感到无聊了。怎么样?”
  
  唐颐兴致缺缺地说,“我爸不让我出去乱走。”
  
  丽塔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唐先生不是不在家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啦。”
  
  “可是……”
  
  “好了,别唧唧歪歪啦。”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手向外跑,唐颐见自己反对无效,有些无奈,只得投降道,“那至少让我去拿画具啊。”
  
  “拿什么呀,用我的吧!”
  
  就这样,两个姑娘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唐颐在巴黎有这么一个强大的朋友,不但人美性子烈,还和历史上的枭雄同名,只不过一个是姓,一个是名。
  
  记得开学的第一天,丽塔穿着小洋装,得意洋洋地走上讲台,风情万种地撩了一把金灿灿的长发,对底下的同学气宇非凡地说道,知道本姑娘什么来头吗?说出来,怕吓死你们……我叫丽塔.拿破仑!知道怎么拼吗?N-A-P-O-L-E-O-N!所以,我们家两百多年前的老祖宗是拿破仑。
  
  她在上面大言不惭地吹牛皮,底下同学发出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被她震慑,不是因为拿破仑是她祖先,而是如此霸气的自我介绍。从那以后,她人如其名,深深地扎入了大家的脑海中。
  
  丽塔的性格继承于她父亲,他曾是一名议员,二战爆发后,为了实现精忠报国死而后已八个字,自动请缨,上了战场。可惜,在纳粹的闪电战略下,法国兵败如山倒,她的父亲也跟着阵亡。
  
  丽塔爱看书,也爱涂鸦,不幸的是家里没了顶梁柱,承担不起学费之外的支出。而幸运的是她的同桌是唐颐。
  
  唐宗與虽然常年驻外,但某些传统思想根深蒂固,尤其是对女儿的教育,琴棋书画自然一样不能落下。
  
  唐颐学的是音律,但在父亲的影响下,从小就爱画画。以前在国内,跟着唐宗與拿支毛笔画国画,现在在欧洲,就改画素描和油画。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各有特色,她都喜欢。
  
  唐宗與给她请了画师当家庭教师,教一个人是教,教两个人也是教,于是,在她的建议下,原本一对一的课程,变成了一对二。
  
  丽塔是个热血而善良的孩子,这份恩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直记在心里。两姑娘一起踏青写生,作伴上课,一路相伴走来,彼此间的友谊已是坚不可摧。
  
  人力车在艾菲尔铁塔前停下,丽塔道,“路易斯先生布置了作业,一幅油画,一幅素描,要不然我们就在这里找找灵感吧。”
  
  唐颐环视四周,下午的广场有些空荡,没什么人会来打扰她们,便点了点头。利落地摆开工具,将画纸夹在画板上,两人不再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灵感之中。
  
  无论是音乐还是美术,都讲究一个意境,这是艺术的灵魂所在。同样的风景,不同的人执手,画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同样一首曲,不同的人弹奏,听到的效果也可以是截然相反的。
  
  她画得很投入,把自己对巴黎的理解和热爱,融进作品中。等大作完成,已是傍晚时分,天空布满了霞光。看着满眼的火烧云,她心里一动,忍不住在画纸边上写了几句诗词上去。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反复念了几遍,又觉得太酸,自己在天涯倒是不错,但远远算不上断肠人。而且,她画的是油画,又不是国画,西方人不流行在画上题词,最多也就是签个名,所以这不伦不类的,反然将画给毁了。
  
  刚画得专注,没留心,现在才发现广场上人渐渐多了起来。她转头一看,瞧见丽塔站在不远处,被几个德国军人缠着脱不了身。只见她神情冷淡地在那里收拾画具,一个德国大兵企图阻止她,不知他说了些什么,两人起了争执,结果一拉一扯的,画纸颜料掉一地。
  
  好友遇上了麻烦,唐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飞快地收拾起东西,向他们走去。
  
  “丽塔,怎么回事?”
  
  看见来的是她,丽塔纠结的眉心松了一下,低声解释了几句。原来这两人把她当成了街头艺人,非要让她替他们画一张。
  
  德国人在高中阶段(Gymnasium)必须学二外,不是拉丁语就是法语,所以虽然说得烂,但也能沟通。事实上,这些士兵初来法国,对一切事物都很好奇,尤其是对法国女人。见丽塔金发蓝眼,很符合他们的审美观,存心找借口想勾搭。见她僵持不动,便塞了一把钱过去,就是不肯轻易放她走。
  
  看两人的装扮应该是国防军的战士,其中一个年长的倒还算绅士,见丽塔不愿意,就拉着同伴道,“艾利克,算了,别勉强人家。”
  
  但另一个年纪较轻的,却不好打发,感觉就像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不达目的势不罢休。
  
  “今天就是要叫你画了怎么着!法国现在是德国的管辖范围内,我让你画一幅画,还是给了钱的,你不是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快点画,这样我们皆大欢喜。”
  
  丽塔咬着嘴唇,双目含泪,一脸倔强。她的父亲战死沙场,和德国人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她脾气这么倔,当然是宁死也不肯妥协。
  
  侵占别人的领土,还那么猖獗蛮横,简直和那些侵略中国的日本鬼子没两样!唐颐一时气不过,热血上头,忍不住插了一句,“难道您一点也看不出她不想画?”
  
  本来就被拂了面子很扫兴,正有气没地撒,唐颐这就自动撞枪口来了。艾利克的眼睛鼻子都皱成一团了,转过头来,恶声恶气地对她道,“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唐颐看不惯这人霸道横行的嘴脸,即便是帝国少校那样的人物,在和她说话时也用了个尊称,于是便道,“艾利克先生,对女士说出这么无礼的话,您难道不脸红吗?”
  
  他恼羞成怒道,“你竟敢这样对一个德国军官说话。”
  
  她瞥了她一眼,眼底闪过赤条条的鄙视。
  
  这年代在欧洲的东方人并不多,而唐颐着衣不俗,非富即贵。比起艾利克,站在一旁的同僚更加细心,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刚入仕途,自然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而惹出点祸端,见两人僵持不下,便伸手拉了他一把,劝道,“艾利克,算了。你来这,不就是想找乐子吗?干嘛这么认真?”
  
  艾利克思想单纯,根本没想到那一层,只觉得这个东方女人这么伶牙俐齿,被她一顿抢白,连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他心里实在气不过,没事找事,命令道,“现在我以国防军二级军士长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即给我画!”
  
  “原来,你们德国人就会强人所难。”她冷笑一声,道,“要画画?好,我画。”
  
  艾利克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同事拉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把事情弄太大,见好就收。
  
  唐颐倒了一些水出来,调好颜色,然后执笔在纸上如飞。
  
  艾利克看了她半天,实在忍不住,便问,“怎么画人物肖像你都不用看着我画的?你知道我长啥模样?”
  
  她哼了声。
  
  不出五分钟,唐颐将笔一搁,冷冷地道了句,“好了。”
  
  艾利克嘴角上扬,心想,嘴硬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低头?脸上挂着神气活现的表情,伸手接过画一看,差点没被气死,怒道,“这画的是什么?”
  
  唐颐无视他的怒意,气定神闲地道,“自己的脸长啥样,您不知道?”
  
  他气坏了,三两下拔出枪,对准她,“你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顶撞我们德国军官。”
  
  看见他拔枪,丽塔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抓住唐颐的手。
  
  唐颐却反而镇定了下来,向前一步,索性将额头贴在他的枪口上,道,“你问我是谁?日本大使女儿,藤原静子。”
  
  她用力顶了下他的枪口,道,“开枪啊!”
  
  没料到一个东方女子看起来弱不经风的,但气势却如此强大。艾利克一怔,一时忘了自己要干嘛。
  
  “既然不敢开枪,就把枪收起来,在做军官之前,先学会怎样和女士说话。这么没修养,你对不起这套军装!”
  
  他被她训的目瞪口呆。
  
  “要是后悔了想告状,尽管到日本领事馆来抓我。不去的不是男人!千万记住,我的名字叫藤原静子。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别心软,尽管报复!”
  
  说完,她昂着下巴,一手拉起已经目瞪口呆的丽塔,一手拿起画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走出广场,远离他们的视线范围后,两人心照不宣地拔腿跑起来。一路飞奔,直到转了十几个路口。
  
  唐颐道,“你回头看看,他们追上来没?”
  
  “好像没有。”丽塔喘着粗气。
  
  “吓死我了,手心里全是冷汗。”
  
  丽塔叫道,“原来你也怕。”
  
  “当然怕,他们手里有枪。”
  
  两人相视,然后哈哈大笑,笑完之后,丽塔问,“唐,你和那个日本女人什么静子的有仇吧?”
  
  她扬起嘴唇,露出个笑,“是的,你说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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